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他太狂了[女A男O]》作者:艾浮亦   文案:   2222年,人类实现了技术突破,越来越多的人可以逃离满目疮痍的家园,进入自己选择的故事中继续生存,俗称——【穿书】。   与此同时,培养优秀穿书能力者的异能学院应运而生。   陶呦呦在学院里辛苦喂养自己的能力媒介两年了,那是一只小梅花鹿,性格像她一样温吞,可是,两年来,小梅花鹿除了长高长胖,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能力的提高,她仍旧只有那一个难以启齿的技能——【穿书后百分百女A男O】   “太没出息了”她的闺蜜这样评价她。   带着这个技能,陶呦呦不想穿进任何一本书,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没出息一辈子,直到班里转来一个张扬狂傲的绩优生。   盛野,符合女生一切对校草的幻想,招牌技能是——【穿书后百分百男主剧本】,自从转学便带着他的能力媒介在校园里横着走。那是一只雪豹,陶呦呦很喜欢,总想摸一摸雪豹厚实的尾巴,软软的耳朵。   可是,当她朝小雪豹伸出手时,一只修长的手却捏住了她的手腕。   盛野满眼轻蔑:“你太弱了,不配碰我的能力媒介。”   ……这小子的技能是什么来着?   似乎【百分百女A男O】专克【百分百男主剧本】呢。   陶呦呦:“我有出息了!”   *非典型快穿、穿书文,男女主1V1。   *在穿书的世界里是GB,女攻男,女主扮猪吃老虎。   *暂定世界(不一定按照顺序写):   1.攻了那个霸道总裁   2.攻了那个清冷师兄   3.攻了那个傲娇血族   4.攻了那个警校学长   5.攻了那个魔教教主   6.攻了那个猫猫将军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呦呦,盛野 ┃ 配角:小梅花鹿,雪豹 ┃ 其它:女A男O   一句话简介:得治一治。   立意:做命运的主人! 第1章 挑衅   “帮我保密好吗?别让其他人知道。”   学校午休时间的花园,陶呦呦坐在草坪上,一脸苦闷地对好友说。在她的身边有一只小梅花鹿,毛皮光滑,斑点美丽,此时正在撒欢儿,专挑蓝色的小花吃。   “这次能力测验我还是没什么长进,就只有那一个技能。”陶呦呦埋着头,柔顺的头发从肩膀滑下来,刘海遮住了她沮丧的脸,“太难为情了,我不想在任何小测验里使用那个能力。”   “那个能力……穿书后百分百女A男O?”好友郑青清毫不留情地大笑,“我一想到就不行了,你的意思是进入剧本世界后你就长出那个了?可以……日天日地?”   “别笑话我,我真的很烦。”陶呦呦真情实感地烦恼着。   她和郑青清都是异能学院穿书专业的学生,顾名思义,这个专业是为了学习穿书技巧而设立的。2222年,科学技术突飞猛进,越来越多的人力工作被智能机器人取代,与此同时,地球资源日趋减少,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为了解决人口压力和就业压力,为了更多的人可以逃离现实获得精神上的满足,“穿书剧本设计师”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那些对现实世界失望的人、罹患心理疾病无从疏解的人、即将去世的人、或者干脆想要体验新人生的人,他们都可以自主选择肉.体休眠,然后借由载体进入由“穿书剧本设计师”构建的虚拟世界。   在虚拟世界里,人们不会发现自己只是一缕意识,仿佛古代典籍中记载的神话那样,只不过,在2222年,学者们是用科学手段达成了一个人的转世轮回。   “穿书剧本设计师”这样一个承载了巨大社会意义和人文关怀的职业,门槛自然相当的高,任职者除了能构架完整世界观之外,还要保证整个世界的运行不会出错,他们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的造物主,必须拥有独立掌控剧情的能力。   这种能力要靠培养能力媒介来激发,对于陶呦呦来说,她的能力媒介就是眼前这头傻乎乎的小梅花鹿。   “唉,陶争气,你能不能争点气呀。”陶呦呦皱着一张小脸,把梅花鹿抱过来撸了又撸。第一学期过半,好多同学都觉醒了第二能力,比如郑青清,她的能力是“穿书后百分之三十上帝视角”,最近又觉醒了“穿书后一键整容”这种没什么大用处的技能,不过好歹人家也是在不断进步。   反观陶呦呦,一直在吃老本,而且羞于使用自己的异能。   她给自己的能力媒介取名陶争气,实在是寄托了非常美好的愿望。   “呦呦,你不能每次考试小测都划水,不真的使用一次你的技能,你怎么知道女A男O没有用呢?每次穿成小配角,左右不了剧情,你的考试成绩不会高的呀。”   郑青清很替自己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闺蜜担心,她们普通大学毕业后才来到异能学院进修,这是需要签订秘密协议,断绝之前生活轨迹的,毕竟,异能学院毕业的人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小世界类似神明的存在。   可是看陶呦呦,每天不争不抢,乖顺又温柔,这样的人能当造物主吗?她能顺利毕业拿到资格证吗?   郑青清一筹莫展,陶呦呦在好友的脸上看到了毫不遮掩的怜悯和同情,仿佛她正在说:“陶呦呦,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呀!”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罩顶洒下来,在瓷白水池边上投下彩虹色光斑,喷泉孜孜不倦地挥洒水珠,周遭蓝色的小花已经快要被吃完了,陶争气欢快地蹦跶着,一路啃着小花越吃越远。   原本只是个平淡的午休,然而,就在姐妹之间抱怨上学好难的时候,不远处的花坛边突然传来一声悲惨的鹿鸣。   陶呦呦连忙爬起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她的小鹿被一只厚实的兽爪给按在地上,四条纤细修长的鹿腿慌乱地挣扎着。   “等等!陶争气!”她顾不得什么了,尖叫着朝自己的能力媒介跑去。在异能学院,能力媒介之间的残杀是被允许存在的,对于学员来说,没有了能力媒介就意味着重新开始,但对于陶呦呦来说,陶争气就像她的家人。   郑青清也跟上去,扯着嗓门嚷嚷:“谁家的狗没栓绳!快出来管管,出人命了!”   然而那并不是一只狗。   走得近了,陶呦呦发现那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雪豹,圆滚滚蓬松的毛,白底上夹杂着黑点,像一种加了饼干碎的冰淇淋。   小雪豹好像只是调皮地偷袭了陶争气,并不打算吃掉这只慌乱的小鹿,它喵喵叫着与小鹿滚做一团,不时用自己厚实的爪子拍拍小鹿头顶还毛茸茸的鹿角。   陶呦呦的心顿时融化了一样,试问谁能抵抗得住爱撒娇的猫科动物呢?她呀了一声,轻手轻脚站定,好奇看着虎头虎脑的小雪豹。   “这是谁的能力媒介吗?好可爱!”陶呦呦看着雪豹毫无戒心地晾着肚皮,抬起手不由自主地朝它伸去。   小雪豹歪歪头,天真无邪地看着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湿润的鼻尖。   郑青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陶呦呦眼里闪着星星,朝小雪豹越靠越近,嘴里还不知轻重地说着:“太甜了,像软乎乎的小猫咪一样,它的主人一定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别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当空捏住陶呦呦的手腕,触碰皮肤的手指冰凉,仿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陶呦呦微微愣神,接着抬头看去,抓住她的是名个子很高的男生,也穿着同专业的校服,逆光站着,有些看不清脸。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男生。”陶呦呦愣愣仰着头,感觉手腕有一点痛。   郑青清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她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你转学来的那几天呦呦请病假了,她今天刚来,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能力媒介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转学生?陶呦呦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他就是盛野,那个仗着自己成绩好,每天上课都睡觉的绩优生,那个传闻中手持“男主剧本”的男人!   她心情激荡,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只奶呼呼的小雪豹,它就是传说中的“雷霆”,帮助盛野在每次穿书任务中百分百拿到男主剧本的能力媒介,剧本设计师望眼欲穿的希望之光!   为什么我培养不出这么厉害的宠物。   陶呦呦酸了,要知道,手持主角剧本,成为一个虚拟世界的核心人物,那么想要剧情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就会容易得多。   此时此刻,盛野在她眼中已经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变成了自带圣光的世界缔造者,一个小世界里真正意义的神。   她有些腼腆又有些兴奋地看向他,带着点亲近偶像的意味,斟酌着开口:“请问,你是如何培养能力媒介的呢?有什么秘诀吗?”   郑青清吓得几乎捂住嘴巴,她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陶呦呦,那就是这位了不得的绩优生脾气特别差,尤其讨厌别人问他关于穿书能力的事。   果不其然,盛野眼中流露出一抹讥诮,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像刀子:“这是天赋,你学不来的。”   陶呦呦当场愣住。她活了这么大一直与人为善,还从没被谁如此不留情面地怼过。   这样说话有什么必要吗?虽然陶呦呦十分不能理解,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学,将来也有可能在一起工作,她还是揪了揪头发,勉强笑了笑,有些人天生就像一团棉花糖,即使被刺中也很难看出伤痕。   “哦哦,我也没想学啦,我是挺没天赋的,学也学不会。”她憨憨地笑着,越说越觉得心酸,棉花糖也会疼的呀。   “我们走吧。”陶呦呦有些伤心地转头去找闺蜜,同时朝两只仍在互相玩闹的小宠物伸手,她原本是想叫回自己的陶争气,谁知还没等开口,盛野就避之不及一般抢先把雷霆抱进了怀里。   他这动作嫌恶的意思太明显,一股难堪直冲陶呦呦脑门,她整张脸都涨红了:“不就是能力媒介,碰一下会怎样?”   “碰一下不会怎样。”正要离开的盛野闻言停下脚步,抱着小雪豹微微回头,他长得是很好看的,眉目英气,轮廓分明,只是他说出的话足以抵消这十倍百倍的好看。   “只不过你太弱了,不配碰它。”   “有病吧你!”郑青清按耐不住一嗓子吼出去,随即她召唤出自己的小兔子,做足了准备干仗的架势。   不过盛野好像没听到一样,径自抱着雷霆离开了。   花园又恢复了安静,陶争气傻了吧唧地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东瞧西看,郑青清拉了拉陶呦呦的校服裙:“没事吧,盛野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风沙沙地吹着,卷着树叶落在陶呦呦低垂的头上,好半晌,她突然下定决心似的一握拳,抿着嘴巴定定看向郑青清。   “怎……怎么了?”这表情在陶呦呦脸上可不常见,郑青清茫然了。   陶呦呦一本正经开口:“你是课代表,下次考试小组是由你分的吧?”   “是啊。”   穿书专业最重视的是实践,基本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而考试内容则是同学们两两分组,穿进同一个剧本里。在进入剧本之前会抽签决定自己负责的故事走向,只有HE【happy ending】和BE【bad ending】两个选择,抽签之后穿越进虚拟世界,再努力把故事朝自己负责的走向推进就可以了。   陶呦呦眼神中染上一抹雀跃的光彩:“那下次分组,你把我和盛野分到一块吧。”   “什么?你俩成绩差那么多,你找虐?”   “才不是!”陶呦呦顿了顿,回头看向自己那头只知道吃的小鹿,“我决定,在下一次考试里试试我的技能。”   棉花糖也是有脾气的,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刻薄话,就算是陶呦呦也被激发了斗志,郑青清有一句话说得对,要想考取资格证,就不能一直在考试里划水混过去。   她要证明自己,证明当初选择这份职业的决定没有做错!就算失败也没关系。   况且,【百分百男主剧本】和【百分百女A男O】的对决,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下次考试是什么剧本?”陶呦呦问。   郑青清调出个人终端,匆忙翻看课程表,在看到考试安排时不由得挑了挑眉,还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豪门世家虐恋情深,陶呦呦,你和盛野不会因此擦出什么火花吧?” 第2章 穿书   “大可不必!”陶呦呦触电一样抖了抖,她完全想象不出跟盛野这么自负的人相处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到时别说火花了,说不定连普通朋友都难做。   接下来的几天,陶呦呦一直在努力复习。她在个人终端里调取了几百本巧取豪夺的霸总文学,仔细揣摩HE和BE的故事走向,睁眼就是“女人,你这是在玩火。”,闭眼又是“说吧,要现金还是支票,反正,爱,我是给不了的。”   ……这都是什么人呀。   陶呦呦埋头于书山题海,每天被霸道总裁气得牙痒痒,心说到时一定要保佑她抽到BE选项,因为跟霸总谈恋爱实在是太难了。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便迎来了阶段小测。   阶梯教室的电子光屏上滚动着“考试日”的字样,陶呦呦在郑青清的眼神暗示下拿走了早已准备好的小组号码牌,是第17组。   同学们纷纷遵照指示朝自己的教室走去,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能力媒介,就像要去开宠物博览会,陶呦呦左右看看,视线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盛野的身影。   “难道他已经去教室了?”她带上自己的小鹿,也匆匆往17号模拟室走去。   果然,当她赶到的时候,看到17号模拟室大门上亮着幽幽的蓝光,这意味着已经有一位参与者进入了教室。而当两位参与者都进入了休眠休眠状态,虚拟世界就会开始运行,这间大门也会彻底密闭,亮起禁止闯入的红光。   直到站在这扇大门前,陶呦呦才有了一丝即将考试的紧张感,她摸了摸小鹿的头,低声道:“陶争气,我第一次使用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小鹿也不知听没听懂,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乖顺地低下头任人抚摸。   都说能力媒介是主人一部分性格的反射,陶呦呦看着如此温吞的小鹿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胆大妄为的挑战究竟能不能赢。   突然,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个人终端提示音:“请考生快速进入考场,请考生快速进入考场!”陶呦呦心下一慌,咽了口唾沫,迈入17号模拟室的大门。   她原本以为盛野看到自己会出口嘲讽,比如说她不自量力什么的,然而她却意外地发现盛野已经自顾自地躺进休眠舱进入休眠了。   那是一个蛋形舱,金属质感,连接着数不清的设备,而正面有一半都是特殊材质的透明材料,能清楚观察到舱内学员的状况和各项生命体征。   此时,陶呦呦就有些诧异地盯着休眠中的盛野看,他的雪豹雷霆已经缩在专属容器里,化作一堆数据,蓝色的光不断在透明罩上来回流转,不时照亮躺在里面的人。   他竟然不等我进来就先进休眠舱,陶呦呦感觉自己又被看轻了。一般在考试前,大家都会看看自己的对手是谁,再根据他的技能调整自己的对策,而盛野明显丝毫不在乎。   也罢,坐拥主角光环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况且,陶呦呦从未使用过技能,除了闺蜜也没人知道她这难以启齿的女A男O。   她躺进盛野旁边的另一架休眠舱中,在安全绑带里固定好自己的手脚,心说这次完全是敌明我暗,原因无他,考试剧本是早就公开的,她也很早就拜读了三遍,书的名字叫《霸总娇妻哪里逃》,是个狗血虐心的古早文。   之所以说敌明我暗,是因为陶呦呦可以随机穿成剧本中的任何一个角色,女主也好女配也好,甚至与主线世界完全不搭边的随便一个人物,而盛野就不用猜,肯定是剧本里那个位高权重、冷心冷情的商业巨鳄秦远城了,毕竟他的技能是百分百男主剧本嘛。   休眠舱开始运转起来,一条条考试规则在耳畔响起,这些条条框框作为学生早已烂熟于心。   总而言之,穿书考试也跟普通课程考试一样,每解答一题都是有步骤分和得分点的,陶呦呦的意识在考试系统的念叨声中渐渐暗去,终于,“嗡”地一声,17号模拟室的大门紧紧关闭,整个教室亮起警告的红灯,考试开始了。   ……   陶呦呦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尽奢华的宴会之中,璀璨的水晶灯、眼花缭乱的鸡尾酒、衣着光鲜言笑宴宴的人们……一切都像两个世纪前的流行文学中描写的那样富丽堂皇,充满了有钱人的气息。   她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精致的黑色礼服裙,佩戴着柔美低调的珍珠配饰,瓷白细腻的手上还挽着小巧的手包,整个打扮都透露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温润样子。   “这么有钱?看来我不是那个灰姑娘一样的女主角了。”   她正想调出考试系统查询一下当前信息,忽然,整个大厅的灯光一起熄灭,人群小小的惊呼了一下,紧接着,一束追光随着悠扬乐曲定格于宴会最前方的舞台。   主持人仿佛在坚持了239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报幕一样,热情又隆重地介绍了接下来出场的重要人物——“他就是一直留学在外,终于学成归来的秦氏集团继承人,秦远城秦大少!”   在场众人目光热切,全都想看一看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陶呦呦也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她记得原书中的描写,【一阵欢呼声中,浑身透露着冰冷气息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来到聚光灯下,他的长相是那样俊美,刀削一般的面庞,朱红柔嫩的薄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收拢了无尽夜色……】   噫……陶呦呦暗地里被肉麻得抖了抖,却也暗自期待着被这样描写的人究竟长成什么天仙模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仿佛在印证陶呦呦脑海里的旁白一样,一片掌声中,男主角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亮相,文字变得具象化。   他……确实是个帅哥。陶呦呦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几秒。秦远城的神色很淡漠,似是漠不关心这宴会上的一切,但陶呦呦知道,在他的眼里隐藏着蓬勃的野心。   原书中,男主回来继承家业,其实是为了复仇,俗话说得好,不想搞垮家业的霸总不是真霸总,没有豪门贵乱私生子的霸总文学不是真正的霸总文学。   在《霸总娇妻哪里逃》中,男主秦远城就是这样一个身世凄惨的私生子,自小跟不受待见的生母生活,直到母亲被秦家打压得病死,秦家才以救世主的姿态将年幼的秦远城接回了本家。所以,他自小阴暗、偏执、不相信爱。   这些人物关系陶呦呦做过功课,类似的套路也信手掂来,她借着秦远城发言的空挡调出自己的考试系统,开始查询考试内容。   随着“嘀”的一声,脑海中顿时出现此次考试任务板。   角色:秦远棠。   故事方向:HE。   主要得分点:1.在宴会上诬陷女主乔丝然。2.因追求表哥秦远城遭拒,由爱生恨,联合股东构陷,将其逐出秦家。3.一再失败后性格扭曲癫狂,使男女主角陷入九死一生的危险之中。   读完整个任务,陶呦呦关闭系统,心下了然,这次考试题目并不难,就是抽中了一个恶毒女配剧本,然后全程按照原著走剧情,自己只要当男女主爱情的助燃剂就可以了。   就在她琢磨剧情的空当,宴会厅的灯再次亮起来,不知不觉间秦远城已经发言完毕。屋子里已经恢复热闹,陶呦呦回过神来四处寻找秦远城,却惊觉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宴会大厅。   周围的人都仿佛没事一样,依旧推杯换盏,陶呦呦的心里却隐隐紧张,剧情已经开始了!   “棠棠,来,妈妈有话要跟你说。”一旁穿得雍容华贵的女人过来挽她的手,那是秦远棠的妈妈程丽诗。   陶呦呦愣了一下,一抬头却看到程丽诗朝她别有深意的眨眼。   “妈,怎么了?”陶呦呦自然地开始走剧情。   程丽诗古怪地笑了一下,凑近女儿的耳畔:“棠棠,你要的东西就在那杯酒里,去玩吧,别闹出乱子就好。”   那杯酒……陶呦呦望着澄黄色的液体,不禁瞪大了眼睛。   对了!这是所有霸总文惯用的经典俗套开篇,恶毒女配为了跟男主生米煮成熟饭,在宴会上阴险地给男主下药,却被身份低贱的女主误打误撞闯入房间……   “谢谢妈妈!”陶呦呦不禁笑起来,在程丽诗看来还以为是自家女儿色心大发,高兴得不能自已呢。   陶呦呦美滋滋地端起那杯酒,目光在宴会上四处扫射,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女主角乔丝然的身影。   她一边朝乔丝然走去,一边在心里夸赞,心说不愧是女主角,就算只穿着便宜的服务生套装,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被作者赋予的超凡脱俗的美丽。   “你好。”陶呦呦弯腰,将酒杯递出。   乔丝然慌忙站起来,恭恭敬敬道:“秦大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陶呦呦冷不丁被这样伺候,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打着哈哈道:“没事,我就是想送一杯酒给秦远城,可他现在在休息室,不如你帮我跑一趟吧?”   乔丝然单纯善良,不疑有他,连忙端起托盘将那杯掺了药的酒端了起来:“好的大小姐,我现在就去。”   “嗯。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去啊。”陶呦呦拉住乔丝然的手,眼睛亮亮地殷切叮嘱道。   眼看着乔丝然拐进秦远城休息的房间,躲在门口监督的陶呦呦心底仿佛放下了一块石头。   只要秦远城喝了酒,那么第一个加分点“在宴会上诬陷女主”就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需要她们春宵一度,然后自己再哭着去奶奶那里打电话,说乔丝然勾引秦远城就行了。   “太简单了!”陶呦呦几乎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一边不放心地躲在走廊当监工,一边在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忆书中原话:   【秦远城只喝了一口就意识到不对劲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酒里掺了烈性的药,他感到一股火一样的热在身体里灼灼燃烧,意识都越发朦胧起来,他抓住闯入房间的少女的手腕,用力地狠狠捏住,低哑的嗓音如同奏响大提琴弦:“女人,这是你自找的!”】   “拜托了,一定要按照剧本走呀。”陶呦呦关注着休息室里的动静,不禁按住了砰砰乱跳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女主就要施展她的技能了! 第3章 看招   屋子里发出哗啦一声脆响,接着传来女生的惊呼。   来了来了,陶呦呦躲在门后紧张得一动不动,她记得之后的情节在电子书里是一串口口,单是屏蔽符号就有四五行,也不知道二百年前的书究竟写得有多么奔放热情。   她攥着拳头,一时间感觉有些进退两难,按理说她应该继续监督,等稳妥了再离开,可是……明知道里面的两个人要开始羞羞了,还在门口听着是不是十分没礼貌?   一向与人为善的陶呦呦面临了人生的重要分岔路口,离开还是留下?这是一个问题。   书里描写的秦远城可是身材优越有八块腹肌的,而相比之下,乔丝然则是最典型的娇软小白花,两人在药物的作用下干柴烈火,第二天小白花差点下不来床……   “哎,怎么这么热啊。”陶呦呦用手在脸旁扇风,光靠脑补就羞得满脸通红。   然而,休息室里,被脑补的霸总本人却神情冰冷,眼神清醒得很,屋子里的气氛仿佛要结冰。   地上残留着被摔碎的玻璃碎片,甜腻酒液沾湿了昂贵的毛毯。   坐在沙发上的秦远城嫌恶地看了被吓呆的乔丝然一眼,脊背微微靠后,伸手掸了掸西装裤脚:“这是你自找的。”   “我……”乔丝然战战兢兢,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对这位秦少早有耳闻,都说秦远城履历优秀,但性格恶劣,尤其讨厌贪慕虚荣巴结他上位的女人。她看着自己刚递出就被摔在地上的酒杯,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让秦远城以为她也是那种出卖色相换取金钱的人。   “我只是按照一位女士的吩咐来给您送酒,没有其他意思。”乔丝然急忙解释,双手不自主地绞着衣角,眼中已然带上了水汽。   看着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秦远城却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满眼的不耐烦:“清理干净,然后出去。”   乔丝然应声半跪在地开始收拾碎片,秦远城打量着她瘦弱的背影,忽然眉头一蹙:“你是不是叫乔丝然?”   屋子里很安静,能清楚听见女孩突然窒住的呼吸,乔丝然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像被狼盯上的食草动物一样慌张,秦远城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是,我是。”她惶惶然回答。听说秦远城有厌女症,为人手段又很可怕,之前曾有女人巴结他,只是在酒会上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结果他当场就把人家女孩子的手折断了。   乔丝然吓得眼圈通红,直觉自己命不久矣,可怜她只是大学假期出来勤工俭学,冤得很。   “秦……秦少,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乔丝然极力保持镇定,直视秦远城的双眼,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   而秦远城却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好像逗弄猎物一样,伸手捏住乔丝然的下巴:“有事。”   两人离得很近,秦远城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乔丝然看穿。   乔丝然害怕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要干什么?”   【干.你。】陶呦呦整个人趴在门上,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在心里默默接上这句台词。说实话,她有点慌,因为剧情走向明显开始不对劲了。   门里传来秦远城的声音:“我只是警告你,收拾完地上的垃圾就滚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第二次。”   陶呦呦无语了,这可是剧情刚开篇的情节,一开始就走了歪路她还怎么控场,怎么把结局推向HE啊?   不过也是,盛野怎么可能乖乖走剧情呢?他抽中的是BE,肯定要把女主推得越远越好。   门内乔丝然的抽泣声搅得陶呦呦越发烦闷,她看着自己今天这一身精致无比的复古装扮,十分舍不得破坏这份属于女孩子的美好。   剧本设计师这份职业好就好在可以体验不同世界背景的生活,陶呦呦早就在各种时尚杂志里沉迷二百年前的复古风小裙子很久了。今天第一次穿,她还没有过够瘾。   若不是万不得已,她还是有些抗拒自己穿着美丽的小裙子,身上却长出不属于女孩子的器官这种事,这也是之前那么多次考试她都不肯使用技能的原因。   但这次不一样,她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像盛野说得那么没用才跟他一组的,她不能退缩,优秀的剧本设计师不会受到技能的困扰,就算是【穿书后百分百女A男O】也一定能发挥它的价值。   “陶争气,看你的了!”她在心里呼唤自己的小鹿,很快,身体自下而上亮起一道银光,陶呦呦在晃眼的光芒中双眼紧闭,对即将到来的荒谬世界忐忑无比。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世界马上就会改写世界观设定,变成一个百分百女A男O 的世界,这样乔丝然作为女主角就可以释放信息素来反抗秦远城的威胁,孤A寡O共处一室,还怕擦不出火花吗?   “我一定会出息的!”陶呦呦默默给自己打气,她被淹没在光里,此刻她仿佛与整个世界相连,那延申的光芒像她外放出的神经,爬遍这故事的每一个角落,编织、改造、重塑……当她再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还是跟刚才一样,但她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首先,陶呦呦视线下移,望向自己的下半身,没错,就是这样,她的小裙子被高高地顶起来了。   ???陶呦呦浑身炸了毛一样麻酥酥一片,她好像一脑袋扎进沸水里,脸蛋又烫又红,还有点喘不上气。   “我……这……”一双手无措地在半空中挣扎,不知道要捂住脑袋还是捂住眼睛,或者……她试探着朝有些异样的小裙子探去。   噫!陶呦呦耸着肩膀差点跪了。   这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好晕好晕,空气中充满了腻人的甜味,就像酿过了头的葡萄酒,而她被这味道裹挟,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的腺体跟着胀痛,一呼一吸间酒味更加迷醉,陶呦呦感觉自己眼眶发热,心里窜起躁动的火苗。   等等,这股味道……好像是从门里散发出来的,是属于Omega的信息素!   此时此刻,休息室里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秦远城本来还掐着乔丝然的下巴,一脸冷色地威胁人。忽然,他眉头一跳,冰冷的神色有些许松动,他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酸软的感觉从四肢攀升至全身,体温一阵忽冷忽热,最后伴随着颈后痒痛的腺体转化为持续地低烧。   乔丝然眼睁睁看着秦远城忽然低下头,屋子里响起极力忍耐的压抑的呼吸,一滴汗珠落在她眼前的长毛地毯上。   “秦……秦少您怎么了?”乔丝然不动声色地后撤,双手撑着地在身后摸索着什么防身的器物,她心里咚咚得跳,不知这位阴晴不定的总裁在憋什么大招。   秦远城完全没发现乔丝然的小动作,因为他诧异地闻到了属于自己的葡萄酒味信息素。   是的,世界观已经改变,他作为被技能辐射的人,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是个Omega这件事。只是……他为了坐稳秦氏继承人的位子,早就隐瞒了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每日也按时按晌地注射抑制剂,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发.情!   异样的感觉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处,秦远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似乎想驱散眼前的眩晕,可惜于事无补。   他瘫坐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隐隐发觉空气中有一丝不属于他的信息素,淡淡的,像某种植物。   该死,就是这股味道诱发了他的情期!   秦远城眼底一片赤红,他抬起头阴鸷地盯紧跌坐在地的乔丝然,他分辨得出,这个女人身上并无一丝信息素的味道,可她撞破了自己是Omega的秘密,秦远城的脸色越发阴冷,心想,好像更有除掉她的理由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   “救命!”   屋内传来女孩尖锐的喊叫,正捏着鼻子想要逃离葡萄酒围攻的陶呦呦被吓得愣住。   这……这动静不像在羞羞啊,倒像是作案现场。   什么情况?她迟疑着站定回头看去,忽然,屋子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她听见秦远城闷哼一声,接着休息室的门被猛然撞开,乔丝然一脸惊恐地跑了出来。   “你跑出来干什么?”陶呦呦顾不得自己偷听墙角的事情,惊诧地冲出来阻拦,哪有事办到一半女主角临阵脱逃的?   乔丝然好像被吓坏了,脖子上还留着新鲜的手印,她满脸泪水,双手还在应激性地发抖:“不要……不要抓我……我……”   陶呦呦神情微变,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别紧张,我没有要抓你。”她安抚地抓住乔丝然的手,只感觉触手一片冰凉,乔丝然好像丝毫没有被刚刚浓郁的Omega信息素勾起情绪。   陶呦呦有些诧异,忍不住询问:“这里Omega的信息素都这么呛了,你居然坐怀不乱?难道你不想那个……那个他吗?”开玩笑,陶呦呦自己都有点要站不住了。   乔丝然还是一脸惊恐加茫然,她委屈地看向秦远棠:“秦小姐,我是Beta啊,根本没闻到什么信息素。”   Beta?这下轮到陶呦呦茫然了。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百分百女A男O】吗?百分百诶!   “女A呢!”她在心里大声质问陶争气。   唰地一下,陶争气把一串大字打在了考试系统的公屏上:【由于考生技能不够熟练,本次技能释放对象仅限定于考生本人及离考生最近的一位男性,请知悉】。   仿佛咔嚓一声大雷,轰碎了陶呦呦的剧本设计师之梦。乔丝然看着忽然呆立不动的秦远棠,小心翼翼地问:“秦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忽然想吃鹿肉了。” 第4章 放开   信息素仍在蔓延,并随着打开的房门愈发浓郁起来。陶呦呦看到乔丝然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得问:“你……把他怎么了?”   乔丝然嘴一瘪,压着哭腔道:“我打他了。”   “啊?”   这个发展……佛系二十几年的陶呦呦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焦头烂额。从前她考试划水,不管穿成什么人物,最后都会被她玩成与剧情无关的小透明,然后一路苟到结束,蹭点步骤分。   这次好不容易想要左右剧情了,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即使有异能加持,还是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就像现在,女主被她变成了性冷淡Beta,男主不仅没能霸王硬上弓,还被菟丝花女主给打了!   这下可怎么办?秦远城和乔丝然好险成姐妹,又差点变做仇人。   “拜托你,”乔丝然慌张地抓住陶呦呦的手臂,诚惶诚恐道:“秦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放我走吧。”   打伤秦远城这种人物,她就是再打工一学期也赔不起。   陶呦呦被她扯得一晃。   她也想拦住乔丝然,让她对秦远城负责,可是这条走廊上信息素的味道实在太大了,陶呦呦作为一个健全的Alpha,此时被这股味道撩拨得如坠云雾。   秦远棠长相明艳秀丽,像个标准的女反派,可此刻却红了脸,眼中水光点点,平添了一分可爱。   她心里叫苦不迭,心说女A男O的技能到底是坑了谁?   陶呦呦努力屏住呼吸对抗本能,低垂着头一语不发,耳畔鼓膜里都是剧烈的心跳,她现在没有心情想别的,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的小裙子不要被撑起来。   乔丝然见秦远棠反应迟钝,说话也不搭理,那架势就仿佛刚刚的秦远城,她又慌了。秦家的人她一个也惹不起,现在不跑还等什么时候?   于是,作为一个贫穷的、头脑正常的、有求生欲的普通人,乔丝然溜了。   走廊里空空荡荡,陶呦呦抬手撑着墙壁,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头失去了自制力的野兽,羞耻、难耐……种种感官齐齐翻涌上来。等她缓过一波抬起头,走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脑海中的考试系统亮起来,陶争气再次征用公屏。   【虽然你想吃我,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秦远城的信息素再扩散下去一定会惹来其他Alpha,到时他被**或者被**,剧情势必崩坏走向BE。】   陶呦呦看着满屏的虎狼之词,吓得一个激灵,考试归考试,她就算再生气也没想过给盛野留下心理阴影。   “我知道了。”下定决心,陶呦呦冲进休息室,紧紧关上了房门。   铺天盖地的葡萄酒味更加浓郁了,厚实的毛毯吸收了脚步声,陶呦呦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在金属表面留下不明显的汗渍。   浑身的血流涌向一处,她克制得浑身发抖,一边转身一边在公屏上敲字:【有没有抑制剂?】   【有,但是需要兑换。】   陶呦呦脑壳痛,一回头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秦远城,他呼吸急促,眼角被热意熏得微红,额角被砸破了,在他身边掉落了一个沾着血迹的花瓶。   “表哥,你没事吧?”陶呦呦连忙上前试图扶起秦远城。   清冽松香被酒气勾引,顿时弥散开来,手接触到对方肩膀的时候,陶呦呦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吟。   对了,他还在发.情期呢!   【抑制剂怎么兑换?】陶呦呦急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秦远城包扎止血,别让主角挂了,可她撑着秦远城的身体,热度贴着热度,对方的头就歪靠在她的肩膀上……这么咫尺间的距离,扑鼻而来令人沉醉的香气,一切一切都让陶呦呦忍不住想侵占更多。   骗人的吧?信息素的影响会有这么大?为什么秦远城一个凶巴巴人高马大的男人,此时此刻看起来那么可口呢?   叮,考试系统亮起来,陶争气十分争气地回复:【鉴于主人你初次使用异能,系统可免费赠送一支抑制剂给您。】   【快!给我安排上!】陶呦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陶争气分流出一部分数据,很快,陶呦呦手上多了一支针管。   来不及了,救救孩子!陶呦呦也不怕疼,拿起针管对着自己就是一针!   过快的心跳终于缓和下来,清醒的意识重回智商高地。陶呦呦终于能放下心了,她随手将空了的针管扔进垃圾桶,轻松道:【还有吗?给他也来一针。】   【没了。】陶争气有一说一。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系统免费赠送一支的嘛。】   【你可以用分数兑换,可你还没拿到分呢。】   【这也怪我吗?】   【你不会又想吃鹿肉了吧?】   系统公屏被小鹿刷屏,陶呦呦一愣,第一次见它这么话痨,可惜她刚刚被Omega信息素勾得头昏脑胀,根本没听清,所以此时被训得哑口无言。   “那……”陶呦呦刚想说话,忽然感觉手臂一紧,她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本应该昏迷着的秦远城给掀翻压在了地毯上。   秦远城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并没有看清被压在身下的是什么人,他喘着粗气,修长有力的手卡住了陶呦呦的脖子。   “既然你看到了……那就别怪我狠心。”   “表哥!我不是乔丝然!”陶呦呦吓了一跳,心说原来刚才这位霸总就是这样对待人家小白花的。   对了,他本来就是个无情大渣男,原来的剧本里也是把女主囚禁强制爱,两个人折腾得要死要活,看来人物性格没什么改变,还是一样的心狠手黑!   陶呦呦抓住秦远城掐着自己的手,想说盛野这是本色出演吧?   不过,既然世界观已经变成了女A男O,陶呦呦要告诉他这里是谁的主场。   “表哥,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满脑子想着杀人灭口?”   “谁?你是……远棠?”秦远城目光迷茫了一瞬,接着似乎清醒不少。   陶呦呦轻笑,紧紧盯着秦远城的脸,不得不说,这张线条冷硬的脸一旦染上暧昧神情,就变得更加动人了。   陶呦呦站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裙摆,她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乖巧的卷发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的洋娃娃,可她笑起来却仿佛变了个人。   “秦远城,现在你没有立场命令我,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不就是装吗,陶呦呦考前复习那么久,为的就是完美扮演,不被识破。   秦远城仿佛一时无法适应自己乖巧的表妹突然转变,他还半跪在地上,鲜血从额头顺着眉骨蜿蜒而下,他却几乎没有反应。   人前的天之骄子秦远城,第一次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   他眉峰几次微蹙,不知思考了什么东西,再抬起眼看向秦远棠的时候眼中的狠戾已经消散了大半:“远棠,把抑制剂给我拿来,就在前面桌子的抽屉里。”   陶呦呦在观察他,秦远城微微含胸,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带,似乎呼吸不畅,又好像在拼命要求自己恪守最后一道底线。   他在向秦远棠寻求帮助。   陶呦呦心软了,有了刚刚的经历,她知道熬过发.情期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秦远城又受了伤,确实很可怜。   但是,她现在可不是陶呦呦,而是秦家二小姐,觊觎秦远城很久很久的任性纨绔秦远棠!如果她做出与角色不符的行为,盛野那样的好学生一定会发现。   绝不能暴露身份。这样想着,陶呦呦深吸一口气,眼中的不忍顿时烟消云散。   高跟鞋将地毯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就像尖刺,一下又一下刺入秦远城的神经。陶呦呦冷笑一声朝他走去,洁白柔软的小手抚过遍是冷汗的脸颊,又猛然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表哥说笑了,我有更好的方式帮你。”   “远棠……”秦远城狠狠皱起眉头,整个人却因为Alpha的触碰而不自觉地战栗起来。他忽然用力推开陶呦呦,自己也脱力靠在沙发上。   黑色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抖着手撑住沙发扶手,试图站起来,尽管形容狼狈,可秦远城的眼睛始终凌厉地瞪着陶呦呦。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他嗓音低沉道。   也许剧本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被自己暂代的人物影响,陶呦呦觉得自己着了魔,为什么秦远城这么明显的嫌弃,在她看来还有点可爱呢?   难道这就是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   好香,好甜。陶呦呦嗅着满屋的葡萄酒香,目光迷离地朝秦远城再次靠近,她能看到那压抑着起伏的胸膛,也能听到那带着热度堪称嘈杂的心跳。   “你……”秦远城抬起手不知要遮挡什么,却被一把抓住手腕,然后两个人便齐齐坠落进松软的沙发垫中。   太近了。Alpha对Omega的绝对压制是秦远城永远不能释怀的事情。他的手被压在沙发上,凛冽的松香再次丝丝缕缕逸散出来,像看不见的蛛丝,一层层将他缠缚在这个角落。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   “不放,你能怎样?”陶呦呦压着身子低头,她看见那滴在秦远城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汗珠很久了。   舌.尖轻点,秦远城不由得闷哼一声,反手抓紧了沙发的扶手。   陶呦呦心跳极快,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扮演秦远棠,还是真的已经被眼前熟透的Omega蛊惑,她附在他耳边,感受着舌.尖残留的一点咸:“好涩。”   似乎从胸膛轻嗤出一声自嘲的笑,秦远城仰起头避开陶呦呦的视线,他的神情十分不甘,可整个人却完全软倒在沙发里,只有他自己知道,长时间没有抑制剂的安抚,他的西装裤早已经糟糕得不能见光了。 第5章 拉锯   自从母亲去世,他被认领回到秦家之后,秦远城再也没有体会过这么糟糕的感觉,被突然袭来的情期裹挟、受制于人,面前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按住他两条手臂。   意识似乎在云端和深渊中拉扯,他心里万分拒绝。   可是,不断灌入鼻腔的松香、女孩细腻手指的撩拨,还有自己后颈灼热的跳动……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一个事实,就算秦远城不择手段拉拢秦家势力、踩着原本的继承人上位、人前光鲜冷漠无人敢惹,可那又怎样?他还是一个需要隐藏性别的Omega,时时刻刻谨慎防备,随时会被人从巅峰拽入泥潭。   “你是故意的?”秦远城质问着,偏过头去躲避秦远棠的嘴唇,那枚轻柔的吻便落在了他被扯散的领口,落在平直的锁骨上。   秦远城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拼命忍耐,指尖用力到泛白,几乎要把沙发抓烂。意识浮浮沉沉,他不敢想今夜过去后留给他的会是什么。   秦家不会把偌大的产业留给软弱的Omega,秦远棠也是继承人之一,她必定会以此提出要挟。凭她之前还不知道性别时就对秦远城展露出的变态占有欲,如今只会变本加厉。   陶呦呦抬手碰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伤口,痛觉在在浮沉的欲.望中变得尖锐而明显,秦远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咬紧牙关,他还不想在自己表妹面前示弱。   “表哥,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陶呦呦捻了一下沾血的指尖,忽然轻笑一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吧?”   什么意思?秦远城睁开眼睛。他视线朦胧,头昏脑胀,也分不太清秦远棠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真心。   他只知道,一旦剧情发生了改变,人物将不再局限于原始的剧本,参与其中会发现他们更深层次的一面。难道……秦远棠对秦远城的爱不只是表面那样病态?   还未等他想清楚,一只柔软冰凉的手便托住他燥热的后颈,他眉头一蹙,竟忍不住朝秦远棠靠去。   被压住的双手紧绷着,青筋明显,秦远城的八块腹肌仿佛成了摆设。   只是轻微的触碰,可即使嘴唇被咬得发白也挡不住泄露出的声音,作为Omega,能忍到现在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远棠,我跟你做个交易。”秦远城说得一本正经,如果不是他此时眼角绯红,眼含春光的话。   陶呦呦闻言停止了安抚后颈腺体的动作,长睫低垂,冷静的声音透出她的不为所动:“什么交易?”   “帮我隐瞒性别,等我继承了秦氏,给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他虽落于下风,但眼神中却笃定得很。   “哈哈哈。”陶呦呦被逗笑:“让大家都知道你是Omega,那秦氏不就是我的了?”   “没有我帮助,你斗不过那些股东!”   秦远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心里做出某种妥协,他定定地看着秦远棠的眼睛,沉声道:“你需要我。”   这段对话陶呦呦熟悉得很,说起来应该是在原剧本的后半段,恶毒女配秦远棠制造了一场爆炸,女主乔丝然差点没死了,于是就有了秦远城与秦远棠谈条件的这一段:   【放过她,我给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你们两个死在这里,我不就能拿回百分之百的秦氏了?】   【要我死?你不会的,你需要我。】   差不多的台词,原剧本中的秦远城真真正正当得起一句薄情,他明知道秦远棠对他的爱,但在他眼中除了女主,别人什么都不是,他不仅不爱秦远棠,还要利用她的喜欢,轻贱她的真心。   气死了。此时此刻陶呦呦莫名与恶毒女配共情,毕竟现在她就是秦远棠,秦远棠就是她。   原剧本里秦远棠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陶呦呦略作停顿,忽然眉开眼笑,托着秦远城后颈的手也猛地用力。   “呃……”秦远城浑身巨震,眼中顿时蒙了一层水光。陶呦呦附身凑到他耳畔,吐字缓慢,像钝刀磨人:“我当然需要你,我需要你……做我的奴隶。”   “你说什么?”   陶呦呦放开一直桎梏他的手,指尖沿着起伏的胸膛在黑色衬衫上丝丝缕缕地划过,秦远城难耐地弓身,双手狠狠捏住她的肩膀:“秦远棠!”   “表哥,你知道我馋你很久了吧?这种好机会,我一定会抓住的。”一抹诡异的笑容在秦远棠嘴角绽开,她眼中满是贪婪神色,左手拿捏着秦远城后颈处的软肋,右手便火急火燎地去解秦大少精致的皮带扣。   她凑近秦远城的脸,逼着他呼吸只属于自己的松香:“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呢?究竟是对付你容易,还是对付一个怀了孕的Omega容易?你现在都这样了,不会还以为靠表哥的身份就能吓住我吧?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在求我!”   “不要……你冷静一点!”   陶呦呦知道秦远城最怕的是什么,他怕被人看轻,怕被人怜悯,怕受困于性别,成为一个生育的机器。   她一边说着这些诛心的话佯装变态,一边看着秦远城眼中不似作伪的慌乱心生愧疚。   原剧本里他没有这么狼狈的,可是现在世界观改变,作为Omega的他无处可逃,只能承受。   “秦远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勉力挣扎着翻身想要逃离沙发,却又被抓着衣领按回原处,满屋子属于秦远棠的信息素令他再难以反抗,他再强也无法对抗生理本能。   散乱的头发遮住他的神情,血水与汗水混合着打湿他的眼睫,他满目震怒却如同神龙搁浅,即使是威胁警告的话也被虚弱的语气冲淡了三分:“秦远棠,你是我表妹!”   对对对,是是是,贵圈真乱!   陶呦呦也心累啊,自己这下穿成了男主表妹,实在处于一个尴尬境地,继续下去这场考试会不会被系统屏蔽都两说了。   为什么她偏要抽中这种变态剧本?明明女主那样软弱温吞的小白花跟她更像啊!再演下去,她真怕要露出破绽了。   不行,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真的在这强了秦远城,她自己也接受不了,可问题的关键是——她刚才一时演嗨了,要怎么收场呢?   陶呦呦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她是要HE的,男主被女配欺负成这样,等下说不定还会被女配标记,那对于乔丝然这个女主来说肯定就是BE了呀,可现在她又跑了,一时间也抓不到。   【陶争气,救救我!】陶呦呦一边欺负秦远城,一边在脑海里嚎啕求救。   嘀——陶争气打卡上班:【剧情线已经发生偏移,最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就看你和盛野的拉锯了,按照系统判定只要男主与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算是HE。】   【可是女主跑了,我现在骑虎难下……】陶呦呦快哭了。   【提示:只要男主与女主在一起,就算是HE,而不是只要秦远城与乔丝然在一起就算HE,主人,你懂了吗?】   【我……】   正在假装努力解秦远城皮带的陶呦呦忽然一愣,陶争气的意思是……她可以在不被盛野发现自己是另一位考生的情况下取代乔丝然,骗他失去戒心,然后偷偷进行一系列动作,让系统把秦远棠判定为女主,如果成功,她和秦远城再怎么亲密都不会是拆CP,而是男女主发糖!   【你的意思是,我去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陶呦呦不确定地问道。   【没错。】陶争气很为自己与主人的默契开心,回复时还带了一个笑脸表情。   陶呦呦却更没底了,她在一次次考试中当惯了配角,突然说要当主角……其实挺不适应的。   她这边万般纠结,一直被情热折磨的秦远城却快要受不了了,他额头的血凝固,黏得右眼都有些睁不开,身体里一阵高过一阵得热,四肢酸软,心跳如擂。   秦远城深陷在沙发里,衣衫不整,却没有被进一步安抚,一直被抑制剂压抑的情热在迟迟得不到关照后终于无法控制。   想要,想被救赎……   “你……你还在等什么!”秦远城咬牙说出这一句,耳鸣更甚,他气自己妥协于本能,坚持了那么久的自持功亏一篑,又气自己轻看了表妹,居然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忌讳自己像母亲一样沦为别人的玩物,却又不得不抛弃尊严、软下态度,请求Alpha的关照。   可恶!该死!为什么都已经走到了这般地位,却还是会面对这么难堪的局面,还是会充满无力和无可奈何?   秦远城忍不住抬起身子朝秦远棠够去,灼热的火苗舔舐他残存的理智,他发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沉闷声音。   终于,陶呦呦回过神,伸手搭上他精瘦的腰。   仅仅如此。   秦远城却仿佛经受了莫大的刺激,浑身一软,在这难以被称作安抚的动作中得到了发.情以来第一次满足。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渐渐被黑雾吞没,他闷哼一声便没了声息。   一向以冷漠示人、不可一世的秦家继承人秦远城,就这样毫无尊严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3 02:43:00~2020-06-24 06:2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incessKui.、活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潇潇 6瓶;活着、奶油慕斯 3瓶;白日渡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标记   陶呦呦看到秦远城没了动静,当即长舒一口气。   脑海中陶争气话痨地评价:【处男,一看就是处男。】   【咳,注意素质。】   陶呦呦飞快教育自家的话痨梅花鹿,却感到脸上的热度经久不散。刚刚那段剧情似乎对秦远城的刺激蛮大的,可是别看她占了上风,其实这对她来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她忽然觉得自己这项【穿书后百分百女A男O】的技能说不定是有定向剧本的。   ……就比如,小黄书啊、成人读本啊、开车文学啊,反正不是什么正经读物就是了。   陶呦呦欲哭无泪,想她一个花季少女,却偏偏要开窑子,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她就知道,一旦使用技能肯定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毕竟有句话说得好——“ABO文不开车,就是耍流氓。”   唉,能怎么办,她这流氓都耍到一半了。   打过抑制剂就是不一样,陶呦呦对信息素的控制收放自如,很快就将满屋的松香味道压了下去。   没有了Alpha信息素的调和,葡萄酒的味道就浓郁得有些呛人了。   陶呦呦看着秦远城,心说再不把他热度退下去,他估计会活活脱水死掉。对了,他说过桌子的抽屉里有抑制剂!   想到这,陶呦呦眼睛一亮,连忙冲到桌子旁边,然而,她一连打开所有抽屉都没有找到所谓的抑制剂。   这……不应该呀,这里是秦远城的专属休息室,他应该对房间里面的东西了如指掌才对,更何况是抑制剂这种重要的救命稻草,怎么会记错?   陶呦呦与空空的抽屉相对无言。这下可有点难办,没有抑制剂Omega就只能靠着自身意志力硬熬,可看秦远城的样子也知道,他从前一定都是用抑制剂来帮助自己度过情期的,也许他根本没有对抗发.情期的经验。   初次不依赖抑制剂就碰上这样来势汹汹的情期,他能不能熬过去都是未知数,况且,这样硬挺也许会对Omega造成极大的伤害,万一有个好歹,那也无法HE了。   陶呦呦这边担忧又纠结,秦远城适时难耐地皱起眉。   不用说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多难受。   陶呦呦于心不忍地走到他身边,这样看去,秦远城睡着的时候面部线条似乎不像刚刚在台上那么冷硬,但即便是睡觉,他的神情也说不上放松,仿佛随时能清醒过来咬人一样。   也是,他可不是什么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作为私生子,秦氏的人对他天生就有敌意,他是半途出来与他们争夺家产的黑马。对于秦远城来说,被接回秦家无异于掉入狼窝吧。   秦远城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若是知道此时秦远棠对他充满同情的眼神,估计会被气死。高热不会因为他昏迷就放过他,不得疏解的身体令他辗转难耐,他难受地屈起腿,修长的身躯显得这个沙发异常狭。   陶呦呦看着他痛苦地翻腾,心中那刚刚冒头的同情忽地就放大开来,她忍不住想,如果秦远城不是Omega,那么他应该是个很高大帅气的男人,是个会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念,“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了。”   陶呦呦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盛野口中的弱者,可是,看到秦远城因为自己的力量而变得柔弱,她好像并没有十分开心,甚至,她还有一些愧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而来的保护欲。   秦远城在她愣怔的视线里偏了偏头,吐出一声略带颤抖的呼吸。失去了意识,他便无法再咬紧牙关忍耐略带渴求的低吟了,似乎是蹭到了额头的伤口,他痛哼一声猛然翻身,差点从沙发上翻下来。   “小心!”陶呦呦连忙撑住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握住他在半空乱抓的手。   秦远城的手好大,几乎能把她的手完全包裹起来,他的手心满是湿冷的汗,可他身体的温度却又那么高。   再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帮他。   如果只是临时标记的话,只需要亲吻就够了。这个念头一浮上来,陶呦呦立刻听到了自己打鼓似的心跳声,热度似乎通过两人相连的手开始传染,很快,她的脸颊也变得一片绯红。   要……要亲吗?   视线不由自主移动到秦远城微张的嘴唇上,陶呦呦空闲的手不住蹂.躏裙角,看起来慌得一比。   陶争气看不下去了:【主人,成为女主角的第一步,就是要成为能对剧情的推进举足轻重的人物。标记了男主角还不够厉害吗?有什么可犹豫的!】   【你……你一头傻鹿懂什么!】陶呦呦恼羞成怒,心说这可是她的初吻!   然而,陶争气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它停了两秒,忽然说了一句看似意味深长的话:【主人,你将来可是剧本设计师,切忌入戏太深啊。】   入戏?陶呦呦抬头,仿佛被按下暂停开关,突然冷静下来。   是的,她没什么好害羞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况且,难道初吻很珍贵吗,亲一下不会死人。   想到这,陶呦呦福至心灵,决定一切还是以分数为先:“你说得对,没关系,这就是一次考试,在剧情里我不是陶呦呦,他也不是盛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分,为了证明自己。”   事实证明,人被洗脑就会傻,何况陶呦呦自己洗自己。   在默念了几十遍“我不是陶呦呦”后,她小心翼翼地弯腰,轻轻将秦远城的脸扶正。   处于情期的Omega渴望得到Alpha的任何东西,有时,连一件带有Alpha信息素的衣服都能帮助他们挨过备受折磨的热潮。   双唇相接,秦远城仿佛突缝降雨的干涸土地,收到一点滋润便不顾一切地汲取起来。   他自然地朝陶呦呦凑过去,惜字如金的嘴唇意外得柔软,这种接触很陌生,陶呦呦感到一阵不能自控的战栗。   布料簌簌摩擦着发出声响,混沌中秦远城抓紧了陶呦呦的手,令人脸红的细小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变得逐渐清晰。   温存、柔顺、依赖……没想到臣服于情期的秦远城会是这个样子。陶呦呦被动地僵着,仿佛品尝到了最醇厚的葡萄酒,又好像在甜蜜的葡萄汁中浮沉。   她的神经兴奋得战栗,心脏一下又一下锤着她单薄的胸膛,陶呦呦捧着秦远城的脸,告诫自己心动的人是秦远棠。   一吻终了,秦远城的热度终于退下了些许,陶呦呦拍了拍自己红透的脸,又连忙去抽屉里拿刚刚看到的纱布和剪刀。   她给秦远城仔细地擦了脸,又小心托着他的头,轻轻用纱布缠过伤口。   陶呦呦告诉自己,做这些事出于人道主义,理所当然。   昏沉中的秦远城眉尖微蹙,薄薄的眼皮下显出一点细微的颤动,长久忙于工作不得休息的总裁大人终于陷入更深的沉睡,也陷入了泥沼般的梦里。   ……梦里,梦里总有个女人在哭,遍体鳞伤的、身上遍布青青紫紫的伤痕。那些狰狞丑陋的疤让人难以辨认她曾经动人的美貌,那双在年轻时总是如同蓄着一泓泉水的眼睛,也在经年日久的无望中渐渐灰寂。   秦远城厌恶她,彼时刚刚分化,年幼的他拖着高热的身体缩在角落,他在自己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也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自己可悲的未来。   不过是被秦家抛弃而已,身为Omega就只能糟践自己求一口饭吗?   软弱,无能,他不吃女人给他的食物,嫌脏。   初次分化,秦远城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泡在腐蚀性的酸水中,欲.望和绝望交替上演,他不吃饭,那个女人就只会哭。   “阿城,妈妈也不想这样,可是一个Omega能做什么呢?我只能……出卖我仅剩的东西。”   “我们母子无依无靠,没人会管我们的,你还小,不知道没钱的日子有多难。”   “你吃一点吧,不然挺不过去。”   细碎磨人的念叨成为了苦难的背景音,少时的他满含戾气,只暗中发誓,不要像母亲一样蠢,是秦家那个Alpha害得她变成这样,所以,无论是谁都不值得自己付出真心。   后来女人病死了,在他的记忆中,因为他的抗拒,他从未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任何亲密的动作。再后来,他像厌恶自己的母亲一样厌恶每一个Omega,他也厌恶自己,拒绝承认Omega这样的性别。   直到女人去世,他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不知为何,梦境的最后,他又梦见自己初次分化的那一天,高热、酥软、那是少年人难以承受的折磨。而他枕在母亲的腿上,她一边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脸颊,一边絮絮念叨着:“没关系,不碍事,已经降温了。”   似乎是梦境太过离谱,秦远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童年老旧的滤镜迅速散去,他低喘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明晃晃的水晶灯,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他连忙眨了眨眼,他用手背遮挡的同时也化解了眼角潮湿的水汽。   一片茫然,秦远城揉着眉心缓缓坐起来,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表哥,你终于醒了。”   “秦远棠?”昏迷前的记忆霎时间灌入脑海,他猛地回头,又抽了口气扶住发晕的脑袋。   “别紧张。”陶呦呦再次戏精附体,她抬着下巴示意秦远城去看自己完好的衣裤,“我什么也没干,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临时……标记?”后两个字被着重念了出来,秦远城的眼中顿时燃起愤怒的光,“秦远棠,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吧?”   “嗳,说话这么狠干嘛?表哥可是欠我一个人情,毕竟我刚刚照顾你那么久呢。”陶呦呦倏然凑近秦远城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呼吸打着呼吸,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秦远城的胸口,语气暧昧道:“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奴隶,我想……要你的心。”   秦远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休息室的门被粗鲁又暴力地砰砰砸响,伴随着嘈杂纷乱的质问怒骂:   “这是哪个放荡的Omega?竟然在公共场所发.情勾引秦少!”   “秦少,把门打开,秦家容不得这样的人!”   “对!快开门,看看是那个Omega这么不要脸!”   众人的讨伐一声高过一声,陶呦呦心念电转,知道了这群人的目的,她偷偷瞥了一眼那些人口中“不要脸的Omega”,眼看着秦远城脸色剧变,黑得能滴出墨汁。   陶呦呦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么看来,抽屉里的抑制剂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他们就是掐准了时间赶来看秦远城的热闹,嗐,这群人惹谁不好,干嘛偏偏要惹男主角呢? 第7章 加分   众所周知,没什么能耐的人穿书之后,第一条活命准则就是抱紧男主大腿。这个定理经久不衰,之前几次划水考试中,陶呦呦也亲身验证了前辈的经验确实好用。   所以,当她看到秦远城的脸色时,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帮门外一群人盖好坟了。   秦家的势力一共分为几派,秦家原本的长孙秦远恒、十几岁才被接回秦家的秦远城、还有最小的女孩秦远棠。   秦远恒二十岁因意外英年早逝,秦远城这才有了被认回秦家的机会,也从此成为了秦远棠一派的眼中钉。   在他们看来,他是代替秦远恒的木偶,是贱人所生的孩子,是觊觎秦家产业的小人。陶呦呦的视线不由得朝秦远城看去,青年人已经褪去了少时稚嫩的模样,眉目疏朗,气质沉稳。可是这样的人,小时候该经历了多少恶意呢?   一群人气势汹汹,明显做足了准备,秦远城想到自己刚刚那副狼狈样子,想到自己还因此被秦远棠标记,心里的火猛地一下蹿上来。   他刚要起身,陶呦呦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等等,衣服扣子没扣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在这一刻、在他被设计被围攻的情境下,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帮他。   “他们专门来找茬的,别被人看到了。”陶呦呦说着,自然地去帮他系扣子。   秦远城循着动作低头看去,黑色衬衫果然领口散乱,胸口正中还有一颗显眼的草莓!   本来就是满腹怒火正愁没地方发,他顿时朝陶呦呦发来眼刀:“你不是说什么都没干吗?”   “我,我情不自禁……”突遭发难,陶呦呦臊得慌,她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盖的章,信息素这东西根本说不准,她标记秦远城的时候自己也晕乎乎的,哪还记得清楚。   不过,现在可没空害羞,因为就在刚刚,考试系统提示她加分了:   【感情进度+10分】   陶呦呦又惊又喜,她自问既没有诬陷乔丝然也没有后续一系列女配行为,那么这个加分就说明她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女配剧本。   【我成功了?女配上位了?】   【恭喜你,主人!】陶争气十分捧场地在加分页面上添了一颗爱心。接着这头小鹿话锋一转【但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哦。】   这一次,陶呦呦也同意陶争气的看法,她能因为临时标记轻易拿到女主路线,那么也就是说等标记失效,她也可能随时失去女主的位置。   她还必须做更多的事来保持优势,走女主线与他培养感情的同时,还不能让盛野起疑心……这,这简直是太难了!   剪不断理还乱,陶呦呦决定先祸水东引,继续巩固乔丝然在他心里的女主角地位,让他把防备的目标放在乔丝然身上,自己才好暗戳戳上位,坐收渔利。   “表哥,你知道这些人是听了什么风才来堵门的吗?”陶呦呦学着原著秦远棠做出一副做作样子,柔声询问。   秦远城脸上的鄙夷轻视一览无余,面对秦远棠趁人之危的行为,他连装都不愿再装:“哦?看来你知道?”   “当然了!”陶呦呦倒是不在意秦远城现在的态度,她装模作样看了眼门外,像是怕自己的话被外面砸门的那群人听见。   她凑近秦远城耳畔,压低声音道:“你想想,是谁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休息室,是谁胆大妄为砸晕了你,又是谁……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仿佛早就料到秦远棠会这么说,秦远城不屑地嗤笑一声。   陶呦呦再接再厉:“我本来是看表哥你久久不回到宴会大厅,心里有些担心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正好在走廊撞见慌张逃跑的那个小服务生,我觉得她可疑得很,表哥,你不怀疑她吗?”   这挑拨得属实没有水平。   “嗯。”秦远城嘴角微动,顺着她的话道:“你说得对,我应该把那个女人抓回来,锁起来,让她知道惹怒我的后果。”——就像原来的剧本里那样。   “也……也不是不行。”陶呦呦表面犹豫,实则在观察秦远城的反应。   她正看得认真,没想到秦远城忽然侧头,嘴唇在陶呦呦脸颊边轻轻掠过,陶呦呦后脊梁骨刷地麻了一片,还没等回过味儿来,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吐出令人脊背发凉的话:“当然不行,她知道我是Omega,已经失去了成为玩物的资格。远棠,杀人灭口……你会吗?”   “啥……什么杀人灭口?”陶呦呦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到秦远城森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定定看着她,一双眼睛如同吐信的毒蛇:“远棠,你刚才说想得到我的心,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   来了来了!负心薄性冷心冷情大魔王!   秦远城不再看她,起身整了整衣领便朝门口走去,陶呦呦落后一步,在心里直呼好惨。   盛野跟秦远城简直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他竟然为了打通BE结局,提出杀女主角灭口这种泯灭人性的建议,而且为了把自己从谋杀案里摘干净,还能毫不介意地利用秦远棠对秦远城的爱慕和喜欢。   如果不是陶呦呦占了秦远棠的身体,估计这会儿原著里那个为了他变得偏执狂热的女配角肯定一口答应了!   盛野真是好算计,果然是毫不偏离人物的准优秀剧本设计师。   这么看来,他比我狠多了呀!想到这,陶呦呦立刻觉得自己害他变Omega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后悔刚刚没彻底办了他。   毕竟,要是让他察觉出秦远棠就是另一位考生,并且这位考生有想走女主剧本的心思,他肯定也会像现在一样,不择手段杀了她的。   ……跟学霸一组考试真是如履薄冰,陶呦呦心说这下打通HE结局都是次要,她应该先考虑好如何保命。   虽然在虚拟世界里死掉只是一瞬间的事,也不会影响现实世界的身体,不过,只要有一次,本学期的学分就算是白修了,挂科的痛陶呦呦可不想体会。   她这边正想着,那边,秦远城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一众叫嚣的亲戚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一般愣在原地,有几个甚至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锤头斧子,高举在手准备砍下去,面对秦远城的冷脸,所有人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陶呦呦一看,带头的果然是个熟人——程丽诗。   “秦……秦少,你没事?”程丽诗有些傻眼,秦远城个子高,气场强,往那一站面无表情的,程丽诗下意识结巴起来。   秦远城闻言偏了偏头:“怎么?你希望我有事?”   “不不不,”程丽诗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就是担心你,你看……这满走廊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有吗?”秦远城仍是面无表情,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愈发阴鸷地盯着她:“我怎么没闻到。”   几个闯门的亲戚被问得鸦雀无声,本来嘛,这种事情要抓就得抓现行,秦远城现在看着不仅没事,还厉害得很,想必也早已有了防备,他们就算再咬着不放,总不能当场撕破脸释放Alpha信息素试探吧?万一秦远城真的不是Omega,那他们不就栽了?   “可能是搞错了。”人群里有人小声开脱,大家好像顿时抓住了救生圈,纷纷逮着这句附和:“对对,可能不是休息室里传出来的味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波就这样在三言两语的搪塞中被糊弄过去。兴冲冲来抓人的亲戚们讪讪离开,秦远城看着他们的的眼神就像蛰伏的狼。   陶呦呦知道,秦远城野心勃勃,这偌大的秦氏集团到最后都会是他的战利品,那些妄图分一杯羹的亲戚、所有明里暗里嘲讽他、暗算他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远城就是这样一个混蛋,就算天上给他下刀子,他也会全接住了,再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唉,这种人可怎么攻略呀?陶呦呦愁得头都要秃了。   “表哥。”陶呦呦走上前,硬着头皮与大魔王搭话,“你刚刚的提议我仔细想了,不过是对付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姑娘,交给我吧。”   “你要帮我?跟你妈对着干?”秦远城挑眉反问。   被他这样盯上一眼,陶呦呦感觉自己小腿都直颤,生怕一个不慎被当场捏死。可是,她必须主动出击,争取让秦远城不起怀疑地将她划归到没有威胁的同一阵营当中去。   陶呦呦略作衡量,忽而抱住秦远城的手臂,眉开眼笑道:“表哥,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帮上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呵,”秦远城凉凉地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抽回手,“刚刚威胁我的人是谁来着?还说什么要我求她?”   “这……”陶呦呦被噎得一怔,暗暗恼火自己刚刚演得太逼真,“没有啦,你看……你昏过去后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呀,我,我还是很在乎你的。”   鸡皮疙瘩准备就绪,陶呦呦忍着心底的反胃,抬头仰脸,冲着秦远城甜甜一笑:“我最喜欢表哥了!”   没错,实在不会的话走人设总会吧?   原书里秦远棠就是个为了秦远城什么都不顾的疯子,在她眼里,什么都比不上馋表哥身子重要,所以,陶呦呦若是不想被识破,只要跟以前一样,无脑宠秦远城就行了!   秦远城没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隐藏了太多情绪,让人看不透。   陶呦呦也与他对视,她极力外放自己的狂热,视线仿佛能化作实质,胶水一样黏在秦远城脸上。   不就是比演技吗,不演出狂恋般的深情都对不起我从前追的那么多偶像剧!陶呦呦不服气地想着,又把眼睛睁大了一点。   不得不说,秦远城还是在睡着时更可爱,眼角红红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非要抓着她的手不放。哪像现在,简直变了个人一样。   不知是不是偏见,陶呦呦看他紧抿的嘴唇,都觉得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软了。   “做得干净点。”视线中的薄唇微动,秦远城忽然出声。   陶呦呦吓了一跳,差点忘了刚刚两个人是在讨论什么少儿不宜的血腥计划,她连忙应下,待秦远城转过身才轻轻抚了抚自己狂跳的心。   奇怪了,她紧张什么? 第8章 设局   大清早,周末。   撑着一把遮阳伞走在大街上的陶呦呦思来想去,觉得秦远城一定是在试探她。   想也知道,前一晚两个人还是争夺家产的敌对关系,就凭秦远城那个谨慎薄情的态度,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标记就对她信任有加。   再说,她看着自己现在穿着的一身可爱蓬蓬裙,手上拎着名品包包,遮阳伞上还缀着繁重的蕾丝边……这种打扮像一个杀手吗?派这样的自己来暗鲨别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敢打赌,秦远城绝对留了心思,不得不说这人阴险狡诈,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听话去杀了乔丝然,到时剧本没有判定BE,他势必会怀疑女主角另有其人,而自己这个总是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献殷勤的恶毒女配绝对是值得怀疑的第一人选,那么她将迎来自己被学霸针对的末日。   可如果她维持原设定,对乔丝然极尽迫害,又一心驱逐靠近秦远城的Alpha,尽情展露恶毒的一面……那还怎么培养好感度呢?谁会喜欢一个坏人?   不论怎么算她都很难得分,而盛野基本不亏。   阴险,阴险!   就为了这事,早上陶呦呦抱着枕头在床上纠结了好几个来回,后来还是陶争气好说歹说,才劝她出来挑战一下自我。   原话是这样:【主人,你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后进生考试输给年级第一羞耻吗?不羞耻呀!你要是能放手一搏,我还敬佩你有些胆量。】   事实证明,陶呦呦这人就是受不了激将法,当初冒然挑战盛野,非要郑清青把俩人分到一组也是如此,现在赶鸭子上架去当暗鲨特工也还是一样。   “没救了我。”陶呦呦一边洗漱一边暗自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要搞,为了迷惑秦远城,出门之前,她特地装模作样地找人调查了一下乔丝然的背景。   其实这些原著里都写了,乔丝然是本市最好的那所大学的学生,而且每周末会去学校附近的一座公寓里当家教。   摸清这一点,陶呦呦决定在她外出打工时趁虚而入,为表诚意,她一大早就等在那座公寓楼下。   杀人灭口这事她当然不会做,况且人家乔丝然在原剧本里已经被渣男欺负得够惨了,每个人看文口味不同,陶呦呦最看不得这种斯德哥尔摩剧情,男主毫无顾忌,对她非打即骂人格羞辱,她怎么还会犯了病似的爱上他?   这不符合2222年的新风尚,不符合新时代的本我价值观。   虽说文学作品会受到时代的局限,本不应该多加苛责,可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有了这种难得的机会,她就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尝试改变。   没错,这次考试她还怀揣了一个私心,她想帮助乔丝然。毕竟是女主角,在遇到秦远城之前也是个人格健全、快快乐乐的好孩子,就算是推剧情HE,她也不想乔丝然变成后来那样迷失自我、靠依附他人生存的女主。   阳光下,陶呦呦百无聊赖地转动伞柄,目光扫过大街上来来回回的每一个人。这里属于学校路段,周围有好几所大学,因此往来人群中好多都是年轻可爱的学生。   “真好呀。”她不由得出声感叹,自从进入异能学院封闭管理,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了呢?   在陶呦呦看来,虽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张考卷,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系统捏造的NPC,但是,在当下、在这个时空中,所有她目之所及的人都那么富有生活气息,就像以前她学校里的同学们,每一个都不同,都是无可取代的个体。   现代的科技真是突飞猛进,连一个小小的考试都模拟得这么逼真,这需要系统拥有多大的运算量呀!陶呦呦感慨了一番,以后,她也会创造出这样的世界吗?   她为自己选择的职业而自豪,异能学院真的好厉害,创造世界的力量也是真的很伟大,很神奇。   就在她陶醉地欣赏一切,觉得万物可爱的时候,一辆自行车伴随着女孩的尖叫,十分不可爱地从背后撞到了陶呦呦的身上。   “哎呦!”陶呦呦大叫一声,毫无形象扑倒在地。   “呀!你没事吧,对不起!”乔丝然惊慌地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如同绽开的花一般倒厥着的蓬蓬裙,还有,在层层叠叠如花瓣的衬裙包裹下,那一团圆润饱满的南瓜短裤。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乔丝然不顾自己摔破的手臂,十分抱歉地扶起以头抢地的秦远棠。   陶呦呦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那纯洁脆弱却自带我见犹怜级美貌的乔丝然,又缓缓回头,看向宽敞笔直,连一道小坑都没有的柏油大马路,好半天过去,她终于再次回头望向乔丝然,并手动给她点了个赞。   “姐妹,你是真女主,我甘拜下风。”   众所周知,女主出现在空旷无比的大马路上,要么是撞人,要么是被撞。如果女主人设傻白甜又呆萌脱线,那肯定是要平地摔加撞人没错了。   乔丝然不知道秦远棠在说什么,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稍微觉得今天的秦家大小姐似乎跟往常新闻里见过的不太一样。   对了,她今天没带选秀男团一般的保镖!   “请问,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她问道,心里却在想,秦大小姐不会是来找我讨债的吧?控告我畏罪潜逃?   乔丝然还是太嫩,担忧的眼神将她的心思泄露无疑。   看着这样的乔丝然,陶呦呦不禁在心底惊呼可爱,不过,她还是一把抓住了乔丝然的手臂,阴森森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啊!”乔丝然顿时睁大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她的眼圈迅速红了,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二百元现金:“我……我没想赖掉的,最近我也一直在努力兼职赚钱,可是距离赔偿秦少的医药费肯定还差好多。这二百块是刚刚上完课的工资,我都给你吧,其余的……目前我拿不出来。”   乔丝然语气战战兢兢,害怕中还藏着一份委屈。陶呦呦知道她没有撒谎。   “我调查过你。”陶呦呦开门见山道,“父母双亡,借宿在亲戚家里,还有一个患有心脏病,需要长期住院的弟弟,对吧?”   “你……”乔丝然惊讶地捂住嘴巴,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又在脱口而出的时候把话咽了下去。对方是有权有势的秦家大小姐,想要调查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当然容易了。   “我……我是真的没钱。”乔丝然说着低下头,纤细的指尖无措地扣弄着裤线。就像玻璃球遇见华美的珍珠,乔丝然站在秦远棠面前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自惭形秽。   陶呦呦见状忽然一笑,又被可爱到了,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乔丝然的头毛:“想什么呢,我没有逼你拿钱呀。”   “那?”乔丝然抬起头,一脸懵。   陶呦呦拉住她的手,像小朋友一样甩了甩,她眼中露着几分雀跃,兴冲冲道:“我是来找你玩的!我们去逛街怎么样?”   “什么?”乔丝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离开,她慌乱地跟着跑,嘴里还不忘念叨:“我的自行车!我的自行车还在原地呢!”   ……   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秦远城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搭在后颈处,貌似十分疲惫地按着。他看向面前的显示屏,神色冰冷:“你确定?”   屏幕那端的人回复道:“秦总,千真万确,秦远棠小姐根本没有什么暗杀计划,她跟那位乔丝然小姐去逛街了。”   “逛街?”秦远城的眉梢替他毫无波澜的脸表达了疑问。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把画面切过去。”   很快,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那是本市最高端的一条商业街,两边店铺的租金高到吓人。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出现在在人群里。一个穿着精致的蓬蓬裙,另一个则比较朴素,穿的是在大学里根本没几个人穿的校服。   “那个店面好可爱!”画面里的秦远棠惊呼一声,飞快地拉着乔丝然朝一家饰品店跑去,她挑了一枚水晶发卡,惊喜万分地拿起来在乔丝然头顶比划。   阳光强烈,照得那枚发卡异常耀眼,但是秦远城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秦远棠的脸上。   同样是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秦氏集团长大,她凭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秦远城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在休息室里,秦远棠抱着他的胳膊,仰头冲他笑,也是这样的。   原来她对谁都是这一副傻笑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完视频他的脸色更冷了,虽然只是零下28度和零下30度的区别。   秦远城烦躁地切掉画面,对着黑漆漆的屏幕吩咐助理:“继续跟,我要看看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   陶呦呦跟乔丝然在商业街逛了两个小时,直走得双腿发飘,又累又饿。眼看着要到午饭时间,陶呦呦干脆不走了,非说自己累得不行,必须就地进食。   乔丝然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进了最近的那家一看就很贵的西餐厅。   两人点了牛排和沙拉,乔丝然盯着面前肥瘦适宜、肉汁丰沛的牛排,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然而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陶呦呦已经手执刀叉切割起来,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把牛排分成小块,一边与乔丝然闲聊:“你看起来这么瘦,该不会是为了省钱不吃饭?”   “没有,学校食堂的菜很便宜,我就是长不胖的体质。”   “长不胖?我好羡慕。”陶呦呦真情实感地感慨,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她觑着乔丝然的神色,小心找补道:“那个,等你弟弟手术成功,你赚的钱就不用再拿去交住院费了吧?”   提到弟弟,乔丝然局促的神色变得柔软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嗯,到那时我就能养活自己了,希望弟弟可以快点好起来。”   她真的好单纯。陶呦呦看着乔丝然,仿佛在看着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2222年人口凋敝,兄弟姐妹这种关系一般只在教科书中才能见识到了。小学时学了这个概念之后,陶呦呦有一阵每天幻想着自己也能有一个兄弟姐妹。   “乔丝然。”陶呦呦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温柔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乔丝然乖巧地抬起头。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没钱了就可以跟我开口,我会借钱给你,帮助你度过难关。”   “你……”乔丝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陶呦呦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可能觉得很奇怪吧,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又打伤我表哥,但我居然说要帮你。”   “是啊,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感觉跟你很投缘,而且我看过一些新闻,说女大学生为了赚钱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我怕你也……”陶呦呦说着,想的却是原著中秦远城用乔丝然弟弟的医药费威胁她、逼迫她的剧情。   她神情严肃地看向乔丝然:“我希望你记住,赚钱的方式有很多,实在不行就算借钱也没什么,但无论如何不能为了钱而打破自己的底线。”   “底线?”乔丝然有些愣愣的,她长这么大,不是听见舅舅和舅妈哭穷,就是看见一张张的住院费催缴单。一直以来,在她的固有印象中,钱就是这个社会里最重要的东西,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能拥有很多钱改变现状,她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人的底线比钱珍贵。   “你……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乔丝然怯怯的,满心满眼的不敢置信,她看向陶呦呦,那双眼中闪烁的光芒仿佛既期待又怕受伤。   陶呦呦欢快一笑,顺手将自己面前刚刚切好的牛排与乔丝然面前的那份兑换,随口答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   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秦远城一边吃着公司定制盒饭,一边冷飕飕地看着屏幕。不知道这次录像的小型相机是什么型号,那牛排被它拍得肌理分明,汁水清晰,连中央新鲜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女孩把戏。”秦远城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又扒了一口至尊黄金蛋炒饭。   他眉心凝着一个“川”字,刚刚秦远棠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不要为了钱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底线。”呵,说得冠冕堂皇。   秦家的人竟然也会说人话。他想着,只道为什么当初没人将这句话告诉他那个活在烂泥中的母亲,不然,他秦远城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对女人PTSD的样子。   秦远城顿时没了胃口,匆匆放下碗筷,至尊黄金蛋炒饭因为男主角的冷落,顿时变得黯然失色。   ……   餐厅里,两个女孩子聊起娱乐八卦,气氛渐渐轻松愉悦起来。陶呦呦笑着吃掉最后一块牛肉,忽而话题一转,神情正经不少。   “乔丝然,其实这次找你出来也不单是为了玩。”   “还有什么事?”乔丝然被她的神情弄得一怔,不由得也严肃认真了些。   陶呦呦左右看看,警惕地朝乔丝然勾了勾手,后者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陶呦呦以手掩嘴,悄声道:“其实……”   ……   “其实,你目睹到秦远城是Omega这件事并没有善了,他派我来找你,然后杀人灭口。”   “啊……”乔丝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陶呦呦一把按住一惊一乍的她。   “不过别担心,我跟秦远城有利益冲突,我怎么可能帮他做事,这一次我是专门来找你,打算跟你结盟的。”   “结盟?”   “对,我一天不杀你,秦远城就一天睡不了安稳觉,而你也时时刻刻处于生命受到威胁的惶恐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把他引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掉这个麻烦。以后我继承了秦氏,秦氏就是你的靠山。”   “解决掉?你……你是说杀……杀人?”   “嗯。”陶呦呦不笑的时候,神情竟然也唬人得很,她看着乔丝然,故意激将道:“是他先要杀你的,这时候还犹豫不决,你难道是圣母玛利亚转世?”   “可……”   “没关系,动手的人是我,你只要负责把他引到摘星大厦。”   显示屏幕上,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讨论着与她们外貌十分不搭的谋划,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秦远城的手下记录在案。   办公桌前,秦远城的脸色难看得像要结冰,他把玩着手里价值不菲的钢笔,笔帽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应该说不意外呢。他此番大费周章派人试探秦远棠,不就是基于对她的不信任吗?此时,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她背叛自己的证据,他的猜想与怀疑都得到了验证,接下来只要继续走剧情,把这个什么表妹和那个惹人厌烦的小白花女主一起做掉就可以了。   真是毫无意思。   他心底一阵烦躁,却同时有条不紊地算计如何快速结束这个无聊的考试副本。   然而,许是心神激荡,刚被标记不久的腺体又开始不安分地发热起来,严格来说,他还没有完全度过发.情期呢。   “秦总,您听到了吗?这……”助理的声音从画面那头传来。   秦远城闭了闭眼,冷声道:“我有耳朵。”   “对,对不起,那……我们怎么办?”   “将计就计。”秦远城再睁开眼,目光沉沉如一潭冷泉。   他已经有了除掉秦远棠的计划,反正,这种女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更何况,她只是个别有用心的NPC呢。   没错,她不过是个女配角,死了也不重要,反而大快人心。   秦远城摩挲着后颈炙热的腺体,感受着从身体内部翻涌上来的酸软,他知道,这是被标记的Omega得知自己没能得到Alpha的真情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仅仅是这样就开始发热,真是无可救药。   “安排下去,按照原计划,你去找个嗑药的司机,把车给我开到摘星大厦里面。”说完这些,秦远城叹了口气,整个人疲惫地后仰,陷在真皮的老板椅中。   画面里传来助理犹豫的声音:“秦总,她们又要去温泉公馆了,这AO有别,我们还……还要拍吗?”   “滚!”秦远城本就心烦,闻言直接暴躁地关闭了视频链接。   约定的那一天很快到来了。   那是一个黄昏,天上下了点蒙蒙的小雨,秦远城没有叫上随从的司机,独自开车前往摘星大厦。   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乔丝然居然真的会答应秦远棠的要求,这是女主人设会做出来的事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做好准备,就在今天把一切来个了断,掐断一切可能萌发的感情线,让这个剧本彻底BE下去。   想到这,秦远城觉得自己从今天睡醒就开始的持续低热也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挨了,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摘星大厦是本市一个地标式建筑,在有雾或者多云的天气里,高耸的大楼就好像直插云端,仿佛现世与幻境相连接的纽带一样。   只不过,这座地标建筑平日里都是人来人往,而今天却冷清寂寥,暖橙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将整座大楼映得玲珑剔透,秦远城停下车,按照约定走进摘星大厦内部。   乔丝然在电话里说的是十五楼,一号电梯所能停止的最高楼层。   “报告秦总,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完毕,十五楼有一个赛车广场,我们会安排赛车手从正对电梯的那面玻璃窗前冲进去。”   耳机里传来助理的声音,秦远城不动声色地走进电梯,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这座电梯是观光电梯,半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人站在里面仿佛悬于空中,视野开阔得很。事实上,整座摘星大厦都极大方便了观光旅客,因为这座大楼不论哪一层,都是四周通透的玻璃窗布局,站在大楼里,能清楚看见外面的月亮与星光,这也是它被命名为摘星的原因之一。   景色恍若流动的瀑布,秦远城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不断跳动的数字上。   5、10、13……15。   电梯停稳的那一刻,秦远城抬起阴沉的一双眼,他直直望向前方,等电梯门徐徐开启,就是见证赛车轰鸣作响碾过乔丝然身躯的时候。   秦远棠棋差一招,到时她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吧?   叮地一声,电梯门完全打开了,秦远城冷然抬眸,却不由得一怔,他先是看见了一条如星河瀑布一般的曳地礼服裙,那条裙子的华丽程度绝不是乔丝然这种穷学生穿得起的,果然,视线往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秦远棠的脸。   “怎么是你?”秦远城警觉地按停电梯,却并不打算出去。   陶呦呦看着秦远城,骄矜又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是我啦,表哥,我今天穿得好看吗?”   “乔丝然呢?”秦远城冷声问,无心与她废话。   闻言,陶呦呦收敛笑意,视线飘向窗外:“乔丝然……不在这栋楼里。”   “什么?”秦远城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自己陷入了圈套!   秦远棠只稍微一抬手,便牵动了秦远城警惕的目光,她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纤细的手臂张开,看向秦远城的目光灼灼:“表哥,难得你独自赴宴,就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不好,秦远城神情一凛,对着耳机发号施令:“动手!”   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话音刚落,电梯正对面那一整片玻璃便哗啦一声被三辆赛车撞成碎片,轰鸣的马达声如同天边的滚雷。   与此同时,秦远城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却不是因为破窗而入的赛车,在他的面前,那一整片被玻璃遮挡的天幕上,无数礼花齐齐升上高空,明亮又绚烂。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礼物。   心脏如同踏空一般猛地下坠,他错愕地望向秦远棠,轰鸣的赛车几乎就要擦过她的衣角,可不知为何,秦远棠却面色惊恐地朝他的方向飞扑而来。   秦远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一瞬的心慌,事后也只能把当时的种种惊悸归结于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信息素。   可在当下,当他看到秦远棠因为朝自己奔来而与车轮险险擦过时,那颗提起的心终于落入实地。   然而,秦远棠却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   脚下的地面剧烈抖动起来,他整个人在电梯中几乎站不稳,灯光明明灭灭,电梯门缓缓闭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失去重心也只是一瞬之间。   “表哥!秦远城——”陶呦呦声嘶力竭地喊着,赶在电梯门关闭下坠的最后一秒纵身一跃,整个人凭借纤瘦的身体成功挤入了即将失控的电梯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18:29:43~2020-06-24 23:1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活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迷惘   时间倒回一天前。   陶呦呦拐着乔丝然去了郊区一座天然的温泉公馆,一路上乔丝然都神经紧绷,好像呆住了似的。   不过这也正常,任何一个普普通通大学生忽然听说要配合别人杀人灭口,估计都能被吓傻了。   所以,当陶呦呦带着她进入这个处处都透露着“高贵”的公馆时,乔丝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陶呦呦就比较放松了,她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而且……走进公馆时,陶呦呦特意停顿,瞥眼朝后看去,果然,在这个AO有别的世界里,从早上就跟在身后的那条小尾巴已经不见了。   就知道他不敢跟来,如此想着,两人一起进入公关内。   能让隐藏身份的Omega总裁安心放在身边的人,一定也要是Omega才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陶呦呦才非要带着乔丝然来泡温泉。虽然乔丝然不是Alpha,不过,Beta也勉强凑合可以共浴吧。   陶呦呦要找一个私密的地方,一个没有秦远城“耳朵”的地方,因为之前的种种都是必须让秦远城知道的假动作,而接下来的事情则要避人耳目。   蒸汽袅袅的温泉中,陶呦呦舒展地躺着,额头上顶着一条热毛巾,只有在这里,她才稍稍放下对秦远城戒备的神经。   然而,不远处,乔丝然战战兢兢地站在水中,一脸的紧张。   见她如此,陶呦呦笑起来,单刀直入:“别怕啦,其实要你配合我杀人是假的,我喜欢秦远城,想让你帮我追他。”   “什么?”乔丝然惊呆了,一时间有太多信息在她脑海里炸开。   “解决他也不是只有除掉他这一个方法呀!”   陶呦呦没有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她拿出一个精巧的遥控,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这个给你,明天我会在摘星大厦周围摆放好多好多礼花,你听我指挥,等这个遥控器响起提示音,你就按下按钮,这样礼花就会在我表白后绽放,是不是很浪漫呀?”   “礼花……表白?”乔丝然愣愣的,她接过遥控器,眨巴眨巴眼,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远棠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叫我去杀人。”   远棠?陶呦呦琢磨着这个称呼,也不由得笑了笑,乔丝然确实性格单纯,她竟然会因为别人随便的一点示好就轻易卸下心防。难道,这就是原著里她不论被男主怎么虐,最后都会喜欢上他的原因?   似乎发现陶呦呦的视线,乔丝然疑惑抬头:“怎么了吗?”   “……没事。”陶呦呦低头掩饰性地咳了下,心说我就是觉得你太好骗了。她还准备解释为什么表兄妹也可以表白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陶呦呦收敛了意外的神情,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瞟乔丝然手里那枚遥控器,事实上,那并不单单是浪漫礼花的按钮。   没错,她确实要在明天为秦远城放一场礼花,只不过很显然礼花还不足以打动秦远城的心,它真正的作用,是掩盖电梯控制室□□爆炸的巨大响声。   从古至今,英雄救美的故事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多少名垂千古的爱情都离不开一段惊心动魄的历险,陶呦呦打算自己制造这样的历险。   ……   电梯飞速下坠,千钧一发之际,陶呦呦扳下了电梯内的紧急制动阀。这部电梯是观光梯,除了总控室能够控制之外,游客也可以在电梯内手动控制这部电梯的急停,也正因如此陶呦呦才敢放手一搏。   只见电梯轿厢猛烈地震动了几下,接着,一长串刺耳摩擦声尖锐传来,陶呦呦重心不稳地朝秦远城扑去。   “你!”秦远城下意识拦住,然而两个人都敌不过惯性,在电梯尖叫着停稳的时候,一起摔倒在地上。   尘烟弥漫,一切都渐渐安静,唯有耳畔强有力的心跳声昭示着事情的不同寻常。   陶呦呦感觉自己摔进一个怀抱里,丝毫不觉得痛。黑暗中,她撑着地面准备起身,然而刚一动鼻尖就蹭到一片温暖的皮肤,浅淡的酒香瞬间便浓郁了不少。   “唔……起来。”秦远城侧过头去躲避脖颈的触碰,一边说一边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现在怎么样?”陶呦呦回过神,连忙状似关切地扶住他肩膀追问。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被困在这个破烂电梯里就算了,可不知是不是刚刚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现在他发.情期的症状似乎变得比来之前更加明显。他深吸一口气,忍住身体的不适坐了起来。   电梯急停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空间狭小密闭,信息素如燎原之火般迅速占领了整个空间。   有云彩移开,月光透过玻璃洒落进这间电梯,柔和的光芒落在秦远棠的头顶肩膀,就像给她戴上一层薄纱。   秦远城定定地看着她,他有好多话想问,可是体内残留的对方那一点松香味信息素却叫他无法冷静。   渴望被再次标记,渴望被同一个人更深入地标记,渴望那凛冽的如落雪般的松香浇灭自己那仿佛被点燃的酒气……秦远城薄唇紧抿,他不敢开口,怕泄露了内心的蠢动。   “电梯能停下来真是太好了。”陶呦呦佯作惊魂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秦远城的脸。   他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   “表哥,临时标记失效了吧?”陶呦呦问,月色中,秦远城的脸被光线雕琢得柔和不少,只有在这种时候,陶呦呦才会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像度了一层水光。   要是真的能让他哭出来就好了。陶呦呦惊讶于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可人类就是如此,一个念头既然在心里埋下种子,就会在欲.望的浇灌下抽枝、发芽。   陶呦呦看着原本高大的男人此时警惕又可怜地半靠在角落,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团,他好像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渴求了,但他无措又紧张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空气中的松香味道渐渐变得霸道起来,仿佛烈火般蚕食吞噬着另一种信息素。陶呦呦的脸上不再是讨好地微笑,她直直看着秦远城,属于Alpha的占有欲逐渐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什么争夺家产、什么考试……这些念头在陶呦呦的脑海里变得虚无缥缈,在这一刻,她只想让面前的Omega完全属于自己,要在他身上打上足够深刻的烙印,要让他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远棠?”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秦远城皱眉出声提醒。   电梯里的Alpha信息素太浓郁了,他要不是靠在墙上,现在一定软了腰。   秦远城又往后靠了靠,冰冷的电梯墙壁都被他的体温捂热,他呼吸急促,红晕蒸腾上眼角,不知为何,平日里他明明是一个冷淡的人,可每次情绪激动,最先红的肯定是眼眶。   “秦远棠,你克制一下自己的信息素,我……”好难受。他想这样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秦远城微微仰头,闭上眼睛,他不想示弱。   “表哥,我想帮你。”陶呦呦说着,释放出更加浓郁的松香。接着她便听到秦远城从喉间压抑的一声闷哼。   太……太超过了。秦远城以前没有体验过发.情期的感觉,没想到这次居然连续两回都没有抑制剂。他浑身战栗,仿佛昆虫掉入琥珀,他被Alpha的信息素裹挟,细微的挣扎也只能在琥珀中搅出更加美丽的花纹而已。   就像汛期的河流,秦远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顺着墙壁歪倒,他总不能不呼吸,可现在每一口空气都对他有致命剧毒。   陶呦呦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滑落的身体,秦远城的额头抵在她脖颈侧,高热瘫软地身体几乎无力支撑。   “秦远城,你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吗?”陶呦呦说着捧住他的脸,将他按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在秦远城惊讶的神情中吻住了那双略显薄情的嘴唇。   一声闷哼。   尽管秦远城要比秦远棠高出许多,可他此时就好像被钉在了电梯这个铁盒之中,一动也动不了。   他靠坐在角落里,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地支着,而秦远棠娇小的身躯刚好占据了那之间的缝隙,她一条腿屈膝压在他的小腹,整个上半身都倾斜着去与他接吻。   她能感受到每一处变化,体味到每一丝攀升的热度。   没错,就是这样,Alpha的本能驱使着她,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顺理成章。   秦远城被压着亲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他抬手去推秦远棠,可惜,情期的Omega再怎么样也无法反抗Alpha的压制。   陶呦呦直接抓住他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远城脊背发凉,因为他看懂了她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就在说:“不要闹了,乖。”   这……这应该是他的台词!被亲到晕头转向的秦远城如是想着。   肺腑中的空气越发稀薄,尤其是在这个密闭的电梯中更显憋闷,秦远城抗议地哼了几声,推拒的动作变得明显,陶呦呦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放开那双被自己蹂.躏得通红的嘴唇。   男人揪着她的衣领大口喘气,陶呦呦低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心底充满了欢喜,他又重新染上属于自己的味道了,如此,她又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然后一下一下啄他的嘴角、鼻梁。   “呃……”秦远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从没有人这样温存地对待过他。   他整个人都无法应对这种温柔。但不得不说,被标记过后,这种安抚般的温柔的确缓解了Omega心底那份不安。   他好像整个人都泡在熨帖的温水中,只是不知,这是真正的温暖水流,还是其下点燃柴薪的糖衣陷阱。   当秦远棠搂住他的腰,开始解扣子时,秦远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他似乎从没认真看过自己的表妹,他从不认识、从不了解她。   原著里,这个女孩不是任性狠毒吗?为什么在休息室那天没有趁自己昏迷强占?   她不是觊觎家产吗?为什么愿意与她的母亲程丽诗倒戈相向,而答应帮助他这样的竞争对手?   她不是要联合乔丝然杀了自己?可现在又在做什么?电梯下坠她为什么要冲进来?自己明明又控制不住陷入情热,而她又为什么偏偏要在侵占之前说什么喜欢?   Omega的情热让他头脑昏沉不已,似乎没有思考的多余力气。   修长笔直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秦远城抓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他开口,嗓音喑哑低沉:“秦远棠,你知道骗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骗你,我喜欢你。”陶呦呦抬起头,正看见秦远城眼角红得惨然,月光下,竟显得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23:11:16~2020-06-27 21: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incessKui.、咚巴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巨型懒懒 6瓶;奶油慕斯 4瓶;活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好哄   【感情进度+1】   陶呦呦愣了愣,再次看向秦远城的脸。他仍旧是刚刚那副样子,即使眼角红红的,但却板着脸。   月光在他深刻的轮廓上投下阴影,他的眉心还有一个化不开的褶。   ……一副受苦受难的表情。   陶呦呦的目光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她按捺着心底的雀跃,亟待遵从内心与本能,想要更加深入、更加细致地了解对方。   细小的闷哼伴随滑落的汗滴砸落,空气里充斥着甜腻味道,烈酒与松香纠缠,只需要一把火来点燃一切。   【感情进度+1】   困难、艰涩,秦远城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他咬牙,双唇抿成一条线。   “表哥,疼吗?”陶呦呦没什么经验,只能试探,走一步就要问一句。   似乎被这句话击溃,秦远城微颤,忍不住漏出声短促的喘息。他瞪了秦远棠一眼,转过头去用侧脸对着她:“别乱叫。”   语气生硬,然而——   【感情进度+1】   陶呦呦压住嘴角弯起的笑意,她看到了某人耳朵上的红。   事实上,陶呦呦是个信奉做事就要做到极致的人,比如之前她不喜欢自己的穿书技能,那她宁愿一次都不使用,甘心在每次考试中陪跑。   又比如现在,她看着那只暴露主人意图的耳朵,心说,既然都红了,那不防让它更红一点。   像嵌入一团柔软的云。陶呦呦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本人看起来是那么冷硬。   她努力往前,亲吻那红透了的,如同秋日野果一般的耳垂,她把它抿进嘴里,就好像尝到了无比的甘甜。   秦远城的呼吸声仿佛整个电梯里的氧气都已经不够用了似的,夏夜的闷热更加剧了这种昏沉。   他无措地握紧秦远棠的手臂,目光透过明亮宽敞的玻璃窗,看向窗外如钩的月。   “差……差不多可以了,这里只是二楼,会被看见的。”   陶呦呦第一次听见秦远城如此喑哑的嗓音,也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委婉的语气。她感受着自己手臂上那如同烙铁一样灼热的力度,有点痛,她却因此信息素大涨,她把这当成是秦远城对她的依赖和撩拨。   “表哥,”秦远棠精致的妆容下遮掩不住小女孩的激动,她脸颊红扑扑的,眼中几乎有星星冒出来,“我们试试吧,在玻璃窗上。”   “你……说什么?”秦远城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秒,他眼前一花,直接被拉着手腕扯起来。   脊背贴上冰凉的玻璃,秦远城再也无法维持冷漠的面具。   “你不要开玩笑!”   “别……啊。”   “放开我!”   陶呦呦才不会听他的,第一,这面玻璃是单向玻璃,她们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进来。   第二……她一边努力,一边听着系统的提示音。   【感情进度+1】   【感情进度+1】   【感情进度+1+1+1+1……】   什么霸道总裁,有这样的霸道总裁吗?陶呦呦心说是她肤浅了,原来那些狗血言情里的男主内心还挺可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秦远城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满心都是隐秘的快乐。这种喜悦无从宣泄,不知对谁说。   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谈过恋爱了?陶呦呦扪心自问,觉得自己高兴得有些离谱,或许也是因为这满屋子的葡萄酒香。   最后的最后,她在秦远城的后颈上咬了一口,腺体被刺破,秦远城咬紧下唇,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臂上,模糊的视线里是玻璃外面走动的救援队。   这是深度的标记,秦远棠在想什么?秦远城动弹不得,却心思百转。   她以为这样就能靠信息素压制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独吞家产,而我作为依附她的Omega便不足为惧?她太天真了!而且,剧情已经走偏……   秦远城正想着,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翻过身。他有些腿软,差一点贴着玻璃滑坐下去。   陶呦呦及时撑住了他。   四目相对,秦远城忽然觉得有些干渴。他清了清喉咙,不由得抬手去碰自己刚刚被咬过的后颈,刺痛与酥麻一起传来,顺着脊柱一路向下。   “你得逞了?这是你的目的?”秦远城哑着嗓子开口,目光如一簇箭,直直盯着秦远棠的脸。   “远城。”她认真地开口,然而这称呼却让秦远城一怔。   陶呦呦没有在意他的不自然,而是抬手抚摸上他汗津津的脸颊:“原谅我刚刚的情不自禁,我只是……想在你身上打下完全属于我的烙印,想占有你,不想让别人觊觎你。”   “你懂这种感觉吗?”陶呦呦看着他的眼睛,那两泓深潭一般的眼睛,此刻就像投石入水,搅乱了春池。   她再接再厉:“我不想用这个身份压制你什么,也不想带给你不好的感觉。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到你在我面前就失去理智,嗅到你的味道就什么都管不了了。我只想你不被Omega的身份困扰,从此以后你不会再随时随地陷入情热,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工具,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   她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却赤诚无比,眼中满满做错事一般的焦急无措,仿佛急于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秦远城看。   听着她的话,秦远城的目光渐渐变得平和,他眉梢微挑,有些不乐意道:“工具?”   “嗯。”陶呦呦心虚低头,这事儿她理亏,身为Alpha在性别上有太大的优势,Omega难以反抗,她看着秦远城高大修长的身躯,一时没有习惯他是个柔弱Omega的事实,也因此没有克制……唉,归根结底她的锅,就算要推剧情也得讲究基本法呀。   “我没立场要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讨厌我,需要的时候,记得找我。”陶呦呦说着,心底一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酸,可是心里空空的,有些难受。   忽然,秦远城伸出手,他揽住秦远棠的后脑勺,直接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混合了松香的葡萄酒变得清冽又柔和,是熟悉的温度。   陶呦呦睁大眼睛,听见耳畔咚咚的心跳。   秦大总裁低沉的声音响起,霸道中隐隐透着一丝别扭:“行了,既然你自己承认是工具,那就记得履行工具的责任,不然……我随时换掉。”   剧情确实走偏了,不过似乎只是不重要的细枝末节。有了这个工具人,他可以更好地控制Omega信息素,也更方便搞事情。   秦远城仿佛解决了心中一直在纠结的大事,于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存在的疲惫感顿时翻涌上来。   他不愿闭上眼睛,勉强撑着想看看秦远棠的表情,可他实在抵不过事.后的困顿,头一沉,枕着秦远棠的肩膀睡了过去。   陶呦呦搂着他在墙角坐下,月光柔柔笼罩了这部电梯。等一会儿救援人员就会找到这里,封闭着的电梯门会被撬开,独属于她们的小世界便会烟消云散。   如果……如果这一刻能再长一点该多好呀。陶呦呦侧头看了看熟睡的秦远城,心底忽然生出不切实际的愿望。   是的,如果这不是一场考试,如果这是一个攻略游戏,如果她可以将此刻的画面cg保存,那该多好。她看过原著,知道秦远城是什么样的人,他偏激、敏感、多疑、残酷……他有无数的缺点,可是那都是因为原生家庭带给他的阴影,因为没有人在他成长的时候好好引导他。他其实很简单,只要看到一点对于他的纯粹的爱,就会丢盔弃甲、不知所措。   陶呦呦伸出手指在他仍带着薄红的眼角抹了一下,却只是让那抹红更加艳丽。秦远城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陶呦呦靠去。   陶呦呦不禁轻笑了一声。脑海里,关于感情进度的加分提示不断增加,她的心也在这不断地加分中持续感到甜蜜。   她说什么来着?秦远城缺爱,只要一点真心就能让他卸下心防。   哪有这样的霸道总裁啊?   我们秦总,真的很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7 21:39:08~2020-06-28 22:1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incessKu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木反 6瓶;两世相思 2瓶;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心动   秦家大宅。   陶呦呦跪在祠堂的蒲团上,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垂头不语。   祠堂一侧站了不少人,当家老太太、几位叔叔伯伯、三姑六婆……能来的差不多都在这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沉沉地压在陶呦呦身上,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天怒人怨,本就阴气森森的祠堂被这么一搅合,变得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陶呦呦跪得腿麻,原著里这段剧情是乔丝然的,她是想抢这个女主角,可是没想到还要替她受过。   要么怎么说狗血霸总文里的女主角倒霉呢,男主虐完女二虐,女二虐完婆婆虐,就凭陶呦呦考前疯狂恶补的那些小说来看,没有几个女主能免得了祠堂罚跪这种封建迷信的情节。   “你知道错了吗?”老太太年纪大了,人却精神,说话威严得很。旁边的婶婶借机数落秦远棠的不是:“真不知你们小年轻怎么想的,一个明明是Omega,却瞒着身份,另一个,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你哥,就把他……这,真是胡作非为!”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吧。”程丽诗打断她的话,忍不住替自己女儿辩护,“当时那个情况,棠棠再不做点什么秦远城说不定就没命了,到时候这屋子里的牌位还得再添一座。”   “你女儿干出这种事你还很得意咯?”婶婶不依不饶,“秦远城现在还昏迷着没有醒,说不定就是没脸面对这档子事呢!你说这标记也标上了,牙印儿也印上了,咱们老秦家的面子可往哪搁啊!”   “好了!”老太太眉头越皱越深,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都闭嘴,这里是祠堂,别说一些没轻没重的话。”   陶呦呦心虚,把头埋得更低了,她打心底里觉得那位婶婶说得没错,可是……她这也是被逼无奈,为了推感情线嘛。   原著里男主角不也一样,把女主角锁在家里天天找茬,动不动就“以日服人”,一不顺心就把女主往床上扔。   由此可见,在霸总文学的世界里,“有没有干柴烈火地日上一日”是判断二人感情进展的重要标尺。   况且,昨晚在电梯里还是挺愉快的。   老太太又一次问道:“秦远棠,你知道错了吗?”   陶呦呦这边正回味某人嘴上说着不要,心里疯狂加分呢,听到问话抬起头,嘴角的笑容还没压下去:“啊,错了。”   她爽朗的答案仿佛往烈火上浇了一勺油,陶呦呦眼看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愤怒起来。   “你还有脸笑,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肖子孙,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秦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是一副要把秦远棠吃了的样子,陶呦呦连忙垂下嘴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不太习惯这样成为焦点的感觉,尤其是成为被骂的焦点。   “可是电梯里又没有抑制剂……那种情况,你们谁去谁知道。”她忍不住争辩,心说早就看这群亲戚不爽了,现在这么义正词严地谴责她,还不是因为终于抓到了她和秦远城的错处。   继承人能少一个就是一个,这群亲戚表面上拿着公司分红安于现状,其实哪个不渴望掌权?   原著里他们为了争夺秦家的产业,没少给秦远城下绊子,要说秦远棠恋爱脑,全部剧情都是为了拆散秦远城和乔丝然,那么男主事业线上的挫折基本上就都是来自这些亲戚了。   虽说现在陶呦呦走了女主线,整个世界的剧情都会跟着改变些许,但是一个人物的人设基本不会有太大偏差,这些亲戚还是需要提防。   不知不觉,陶呦呦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偏向了秦远城,但这也理所当然。电梯里的记忆就像浓墨重彩的画,在她脑海里一直挥散不去。陶呦呦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食髓知味,第一次想办法打开一个人的心门。   她陷入回忆却不自知,眼神都不知不觉变得温柔起来,她想起秦远城泛红的眼角,想起他每一次极力压抑的声音,想起那仿佛是被点燃的葡萄酒味道,还有他在自己碰对了地方之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讶异和紧接而来的矛盾与无措。   陶争气说过他一看就没有经验,如此想着,陶呦呦甚至笑出声,心说秦远城怎么还有点可爱呢?   【注意表情管理啊!你现在还在考试中!】陶争气终于看不下去了,然而它的提醒来得太晚。   亲戚们的怒火已经点燃了,就连老太太也被孙女毫无认错态度的笑容气得不行,她恨铁不成钢地拿起挂在门上的马鞭。   “秦远棠,你太让奶奶失望了!你还知不知道那是你的表哥!”   “唰!”一道鞭子裹着风抽过来,陶呦呦几乎吓得愣住,那条鞭子看起来有拇指粗,打在身上必定皮开肉绽。   我不会一下就被人打死了吧?   陶呦呦紧张害怕得愣在原地,眼看着那条鞭子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她咬咬牙,心里做好了毁容的准备。   该来的总会来,原著女主也在这祠堂里被老太太教训,没什么大不了,乔丝然能挺住,她当然也能挺住!   “啪”地一声脆响,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听得让人牙根发酸。然而,挨了这一鞭的人竟不是陶呦呦。   陶呦呦震惊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秦远城似乎刚一醒就过来了,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得头发此刻软软地垂着,冷硬的面部线条也因为苍白而显得不那么锋利。   他侧身沉默地站在陶呦呦面前,一只手紧紧扥着皮鞭,那条小臂上出现了一道新鲜的伤痕。   陶呦呦愣住,这跟原著不一样,他怎么会这么及时地出现?而且还……还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抓住鞭子。   陶呦呦想不通,秦远城那个以虐女主为乐的人怎么会做这些?   她攻略成功了吗?就这?   陶呦呦还没想明白,却听到老太太不怒自威地问:“远城,你这是干什么?”   闻言,秦远城看了陶呦呦一眼,这才转过身回答老太太的问题:“奶奶,无论如何,我想您都不需要用暴力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你……”老太太这次明显生气了,她失望地用拐杖敲了地面好几下,“远城,这次事情吃亏的是你,我只是要给她一个教训,你怎么拎不清呢!”   众人不吭声,一概等着他的回答,陶呦呦也在等,她只要微微仰头就能看到秦远城后颈上那个牙印。血已经结痂了,但咬破腺体标记成功那一刻的快乐却历久弥新。   “没有,我不觉得吃亏。”秦远城声调毫无情绪起伏,“Omega被标记后就不会再随时随地发.情,有了远棠的信息素保护,其他Alpha也无法接近影响我,不论怎么看我都没有吃亏。”   “可是……”   “奶奶,你们不用再苛责远棠了,是我主动的。”秦远城冷静地开口,一松手,那半截鞭子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一小片灰尘在日光下腾起,细小的颗粒在阳光的折射下变得闪亮。陶呦呦看在眼里,却感觉那些美妙的光线并非来自太阳,而是……来自面前这个替她当下惩戒的男人。   他还穿着病号服,蓝白条纹的宽松布料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那裤子有些短,露出了一双苍白单薄的脚踝。   本应该是虚弱的形象,可他站得笔直,目光沉稳,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风雨都不会落在身后这个人身上一般。   陶呦呦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摸了摸左胸口。薄薄的胸膛之下,一颗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她感觉有些慌了。   陶呦呦心知这明明就是一场考试,可是当秦远城真的为她挡下攻击、挡下谩骂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   或许……这就是霸总剧情的动人之处?难怪霸总娇妻的剧情在一众流行读物中经久不衰。   开心、喜欢、不愧是我标记的人!她心里乐开了花,对秦远城真是越看越顺眼。   心脏这个器官不受脑子监管,诚实地昭告着她感受到的一切。   陶呦呦按不住怦怦的心跳,只好试图在脑子里挽回尊严。   “我这不是心动,只是为了考试得分,只有男女主双箭头相爱才算HE呀。”她如此这般想了几遍,终于把自己给说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等,待会儿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06-28 22:10:07~2020-06-30 22:0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咕咕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一壶热酒 5瓶;活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激怒   祠堂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除了不在状态的陶呦呦,其余人皆面色凝重。   秦远城虽然此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刚刚那番话分明没有把秦家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站在那,身形笔直,仿若无法摧折压垮的松柏。即使他只是一个Omega,但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威胁。   “胡闹!”老太太气得发抖,抬起拐杖就要往秦远城身上打去,“你被自己表妹标记还很骄傲吗?以后怎么办?难不成你俩过一辈子!”   “老夫人,”程丽诗眼疾手快地拦下,她微微低着头,看向秦远棠的眼神稍纵即逝,接着她劝道:“您别气坏了身子,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堵住闲人的口,至于他们两个……”   程丽诗说到这才终于朝他们看了看,她语气似在斟酌,目光扫过秦远城的脸,眼神更凉了一分,只不过转头面对老太太时又笑开了:“远城刚刚醒来,身子还不好呢,这要是罚得狠了您更要心疼,要我说,两个孩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当时情况危急,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罚跪也跪了,抽鞭子也抽了,咱们就把这事揭过吧。”   “揭过?”婶婶一听又不满意了,“你说得轻松,我可不放心把秦家的家业交给他们两个!”   陶呦呦闻言眉梢微动,抬起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从开始就一直叫嚣的婶婶。记得原著里秦家有个叫霍如珠的女人,儿子死后,她眼见自己没了指望,便与老公秦岳勾结竞争对手华盛集团的人,不仅贩卖秦氏集团内部消息,后来还联合华盛集团诬陷秦氏不正当竞争,逼已经是董事的秦远城卸任。   陶呦呦看着那个面相刻薄的女人,心说看来这位就是霍如珠了。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这群亲戚。   老太太林凤仙是秦家主母,年轻时是个手腕强硬的铁娘子,当时她的二儿子秦海流连花丛,在与秦远城母亲已有婚约的情况下,又招惹了现任妻子李淳淳。李淳淳颇有心计,母凭子贵,撒泼耍赖地要秦海娶了她。   彼时秦远城的母亲家道中落,林凤仙为了秦氏,认了李淳淳当儿媳。   可以说,秦远城身负私生子的骂名,一半因为李淳淳,一半因为林凤仙。老太太上了年纪后时常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后来才非要把秦远城接回秦家。   可是,回了秦家才是水深火热。   这满祠堂同姓不同姓的亲戚都当他是眼中钉,不是想要他死,就是想把他踩在脚下,这些年来都是他一个人苦苦挣扎,孤立无援。   真惨。陶呦呦将同情的目光望向站在前面的秦远城。   秦远城却在这时开口,他凉凉地看了霍如珠一眼:“看来婶婶你确实很不放心,担忧到所有内部资料都要复制一份的程度。”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霍如珠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忽然劈头盖脸地朝秦远城扑去:“你把话说清楚!凭什么诬陷人?秦远城你就是外面的一条狗!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这女人疯起来倒是有几分气势,可惜,在她尖锐的指尖即将抓到秦远城脸上的时候,一群黑衣保镖冲进祠堂,一左一右夹小鸡似的把她给架住了。   “秦远城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祠堂!”程丽诗唯恐自己女儿遭到连累,赶忙把锅一股脑往秦远城头上推,“你这是终于撕破脸了?”   林凤仙简直要气厥过去,大呼不肖子孙。   秦远城仿佛没听见这群人的义愤填膺,他站在黑衣人堆里,随手拉起陶呦呦:“你跟我走。”   “喂!”陶呦呦被拽得一个踉跄,条件反射地想甩开秦远城的手,余光瞥见一个个面沉似水的黑衣人。得,还是先装孙子吧。   陶呦呦缩了缩脖子,像个鹌鹑似的被秦远城提走了。   一路上陶呦呦心里都有些打鼓,一会儿想着秦远城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一会儿担心自己想走女主线的计划暴露。   虽然她托人处理掉了电梯控制室的□□,但是如果秦远城有心调查,她不相信自己能瞒得天衣无缝。同样,盛野的能力媒介也不容小觑,说不定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就这样,陶呦呦一路看着秦远城冷冰冰的脸,一路心里七上八下地被他拽回了他的房间。   屋子里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被子被随手推开,吊针一直垂到地上,药液通过针头流出,在地板上汇聚了一小片水泽。   “你的点滴还没挂完?”陶呦呦当下便着急起来,连忙抓住秦远城的手翻过来看。果然,他的手背上有个明显的针孔,手背一片淤青。   他有这么急吗?陶呦呦心疼地轻轻吹了两下。   秦远城冷眼看着自己的手被秦远棠用两只手抓在手里,她的手很小,又很软、很暖。被这样握着,他感觉自己刚刚清醒时心里的那点焦虑消失无踪了。   是的,他承认,当他睁开眼睛却没有见到秦远棠时,心里感到一瞬间的失落空虚。   这算什么呢?Omega对标记自己的Alpha所产生的依赖吗?   秦远城收回手,直直看向秦远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陶呦呦手中一空,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她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表哥,刚才你不还说是你主动的?你不是说我标记了你是好事,帮了你很大的忙吗?难道你只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就没有一点真情实感?”   “你和我之间怎么可能。”秦远城目光沉沉,仿佛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质问她:“我猜猜,你的目的无非是用信息素控制我,表面上装作帮我,实际上联合乔丝然害我,强制标记,让我不得不依靠你?”   陶呦呦听着他一连串的质问,心中原本对他仅存的愧疚渐渐被委屈不平取代。她何必要对秦远城百般呵护呢?就应该第一次下药那回就办了他!像他说的那样,强制标记,让他不得不依靠自己,向自己求饶!   “没错。”陶呦呦捏紧拳头,气呼呼地回怼,“我就是没安好心,不过那又怎样呢?现在你身上就是打下了我的印记,你就是得臣服于我,听我的话!”   说完,她赌着气一把反锁住卧室的门,不加压抑的松香瞬间从她身边扩散出来。   秦远城瞬时变了脸色,他下意识捂住口鼻,一双眼里满是怒火:“秦远棠,同样的把戏你到底要玩多少次?”   “多少次不重要,管用就行。”陶呦呦嘴角挑着冷笑,一步一步朝秦远城走去。周身的气息就像进攻时绝佳的武器,秦远城在她的攻势下一退再退。   他本就刚脱离情期不久,此时被强行调动信息素,身体完全无法抵抗。秦远城小腿碰到床沿,一个没站稳便坐倒在松软的床垫上。   “表哥,你很迫不及待啊。”陶呦呦嗤笑一声,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床上按去。   黑化的快乐大抵如此,男主剧本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身为男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身为男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改写剧情?至少有陶呦呦的技能在,她就要男主体会一下什么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陶呦呦扭着秦远城的手臂,把他面朝下按进被子里,秦远城哪里有过这么狼狈的姿势,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涨得发红,从陶呦呦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一对红红的耳朵。   “表哥,其实你想要了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特意激怒我的。”   手指在单薄的布料上流连,没划过一处,身下的人就会被激起一阵颤抖。   秦远城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被棉絮吸收,闷闷地传出来:“秦远棠,别以为你可以永远控制我!这次是我一时不慎让你得手,但是……唔!”   陶呦呦在他腰间按了一下,秦远城顿时软了身子,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没有被抓住的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床单。   熟悉的松香味道包裹了他,秦远城急促地呼吸着,身体一点点变得烫了起来。   简直……简直跟那个女人一样。视线被应激性的泪水模糊,秦远城又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不堪的女人,只要闻到一点Alpha的信息素就立刻软成一滩水的女人!   不要,他不想变成那样。   秦远棠的指尖像轻柔的羽毛,在他任何难以承受的地方划过,她掌控他的每一处,却偏偏不给他一个痛快。   陶呦呦顺着他笔直的腿一路向下,拇指与食指捏住他细瘦的脚踝,那里的皮肤只有薄薄一层,裹着突兀的踝骨,她早就想试试看秦远城的脚踝是否用一只手就能圈住了。   亲昵的动作惹来一声无法抑制的泣音,秦远城眼角通红,满含恨意:“你听着,我不会让你得逞,不过就是一次标记,只要拿掉腺体,不论是你还是任何人,都无法影响我。”   “表哥不仅对别人残酷,对自己也这么狠心吗?”陶呦呦闻言俯下身去,在他后颈处深深吸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表哥的味道。”   两股信息素细腻的交织在一起,秦远城浑身剧烈地颤抖,他倒不是被勾起情热,而是因为来自秦远棠压倒性的羞辱。   是的,她承认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征服和控制。   而更无奈的是,他竟然真的无法抵抗。   恨意自儿时阴暗的回忆中萌发,他厌恶关于Omega的一切,厌恶如同一条狗一般被践踏的人生,他浑身战栗,无望地闭上眼睛。   来吧,不就是承受侮辱,不就是一阵痛,为了最终的胜利,他都可以忍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30 22:07:55~2020-07-01 21: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阿均吖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岛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二更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   秦远城感觉自己手臂一凉,有什么东西缓解了刚刚被皮鞭抽到的刺痛。他一怔,连忙回头看去。   陶呦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臭着张脸给他清理伤口,涂抹碘伏。   她虽然愤怒,但还没丧失理智,陶呦呦心里清楚,释放Alpha信息素只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的绝对优势,但如果她真的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做到最后,她敢保证,凭着秦远城那个人设,他们最后不鱼死网破就有鬼了。   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他很有可能脾气上来就去割腺体,到时候就是真的回天乏术,HE无望。   陶呦呦阅文无数,知道这种时候自然是攻心为上。   很显然,秦远城被她这一出弄不会了,他红着眼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你……”   “我什么我?没有做到最后让你很失望?”   “秦远棠。”秦远城又恢复了低沉的嗓音,状似警告地叫了她一声。   陶呦呦尽力板脸,其实心里已经在尖叫了,看她发现了什么?帅哥落泪!   没想到刚刚秦远城竟然被自己欺负哭了,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很过分呀,至少比考前预习的那些狗血霸总文学男主们要讲道理多了。   什么割肾、进监狱、吊上城门……那么多花样,她可一件都没学。   “你哭什么?很疼吗?”陶呦呦故意曲解秦远城的生理性泪水,说完还不满足,伸手去抹了一下他湿漉漉的睫毛。   秦远城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就闭起眼睛,眉头皱得仿佛打不开的死结。陶呦呦看着他的神情,又伸手按了按他纠结的眉心:“表哥,我说过,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窗外小鸟啾啁更响,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罅隙在地上投射出随风而动的剪影。   这是一个平淡的午后,如果二人的关系不是这般纠结,那么,这也许也算得上一个美好的午后。   秦远城起身,在床上坐好,被水润过的眼神收敛了锋利的刃,只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好半晌,秦远城忽然吐出这一句。   人都是很复杂的,就像秦远城自己,外表看着冷酷无情,其实他整个人很空,他必须抓紧能争取到的一切来填满自己。颠覆秦家复仇也好,把乔丝然锁在目之所及的身边也好,他就是要掌控权力,要绝对的控制。   而秦远棠呢,或许她一切的癫狂和偏激,都是因为爱而不得,原著中的秦远城,是她被偏宠的人生中唯一的例外,因此,当她发现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地拥有之后,便走到了另一条极端,不做爱人便做仇人,只要自己能被他记住就好。   性格如此强硬的两个人似乎真的拥有互相吸引的条件。秦远城看着女孩悉心为自己涂抹药水的动作,看着她取来纱布剪成小方块,再极力小心地盖在自己伤口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低垂的睫毛微颤,脸颊鼓鼓的,好像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   她的眼神好认真,仿佛对她来说,全世界都不如眼前这件事重要。仿佛此时此刻、在她眼中,秦远城既不是秦海与落魄千金的私生子,也不是外人艳羡炙手可热的秦氏继承人,没有任何的诋毁也没有任何的光环,他就是秦远城,她的表哥,她想要得到的人。   如果秦远棠只是一个配角,那么就算接受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秦远城动摇了,他想把心里翻涌的这份情绪归结为信息素的催化,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秦远棠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松香,空气中没有一丁点信息素的味道。   可如果不是因为信息素,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午后沉闷的风不会窥得任何隐秘心事,挂钟的指针沉默而匀速地前进,陶呦呦终于贴好了最后一条胶带。   她十分满意自己的包扎技术,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接下来只要不碰水就没问题了。”   她抬起眼睛,灿烂的笑容撞进秦远城的眼睛里。   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孩吗?秦远城没有说话,他一贯伪装冷酷的脸上也没有一次多余的表情。   陶呦呦看了他片刻,总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随口扯了个借口:“那个……我还没吃饭,快要饿死了,我先走了。”   感情的事不能操之过急,陶呦呦不想把秦远城逼得太紧,若即若离才会有好效果嘛。   房门携着一阵凉风打开又关闭。   秦远城的卧室再次沉寂下来。他静静坐在床头,目光垂落在地面晃动的剪影上,他的手下意识按住刚刚包扎好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块纱布是温热的,就像沾着秦远棠的体温。   【提示:考试进程已过半,主人只需保持现状,坚定不移走复仇事业线就可以拿到满分。】   沉默的人忽然一怔,他已经好久没在考试中收到过雷霆的提示了。在从前的剧本中,盛野基本没有受到过压制,他是男主,自然一路顺风顺水,对于剧情也十拿九稳。也因此,他从不屑去看对手是谁,叫什么名字。   可是这一次,他来到了一个不熟悉的世界观,自己虽然还是男主,但因为多出来的Omega性别,他成了人人可欺的软弱形象。他必须隐瞒身份,随时提防身边的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在这样的条件下,他早早推开乔丝然,无心情爱,一心搞事业。判断他成功的关键得分点有两个,一个是与女主感情线的BE,另一个就是忍辱负重夺回秦家产业,再将一切付之一炬,为上一代的恩怨画上句点。   他本来也是打算按部就班得分,尽快完成考试。可是,若不是刚刚雷霆的提醒,他也许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偏离了原设定的感情。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可盛野有些犹豫了。他不愿承认那个叫秦远棠的女孩有什么优秀的地方值得自己动心,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不是透过自己去看什么徒有虚名的称号,而是……把他这个人完完整整地装进眼睛,装进心里。   【没关系吧。】盛野在脑内与雷霆交谈。   【主人,您是说……什么没有关系?】   【秦远棠。】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竟不自觉地软了一分,这种情绪很陌生,他愣了一瞬,继而嘴角多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   【可是,您不知道另一位考生是谁,这样冒然开启感情线是十分危险的。】   【所以我说没关系。】盛野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倨傲【我不会真的动心的。】   就像冰天雪地中突然出现的一团火,人们不会扑上去任火舌舔伤自己,却不可能不在火焰旁边围坐,期待木柴再晚些熄灭。   秦远棠之于他,就是这样一团火焰。   ……   那天之后过了很久,秦远棠都没有再来找秦远城。秦远城也在忙,他忙于收集霍如珠勾结华盛集团的证据,忙于收购公司拓宽市场,忙于在秦氏站稳脚跟,预备下一次董事会成员的竞选。   他每天休息睡眠的时间不超过四小时,睁开眼就是会议策划、合同方案……不得不说,男主角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这天,他刚从一场分享会上下来,一身西装革履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又要赶往公司参与下个季度的策划选题方案。   轿车上,秦远城疲惫地揉着眉心,忽然想起秦远棠很久没来找自己了。   之前不是还甩都甩不掉,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我的心吗?秦远城略有些烦躁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除了工作群里有消息之外,其余风平浪静。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刚刚默许了她的靠近,她就开始玩欲擒故纵了?   如此想着,秦远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颈的腺体,之前被咬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新的嫩肉长出来,有点痒。他不由得想到自己被标记那天的事情,几乎无法承受的刺激自后颈流遍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嘴唇。   想着想着,后颈沉寂的腺体似乎有点热度攀升的意思,吓得秦远城连忙松手不敢再想。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谁知,只是一眼瞥过去,他便在公园人来人往的木桥边发现了秦远棠的身影。   “等等,停车。”秦远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分,自己刚刚想到她,转眼就见到她,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吗?   工作的疲惫和刚刚的焦虑思念都仿佛一扫而空,他神情都变得柔和了很多,推开车门就要过去找她。   可是,令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秦远棠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戴着耳钉叼着一根烟,衣服穿得也不伦不类,他痞笑着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   秦远棠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然后她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竟然把一束花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笑得更欢了。   看着这一切,秦远城的脸上顿时凝了一层冰霜,他一言不发,用力关上车门,在司机疑惑的目光中沉声吩咐:“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1 21:53:28~2020-07-01 23: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incessKu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路人   另一边,接过花的男人将花束打量一番,语气夸张地笑道:“不是吧?这花跟我掉的那束比可太寒酸了,你就用这个敷衍我?”   “那你想怎样?要我现在立刻飞欧洲给你预定明年最新款吗?”陶呦呦没什么耐心地说道。   这件事情发生得十分诡异,陶呦呦今天本来是想去找乔丝然的,没想到刚把车开出门,眼前这个男人就从街拐角忽然出现。他当时捧着一束颇为壮观的花束,遮挡了视线,差点连人带花滚进陶呦呦的车轮底下。   好在陶呦呦刹车及时,人没事,只是花报废了。刺耳的刹车声吓得陶呦呦出了一身的汗,她慌忙朝车窗外看去,眼前的男人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她不客气地把花束一抖。被车轮摧残的花瓣下雪似的洒落下来,男人恶声恶气地吼:“你赔我花!”   纸片人怎么也有碰瓷的?   于是,陶呦呦为了少生枝节取消了原定计划,跑到花店里给他重新买了一束,只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人家明显不满意。   陶呦呦站在公园木桥边,整个人郁闷得很。考试是有时间限制的,她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推更多的剧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跟剧本里写都没写过的路人纠缠不清。   “拿着。”她懒得再废话,直接摸出一张黑卡递给面前的男人,“不管还差多少钱,这张卡给你,随便刷,只要你别再纠缠我就行。”   递出黑卡的一瞬间,陶呦呦在心里暗爽,有钱真好,可惜这种快乐只能在考试里体验。   周围人来人往,不时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打量男人的眼神仿佛在看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陶呦呦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那个男人也根本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在那张黑卡上停了一瞬,继而一转,笑嘻嘻地看向陶呦呦:“老子不缺钱,我要你赔花,是因为这花确实有用处,有些事情光用钱可解决不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男人装模作样地思考,眼神轻佻地往公园一侧的马路上投去,那是一条主干道,车流如织,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刚开走不久的银色迈巴赫。   双眸微眯,男人笑了笑:“花的事就算了,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再见面时要记得还我。”   再见面?陶呦呦脑内雷达竖了起来,她还想再说什么,可那个男人却拿着她敷衍买的花,摆摆手离开了。   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可陶呦呦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她呼叫自己的能力媒介。   【陶争气,我记得……即使是配角,原著里也没有描写过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的角色,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吗?】   【主人,你的记忆没有问题。】陶争气检索了一下关键词频,肯定地回复道。   那这就奇怪了。   虽然陶呦呦之前消极考试,但作为一名穿书专业的学子,她理论课的知识还是学得不错的。   就像她在考试中不想使用女A男O的技能,因此不论被分配到什么角色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把女主女配都混成打酱油蹭步骤分的路人一样。如果想要左右剧情,最重要、最基础的方式就是跟主角产生交集。   一个之前从未描写过的路人,碰瓷一样出现,硬说已经在走女主剧情的陶呦呦欠他一个人情,还说有机会再见面……   不简单。   陶呦呦只是稍作思索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怀疑自己中了盛野的圈套,该不会这次他没使用男主剧本这个能力吧?该不会刚刚那个路人男才是盛野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其实霸道总裁秦远城被标记之后挺可爱的,唯一的缺点好像也就是嘴硬,哪像盛野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比较起来,还是这个自说自话欠揍的路人男跟他比较像。   似乎察觉到陶呦呦的情绪波动,陶争气开口:【主人,我们还要继续攻略秦远城吗?盛野业务能力很强的,如果他真的是路人男,最后的男主角很可能会改变,你已经边缘化了乔丝然,走了女主路线,继续跟秦远城在一起的话,很有可能被系统判定为BE哦。】   【我……】陶呦呦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她想拿到高分,想证明自己并不弱,可是真的到了需要努力争取的时候才发现,这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   秦氏集团。   策划选题的会议室里气氛异常压抑。原因无他,全怪会议长桌尽头秦远城那张黑脸。   长久的沉默。秦远城身体微微前倾,看向站在投影仪前做汇报的员工:“说完了?”   “嗯……是,是的,秦总,这是最后一组选题了。”员工的局促与不安十分明显,她刚刚已经被否定了十几次,没有办法,把最后用来备份的选题都讲出来了。   秦远城目光锐利得仿佛刮骨刀,盯得人坐立难安。他闻言点了点头,视线偏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策划总监:“这就是你说的做好了准备?十几份方案是闭着眼睛做出来的吗?”   “秦总……”策划总监汗如雨下。   “主题爱与希望?”策划书在秦远城手里被抖得哗啦作响,“没记错的话这种烂大街的主题已经被用过无数次了,小李,给他找找类似的主题有多少个。”   一旁的秘书训练有素,面无表情开始叨叨:“好的秦总,经过检索,类似的主题在以下走秀中使用过:十年前灯光天使舞台秀、七年前BLOSSOM欢庆夜、五年前V舞台、两年前爱神降临之夜、一年前哆啦A梦儿童节梦的献礼……最近一次是上周华盛集团的公司周年庆。”   听到对手公司的名字,策划总监差点跪了,天知道这只是策划组那十几个方案中随便用来凑数的一个,他们万万没想到之前那么多用心想的主题会全部折戟。   所有人觑着秦远城的脸色,心里渐渐升起一个共识——秦总今天心情不佳。   这可是大新闻,以前秦总从来不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的,职员们身体坐得笔直,眼神却四下乱瞟,不时在半空偶遇交接,互相递个略懂的眼色。   他们猜测,秦远城这个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一定是遇到他的Omega了。   秦远城黑着脸离开会议室后,屋里的气氛顿时像飘走了乌云挪走了山,所有人长舒一口气,四仰八叉地坐进椅子里。   一个说:“咱们秦总不是Alpha吗?怎么脸臭得跟发.情期没被伺候好的小O似的?”   另一个搭腔:“可算了吧,说不定是秦总家那位太销魂,把咱秦总榨干了。”   “呵,你别说,之前他都用信息素遮掩剂,咱谁闻到过他的味啊,现在倒好,好事成了,秦总天天挂着那股刚标记完AO缠.绵的信息素走来走去,丝毫不顾我们单身狗脆弱的心。”   “对啊对啊,那天秦总从我身边路过都把我惊到了,原来他是雪松那种味道的,而且……”说话的人露出贱笑,一脸春光,“而且秦总的小O也太好闻了吧,葡萄酒味的!我猜那个小O一定又甜又辣,在床上超级主动那种,估计也只有这样的人间小辣椒才能征服我们冰山秦总了。”   在公司,私下议论老板是永远的话题,紧张中带着一些刺激,调侃中透露一丝真心,背德又痛快,是被996福报摧残的社畜们欲罢不能的危险游戏。   另一边,被议论的老板本人——秦·又甜又辣·床上主动的人间小辣椒·远城,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椅里,盯着手里的手机出神。   她还不联系我。一丝不满从眼中泄露出来,秦远城打开微信中与秦远棠的对话界面——里面一片空白。   他们从未私下说过话。   秦远城……不,盛野不禁想,如果不是那天自己意外发.情使剧情脱离了掌控,那么他和秦远棠也许永远也不会产生更进一步的联系,就像两个陌生人。   那样的话,心情是不是就会更好一点呢?   思绪在头脑中漫无目的地放空,他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秦远棠的微信头像,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一个有点胖乎乎的可爱小孩。   忽然,秦远城脸色一变,仿佛被烫到一样拿开手,手机屏幕里,原本空旷的对话界面出现了一行小字:我拍了拍“表妹秦远棠”   这是什么烂功能?   二百年前的通讯工具是智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1 23:55:50~2020-07-04 14: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咕咕咕、pu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579 3瓶;奶油慕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吃醋   聊天框里的字输入又删除,秦远城攥着手机,正面临霸道总裁人设崩塌的危险。   这种情形下,不管说什么都好像只会让尴尬变得更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远城僵成了一尊雕塑,突然,对方的昵称变成了正在输入的字样,秦远城眼神微动,心里不知不觉紧张起来,她会说什么?   还没等他酝酿起情绪,对方发来了一个问号。   【表妹秦远棠:?】   秦远城觉得自己人生中最没面子的时刻到来了,要解释吗?说自己只是不小心碰到……可他干嘛没事要摩擦秦远棠的微信头像?   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对方又劈里啪啦打出一串字:【今晚家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让我通知你,记得早点回来。】   【嗯。】秦远城回复。   对方的正在输入字样再次出现,秦远城微微抿紧了唇。   好一会儿,对方回复:【那晚上见。】   ……就这?   秦远城看着她公事公办的口吻,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快。她好像……不是很在意。   这是她对付男人的手段吗?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如果是这样……秦远城把玩着手机,眼神一点点冷却下去,他嗤笑一声,心说,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有些无聊。   ……   秦家确实有大事发生,陶呦呦一回到家里便感觉到气氛的严肃。人们忙忙碌碌,穿得一个比一个正式,多年不用的议事厅也被重新打扫了一遍,如今灯火通明。   陶呦呦一走进去就被程丽诗拉到边上。   “妈,这么早把我叫回来干嘛,有事?”   “你这孩子,每天就知道玩,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从秦远城身上挪开,分点视线在事业上。”程丽诗无奈又没辙,自己女儿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向来为所欲为,她作为母亲也一直偏袒宠爱。   以至于听说她看上了自己的表哥也没怎么当回事,一个是因为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敢标记秦远城,再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秦远棠跟秦远城并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这个秘密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程丽诗回头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老太太,又转过身对着秦远棠叮嘱:“今天是家族会议,讨论股权分配的问题,你放心,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拿大头的只有可能是你和你表哥,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Omega,你要抓住这个弱点,多争取一些股份,记住了吗?”   “啊?可是……”   “有什么可犹豫的?”程丽诗一瞪眼,压着嗓子道:“妈知道你喜欢秦远城,但你难道想让他一个Omega将来骑到你头上吗?等你继承秦氏集团,有权有势,什么样的Omega找不到?你就是把秦远城锁在家里、捆在床上都没人管你!”   陶呦呦无语至极,怎么,霸总文学里的人物都这么霸道吗?在这个喜欢你就要囚禁你的世界,安安静静谈恋爱是否会被看作异类?   不过,囚禁秦远城……她稍微脑补了一下,觉得这画面还蛮香艳的。程丽诗给她开拓了新思路,管盛野到底是路人男还是秦远城,她先把目前的男主抢过来生米煮成熟饭不就结了,只是,不知道巧取豪夺的he系统给不给判。   陶呦呦这边想得正美,一抬眼,被脑补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不愧是男主光环,他一出现,议事厅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被压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他,房间上空仿佛塞满了乌云,气氛压抑得厉害。   陶呦呦却没察觉到气氛的改变,自从秦远城进门,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他板着脸不理人也好看,衣领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好看,大步流星丝毫没有Omega气质的走路方式也好看……陶呦呦看着他手边那颗闪亮的钻石袖扣,心里已经在给这双手腕挑选最合适、最精致的锁链了。   似乎是陶呦呦的视线过于炽热,秦远城有所察觉,回头向她看去。四目相对,陶呦呦心下一喜,连忙挥手跟自己的Omega打招呼。   然而,秦远城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这是什么眼神?我惹他了?   两人在相邻的位置落座,陶呦呦不明所以地小心看向秦远城,每一次对方都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尽管这位哥本来人设就是个冰块,但是之前被标记、被包扎伤口的时候,那动容的神情和含泪的眼睛可不像是冰山的样子。   陶呦呦确认自己被针对了。   老夫人开始讲股权分配的问题,陶呦呦在座位里搞小动作,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巾纸,然后把纸摊在腿上写字。   秦远城原本神情严肃地听老夫人讲话,忽然,怀里飞进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团。他莫名地看了秦远棠一眼,后者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见他回头还努了努嘴,示意他把那纸团打开看。   什么东西?秦远城白了她一眼,心说幼稚不幼稚,但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拆开了纸团。如果要问为什么,大概,无论是秦远城还是盛野,都没有过这种“上课聊天”的经历吧。   感觉还挺新鲜的,秦远城嘴角微勾,将纸团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又怎么了?我给你道歉。   ……说得好像他很无理取闹一样。   秦远城皱着眉头,直接唰地一下把纸团扔了回去。   陶呦呦差点被纸团砸脸,她手忙脚乱地捡起,再去看秦远城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还更不好看了。   Omega心,海底针,陶呦呦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呢。她这边神游天外,绩优生和差生的区别便在此时显现出来。   刚刚还跟她传小纸条的秦远城忽然起身,将一打资料往长桌上一扔,他一只手插着口袋,好整以暇道:“表叔想要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这我可以理解,不过区区百分之三十似乎配不上您的丰功伟绩吧?”   “这是什么?”老夫人问。   “表叔一家私下联络华盛集团的证据。”   表叔神情阴郁,暗自咬牙:“我与华盛集团只是正常生意往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秦远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微微探身看向长桌对面的中年男人,嘴角是笑的,眼神却很冷:“你说的正常往来包括低价转卖原料、泄露设计图纸、秀场盈利分红吗?”   “什……这你怎么可能……”   “我有我的手段。”秦远城站在人群中,像一柄出鞘的剑,也像一把见人就砍的刀,“一开口就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知这股份如果给了你,秦氏集团还姓不姓秦。”   他声音极冷,又极有威慑力,几乎让人忘记他只是一个Omega。   不过程丽诗不可能忘记。就在秦远城驳斥一个又一个想要平分股份做吃红利的亲戚时,程丽诗在座位上一下又一下地捅秦远棠腰子。   “想什么呢?你真要看他独吞了所有股份?”   此时此刻,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心都体现在陶呦呦痛不欲生的腰子上,她欲哭无泪,她还想跟秦远城发展感情线呢,现在去说他是个Omega、不配继承秦家、以后只能受自己支配,这还能有好吗?又不是真的要走虐恋情深囚禁路线。   眼看着秦远城咄咄逼人,就要成功说服老夫人了,程丽诗终于看不下去自己这个恋爱脑女儿,气势汹汹地拍案而起:“秦远城,你都已经被棠棠标记了,你就是她的内人,知道什么叫Alpha主外Omega主内吗?你的性别永远是你的弱点,如果被其他竞争对手知道,那就是给别人递刀!你想霸占秦家家业,毁了整个集团,我第一个不同意!”   闻言,秦远城居高临下地撇了秦远棠一眼,他忽然弯下腰对上她的脸:“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秦远城那张帅脸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造成了陶呦呦大脑短暂的短路,她支支吾吾半天,听见秦远城不屑地嗤笑一声,他嘲弄地看着程丽诗,丝毫不顾及陶呦呦的脸面:“看见了吗?你女儿就是这样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废物,你要把秦氏交给她?”   陶呦呦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她感觉今天的秦远城莫名其妙浑身是刺,逮着她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输出,她好受伤。   察觉到秦远棠正盯着自己,秦远城嘴角微动,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她那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就想用最锋利的语言去戳去刺,可是真的说出那些话,他却觉得心里闷闷的。   议事厅里鸦雀无声,秦远城目光沉了沉,开口道:“总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继承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还有谁有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谁在这时开口就会被揪出一串见不得光的事,心里有鬼的人最好拿捏。   秦远城稍微松了口气,等拿到了股份,他就可以着手颠覆秦氏,往结局推进了。   没成想,就在这时,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老旧沉重的木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响声,一个声音传来,清亮的嗓音里带着笑。   “我有异议!”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穿着打扮都非常出格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双手插着口袋,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一亮相便看向长桌尽头的老夫人,随即撒娇一般喜笑颜开地从身后拿出一把小小的花束:“奶奶,好久不见啦,本来想送您更漂亮点的花,不过……”   男人目光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陶呦呦,笑道:“不过,那束漂亮的花遇到与它更有缘的人了。”   是他!路人男!陶呦呦惊讶地瞪大眼睛,还能这么不管不顾插.入主线的吗?对了,他刚刚叫老夫人什么?奶奶?难道他是……   还未等她想通,老夫人便笑呵呵地替她揭晓了答案,她高兴地起身迎接,足以看出她对此人的重视:“骁儿,你和你母亲近些年在瑞士过得还好吧?”   “嗯,母亲说她很想您呢。”   看着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陶呦呦终于捋清了人物关系,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就是李淳淳的儿子,区别于秦远城的私生子身份,他才是秦家堂堂正正的继承人——秦远骁。   陶呦呦确信,原著中对于秦远骁的提及除了一个名字再无其他,这样一个路人到不能更路人的角色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加入到主线剧情中,还要跟秦远城争夺秦家的家产。   白天的猜想再次浮现出来,并且变得更加深刻。   他一定是盛野!   陶呦呦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秦远骁,心脏咚咚打鼓。真正的较量开始了,她绝不能把秦家的产业拱手相让。   原本压抑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突然造访的男人变得活跃起来,刚刚还被秦远城欺压的人转头就投向了这个看起来就有几分把握的子侄,况且,真正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会比私生子来得有说服力。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着秦远骁转,秦远城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个张扬大笑的男人。   很不错,他想,剧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远城在秦家一向被视为难驯的野猫,是大家提防戒备的对象,他一向孤立无援,如今这个男人出现也是一样,不过是从他手中抢夺猎物罢了。   只是……秦远城嘴角紧绷,微微偏头。   在他身旁坐着的那个女孩竟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那束花就是她送的吧。   秦远城下颌咬紧,眼神不悦。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秦远棠,你看谁都是这个表情吗?” 第16章 危机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陶呦呦心里一阵否认三连,表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秦远城神情变得更冷了。他直起身,看向秦远骁:“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秦远骁挑了挑眉,笑着朝秦远城走来:“我初来乍到,冒然继承家业必定无法服众,不如我们两个来比一比。”   “比什么?”说话间秦远骁已经走到秦远城身边,他们两个身高相当,身材也类似,只不过一身西装的秦远城气质更冷些,而秦远骁则看起来没那么正经。   秦远骁终于把一直咬在嘴里的那根烟拿走,轻佻地凑近站得笔直的秦远城耳畔,他吐字很轻,就连坐在旁边的陶呦呦都没听见是在说什么,她只看见秦远骁眼中闪烁着堪称狂热光。   秦远城微微侧目,听见他说:“我们就比……谁能在剧本中活得更长吧。”   仿佛被阴冷的毒蛇盯住,秦远城瞳孔骤缩,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是你!”   “没错,就是我,反正早晚会被认出来,我不如直接告诉你,这样更有趣不是吗?”秦远骁得意洋洋,“对了,你要小心,我带了那个东西哦。”   听着他的话,秦远城眉头皱得死紧。陶呦呦坐在他们身后,看到秦远骁把手伸进口袋,不知道在摸索什么东西,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恐慌,在他把手伸出来的一瞬间,陶呦呦猛然从座位上弹起,扯着秦远城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身后。   秦远城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身前只到他胸口高的女孩,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被她紧紧握住的手腕。   陶呦呦挡在他身前,瞪着眼睛质问:“你口袋里是什么?”   秦远骁动作一顿,玩味地笑了笑:“这么护着你的o啊?我只是给他比赛的邀请函而已。”   “邀请函?”陶呦呦不信。   秦远骁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镀金的信封:“既然要继承秦氏,那秦家服装设计的传统手艺总不能丢吧?国际新锐设计大赛,敢不敢跟我比?”   服装设计大赛?陶呦呦简直要笑出声了,秦远城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可能答应,这种野鸡比赛有什么参加的必要,继承秦氏集团又不是应聘设计师,凭什么需要会做设计啊?   陶呦呦摆了摆手,正要说无聊,没成想一只手从她身后探出来,直接拿走了秦远骁手中的信封。   秦远城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又抬眼看向秦远骁:“好,不过如果你输了,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这话一语双关,可惜在座的各位都听不懂。秦远骁脸上笑意不减,仿佛有无尽用不完的好心情,他点了点头:“说定了,那比赛时见。”   “你要走了吗?”老夫人不舍地跟到秦远骁身边,后者却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挡在秦远城身前的陶呦呦。   “秦远城,你的alha不错,我很喜欢。”秦远骁脱口而出最后一句话,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陶呦呦闻言抖了一抖,心说她记得盛野性格也不是这样的啊,不过她也不太了解盛野就是了。只要考试不输给他,其余怎样都行。   那天之后,秦远城竟真的每日泡在书房里钻研服装设计。陶呦呦简直觉得他疯了。   难道这就是盛野的力量?除了男主剧本之外,他还拥有百分百蛊人之术,能让从没有设计经验的人短短几天爱上设计,还答应跟他比赛?   这难道不是在开玩笑?   ……   【陶争气,现在剧本男主还是秦远城吗?】陶呦呦站在书房外有些不确定,明天就是两人约好比赛的日子了,陶呦呦回想秦远骁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只觉得秦远城必输无疑,到时他万一履行约定,把秦氏集团拱手让出,那男主角之位八成就要易主了。过了一会儿,陶争气回复道:【主人,目前还是的。】   那就好。陶呦呦心底舒了一口气。   【主人有什么打算?】   【我嘛,我要在今天逼他承认喜欢我,提前把故事推到大结局。】   什么比赛不比赛,复仇不复仇的,这些剧情统统不要发生,那样就肯定没有主角换人风险了。   【什么?这么快就要走向结局了吗?】陶争气似乎还有点没玩够,它这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考试中,感觉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呢。   【没关系,以后你还有机会的。】陶呦呦眼中燃气斗志昂扬的火焰。   她拦下准备往书房送饭的陈姐,亲自端着食物点心敲了敲书房的门。   一道许久没有听过的低沉嗓音响起,隔着门有些失真地传入陶呦呦的耳朵,“进。”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呦呦心底不由自主地欢喜,或许她急着在今天进书房去找他,并不单单是为了结局而已。   书房里燃着檀木香,庄重古朴的实木家具令这里的空气都染上严谨冷肃的格调,屋子里有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陶呦呦踩着厚实的地毯,一步步朝里走去,沿路上散落着很多草稿废篇,她惊讶地发现秦远城竟然真的在认真筹备这场比赛。   那草稿上的线条从滞涩到流畅,那进步明显到令陶呦呦这个外行也都能一眼看得出来,她惊讶极了,心说秦远城是什么神仙?这种需要天赋的技巧也是可以靠着短期突击学会的吗?   “怎么是你?”秦远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陶呦呦愣怔地回过神,便看到秦远城站在书桌前看着自己。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为了方便画图,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了小臂处,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也放了下来,头发很顺,竟显得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柔和。   陶呦呦愣愣地瞪着眼睛,继而环顾四周:“这些……这些都是你画的?你之前学过画画吗?”   看着她这样吃惊的样子,秦远城有些忍不住笑意:“没有,都是我现学的。”   “我的天,那我可有点佩服你了。”陶呦呦放下盘子,来到书桌前探头去看秦远城刚刚完成的设计稿。   那是一条蓬蓬裙,可爱又俏皮的设计。   陶呦呦望着那流畅的线条,只觉得如果不告诉他这只是秦远城的练习之作,那她肯定以为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真好看。”陶呦呦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画布上的裙子,不禁夸赞。   秦远城见她这样,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真的好看吗?”   “好看,感觉你画的时候一定很用心。”   用心吗?秦远城也不知道,或许说……盛野也不知道。他看着秦远棠,除了心底复杂的情绪外,还有一种十分突兀的感觉——羡慕。   盛野羡慕她,一个单纯任性的剧本中的角色,生来被设定为富庶家庭的女儿,备受宠爱,拥有想要拥有的一切。而他呢,上天赐予他的东西都不会白给,比如【穿书后百分百男主剧本】的技能,还有……像现在这样,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   如果可以,他愿意像秦远棠一样,做剧本中的人物,不用思考那么多,只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像她一样遇到喜欢的就努力争取,遇到欣赏的就不吝夸赞,做自己想做的事。盛野想,或许这也是秦远棠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他画这条裙子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想着……或许秦远棠穿上会很好看。   “你在想什么?”陶呦呦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秦远城猛然回神,却尝到舌尖一甜。   陶呦呦将一块葡萄味的小蛋糕塞进了秦远城的嘴里。   “甜吗?”看着秦远城愣住的样子,陶呦呦笑嘻嘻地问。秦远城微微眯眼没有说话,葡萄与奶油的细腻触感在舌尖化开,他不喜欢吃甜食,总觉得有些腻。   但是,秦远棠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秦远城咽下蛋糕,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是个闷热的午后,窗外阳光炽烈,蝉鸣聒噪,没有一丝人声,书房内,空调机无声地工作,却难以降低两人之间愈发灼热的温度。   秦远城眼看着秦远棠越靠越近,然后他的腿碰到身后的座椅,整个人被推着跌坐进宽敞的皮椅中。   陶呦呦湿润清澈的眼眸变得像夏天里融化了的冰淇淋,目光与秦远城胶着在一起,粘腻地流淌着。   她欺身而上,吮掉了秦远城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奶油,短暂相处的柔软仿佛化作最刺骨的电流。   秦远城紧贴在椅背上,感觉嘴角一痛,接着那酥麻的痛楚便传遍四肢,他后腰发软,整个人陷进了皮椅里。   “确实很甜。”陶呦呦回味着刚刚吃掉的味道,眼中笑意更盛:“跟你的味道一模一样。”   “什么?”秦远城感觉压抑许久的信息素再次在这个女人的挑动下活跃起来,周遭的氧气仿佛不够了一样,他眼眶渐渐变得湿润,抓着秦远棠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等等……现在是白天。”秦远城偏过头去躲避秦远棠的亲昵,他看着窗外明亮的天色,只觉得羞赧更上一层。   陶呦呦却不想再等了,对她来说,考试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白天怎么了,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她胡乱地亲吻,桎梏秦远城推拒的双手,她整个人跨坐在宽阔的椅子上,将秦远城圈禁在自己双手掌控的一方境地。   “表哥,你让让我,好吗?”陶呦呦一边欺负人一边撒娇。   秦远城也想问,这小丫头是跟谁学的?为什么这么熟练?   暧昧往往在半推半就之间化作浓烈的火焰。   凛冽的松香消除了一丝苦夏的燥热,又撩拨得葡萄酒倾泻而出。   艳丽的红色爬上秦远城的眼角,他紧绷的神经忽而被攻陷,不由得低喘一声。   一只温暖的小手将甜蜜的奶油涂在了不该涂的地方。   “远棠,门……门没锁。”秦远城抓紧了身侧的扶手,他仿佛在海中浮沉,上无法透得氧气,下又无法触及实地。   巨浪翻涌,身边的浮木就是他唯一的指望。   “没关系,没人敢打扰我们。”陶呦呦说着又去亲了亲秦远城颤抖的眼皮,微咸的泪水被抿入口中,她高兴地抱紧忍不住战栗的秦远城:“表哥,你反应好大。”   陶呦呦脸色红扑扑的,真诚又惊喜地夸赞,可惜秦远城不需要她在这时候真实。   拥有他,珍惜他。陶呦呦不清楚这一刻的喜悦究竟来自哪里?   是alha对o的征服?   是秦远棠对秦远城的爱慕?   是即将走向结局的期待?   还是……仅仅在这一刻,灵魂接纳灵魂、一个人碰撞另一个人、这原始的、无法逃避的荷尔蒙?   原本精心设计的诱导台词变作一团乱麻,陶呦呦溺毙在葡萄酒中,她熏红着脸,一次次亲吻他所有脆弱难耐的地方,在他颤抖着压抑的哭腔中逼他开口说话。   “秦远城,你喜欢我吗?”   拜托了,说喜欢吧,她不想接受其他的答案。   如果他说喜欢,那么只要回答“我也是”,就能达成两情相悦的双箭头。然而这一刻,陶呦呦似乎忘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考试,忘记了自己只是来骗取一个结局,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肯定。   这也是alha的占有欲吗?陶呦呦不能确定,她只是在每一次欺负秦远城的时候,不停地问他:“说啊,你喜不喜欢我?”   秦远城攥着扶手的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他高大的身躯微躬着,紧咬着嘴唇不愿开口说话,他怕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秦远城,我在问你话,你喜欢我吗?”   任谁被这样狼狈地逼问都不会好受,何况是向来倨傲的秦远城,他嘴唇微动,不服气道:“那你呢?你喜欢秦远骁……唔!”   莫名其妙的话换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挞伐。他好像被钉在原地,一切感受都是自己的,一切感受又都不是自己的,他被控制、被求索,被不熟悉的感觉占领。   秦远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哭出声,他双手紧紧压着秦远棠的背,额头抵在她的颈窝,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   就像溺水,每一次沉入海底他都剧烈地打着颤,仿佛在无数飘摇的水草间挣扎一般,海面光影粼粼,不时有压抑不住的气泡从口鼻逸散而出,他感到眩晕、脱力,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   “远棠……我……我明天还有比赛。”秦远城实在受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然而陶呦呦偏不给他一个痛快,她坏心地退后,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秦远城,你说喜欢我,我就放过你。”   仿佛恶魔蛊惑人心。   秦远城浑身都在颤抖,在休息室遇到秦远棠之前,他从未有过这般体验,抑制剂帮他消减了情绪,压抑了感情,却也给他的身体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以至于如今只是最普通的方式,他都几乎要透不过气。   别人能承受的,他未必可以。   陌生的酸软侵蚀着他的神经,秦远棠艳丽的脸就像伊甸园诱人摘下的红苹果,秦远城也伸手抚上她细嫩的脸颊。   喜欢吗?秦远城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与他印象中不太一样。   后来,他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这样浅薄的情感配得上一句喜欢吗?   秦远城手臂勾着她的脖子压下,抬起头去吻她的唇,信息素在短暂的接触中疯狂交换,陶呦呦几乎迷失在这样一片温柔海中。忽然,她感觉颈后一凉,接着,她便在诧异的神情下双目失焦,整个人没电了一样栽倒下去。   秦远城感觉胸口一沉,秦远棠倒在他的身上,他仰头缓过一阵,后知后觉地把扔捏在手上的针管扔进了垃圾桶。   是镇定剂,秦远城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原本他打算晚点给秦远棠用,这样她就能昏睡更久,足以等到明天比赛结束。   【主人,你这样做是害怕连累到这个女孩吗?】雷霆在系统中与盛野交谈。   对待雷霆,盛野总是比较有耐心:【嗯。】   【可是,你不怕她伤心吗?据我所知,人们谈论爱情,首先要谈论信任。】   【我们不是爱情。】盛野道。   谁会爱上考试题里的人物呢?你会爱上总是让你帮忙写英语作文的李华吗?盛野觉得自己一直很坚定,他对秦远棠的照顾忍让,都是因为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他喜欢她眼中的自己,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普通的人。   【你应该看得出来她一直有意接近你吧?】雷霆对秦远棠这个角色充满怀疑,毕竟考试到现在,他们还没有锁定另一名考生的角色。   盛野迟疑片刻,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秦远棠的侧脸:【她在原著中就是这个性格。】   【我知道她喜欢她的表哥,可是……我总觉得她不那么简单。】   【有吗?我觉得她……傻乎乎的。】盛野道。   明明可以在第一次就强行标记,可她却只是进行了最简单的安抚,明明电梯坠落她就能减少一个劲敌,可她却义无反顾地闯进来,陪着他一起等待救援。   她在原著中那么喜欢秦远城,应该知道秦远城小时候被锁在柜子里听完了母亲与几个alha的苟且事,知道他害怕又黑又窄的密闭空间吧。   在盛野看来,秦远棠只是一个没有威胁,又一心喜欢自己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不应该被卷入明天的纷争中。   那个人是真正的危险。秦远城神情凝重,抱起秦远棠,轻手轻脚地将她放进书房的备用床上。沉沉的檀香安抚了焦躁的神经,秦远棠原本皱起的眉也在睡梦中慢慢松开。   秦远城最后看了看秦远棠,伸出去的手在即将触及脸颊的时候停住,指尖微动,他又收了回来。   还是……不打扰她了吧。   拿走设计稿,关灯,关门。秦远城离开书房。   雷霆万分严肃地提醒盛野:【明天就要见到他了,之前他说他带了那个东西,想必是数据消除器,主人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数据消除器可以幻化为任何形状,对于考试中的考生来说是致命的。这东西原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死已知虚拟世界中不合格的剧本设计师。   在虚拟世界中,设计师或考生如遇意外死亡,则会回到现实世界,可是,如果是被数据消除器抹消,那么他在虚拟世界将会消失无踪,亲朋好友从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人,此人一切存在过的痕迹统统会被抹杀,不仅如此,他寄存在现实世界的□□也会失去生理机能,陷入永久的沉睡。   不过,盛野并不害怕,这已经不是他们交手的第一次了。每当他进入虚拟世界,那个人就如影随形,从未有过例外,不过,从结果来看,似乎每一次都是盛野赢。   走廊上,盛野脸色冰冷,目光沉沉,他还记得那天他威胁自己的话,秦远骁对秦远城说的那句:“你的alha不错,我很喜欢。”   呵,打不过就使手段,真令人失望,不过……盛野心想,他不会让秦远棠卷入他们两人之间。   ……   陶呦呦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她恹恹地坐起,看着窗外昏昏暮色,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陶争气,考试还在进行吗?我还在剧本里吗?】   【当然,主人你想啥呢,你看看你身上那个毛毯,还是秦远城给你盖的。】   怎么会这样?陶呦呦裹紧小毯子,欲哭无泪。她原本计划着骗秦远城一句喜欢就强行hayendg,快乐大结局的,现在看来是计划失败了?   【何止是失败。】即使是打字,陶争气的语气看起来也十分嫌弃:【你被人家一针镇定剂撂倒的时候我真的痛心疾首!这次考试我的参与感也太低了吧,就陪着你在这躺了两天一夜,现在眼瞅着又要到晚上了。】   【什么???两天一夜!】陶呦呦震惊到标点符号都不会用了。   她慌慌张张一个猛子跳下床,穿好鞋便朝外跑去,心里仿佛在打鼓。秦远城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让自己昏睡这么久,两天一夜过去,比赛是不是已经结束了?世界线有发生变动吗?男主换人了吗?她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了吗?   一连串的问号催着她越跑越快。然而,陶呦呦跑着跑着,却发现身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似乎家里总有那么几个仆从明里暗里地盯着她,当她察觉到视线一回头,那些人又开始假装忙碌起来。   “哎,你老盯着我干什么?”陶呦呦没心情迂回,抓住一个偷看的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那人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大小姐会这么直白,慌乱下竟口不择言地承认:“我,我没有,不是老爷吩咐的!”   老爷?陶呦呦垂眸扫了一眼男人身上的工牌,嗤笑一声:“表叔要你盯着我?他在哪?”   “我我,我不知道啊!”那个男人差点给秦远棠跪下了,谁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从小任性妄为,为了逼供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实在太正常不过。   “求求你了,我也是按照吩咐办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我吧!”这仆从的演技堪比专业演员,鼻涕眼泪说来就来。   陶呦呦嫌弃地连忙甩手,心底憋着一股火倏地就燃烧起来:“行,不知道是吧,我自己去!反正无非就是去找秦远城的麻烦,我找到秦远城还怕找不到他?”   “保镖呢!把这些表叔家的走狗都给我抓起来!”陶呦呦言毕,一群黑衣黑裤的精壮男人呼啦啦跑进来,可是他们竟不是针对那些家仆,而是呈包围状将陶呦呦堵在了家里。   陶呦呦愣了一瞬,继而不由得冷笑:“好啊,不知道表叔一家究竟布了什么局,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大小姐,我们奉命不许您外出。”   “你们最好能拦住我。”陶呦呦说着,在系统里敲陶争气【你要的参与感来了,准备启动技能!】   【啊?主人,你别忘了,你现在只能让离你最近的男人变o。】   【那就一个个来呗。】陶呦呦目光灼灼,凛冽松香毫无遮挡地蔓延出来。   她心说好在霸总里一般都把保镖设定成男人,不然她的技能还没有用武之地了呢!   ……   另一边,国际新锐设计的比赛结果已经出炉,颁奖嘉宾在舞台上激动宣布获得第一名的是秦氏集团现任集团总裁秦远城。   大屏幕里开始播放早已准备好的宣传片,主持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秦氏集团历年来取得的辉煌成就,所有人翘首以盼,然而唯独缺少了领奖人。   废弃仓库里,秦远城被三五个alha围住,空气里是不同alha信息素交融在一起呛鼻的味道,而仓库另一角,秦家上上下下叫得出名字的人,表叔、婶婶、程丽诗……那些靠着秦远城养活,又妄图敲骨吸髓榨干秦氏每一滴油水的人全部作壁上观,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是他们在得知秦远城是oega不可以被多个alha标记,不同的信息素会在o的身体里冲撞排斥,最终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轻则神经麻痹瘫痪残疾,重则可能丧命。   “秦远城,这是你咎由自取。”   “谁叫你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狂妄自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这样就能壮大声势,仿佛这样自己做的就是好事一件,谁都没有错。   秦远城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同的alha信息素铺天盖地朝他轰炸而来,就算他之前吃过抑制剂,此时也丝毫无法招架。   耳畔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地眩晕,他背靠墙壁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卑劣,下流……一切利用o性别弱点进行攻击的手段都是一样无耻。   秦远城从没体会过这般被动的时候,或者说,盛野从没面临过这种窘境。他从来都是一呼百应、顺我者昌的男主剧本,为什么这一次就要处处受到挟制、处处碰壁、处处被算计?   后颈的腺体在此般疯狂的刺激下已经律动得几乎要跳出来,浑身的热度伴随着眩晕恶心将他折磨得再无一点力气,他像受了重伤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一双眼睛透着要将人撕碎的戾气。   “你们还在等什么?夜长梦多!”表叔催促着大喊了一声,那些被雇佣而来的alha闻言互相看了看,接着便摩拳擦掌地朝秦远城走来。   【主人!我们登出系统吧!这种考试内容您没必要承受!】雷霆焦急道,他只是一串数据,在这种时候也无法化作实体帮助主人攻击。   盛野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视野里的黑斑,他略作思索拒绝了雷霆的提议。如果他此时登出系统,此次考试成绩作废不说,若另一个考生还未考完,这个虚拟世界则不会停下,那么承受这一切的将是秦远城本人。   他不能这样做。   剧本设计师的要义便是尊重虚拟世界的每一个角色,因为当一个人真正成为了剧本设计师,进入他的世界的都将是在现实世界里活生生的人,他们不是数据,他们是一段意识,一段灵魂。   就像现在,真正的秦远城没有做错什么,他才是没必要承受这一切的人。   【主人!】雷霆快要急哭了。   秦远城看着那些人慢慢逼近,右手伸向口袋,那里面有一枚打火机。这是最后的关头了,废弃仓库易燃物品众多,不如就在此处了结一切。   可惜,未等他拿出打火机,一个alha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将腕骨捏碎,秦远城被扯得一个趔趄,痛叫一声,又被迫吸入大量陌生alha的信息素。   他开始失去力气,干呕痉挛,不同的人拉扯他,将他摔在地上,又扯着衣领拉起来,将他按在墙上,让他的脸蹭着冰冷的石灰。   o面前的劣势此时显露无疑,秦远城毫无办法,第一次感到无力和恐惧。   他无可避免地想起阴暗潮湿的童年,他的母亲,狭窄的衣柜,还有数不清的alha……   不要……不要这样……   他憎恶地看向冷眼旁观的秦氏家族,一群见不得光的蛆虫,阴沟里的老鼠。   他被七手八脚地钳制住四肢,按着后脑被迫低下头去,露出脆弱的脖子和跳动的腺体。   别……   秦远城克制不住地发抖,在粗糙指腹刮蹭过后颈时,他把嘴唇咬出了血。   “秦总真好看,您这张脸只配做o啊。”   “叫两声来听听,不然多没趣。”   他们嘻嘻哈哈地调笑着,秦远城乌黑的眼眸被恨意覆盖,然而他早已被信息素攻击得溃不成军,仅靠意志力维持的一抹清醒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那群人即将咬上秦远城后颈的时候,一道蓝光“唰”地一下划开人群,压在秦远城身上那个人当即被光晕冲散,化作一串纷飞的数据,如磷火般消失在半空中。   “呀!”有人惊叫一声,然而惊叫过后又渐渐销声匿迹。   逢此惊变,众人只是愣怔瞬间,紧接着便又恢复刚刚的动作,仿若无事发生。   是数据消除器的威力。   秦远城微微睁开眼睛,可惜他现在头疼欲裂,什么也看不清,他听见秦远骁的声音:“我都还没出手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盛野,你真是越来越令我瞧不起。”   ……   【主人,秦远骁把秦家众人都绑起来了,他还把那些企图欺负你的alha都用数据消除器抹消了!】   不知过了多久,盛野听到了雷霆的声音。他试图睁开眼睛,却仿佛困于黑暗之中,浑身灼烧般的热度令他难以承受。   秦远骁拍了拍手,看着仓库一角被捆成一团、堵住嘴巴,却还是哭叫不停的人们,心情出乎意外地好。   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秦远城。   真是不得了的体验,他还从没见过盛野如此落魄狼狈的时候呢。他手上拿着一把泛着幽幽蓝光的匕首,那就是数据消除器,匕首在他修长的指间来回旋转,他好似都弄猎物的野猫,迈着慵懒地步子走到秦远城身边。   秦远骁轻笑着拍了拍秦远城的脸:“这次是我赢了,可惜这次过后,就没有下次了。”   匕首高举,秦远骁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恨意,只要……只要刀尖没入秦远城的心脏,那么另一个世界里,睡眠舱中的盛野将永远不会醒来。   这就是我要的,这就是我要的!如此想着,秦远骁猛地把匕首朝下刺去。   金属摩擦出刺耳声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哼,秦远骁倒伏在地上,露出他身后秦远棠高举铁棍的身影。   陶呦呦心脏跳得就像要蹦出来,一呼一吸间喉管里都带着血味,天知道她解决那么多壮汉后,又拼劲全力赶到比赛现场,没想到到处找不到人,最后在复杂的信息素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葡萄酒甜……那一刻她的喜悦几乎满溢而出。   她又不要命一般跑到这个角落里的废弃仓库,竟正看到秦远骁行凶的一幕。   陶呦呦不认识数据消除器,她只知道情况危急,当即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抽出一根铁棒,照着秦远骁的脑袋敲了下去。   “远城!远城你没事吧!”陶呦呦扔了铁棍,连忙把浑身高热昏迷不醒的男人扶起来。   她揪心地探头看了看他的后颈,好在,皮肤上没有一丝一毫受到伤害的痕迹。秦远城歪靠在她的怀里,肌肤相贴处,热度几乎要把人融化。   真实的接触,沉重又滚烫的人。这一刻,陶呦呦几乎忘记了这是一场考试,秦远城不只是一个剧本中的角色,他更是她的o,是她标记过,给过承诺的人。   无关分数,无关结局,陶呦呦捧过秦远城的脸,心急如焚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第17章 喜欢   熟悉的荷尔蒙再次共鸣,松香是最佳的安抚工具,那信息素的味道就像清冽的雪、细腻的雨,一点一点洗刷掉污秽的气味,洗刷掉侮辱、委屈。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一次只能解决一个保镖,我应该早点来的。”泪水不知何时流下,陶呦呦紧紧抱着秦远城,满腔的后悔与后怕揪扯着心脏,她第一次感到如此难过与心酸。   是我入戏太深吗?陶呦呦想,可是怀中的人心脏确实地跳动着,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呀。   陶呦呦再次低头,吻住秦远城干裂的唇瓣。   我在这。   我会陪你的。   别怕。   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他,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唤醒他。   秦远城迷蒙中先是感觉到温暖,继而,无边的黑暗出现裂隙,有光一点点洒下来。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是盛野,是秦远城。   好温柔的声音,好温暖的怀抱……   尽管没有在叫他,但盛野却有些贪恋这份温柔了。他混混沌沌地想,如果有人也这样对我该多好。   “别哭了。”盛野终于从温柔乡中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入眼就是秦远棠哭皱了的一张小脸。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替她擦眼泪。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陶呦呦喜出望外,她费力地搀扶秦远城起身,想要带他去外面通通气,“别担心,我们待会出去就报警,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些人?秦远城眉梢微动,却不动声色地问:“所有人吗?他们这次可是犯了刑事罪,要判刑的。”   “判刑怎么了,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不会想算了吧?”陶呦呦看起来义愤填膺,那愤怒不似作假。   秦远城愣了一瞬。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不是自己相像的那样,原来是他想得简单。   秦远城沉默片刻,又忍不住低头去看身边的女孩,明丽的长相,精致的五官,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当她直视你的时候就好像能看到你的心里。   他嘴唇开合,忽然在门口站定,直直望向秦远棠的那双眼睛。   “怎么了?”陶呦呦问。   秦远城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期待又怕落空:“远棠,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不是为了分数,不是为了考试,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对我动心。   陶呦呦还不知自己刚刚露出破绽,她本应张口就答喜欢,可不知道为何,看着秦远城此时的神情,她忽然住了口,忍不住思索起来。   如此这般在考试的紧张氛围里,在abo信息素的扰乱刺激下,两个人产生瞬时的心动究竟算不算喜欢?   好一会儿,陶呦呦眼珠微动,开口却避开秦远城的视线,她脸颊发热,不熟练地剖白:“至少……我说至少,在刚刚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嗯。”秦远城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润上了一层水色,他是开心的吧,有这一瞬的真心,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你呢!”陶呦呦的心再次不争气地跳起来,此情此景,实在很适合互相表白。只是,迎着漫天红霞,她不知自己脸上的绯红是霞光还是别的,就像她也不知自己心跳是期待he结局,还是仅仅为了秦远城的一个答案。   “你喜欢我吗?”陶呦呦问。   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天边的云彩粉粉的,空气在这一刻都仿佛染上甜味。   秦远城看着她,一向冰冷的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一个略显狂傲的笑。   陶呦呦猝然睁大眼睛,那一瞬间她在秦远城脸上看到了属于盛野的笑容,然而还没等她震惊,秦远城猛然间一把将她推出仓库门外,那扇破落的门在她眼前轰然关闭。   “等等!秦远城!”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陶呦呦慌忙去砸那扇破门。   秦远城不顾她的哭喊,轻笑着打开打火机,燃烧的火焰很快吞噬了整座废弃仓库,火苗在秦远城漆黑的眼瞳中闪烁,跃动。   仓库里是经年仇怨一朝了结,仓库外,秦远棠的哭声被淹没进风里。   他站在滚滚热浪间,轻轻靠在了离秦远棠最近的那扇门上,火苗也逐渐吞噬了他。女孩子的问话仿佛在耳边回荡:   “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   【嘀——考试时间到!】   陶呦呦正哭着,就被唰啦一下从虚拟世界《霸总娇妻哪里逃》中弹了出来。   四周虚无一片,她被一束追光灯照亮,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发着光。   这地方我熟,陶呦呦心想着,抹了抹还没干透的眼泪。   每次考完试,学生们都会在属于自己的复盘空间里停留片刻,为的就是趁着记忆深刻,看看自己在这次考试中的表现有哪里需要改进。   以往,陶呦呦在这里就是渡劫,每每都要被骂个把钟头。不过这次估计也差不离,因为……想到刚刚的情形,陶呦呦就深感一阵郁闷。   最后关头,盛野明显是识破她就是另一位考生了,所以他才那样笑,又故意不答她的话,还毅然决然地走了复仇be路线。   “他……他死了吗?”陶呦呦也是第一次在考试中经历这么惨烈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一头小鹿忽然从虚空中蹦了出来,陶争气撒欢地在陶呦呦身边绕来绕去,似乎这次玩得很开心,在复盘空间里,能力媒介被赋予代表系统传达试题解析的使命,是可以说话的,此时它便蹦蹦跳跳地回答陶呦呦的问题:   “没有,主人,他没有死,考试系统是不允许考生自杀的,不过为了be线的顺利进行,秦远城在点燃仓库后系统就会自动判断be成立,然后世界就会被冻结了,只有点火没有后续,谁也没死,谁也没死。”   “这样啊,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多遍‘谁也没死’?”陶呦呦抽抽嗒嗒,为自己刚刚的眼泪感到不值。   陶争气摇头晃脑:“我强调一下罢了,毕竟学校里管得严,我现在又是代表系统说话,万一哪个不小心误导了你这样的傻孩子,我可是要背黑锅的。”   “对了,我是怎么露陷的?要是秦远城一直没发现我的考生身份,估计这次考试就是he了,我有悔!”   “这个嘛……”陶争气嫌弃地看了陶呦呦一眼,蹄子一点,调出一个视频片段,是刚刚在仓库门口的对话。“你看这段,秦远城明显在试探你,问你所有都判刑的事,你还傻了吧唧地说全都给抓起来,你忘了你妈程丽诗也在那群人里了吗?”   陶争气恨铁不成钢地关掉视频:“秦远城肯定在那时候就察觉了,所以最后关头他才态度大变,还极力促成了be结局,让你一个人哭得撕心裂肺。”   “他好狠。”陶呦呦气呼呼,心说这次还是没能给他教训,下次考试一定要灭灭他的威风,让他长长记性!   “对了,那秦远骁是怎么回事?他是打哪来的?以前的考试里从来没见过这种半路插进来的角色。”陶呦呦想到那个作妖男就心理不适,要不是他,她们也不会去那个偏远郊区,秦远城也就不会被堵在小仓库里。   谁知,本以为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可是陶争气听完却好像系统卡住了一样,周遭忽然没了声息,头顶追光灯几度乱闪,陶呦呦吓了一跳,紧接着,复盘空间内响起警报铃声,红色的警示灯滴滴作响地叫嚣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陶呦呦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抱紧陶争气。忽然,她眼前一闪,竟然不由分说地被弹出复盘空间。   陶呦呦头晕目眩地在睡眠舱里醒来,她透过透明材料膜看向冷冰冰的17号模拟室,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一点点平复下来。   究竟什么情况,她还是头一回被复盘空间拉警报,难道那个秦远骁是什么不能提的人吗?   陶呦呦跳出睡眠舱,路过身边另一个睡眠舱时忍不住朝里看了看,果然,盛野还没醒。   看来只有自己是被意外弹出来的了。这次考试虽然自己绞尽脑汁,但最后还是be,果然盛野还是有两下子的。   陶呦呦有些不甘心地透过睡眠舱看盛野熟睡中的脸,就像刚刚复盘空间里说的那样,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脸色精神得一比,嘴唇都红润有光泽。   嘴唇……看着看着,陶呦呦不禁想到刚刚考试中那翻来覆去的接吻。   哎呀,都是同学,实在太尴尬!还是赶紧趁着盛野没醒过来溜吧。于是,怂包陶呦呦同学回到现实世界后再次恢复怂包人设,脸红心跳地落荒而逃了。   过了好一会儿盛野才悠悠睁开眼睛。   他脸色很难看,仿佛别人欠了他二百吊钱,睡眠舱缓缓打开,盛野起身,忽然动作一顿,不由得抬手按住左侧肋骨附近。   在《霸总娇妻哪里逃》中,秦远骁被打倒时,数据消除器幻化化的匕首不小心在他身上划了一道。结果回到现实世界自然也没有痊愈。   可恶。盛野侧头朝身旁的睡眠舱里瞥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显然人已经走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没在考试之前看看这位对手长什么样。   为什么她的技能那么奇怪,是可以改变虚拟世界的世界观吗?   盛野一想到自己被人按在沙发里、电梯间、皮椅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他就觉得腰疼。   究竟是谁?之前也没听说哪位同学有这种技能。   若不是有这种奇葩技能,他也不至于在那位面前丢这么大的人,还差点挂了。   晦气,盛野离开17号模拟教室时还在恶狠狠地想,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女生在玩弄我,不然……   很快,到了出成绩的日子。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涌向智慧彩屏通告栏。每个学生的分数和排名都在榜单上闪烁浮动着。   郑青清拉着陶呦呦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地挤进人群,还没等陶呦呦站稳,她就眼尖地看到她的名字:“呀!呦呦你进步好大!”   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几个同班熟悉她们的同学也纷纷表示祝贺:“就是呀,这次考试你提高了三十多名,进步神速呀!”   “这应该是顺利达成结局了吧,分数好高。”   “是啊,好羡慕呢。”   同学们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就把陶呦呦拱成了视线的焦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还好啦,其实也没什么。”   郑青清疯狂地跟她拥抱,说着什么必须搓一顿好好庆祝。可是陶呦呦却并不能开心得起来。她想起刚刚考完试那天的事。   她对自己被弹出复盘空间耿耿于怀,生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于是一离开17号模拟教室,她便去找了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是个和蔼的奶奶,平日里有什么困难困惑都可以找她商量,同学们都亲切地叫她知心奶奶。   于是,陶呦呦一发现不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她。   可是这一次,当她说出自己刚一提到秦远骁复盘空间就卡住亮起了红灯时,知心奶奶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慢悠悠地安慰说:“不着急,不碍事。”   她一反常态地推了推老花镜,严肃道:“这件事你还跟别人说了没有?”   陶呦呦一愣,连忙摇了摇头。   知心奶奶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记住这件事不可以对其他人说,不然学校会追究你的责任,当然,为了奖励你保守秘密,我会与年级组一同商议,给你本次考试增加一些分数,你知道的,考试成绩对你将来找工作很重要,他们会看你每一次的成绩。”   “我……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陶呦呦懵懂地点了点头,隐隐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关系重大,她也许无意间接触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眼见着陶呦呦神情恍惚,郑青清莫名地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了?考了高分还不高兴吗?”   “没有。”陶呦呦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她应得的分数,然而更令她牵挂的问题是,那个闯入虚拟世界的人究竟是谁?   另一边,从来不看考试排名的盛野竟然破天荒地来到智慧彩屏前,这可是稀客,不少同学好奇地看他,也有胆大的上去搭话:“又是第一啊,白来一趟吧?”   盛野拽得很,谁也不理。他也压根不看自己的排名。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字里,他一眼看到陶呦呦三个字,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个女孩之前的成绩似乎都很糟糕。   哼,盛野周身气场冷得能结冰,他盯着那个名字,凉飕飕地想,这次额外加分的同学应该就是她吧。 第18章 巧遇   陶呦呦,女,22岁,身高164,生日未知,体重未知,能力媒介为梅花鹿,具体技能未知……   档案室里,机械手臂将盛野托向最高处,他坐在上面,点击悬浮着的蓝色光屏,那上面是穿书系所有学生的公开档案。   看着陶呦呦的资料,盛野不禁皱眉,心说怎么这么多的未知。   他只是想来查一查陶呦呦的技能,看看那该死的女a男o究竟是不是她搞出来的而已。   这几天他总是不断梦到考试里发生的事情,每每惊醒,梦里的感觉仍旧残留着,令他心慌气短,冷汗涔涔。   他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秦远棠的脸,想到她在自己耳边说话的语气,想到冷淡的松香和情难自禁地滚烫触碰。   盛野还从没有一次被考试过程影响得这么深。   他阴沉着脸看向悬浮在半空的档案,陶呦呦的寸照就浮现在他眼前,不知是几年前照的,还带着浓浓的学生气,素面朝天的一张脸,浅浅地笑着。   盛野的视线在她目视前方的双眼上掠过,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他竟也觉得自己像是正被这双眼睛看着,那么清澈、真诚的眼睛……   手指不由自主地朝前伸去,却一不小心从照片中穿过。   页面提示:【此处不可点击】   盛野感觉指尖发烫,一股恼火从心底蔓延上来。他看着照片上青涩的女孩,眉头渐渐又纠结在一起,郁结的情绪在心里不上不下地卡着。   陶呦呦,你到底是不是看谁都用这个眼神?   他正想着,档案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盛野一怔,连忙抹掉查找记录。   他坐在高高的机械手臂上,一时间下不来,干脆打开信号屏蔽装置,顿时,在外人看来,他连同整个机械手臂都好像隐身了一样。   信号屏蔽装置像一层透明的光罩,盛野透过流动的光晕,惊讶地发现进来的人竟是陶呦呦。   她来干什么?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想。   陶呦呦头顶戴着一个信号搜索仪,一进档案室她就启动按钮,大面积搜索后确认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眼见着松了口气,来到盛野脚下的穿书系档案区。   “帮我查一下2222级盛野的档案。”   【请稍等。】系统响起机械的声音,一架新的机械手臂伸到陶呦呦面前。   盛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眸色变得深沉,好巧。   机械手臂升起来,陶呦呦丝毫没有察觉身旁还有别人,不怪她心大,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功能如此强大的信号屏蔽装置,简直跟超能力一样了。   盛野的基本资料在半空中展开,陶呦呦抓了抓衣角,仰着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然而,她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因为盛野的资料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啊?”   陶呦呦伸出手指上去触摸了两下,应该显示资料的页面毫无反应。   “出故障了吗?”陶呦呦搞不懂,这个档案是每个学生入学时都要填的,不会涉及什么隐私信息,也方便有同学想要找人一起练习的时候,快速寻找到技能相匹配的同学。   然而盛野的资料上,除了一张照片之外什么都没有。   “怪胎!”陶呦呦气呼呼地在照片上戳了戳,无视系统弹出的【此处不可点击】提示,泄愤一样嘟囔:“这人怎么这样,脾气差就算了,还装神秘!”   不过,这似乎也佐证了她的猜想,盛野、那个闯入考试中的秦远骁还有年级组长,他们似乎都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盛野就在陶呦呦一臂之隔的位置看着她,听她骂自己。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陶呦呦的侧脸鼓鼓的,看起来有点好玩。   在他的记忆里,陶呦呦不像秦远棠那么艳丽肆意,她挺低调的,在此之前,盛野几乎对她没有一点印象。   这样的女孩真的会变得像在虚拟世界中一样吗?盛野记仇地想起在休息室里她威胁自己的样子,总觉得眼前的女孩软软弱弱的,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况且,她的技能到底是不是女a男o?   盛野有一瞬间的走神,陶呦呦就在这时倾身过来,她的目光被盛野身旁的对战练习题库吸引了。   “五年穿书,三年模拟,随机匹配,快乐练习……”陶呦呦努力探身过去,一只手撑在架子上,另一只手费劲地抽出这个虚拟世界储存器。   就着这个姿势,她低着头仔细研究。   陶呦呦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盛野就有点惨了,他刚刚没反应过来,结果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此时他背身贴在题库架子上,身后是一排排的贴了各个世界标签的铁盒,而面前,陶呦呦的呼吸都吹到他的脸上了。   这……这是被壁咚了吗?   盛野有些懵,陶呦呦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储存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嘴巴微微开合地默念着使用规则。   盛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别开视线,他垂在身后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后的横栏,信号屏蔽装置仍在兢兢业业运作,可盛野有些担心控制不住的心跳声暴露自己。   该死,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   陶呦呦在挑选练习题的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她选择困难症病发,专心地一个接一个翻看起来。   盛野被她小小的臂弯圈着,动也不敢动,只能一下一下地滚动喉结,不自然地眨眼。   终于,陶呦呦面上一喜,似乎发现了令她满意的试题。盛野见状放松下来,心说总算要走了。   可没想到,他刚一松懈,就看见陶呦呦美滋滋地俯身朝他靠近。   喂……等等!盛野想闪开已经来不及,陶呦呦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热度一触及散。   “咦?”陶呦呦手上拿着新的练习题,却微微愣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刚刚是有什么错觉吗?她莫名地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呀?   在她看不见的流光罩子里,盛野紧贴在架子上,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恶!盛野抿了抿唇,眼神又羞又愤,只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恶狠狠地瞪了陶呦呦一眼,目光一转又看到她手上拿着的虚拟世界储存器,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情劫渡》。   似乎仙侠世界观的练习题。   陶呦呦如获至宝,捧着储存器降下机械手臂,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要想打败好学生盛野,可不就是要勤加练习。   而且这种练习对手都是随机的,还可以选定人机对战,这样面对系统机器,陶呦呦就更放得开了。   不如就选人机练习,打着如意算盘,陶呦呦高兴地离开了档案室。   她走后,盛野缓缓接触了信号屏蔽,耳尖上的红晕还没消散,他连接自己的能力媒介,冷声道:“雷霆,帮我锁定陶呦呦的练习生id,我要跟她匹配。” 第19章 仙门   练习不像考试那么严谨,陶呦呦随便找了一间模拟教室就进去了。   躺进休眠舱,扫描题库,链接能力媒介,休眠……她闭上眼睛,没注意到一个人影跟在自己身后也进了这间模拟教室。   【请选择练习方式。】   一片虚无中,系统发来提示消息。陶呦呦睁眼,看见自己面前浮现出两个巨大的选项:   请练习生id05487选择【随机匹配】或【人机练习】。   唔,随便选一个吧,陶呦呦伸出手。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雷霆监视,身旁的休眠舱偷偷与她的连上了电波,此时,隔着一道她看不见的监视屏,在另一片虚无空间里盛野正肆无忌惮地观察她。   雪豹雷霆蹲坐着,姿态庄严,它的双眼冒着银白色的光,证明它正在高强度地运作,入侵别人的虚拟空间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相比之下,盛野姿态就随意多了,他半蹲在雷霆旁边,一只手搂着雪豹,另一只手去挠大猫的下巴,看戏一样视线不时扫向陶呦呦:“你说他会选哪个?”   盛野是希望她能选随机匹配的,这样他比较好发挥。   然而这时,陶争气出现在陶呦呦身边,这只小鹿倒是活泼得很,眼睛像陶呦呦一样又大又水灵灵的,它抖了抖毛,开始帮它的菜鸟主人讲解两个选项的不同:“主人,我建议你选择随机匹配哦,这样能匹配到真正的同学,练习模式也跟考试一样,两人抽取he或be剧情,然后就看各人能力啦,有针对的练习才对考试比较有用嘛。”   “啊?”陶呦呦有些动摇,“那人机练习是什么模式?”   “人机?”陶呦呦有些轻蔑地抬起脑袋,小蹄子刨了刨地:“主人难道没玩过游戏吗?系统拟定的程序不知变通,跟正规考试比起来难度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没有挑战性。”   “没错。”另一空间的盛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这头蠢鹿倒是挺合我意。”   “喵?”原本正威风凛凛监视的雷霆闻言忽然转头,圆眼睛里蓄满不可置信的泪花。盛野嘶了一声,连忙拍打雷霆的脖子:“干什么呢,继续监视啊!”   监视屏闪了两下,恢复了画面,雪豹委屈兮兮地垂着脑袋矮了一截,盛野无奈地揉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耳朵:“食草动物的醋你都吃,丢不丢人。”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盛野发现陶呦呦竟然选择了人机练习。   “什么?”盛野气得拍雪豹脑袋:“都怪你!”   “为什么怪我,是她自己选的。”雷霆用最庄严的声音说着最委屈的话。   盛野不大高兴,低语道:“这怎么办?人机练习,我还怎么跟进剧本里观察她?”   雷霆梗着脖子,眼泪汪汪的叼着自己的尾巴:“也不是没办法,可以把你的意识传送进情劫渡的世界,你作为旁观者附着在男主殷殊身上,与他共用躯壳,用他的眼睛去看,用他的身体去感受……”   闻言盛野不知想到什么,耳朵骤然变得通红,气得又打了雷霆的脑袋一下:“乱说什么……什么虎狼之词。”   雷霆喵呜地哭了一声,争辩:“怎么了嘛,本来就是这样,再说,我说的只能是雪豹的语言,哪里有虎狼之词,你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小动物?”   盛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这只能力媒介怎么回事,天天乱吃飞醋,搞得他好像什么人间海王一样,也不知道这脾气随谁?   那边陶呦呦眼看着已经进入世界了,这边雷霆还在拿脑袋拱盛野,差点给他拱个跟头。性感雪豹在线撒娇,盛野也只能自己的媒介自己宠,无语地抱住大猫又拍又哄。   毛茸茸的尾巴不断扫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盛野琢磨着雷霆给出的办法,将意识寄托在殷殊身上,只能观察和感受,不能左右人物的想法和动作,这样看起来似乎太过被动了,不过……他只是侵入陶呦呦的虚拟世界,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就按你说的来吧。”打定主意,盛野按住雷霆的脑袋,他实在很想知道陶呦呦的技能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额头碰上雪豹的鼻子,一阵光芒闪过,盛野入侵了陶呦呦的虚拟世界。   ……   钟灵山,聆天台。   陶呦呦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偌大的广场上。烈阳高照,她拄着一根比她还高的扫帚打瞌睡。   这就开始了?陶呦呦不禁有些振奋,她四处打量,这高台上只有她一人,周遭群山环绕,灵气充盈,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质地飘逸蓝白相衬的古代衣裙,袖口领口还有图案繁杂的绣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精致好看。   “这就是钟灵派的校服吗?我这次的人物是——”   【是修仙世家钟灵派唯一的小师妹——陆琬枝。】脑海中,陶争气再次征用公屏。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在这做值日呢。陶呦呦懂了。根据之前的,她这次穿成了钟灵派长老的女儿,也是钟灵山唯一的女弟子,团宠陆琬枝。   陆琬枝活泼可爱,长相更是被原著形容为“出水芙蓉”,六岁显现灵脉,被试灵石判定为精粹水灵根,本以为只要用心培养,以后她就是全钟灵山的最强奶妈,谁知这孩子日益修炼,百年过去,竟停在炼体期迟迟没有进益。   于是,各位师兄便自己辅修奶妈技能,不再寄希望于陆琬枝。如今又是几度春秋,部分师兄已经可以把自己奶得很好了,陆琬枝仍然天赋平平、灵力平平。   原本“全钟灵山的希望”就这样悠哉游哉地长成了“全钟灵山的废物点心”。   她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因此也总是被长老们罚去打扫聆天台,如今已经是个熟练工了。   倒不是长老们欺负她,每次只要罚她打扫,必定有师兄争相帮忙,所有人都宠着她这个小师妹,却唯独一人对她冷若冰霜,不用说,就是男主角。   正想着,一名少年模样的弟子火急火燎地飞掠上聆天台,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师妹!小师妹!快别扫了,大师兄除妖回来了!马上就到山脚啦!”   “是吗?”陶呦呦眼睛一亮,唰地一下扔了扫帚,“快带我去!”   要见男主角了,陶呦呦激动得脸蛋发红,因为……原著描述的男主角可是个高岭之花,面若皎月,气质出尘,是个清冷如天仙一般的妙人。   把这样的妙人变成o多有意思啊!这也是陶呦呦最后选择人机练习的原因,说来惭愧,她在上次的考试剧本中食髓知味,感觉这项技能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不过……这种容易连累剧本被锁定的技能,拿来坑哪位同学都有些于心不忍,不如在系统数据捏的人物身上好好练习一番。   对了,陶呦呦想起进入情劫渡这个剧本之前陶争气的提示,在这里,她的女a男o技能要换个符合世界观的名字,alha以乾阳取代,beta以中庸取代,o则以坤阴代替。左右一个名字的事,不妨碍什么。   身边的景色如流水般飞速掠过,凉风阵阵,陶呦呦抓着刚刚那位报信师兄的衣服,与他一起御剑飞往山脚。   大师兄不愧是全师门的偶像,听闻他历时一年重回钟灵山,不知有多少人放弃修炼闭关,专门出来迎接。   山脚下人头攒动,乌泱乌泱站了两排人,各个穿着钟灵山的校服,小风一吹,复制粘贴般的飘飘若仙。   陶呦呦在半空中看着,心说这场面跟宇宙歌姬开演唱会差不多。   灵剑停在不高不矮的位置,陶呦呦一跃而下,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哪呢哪呢?大师兄人呢?”她掉进师兄堆里,就像小鸡崽立于鹤群,非得蹦着高才能露出一点脑袋。   同是来迎接的师兄们打趣她:“平时见我们没有这么积极,大师兄一回来就高兴成这样?”   “就是啊,你灵脉有异无法突破,许是因为杂念太多,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吧?”   “莫要笑话师妹,谁不知道大师兄一心证道,惦记他还不如去惦记山顶那棵老树!”   “哈哈哈哈,怕老树成精,师兄也不知情为何物……”   原来男人多了也嘴碎爱吵,陶呦呦说不过他们,干脆直接捂住耳朵。   忽然有人大喊:“大师兄在那!”   顿时,人群兴奋起来,纷纷朝那人所指方向看去,陶呦呦也连忙跟着去看,可惜那群人都比她高,她跳来跳去只能看到满眼的后脑勺和呼呼啦啦的发带。   就在她蹦累了叹气的时候,忽然腰间多了一双手,有人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陶呦呦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回头,却对上一张清俊的脸,少年笑得眼睛弯弯:“这样就看得见了吧?”   原来是比陆琬枝大一岁的玄云师兄。   “谢……谢谢。”陶呦呦不太会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不过当务之急是看看她的男主角,索性先不要计较那么多。   她道了谢,终于得以借着师兄的高度将视线透过人群,谁知刚一回头就愣住了。   只见蓝天如洗,薄云如纱,天边一抹亮点如流行坠地。一人白衣束冠,踏剑而来,身形如青松如玉山,□□飞扬两袖飒飒,恍若谪仙。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清俊算得了什么?   陶呦呦愣愣地看着天边的人,心说原来剧本里写得是真的。   钟灵山大弟子、名满仙门的天下第一剑修殷殊,当真灵力高绝,如仙人一般,凛然不可侵。   我要把这样的人……压在身下吗?   陶呦呦有些心虚地抚了抚心脏。   这不只是她的妄念,也是这次练习的任务——【要他为你动情,要他一滴眼泪。】 第20章 不可   好难。   陶呦呦记得自己分明只是选了个中等难度的练习题呀,要清心寡欲几百年的天下第一剑修,为了她这样一个废物点心动情,这还不难吗?   唉,可惜也不能按照原来的剧情进行攻略。   陶呦呦当初选择这个练习题,就是看重剧情狗血,原著中的殷殊无欲无求三百年,原本是个板上钉钉的飞升好苗子,谁知恰逢暗渊魔界封印动荡,钟灵山众弟子奉师门之命深入暗渊加固封印,于是,狗血的剧情开始了,殷殊这个千年不化的大冰山,在魔界遇到了最擅蛊惑人心的妖女——   【那妖女青丝如瀑,一双眼深邃中透着血般暗红,似乎只要冲着你眨一眨,便叫人神魂颠倒。她放浪地笑,赤足点地,脚腕挂着银铃,一身红衣如火,惊雷过后,她已鬼魅般贴到殷殊身前,她用涂了蔻丹的指甲去刮殷殊的脸,碰他紧闭的眼睫:“仙君,你看看我嘛,别忍着。”】   从此,殷殊这朵天山雪莲道心大乱。   陶呦呦回忆着剧情,脸上神情愈发愁苦,心说原本以为自己会穿成那位妖女,然后上演一出虐恋情深、仙魔殊途的戏码,谁知自己穿成了自小暗恋大师兄的小师妹,这样的角色很难不成为炮灰。   事实上,陆琬枝虽然在钟灵山有人哄有人宠,但她确实就是个炮灰,原著中未曾提及细节,只知道她在暗渊与师兄弟们一同加固封印时,不慎被魔气侵染,最终堕魔,被殷殊一剑诛之。   ……可惜小师妹天真烂漫满腔痴情,最后却成了表现殷殊公私分明的棋子,成了衬托妖女魅力无边的绿叶。   “不就是没有妖女那么美艳勾人,是我站得不够高吗?”陶呦呦自惭形秽地摸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还是——看着镜中人,她嘴角不由得翘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嘛。   “小师妹,你矜持一点吧。”身旁有人见状调侃她,嘘道,“大师兄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就算打扮出花来,他看你也跟看山脚圈着的小猪崽没两样。”   “你才是猪呢!”陶呦呦白了那人一眼,这位师兄在剧本里也有名有姓的,叫尹灼浪,是钟灵山的二弟子,灵力仅次于殷殊,大家都叫他灼浪师兄。   厉害是厉害,人太欠了吧,怎么可以说女孩子是猪!   灼浪倒是以欺负人为乐,见到小师妹生气就更来劲,笑嘻嘻道:“我看你跟小猪崽挺像的,那小猪被师父养得白白胖胖,你不也一样嘛。”   “你!”   “灼浪师兄,师妹长得出挑,又爱打扮,这是我们师门之幸,你不要看,我们还要看的,合该多鼓励才是。“林玄云轻放下陆琬枝,又帮她说话。   陶呦呦回头去看,玄云师兄仍旧笑意盈盈,批评人也婉转又温柔。唉,她心中叹气,想起现实世界里那些喜欢揪人小辫、给人取外号的可恶男同学,对了,还有盛野这种心高气傲瞧不起人的,果然还是纸片人最香了,这么温柔的男生实属少见。   “哼,就是,”陶呦呦有人帮着撑腰,对灼浪师兄反唇相讥,“我照镜子关你什么事?”   尹灼浪看来是个设定不完美的纸片人,他用食指挠了挠脸,贱笑着气人:“就关我事,以后我就叫你小猪,陆小猪!”   “你才是猪!”陶呦呦气得一挥手将镜子朝他丢去,她没啥灵力,力道软绵绵的,那镜子咻地一下被灼浪稳稳接住,后者嘿嘿笑道:“呀,陆长老亲自炼化的寒玉灵镜就这么送我啦?谢谢小师妹!”   气死了!陶呦呦又从腰间剑鞘里抽出一把长剑,愤愤朝灼浪丢去:“这个也送你算了!”   她知道自己灵力低微,就算对灼浪师兄丢个火炮筒也没啥威慑力,一柄长剑飞去,旁观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打闹,谁也没当回事。   谁知,就在那长剑因灵力不济半路下坠之时,一束银光忽地托住剑尖,接着,众人只觉面颊上晃过一阵清风,殷殊不知何时翩然落地,他双指微抬,长剑便好似有了灵智般当空挽了朵剑花,倏地一下落入他的手中。   殷殊持剑而立,飘飞的衣袖将将落下,凌厉眼眸扫向方才掷出长剑的陆琬枝,没什么表情,只薄唇微动:“不可。”   话音刚落,一只吸饱了花蜜的粉白蝴蝶从刚刚剑尖将要落下的地方翩跹飞起,悠然自得地寻找下一朵花去了。   “大……大师兄,对不起。”陶呦呦微微怔住,继而面上发烧,好像上学时被老师当众批评了一般。   殷殊没再说别的,微微点头,将那柄泛着冷光的剑随手一抛,唰地一下,长剑落回陆琬枝的剑鞘当中。   他无意给任何人难堪,也并不在意眼前面红耳赤的女孩子是陆琬枝还是别的什么人,此番除妖游历回来,他还有要事向师门禀报。   于是,这场短短的大师兄见面会就在本人毫不在意地情况下结束了。   殷殊一走,他漫山遍野的迷弟们嗷嗷直叫,更有甚者,因一睹殷殊风姿而热泪盈眶:“看见没有,不愧是第一剑修,别人的佩剑也玩得这么溜!”   “是啊,大师兄人也太好了,连小蝴蝶都不忍心伤害!”   “这才是修仙之人必备的品质呀,不愧是大师兄!”   一片嘈杂中,陶呦呦默不作声地看着殷殊离开的方向,暗自思忖该如何攻略这个遥不可及的人。   若是按原剧本来,殷殊肯定是对她没有半点感情的,就像刚刚某个人说的那样,他连蝴蝶都不忍伤害,却在原著中一剑杀了她,难道成魔,之前的好就烟消云散了吗?那妖女不也是魔修吗?   知道磕c的朋友们都喜欢这种男主双标的桥段,但陶呦呦不想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她抿唇握拳,下定决心,心说原著中殷殊毫不留情地杀了她,一定是因为她对殷殊还不够好,或者说,是好得不明显!   所以,她必须从现在开始,千倍百倍地让大师兄记得自己的好,让他以后舍不得!   见她想得热闹,陶争气忍不住在公屏上插话:【主人,别忘了你的技能,我也想有参与感。】   【我知道,但我得找一个时机。】陶呦呦回复道,她四下望了望,这座山上男人这么多,万一没控制好,发动技能的时候殷殊不是离她最近的人,那她不就栽了。   【主人,那你打算怎么接近殷殊呢?】   【我想想……不如我们现在就跟上去,我没什么优点,在他面前多刷刷脸也是好的呀。】   【好的,我这就帮主人定位!】   殷殊回到自己住所,关门后顺手捏了一道诀,将房间加了一层隔绝外界的结界。待屋外的风声鸟鸣都消失后,一向身量笔直的殷殊就像泄了口气一样,颓然背靠在门边。   屋子里只有他喘气的声音,他闭目忍耐,额间隐现郁郁之色。   片刻,他睁开眼睛,撩起衣袖,只见苍白的手臂上爬满了墨蓝色狰狞的纹路,那纹路如裂冰,顺着手臂一直延申进更深的地方。   殷殊眸色暗了暗,遂解开衣领,在他左侧胸膛的心口处露出三道还未痊愈的狰狞爪痕,血液早已凝固,只是,在这炎炎夏日,崭新的伤口处还冒着丝丝凉意。   是寒毒。   “哼,魔界的杂碎。”他低咒道。   这伤口正是殷殊急着赶回钟灵山的原因之一,他在外除妖,本应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但途径暗渊封印,却突感灵力动荡。   他前去查看,果不其然在暗渊附近发现了封印裂隙,而且一些魔物已然跑了出来!   就在殷殊想要自行加固封印时,一名头戴斗笠的魔修却忽然出现,还缠上了他!那人不知姓甚名谁,法力竟极其高深,就连殷殊也只能堪堪将他赶回暗渊。   然而,他自己也被魔修的法器所伤,无论他如何调息运法,那伤口就是迟迟不愈。   必须将此时禀告师门。殷殊忧心忡忡地就地盘坐,再次调息吐纳,将寒毒压制下去。   房门外,陶呦呦等得快要睡着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陶争气聊天。   【你说,大师兄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不知道,剧本里没有这段。】   【纸片人也有隐私权吗?】   【当然,剧本里没写的地方,他们干什么都可以。】   【唔……】陶呦呦想起老师上课时讲的内容,“要把虚拟世界的人物当成真正存在的朋友,因为当你成为真正的剧本设计师时,你创造的世界就是人们承载灵魂的地方。”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我真的有能力创造一个世界吗?在异能学院穿书专业学到的东西究竟有多少?   每天在试题里穿来穿去,就能够让千千万万的人放心把自己的灵魂交给我了吗?   她想起自己还没进入异能学院时,在普通大学学习的时光,四年一晃而过,总觉得自己学到的只是一些皮毛。   如今,感觉似乎是一样的,陶呦呦对自己的能力十分不自信。她看着修仙世界湛蓝湛蓝的天,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人影。   要是……要是我像盛野那么厉害就好了。   哗啦,殷殊的房门在这时打开。陶呦呦吓了一跳,连忙挥散脑海中那些不相干的念头,屏息躲在石桥后。   她看见殷殊走了出来,身姿挺拔,衣袂飘逸,端的是清冷出尘。   【原来如此。】陶呦呦又在系统公屏上灌水。   【什么?】陶争气乐得陪聊。   陶呦呦小步跟上大师兄,望着他比刚刚身穿白衣时明显了很多的腰身,笃定道:【我说他在屋里这么久鼓捣什么,原来是换校服去了!】   走在前面的殷殊毫无所觉,若非他需要调动内力压制寒毒,定能发现身后这条小尾巴,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第21章 坤阴   重銮殿。   钟灵山的几位长老早已等在那里,此番殷殊归来,长老们都十分重视。   陶呦呦不远不近地缀在殷殊身后,看着他登上台阶,走入殿内,她深知长老们内力深厚,便不敢再跟,只将将躲在殿外的廊柱后。   【陶争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陶呦呦扒在柱子后头不禁有些傻眼,距离太远不说,这些修炼了几百年的叔叔阿姨们说话竟然不用张嘴,这让她想分析一下都无从下手。   陶争气无奈地指点她:【主人,请低头看看你腰间挂着的百宝囊,里面方便的物件多了去了,在修仙世界里,外挂还不多得是。】   【喔!真的诶!】陶呦呦兴致勃勃地打开那个不起眼的蛇皮袋,巴掌大的一个小口袋,里面却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空间。   她扒拉出一个小瓷瓶,手指刚一碰到,脑海中的系统就给出解释:【清心凝露丸,服之可清心养性,解热镇痛。】   【哦,布洛芬。】陶呦呦点点头,又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玉器,上面刻着千里眼字样。不等系统解释,她把圆筒对准殷殊,闭上一只眼睛朝里看去:“哇,望远镜诶!”   透过那圆筒中间波动的灵力,陶呦呦甚至能看清殷殊侧头时微微眨动的睫毛。   “真是好东西,还带自动变焦的呢。”她说着,又对准蒲团上坐着的长老,研究他脸上几不可见的细纹。   陶争气道:【主人,请记住,你现在是个修仙之人,既然是在剧本里,就摒弃掉你的现代人思维吧,要是大大咧咧习惯了,将来考试会露陷的。】   嗯……也是。陶呦呦抬了抬眉毛,心虚地把千里眼丢回百宝囊中,虽然这次只是练习,但上次考试辛苦隐瞒身份的经历还是挺记忆犹新的,尤其最后没瞒住,害得自己被盛野抓住了破绽。   陶呦呦在百宝囊中摸出一对透明的小虫来,系统提示:【顺风耳。】   就是它了!她将一只小虫放在自己耳后,然后将另一只小虫放飞,小虫的形状有些类似七星瓢虫,不一会就落在殷殊的衣领上,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在陶呦呦耳后响起。   “师尊,一百年过去,暗渊封印已然镇不住一众魔修,当年他们被赶入阎罗地狱般的魔界裂隙中,如今只待冲破封印,便会杀出暗渊。”   “你的意思是……”陆掌门语气平缓地问道。   殷殊面容平静,微微拱手:“弟子愿带领师弟们深入暗渊,铲除魔界妖物,重固封印。”   去暗渊?陶呦呦一惊,剧情进展这么快吗?若是去了暗渊,她离命丧黄泉可就不远了,   “不行!”心里想着要阻止,没想到嘴上脱口而出。   这一声喊得有些响亮,她再想捂住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重銮殿内,陆掌门眼角细纹的走向稍微有了一丝改变,不仔细看绝看不出他脸上宠溺的笑意:“琬琬,出来吧。”   “爹,”陶呦呦像个小鸡崽一样老老实实走进殿内,她对着几位长老行了礼,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陆掌门微微摇头:“你殷师兄还在这里。”   陶呦呦闻言朝殷殊瞥了一眼,对方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心中叹气,陶呦呦还是恭敬改口:“师尊。”   身侧,一位女长老笑意就明显多了,她也算看着陆琬枝长大,此时仿佛堪破了她的那点少女心思,倾身问道:“殷殊想要带领师门众弟子加固封印,这是好事,你说说为何不行呀?”   陶呦呦循声看去,不由一怔,这位女尊者好……好前卫。人家身为仙门长老,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仿佛披着蚊帐,再看她,衣衫轻薄,露肩露腿,手臂上还有一圈玫瑰花纹。   钟灵派好开放!陶呦呦见状,不禁也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了信心。   她看了看几位长老,拱手正色道:“弟子认为此事还有待商议,大师兄品性高洁,向来视除妖伏魔为己任,却常常视自身安危于不顾,但我们钟灵派怎可罔顾门徒性命,若非有万全的把握,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殷殊闻言眉梢微动,朝陆琬枝望去:“谁说我没有把握?”   “我啊。”陶呦呦迎上他的视线,心中却咚咚地开始打鼓,她乖巧地笑了笑,朝殷殊走近一步:“师妹听闻魔界阴气盛,魔性丛生污秽得很……”   她看着殷殊的眼睛,忽然伸手按在他的胸口:“那种地方不太适合师兄。”   “什么意思?”殷殊面露不解之色,陆琬枝按在他伤口处,他不动声色咬牙,正想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   没想到陆琬枝忽然大着胆子踮脚凑近他的耳畔,潮湿的气息擦过耳垂,她低声道:“或者说,那种地方不太适合坤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无人注意到陆琬枝身上亮起的银色光芒。陶呦呦在晃眼的光芒中闭目,感觉神经随着这道光无限延展……   来了,股间一沉,陶呦呦顿时面红耳赤。   ……果然,不管进行几次,她都觉得很难为情。   光芒散去,空气中飘散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苦味,殷殊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慌乱。   陆琬枝隔着衣物触碰的位置仿佛着了火,他深吸一口气,仓促间暗自调息。   她怎么会知道?殷殊的思维如被风吹皱的湖水,涟漪阵阵,难以平静。   钟灵山大弟子、树敌无数的第一剑修,如果外人知晓他其实是个坤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殷殊神色阴晴不定,他本就身中寒毒,需要分出内力压制,此时又被陆琬枝撩拨,一时间真气激荡,竟然连苦茶味的信香都有些遮掩不住。   陶呦呦离得那么近,自然也嗅到了这股味道,她瞧着殷殊的脸色,心底为技能施展成功暗喜。   【陶争气,快夸我!我可是豁出小命碰到他才敢施展技能的,怎么样?百分百女a男o成功作用在我们两个身上了吧?】   【恭喜你主人!】陶争气的文字一看就很开心,它劈里啪啦地祝贺道:【这一次你的技能有所提升,重銮殿小范围内都被女a男o辐射到了哦!】   【什么?】陶呦呦吓了一跳,心说不好!那岂不是……   重銮殿上,几位长老虽是端坐,却神色各异。   刚刚那个很潮的女尊者一脸诧异地低头,盯着自己腿间薄薄布料下支起的小帐篷:“我说……我可是还差一点点就要突破金丹期了,是谁管不住自己的信香,可别害我前功尽弃啊!”   她猛然抬头看向陆掌门,一双眼睛怒目而视。   陆掌门眉头终于皱出了明显的褶子,不自然地结巴道:“别……别看我,我不是这味儿。”   女尊者又去看邻座的长老,那位慌忙摆手:“跟我没关系!我修身养性几百年了,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小年轻?   众人默,目光若有似无地朝立于大殿正中的两位扫去。   殷殊哪里被这样看过,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越是企图收敛味道,就越是不得章法,急得后颈腺体都跟着躁动起来,师尊们的视线令他如芒在背,薄红爬上苍白眼角,他实在受不住这窘境,匆匆拱手拜别,仓皇离去。   “这!”陶呦呦不禁有些紧张殷殊,那担忧写在眼里,还是刚刚的女尊者看透,笑道:“巩固封印之事改日再议,你且先去追他罢。”   “多谢师尊!”陶呦呦连忙拱手,转身焦急离开。   陶呦呦一边追一边想,刚刚味道浅淡,不似发情,可是凭借大师兄的修为,怎可能压制不住呢?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22章 山洞   陶呦呦一路循着浅淡的信香追去,修道之人多半清心寡欲,这样不甚明显的味道甚至不会引起他人的关注。   但对于陶呦呦来说,那味道却十分明显,勾缠着她,仿佛垂入湖中透明的钓线,不动声色地引诱鱼儿上钩。   她后颈发热,神思也不甚清醒,只机械地朝那信香靠近,心说难道这就是练过和没练过的区别?一片混沌中,陶呦呦暗叹自己这三脚猫的修为境界,若是她早日突破,修为高深些,也不至于被小小信香影响成这副样子。   如此,满脑子杂乱思绪,她懵懂地追,过眼的山石草木都化作模糊色块,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站在林立的巨石之间。   是后山的石林,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此处风声萧萧,尽是枯黄色嶙峋的怪石,没有一个人影。可是,苦茶的味道却乘着风飘散到陶呦呦身边,她万分确定大师兄就躲在这附近的某一处。   竟然躲起来,陶呦呦愈发觉得殷殊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她打量手边撑着的巨石,陆掌门好机关暗道,因此,钟灵山随处可见的锦绣景色都有可能暗藏玄机。虽然知道他就在此处,只是,究竟要如何才能去到他身边……   陶呦呦努力调动内府稀薄的灵力,压制自己那没见过世面般一阵阵翻涌的邪火,簌簌风声中,她忽然抬手扣住自己的左耳。   一声仿佛极力压抑的喘息在耳后响起,那声音很轻很轻,在风声中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可陶呦呦捕捉到了它,就像在狂风中捕捉到一根蒲公英的绒毛,落在手心带着痒痒的触感。   殷殊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那个无时无刻不像神明一般守护钟灵山的弟子?那个在师弟师妹面前永远严肃着一张脸的师兄?那个危难时刻只要出现就能安定人心的天下第一剑修?那个仿佛完美,毫无破绽的人……当他控制不住逸散的信香,他会在没人的地方露出什么表情呢?   两只透明的小虫成了连接二人的纽带,殷殊不知道,自己克制寒毒时每一声咬紧牙关的低喘都被师妹听了去。   此时此刻,他衣衫湿透,额头遍布细汗,却又冷得浑身发抖。   他在一座山洞里,曲径通幽,穿过狭窄潮湿的石缝便豁然开朗,山外是炎炎夏日,而山洞内却覆辙薄薄的冰雪,这是一处密室,钟灵山知晓此地之人屈指可数。   满室的冰雪皆源于山洞正中央那块隐隐泛着蓝光的雪山寒玉,玉石平整光滑,散发着幽幽冷气。殷殊正盘坐于其上,双手搭于膝头,闭目调息。   他的指尖都褪去血色,整个人苍白无比,薄薄的嘴唇开始泛青,若非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在信香不稳之时来到此处。   修仙之人总不至于控制不了自己的信香,可这次殷殊身中的寒毒十分霸道,他无法用内力化解,更别提药石罔效。   唯一的办法就是适应。   适应寒冷的感觉,适应被毒素控制的僵硬的身躯,习惯它、掌握它。在得到彻底解决方式之前,殷殊只能利用这块寒玉以毒攻毒。   山洞里暗无天光,角落里不知从何处渗水,水滴砸落在冰上,换得一声脆响,如同应和着流逝的时间。   殷殊坐得笔直,内息在滞涩的灵脉间左冲右突,他的眉心越发纠结在一起,胸口素白的衣袍上缓缓有血迹洇出。   伤口又崩裂了。   冷气侵袭至骨髓,他支持不住,从喉咙间滚出一声带着颤抖的呼吸。   玉石不愧是上佳宝器,至真至纯的灵力源源不断输送进殷殊体内,那灵力如雪山之巅的冷泉,清纯凛冽,柔和地淌遍全身经络,似乎将那霸道的寒毒包裹其中。   殷殊手势变幻,眉间松动,似乎放下心来。   谁知,就在他以为寒毒被玉石的灵力压制住的时候,心口处的伤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那是寒毒的源头!   顷刻间,被压制的寒毒暴涨反噬,殷殊猝然睁眼,嘴角流下一丝血线,内府灵力乱窜,四肢百骸如同深埋于冰天雪地,整个身体似乎从内里开始结冰,就连含着金丹的内府都好似火焰暴露在冷雨中一般!   殷殊嘶哑地惨叫一声,终是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山洞外,陶呦呦已经急得不行,天色将晚,她还在石林中打转,殷殊的每一声隐忍喘息、每一次压抑地闷哼都透过名为顺风耳的小虫传入她的耳朵。   他出事了,陶呦呦越是着急便越发慌乱。   不该这样的,殷殊实力无人能挡,在原剧本中也只有下了魔界为情所困,才自愿入了那妖女的陷阱,如今这好端端地在钟灵山上,他会遇到什么危机?   难道……仅仅是变作坤阴就让他如此了吗?   【陶争气,到底有没有办法直接去到殷殊身边?】陶呦呦第十次逼问它,可惜,陶争气确实没有办法,这段剧情在原剧本中无迹可寻,自然也没有凭空描述如何打开机关的道理,既是掌门特意制作的机关,那么便什么瞬移法宝都不管用了。   在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做?陶呦呦颓然地停下来,天已经黑了,耳后的小虫许久没再传出过任何声响,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冒然施展能力影响了剧情,总之,殷殊似乎是因此受累。   要怎么找到他呢?陶呦呦茫然四顾,周遭巨石在夜幕里更像是嶙峋的怪影,每个山洞入口都被奇诡的结界阻拦,要么通向山林外,要么就是无限重复的死路。   到底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绒绒的毛团忽然进入陶呦呦的视线,那东西只有野果大小,白色里掺着星星点点的黑,它仿佛有灵智一般,在陶呦呦面前一跳一跳。   【那是什么?】陶呦呦谨慎地在公屏上问。   【……】   奇怪,陶争气竟然没有回复。   陶呦呦心说难道是在修仙世界的结界堆里,系统信号不好?可她没那么多时间猜测了,眼前的小毛团好像正在前面等着她,有意要引她去什么地方一样。   左右她也无路可走,不如就暂且信了这山间的精魅。   另一边,山洞里。   雷霆在系统中与盛野抱怨【主人,你这是作弊,说好了不干涉,可你竟然让我屏蔽对方的能力媒介,还要我在虚拟世界具象化,你知道这要耗费多少能量吗?】   【下不为例。】盛野满不在乎,【我说不干涉,也只是不干涉这个纸片人的行动,可是就凭那个学渣的脑子,你觉得她今晚还能找过来吗?】   冻都要冻死了。   尽管盛野只是把一段意识附着在殷殊身上,然而该遭的罪可一样都没落下,就像此时,殷殊受不了昏睡过去,他倒是醒着体验冰镇效果。   雷霆被劈头训了一顿,心里有点郁闷,不过它也理解盛野的烦躁,事实上,自从这个世界变成乾阳中庸和坤阴的世界之后,主人他就一直这么烦躁了。   【虽然是这样……但以后你还是不要滥用让我具象化这个技能了,耗费能量不说,你总要保留一手底牌吧。】雷霆嘟嘟囔囔地抱怨。   【我知道。】盛野闻言,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在虚拟世界将媒介具象化是他的第二技能,就像陶呦呦的百分百女a男o一样,这是个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过事实上,他想隐瞒的人只有一个——那个无孔不入,就连这一次也没有放过的家伙,仿佛影子,只要有光,就永远也甩不脱。   呵,明明是保命的技能,竟然为了那个女孩浪费了一次能量,盛野暗想,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在想什么,明明知道了她就是考试剧本中的秦远棠,他应该生气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觉得沉甸甸的,仿佛一飘渺的猜测落入实地……   那么踏实。   ……   陶呦呦跟着那个毛团,果然很快寻得了山洞的入口。洞内阴寒,她从狭窄的石缝中钻出来,一眼便看见歪倒在寒玉上的人。   “大师兄!”陶呦呦飞奔过去,慌忙将人扶起,手指接触到殷殊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指尖仿佛碰到一块冰,冷得扎人。   殷殊没有半分生气,他身躯僵硬,脸色灰败,眉上竟然还结了细小的冰碴。   “怎么会这样?”陶呦呦看到他衣襟上的血迹,暗道一声得罪,接着小心地扯开他的衣领。   随着布料掀开,陶呦呦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苍白的皮肤上,狰狞的伤痕粗暴地翻着,仿佛在宣纸上打翻墨瓶,将美感破坏殆尽。   三道爪痕还渗着血,周遭墨蓝色的纹路如同藤蔓一般铺展开去,几乎爬遍殷殊的身体。   “这是……”   【寒毒。】   陶争气接下陶呦呦的话茬。它的信号又回来了,见到眼前的情景,陶争气尽责地科普道【此毒阴邪,中毒者不会立刻毙命,但也无法彻底驱除毒素,随着日积月累,寒毒扩散,中毒之人血液将慢慢凝固,属于一种慢性致命的毒素。】   【什么?他怎么会中了寒毒……】陶呦呦看着殷殊,忍不住为他拂去眉间的冰晶,他这张脸已经十分冷若冰霜,不需要再冷一点了。   她的动作很轻柔,手心又热热的,殷殊眉心皱了皱,却没有醒来。   盛野可是醒着,他被困于这具动不了的身体里,感受到陆琬枝的触碰,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桂花香气。   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陶呦呦这个废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冷门又奇怪的技能?   上一次她的味道是凛冽的松树味道,有些呛,他可不会忘记被铺天盖地的松香熏得腿软的感受,就因为她,导致盛野考完试后对学校养松鼠的那片松林都有了阴影。   彼时盛野郁闷地记了这个仇,如今,同样的场景故态复萌,只不过换成了清甜的桂花香,他受制于殷殊,只能闭着眼睛,看不到那个不断用手心捂热他额头的那个人,可当盛野被一下一下轻柔地按住眉心,当他感觉到自己冰冷的皮肤在女孩手心里一点点恢复温度,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陶呦呦的脸。   她好像不是钟灵山小师妹那样标准的瓜子脸,不过眼睛比她大,睫毛也比她密,看起来……可爱似乎还多一点。   等等,我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念头闪回,盛野惊得几乎想挡开扶住自己的手。可他毕竟只有意识跟了过来,最终也只是让殷殊的眉心又拧紧了几分。   简直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注意到她的睫毛……盛野似乎又开始烦躁了。   他想,一定是山洞里太冷了,所以突然被温暖的手碰到,让他一时有些失神,没错,一定是这样。   陶呦呦发现殷殊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用手捂了半天也不见好转,便决定不管他在这山洞里修炼什么,总之不能再呆下去了。   【本来就中了寒毒,这不是越呆越冷吗?就算是以毒攻毒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心。】她朝陶争气抱怨着,双手微微运气,然后费力地背起比她高出一截的师兄。   当务之急是让师兄好起来,陶呦呦一边朝山洞外走,一边询问陶争气:【这慢性寒毒有没有医治的方法?偌大的钟灵山总有能治他的灵药吧?】   闻言,陶争气却忽然不正经地笑起来:【这个嘛,其实不用灵药也可以的。】   它卖着关子说道【主人,你听说过阴阳调和,双修大法吗?】 第23章 空茫   陶呦呦在冰面上打了个滑,差点把冻成冰棍的大师兄摔飞出去。   【陶争气,你正经点!】   【我说的是真的,双修大法自古有之,你们一个乾阳一个坤阴,最适合双修了,就算不是为了解这寒毒,也可大大提升功力。】   可是……陶呦呦闷着头不再说话,她背着殷殊往山洞外走,对方冰冷的脸就贴在她滚烫的脖子上,苦茶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身侧,她想:殷殊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呢。   她带着殷殊一路走到后山的温泉,这也是一处灵泉,周边水草丰茂,泉边的石头都被水流打磨光滑,石壁上凝结着一颗颗小水滴。   热气袅袅,寂静无人,端的是个好去处。   “大师兄,你先在这泡一泡吧。”陶呦呦这一路被苦茶信香熏得有些心猿意马,也不管身后的人能不能听见,能不能反对,只走到泉边匆忙将人放下。   殷殊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在陶呦呦将他放入水中抽身离去的时候,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靠在石壁上,月光照得人一片朦胧,陶呦呦不敢多看,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她背后一片寒冷,身前却说不出的燥,冷热交替,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叫什么事呀。   【主人,我觉得这寒毒有些古怪。】陶争气斟酌许久才开口,陶呦呦仿佛抓到了转移思路得台阶,忙问道:【古怪?什么古怪?】   在陶争气看来,殷殊胸口上的伤痕并不深,但是周边却围绕着淡淡的虚影,如同一圈不易察觉的马赛克,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说不清,只是觉得……他的伤不像是被普通魔修弄出来的,也许是什么没听说过的法器?】   【你都没听过?】   按理说,虚拟世界与学院系统相连,灵力媒介也是学院培养发放,对于学生们来说,在剧本里,灵力媒介就像通关指南一样神,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屈指可数。   陶争气隐隐有些不安,【主人,殷殊的伤连他自己那么高的修为都无法治愈,只怕拖得久了会更加严重,你再不帮他遏制寒毒,只怕……】   “呃……”还未等陶争气说完,泡在温泉里的人忽然低吟出声,陶呦呦心下一紧,人已经先闪到殷殊身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殷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他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嘴唇冻得发青,身上竟有白气升腾。   难道温泉不能缓解寒毒,反而刺激了毒素的发作?   陶呦呦暗恨自己不该鲁莽,伸手就要拉殷殊上来,谁知,就在她的手搭上殷殊手臂时,后者反手掐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拖进水里。   哗啦一声,水花翻腾。殷殊身边的水已经变得冰冷刺骨,陶呦呦不注意呛了一下,扑腾着双手扒住殷殊的肩,她好不容易站稳,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   “大……大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没想占你便宜!”陶呦呦心道保命要紧,可别叫师兄误会了去,不然等去了暗渊,那一剑刺得可就更利索了。   然而,对于她的解释,对方好像并没听见。   殷殊此时并未完全清醒,他的眼神空洞无光,耳边也尽是嘈杂的心跳声。寒毒反反复复,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急需要一点热源。   没错,她就是热源。   乾阳就像一团光、一簇火,是天地造物时至阳至罡的存在,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殷殊已经无心再考虑其他,他只想靠近对方,融化掉折磨自己的一身冰雪。   一切就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陶呦呦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殷殊的脸朝自己靠近。   凛冽的冷气伴着幽幽茶香扑面而来,她僵成一棵树,嘴唇仿佛触到了一块冰。   只是贴着嘴唇,殷殊就紧紧闭上眼睛,他感受到灼人的热度,从碰到的一点瞬间燎遍全身,他闷哼一声,控制不住地往温泉下滑去,却猛然被一双手扣住腰,然后整个人被按在身后沁着湿气的大石上。   他竟然主动。   陶呦呦心跳极快,却也只是僵着身子死死托着殷殊,怕他再滑进水里。   怀中人止不住地抖,心跳缓慢,嘴唇冰凉。   他不会接吻。   意识到这一点,陶呦呦慌乱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高手,但好歹在上次考试中也练过的,肯定……肯定比这个几百年不食人间烟火的要强一点吧。   苦茶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混着一点血气,陶呦呦也闭上眼睛。   她感觉自己化作一泓水,或一阵风,有形又似无形,而殷殊也是一样,她们像两团交缠的光,从一个吻开始,互相渗透,互相探求……   这就是所谓的双修吗?   陶呦呦收紧手臂,企图让这场阴阳的互补来得更纯粹些,她听不见虫鸣水声,感受不到夜晚的风,她仿佛来到虚无……   似有一道白光闪过,她在这片虚无中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空茫的白,那不是钟灵山的温泉,不是钟灵山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是……】陶呦呦有些不确定地问。   可惜,她这次也没有得到陶争气的回答。   这里仿佛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白色,到处都是白色,晃眼、冷静、透着一股令人焦虑的气息。   陶呦呦茫然地在这片白色中行走,她触摸地面,或抬手在空中挥动,什么也碰不到,就像穿透一朵云。   难道这里是殷殊的精神世界吗?   所谓双修,难道就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展露给对方看,毫无保留地坦诚,互相探索?   陶呦呦不禁扶额,心道,我的精神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   她只是通过一个浅浅的吻,便来到这样一个无趣空白的精神世界,也许……也许殷殊作为纸片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灵魂。   她应该感激,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   此时此刻,她置身在这片白色中,无来由的,忽然感到很悲伤。陶呦呦只是站在那里,眼泪不知不觉盈满眼眶,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声音都不存在,可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无边的寂寞包裹,无望、无奈、无聊。   这是怎么回事?   一滴眼泪砸进温泉中,陶呦呦晃神。耳边又热闹起来,夏夜的虫鸣、晚风、还有殷殊猛然推开自己时哗啦作响的流水。   陶呦呦木然地站着,看到殷殊嫌恶气愤的神情。   “你好了?”她听见自己问。   殷殊神色一滞,下意识用手背碰了碰嘴唇,他似有些不可思议,戒备地看向陆琬枝:“你,你刚刚是为了救我?”   “既然师兄已经清醒,那我就没事了,刚刚的事也无需再提。”陶呦呦还沉浸在刚刚的悲伤中,她无心再与殷殊多言,撑着泉边的石头便爬上了岸。   “等等!”殷殊似乎还有话说,他猛然抓住陆琬枝的手,却忽然动作一顿。   陶呦呦看去,发觉他微微低头,神色隐忍,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你又怎么了?”她俯身去看,殷殊却脸色一红,匆忙松手背过身去:“无碍,你走吧。”   陶呦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串操作,心说这是什么套路?她正要走,余光却瞥见殷殊脊背挺直,手却不动声色地按住小腹,指尖揪紧了衣袍。   这……这动作有点熟悉啊。   她微微挑眉,似乎懂了什么。殷殊虽修为高深,但到底是个坤阴,体质阴寒又中了寒毒,就像现实世界中女孩子来姨妈还吃雪糕。   他怕不是……痛经了吧?   咳,陶呦呦干咳一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坐视不理,接吻不行,但她好歹在这方面还是挺有经验的。   “大师兄。”陶呦呦在温泉边蹲下,歪头去看殷殊的脸。   殷殊没料到她会回来,竟整个人又往水下沉了几寸:“何事?”他戒备道。   “给你个好东西。”陶呦呦说着伸出一个拳头,拳心向下,她抬抬下巴示意殷殊伸手接着。   殷殊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手心被指尖轻轻刮了一下,有些痒,然后,掌中便多了一颗药丸。   殷殊微怔:“这是……清心凝露丸?”   “嗯,”陶呦呦笑着点了点头,布洛芬嘛,治痛经蛮好用的。   “吃了它,然后睡一觉,应该就会好受很多了。”   “你……”殷殊看着眼前的小师妹,眉心的褶皱愈发深刻,他本来觉得两人师从同门,发生刚刚的事情很是尴尬,可是,看陆琬枝这样坦荡,又仿佛是他不够豁达。   “你不会把我是坤阴的事情泄露出去吧?”犹豫片刻,殷殊问道。   陶呦呦眼前一亮,只道这可是个刷好感的好问题,连忙答道:“当然不会,师兄从小教导我修习功法,比父亲对我还要上心,我又怎会胳膊肘往外拐?你放心,我不仅不会外传,若是师兄有什么危险,我还是会像今晚一样帮你护你的。”   “护我?”殷殊似对这样的说法有些意外。   陶呦呦尴尬一笑,也是,殷殊是金丹期的天才,哪里需要她这样一个练气境界都突破不了的废物保护。   不过,殷殊却握住手心那枚药丸,眉眼间似乎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向陆琬枝,淡声道:“多谢。” 第24章 剑灵   陶呦呦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月影朦胧,她觉得自己突然心跳很快,眼前景物波动,只有殷殊淡淡的笑容分外清晰。   “师妹?”殷殊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陶呦呦猛然回神,一抬眼就看到殷殊湿淋淋地站在水中的样子,他原本束起的发冠不知何时散落,长发没入水中,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陶呦呦脸颊一热,仓皇说了句告辞,便急急朝自己房里跑去。   耳边尽是心跳的嘈杂声音,她修为不足,没法像其他人那样动不动就飞起来,便靠着双腿一路跑得直喘气。   直到关上房门,陶呦呦一直躁动的心才勉强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怎么会这样?她靠在门边神色惊慌,心说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没有被大师兄的声音唤醒,那么……接下来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师兄的衣服看起来都湿透了,粘在身上一定不好受,不如……   咳!陶呦呦你可真是个东西!   她回神,猛抽一口凉气,暗骂自己丢了脑子。   屋子里烛影摇曳,光线晦暗显得一切都虚幻缥缈,陶呦呦抬手摸了摸额头,掐着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衣袖挥舞间,浅淡的桂花香便飘散出来,她动作一滞,不由得有些尴尬。   没想到连信香都露出来了,难道又是因为女a男o技能引发的本能?可恶,这样下去,别说毕业后当剧本设计师,她不被抓去吃牢饭就不错了!   莫非我这辈子只能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陶呦呦哀叹着往门上重重一靠。   一夜无眠。   好在,修仙之人不太依赖睡眠,翌日,陶呦呦睁着熬红的眼睛翻身坐起,便听到窗外一阵扑棱棱的声音。   她慢腾腾地下了床,推开窗,赫然看见窗台上站着一只小木鸟。   “这是……钟灵山的传讯木雀?”   好可爱,陶呦呦眼里总算有了些光彩,小心地将它掂起来。   那木头雕的小鸟十分精致,就连翅膀上的羽毛都根根刻画分明,小巧玲珑地被陶呦呦捧在手里,她正稀罕着,忽见那尖尖的鸟喙开合,接着发出陆掌门低沉雄浑的声音:“所有钟灵山弟子,速速前往聆天台,再说一遍,所有钟灵山弟子,速速前往聆天台!”   陶呦呦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好险要把木雀捏碎。   聆天台……应该是有大事宣布,她扬手将木雀放飞,略略收拾便朝聆天台跑去。   在钟灵山,唯有聆天台能容纳所有弟子齐聚,所以那里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宣布重要讯息的地方。   陶呦呦抬头望去,日光灼灼,聆天台仿佛比天边还远,等她爬上山说不定大会都开完了。   修为浅薄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正想着,天边忽然闪过两道光影,一道金色的灼目耀眼,另一道蓝色的,柔和温顺。   那是——   “玄云师兄!灼浪师兄!”陶呦呦双眼放光,拼命挥手,“等等我!带我一个!”   在她眼里,两位御剑飞行的师兄此时已经变成了招手就停的空中列车,她断不可能放过这个搭便车的好机会。   陆琬枝在地上又蹦又跳地像条小虫子,两位师兄踏着剑在清晨的凉雾中倏忽穿过,差点没听到她的叫唤。   还是玄云无意间低头,看到自家师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他们跑。   “灼浪师兄,等一等。”林玄云止住剑势,身形一矮便掉头回去,在他身后,尹灼浪抱胸不耐烦道:“你怎么什么屁事都要管?”嘴上虽然这样说,他也还是跟着调头了。   陶呦呦总算没白叫,她扶着膝盖松了一口气,远远就看见玄云师兄衣带飘飘朝自己飞来,眼看距离近了,他朝自己递出一只手,笑道:“师妹,上来。”   “玄云师兄,你真是我亲哥!”陶呦呦三下两下踏上林玄云的佩剑,剑身铮鸣,她攥住林玄云身后飘飞的那两根腰带,嗡地一声飞了起来。   蓝天近在咫尺,凉风穿发而过,陶呦呦喜欢御剑,这感觉比坐空中管道公交车刺激多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聆天台。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位长老位列上座,一副严肃的样子。陶呦呦从半空跳下,一回头便看到身边的人。   是殷殊。   经历昨夜之事,陶呦呦见到他还感觉有些别扭,大师兄好看不假,可她怎么会生出那种不敬的想法,这真真不像个修仙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陶呦呦尴尬地偷瞄了一眼,今日的殷殊看起来绝无昨夜那般狼狈的样子,那身校服就像是给他一人设计的那般,他肩头平整,腰又细,穿起来就像一棵挺拔的树。   不知不觉,她又看得入了神,直到阳光晃了眼,她猛然回神,才发现殷殊早已不在自己的视线中。   陶呦呦懊恼地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心说我是不是坏掉了,怎么总是肖想大师兄!   另一边,殷殊在长老们的授意下,登上台阶,往长老们所在的高台走去。   从陆琬枝身边路过时,他不禁侧目,小师妹不知道在看什么,那双眼睛仿佛看着他,又空洞得很,好像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或许仅仅是在走神。   殷殊也有些走神,他昨夜服下了那颗清心凝露丸,府内的痛楚果然减轻不少,是以一向不需睡眠的他竟也睡了个安稳觉。   待到今日醒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他检查了胸口的伤,寒毒虽未痊愈,但那伤口似乎变轻了一些,看来,昨夜师妹确实救了自己,这寒毒凶险,别连累了她才是。   他原本有话要对陆琬枝说,谁知……殷殊暗想着,余光又朝阶梯下扫去,师门中唯一的小师妹在人堆里十分显眼,此时,她正与身旁的男子嬉笑个不停。   林玄云,不知他是乾阳还是坤阴,但看他资质一般,或许只是个中庸也不一定。   很快,殷殊已站定在高台之上,朝着几位长老行了礼,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响起,标志着聆天大会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不再笑闹,恭敬站好望向那高台。   陆掌门开口,他内力深厚,声音如同洪钟,从四面八方传来:“今日是钟灵山大弟子殷殊除妖游历归来的第二日,按照门规,应当授予他灵阶更高的佩剑,并施礼术。”   “大师兄又进阶了,”高台下,林玄云眼中满是钦佩之意,赞道:“不愧是钟灵山最优秀的弟子。”   “哼。”尹灼浪闻言闷闷地哼了一声。   陶呦呦站在两人中间,也仰着头朝高台之上望去,天幕湛蓝,一道白影站在高处,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上百级的石阶,却又好像不止,天下第一剑修与酒囊饭袋之间的距离……怕是隔着天堑。   “玄云师兄,什么是礼术?”陶呦呦脱口问道。   这等常识,按说钟灵山弟子无人不知,但林玄云还是微笑着耐心解答:“钟灵山弟子每突破进阶一级便要下山游历,伏妖除魔回来方可算作进阶成功,到时由长老赠送其亲炼名器,并亲传洗髓灵法,最后,进阶者将旧剑熔断,赠与全师门的弟子,与他共享剑灵。”   “这么说,我们也能跟着沾光?”陶呦呦眼前一亮。   玄云忍俊不禁:“没错,大师兄一人得道,我们也算鸡犬升天,只要分得一点点剑灵,对于我们来说也能大大增进修为了。”   “你才又是鸡又是犬的呢!”尹灼浪不服气得脸都要黑了,一把抱紧自己的佩剑。林玄云见状,小声安慰:“灼浪师兄自是不凡,眼下你也进阶在望,到时师弟还要仰仗你呢。”   “哼!”尹灼浪对着林玄云用力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感觉怪怪的啊。陶呦呦左右看了看,决定闭紧嘴巴不再说话,玄云师兄性格温柔,对人总是夸奖居多,她怕再夸下去,灼浪师兄要气得暴起杀人。   高台上,陆掌门微微抬手,新的佩剑便缓缓落入殷殊手中,那柄长剑光华流转,殷殊甫一触碰便顿时剑光大涨,共鸣之音百里内都能感受到,当真是为他打造的名剑。   殷殊谢过掌门,那位前卫的女尊者便从座位上站起,朝殷殊走来。   “洗髓一事由我来为你操办。”她轻笑,殷殊礼数周全地拱手:“有劳师长。”   聆天台上除了风声分外宁静,众人皆认真仰望,殷殊是钟灵山第一个接受灵力洗髓的弟子,也将是这众多弟子中最接近神仙的人。   只见女尊者闭目,周身燃起红色的灵力光芒,她皓腕轻抬,指尖抵住殷殊的眉心,顿时周身的灵力化作流动的火焰,又如奔流,经由指尖朝殷殊身上涌去。   风云突变!狂风卷起沙石,漫山草木化作翻腾绿浪,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聚集顷刻压下,一条条闪电如巨蟒灵蛇,在重重云层间钻动!   一声天雷作响,洗髓仪式完成,殷殊睁开眼,在他额头中间,多了一抹象征剑修的细长红痕,进阶成功了。   “恭喜。”女尊者收回手,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她以自己的灵力进入殷殊灵脉,帮他打通算天之能,从此他便可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此番功成,切记固守本心,一心修道,若留恋凡尘心生魔障……则身陨道消。”   “弟子谨记。”殷殊道。   重重乌云迅速退去,仿佛刚刚不曾出现一般,天空又恢复了澄澈,殷殊转身面向同门,将旧剑悬于掌上。   “恭贺师兄!”众弟子齐呼,拱手道贺。   只见灵力汇聚成银亮光团,那光芒又渐渐镀在剑上,“铮!”山林震动,群鸟惊飞,那柄旧剑于空中爆发出耀眼光芒,继而化为齑粉!   众人仰头,昔日名剑如散落的星尘,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份灵力的馈赠。陶呦呦伸手去接,指尖触到那些闪亮的碎片,却感到心旌为之一震。   她仿佛触碰到了过去悠悠百年岁月,钟灵山上的春花秋雨,茫茫世间的雪雨风霜,这柄剑被山上满是灵力的溪流锻洗过,也在妖魔丛生的暗渊饮过热血……一柄剑尚且如此,一柄剑尚且如此!   她睁开眼,看着高台上施予大家恩泽的男人,他神情冷清,似乎万事万物都不挂于心,也许他天生就是无情无欲修仙的命。   可他也曾和他的剑一起潜心修行,一起在人间闯荡,这柄剑走过的路定然是他的记忆。   这是系统设定好的吗?   这钟灵山上一百多人,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的过去,那些潜藏在他们记忆中的闪光的岁月,这些……到底算不算一个人的人生呢。   “要把虚拟世界的角色当作真实存在的朋友。”耳边响起每一位老师说这句话的声音,陶呦呦恍惚了,温柔的林玄云师兄,暴躁的尹灼浪师兄,开明前卫的女尊者……还有殷殊,如果他们不是仅存于题库的一串数据该多好。   如果是我,陶呦呦想,我能设计出这样的世界吗? 第25章 玫瑰   恍然间,仪式已经结束,殷殊从高台上走下来。   他站在陶呦呦前面一点的地方,虽是已经洗髓进阶,但外表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同。高台上,陆掌门起身,面容严肃。   “此番殷殊归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不知你们是否有所耳闻。”   陶呦呦一怔,垂在身后的手不禁攥紧佩剑,看陆掌门这副神情,他要说的事八成与暗渊相关。   该来的还是会来。陶呦呦想着,视线下意识地往殷殊身上飘去,昨夜虽然自己算是救了他,可像他那般不问风月的性子,估计也只是略作感激。   她与殷殊共同在这山上修行的日子少说也有百年,而原著中,陆琬枝喜欢殷殊也算得上人尽皆知,如果这点小恩小惠便能引得他高看自己一眼,那百年来别说陆琬枝苦苦单恋,就是两人的孩子也该会打酱油了。   陶呦呦对自己在殷殊心中的分量不敢托大,本想着多刷点好感度再提去暗渊的事情,但看眼前的情况,陆掌门似乎已经等不及。   果然,紧接着陆掌门便说起暗渊封印松动一事。   千百年来,仙门百家中,看守封印的责任一直落在钟灵山一脉,此次封印有异,钟灵山弟子自然责无旁贷。   依照陆掌门的意思,钟灵山选出几位能力优秀的弟子,跟随殷殊前往暗渊,将逃脱的低魔小妖处理干净,再把封印加固便可。   殷殊领命,没有多言。   陶呦呦听着陆掌门点人,尹灼浪、林玄云、还有好几个师兄师弟,这……她思量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去了暗渊会不会炮灰得更加彻底,可是……眼看大局已定,她再不掺和进主线剧情,还哪有机会让殷殊为她动心?   心一横,陶呦呦举手嚷道:“师尊!我也要去,我也是钟灵山的弟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在看她,陶呦呦下意识缩了缩手,又硬着头皮站直:“怎么?加固封印这种小事我不能参加吗?”   尹灼浪不跟她客气,直接嘲笑出声:“哈哈哈,陆小猪,就算加固封印对于钟灵山一脉来说确实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打算走着去吧?”   “这……”陶呦呦给噎了一下,耍赖道:“你们带我去不就好了?”   她看向陆掌门,回忆着原剧本中陆琬枝撒娇任性的做派,可怜巴巴地双手合十:“爹……咳,师尊,求你了,你就让我去见见世面吧。”   殷殊听见她这样说也觉得有些意外,若是以往,这位小师妹可是最擅偷懒耍滑,没想到这次却主动要参与门派事物。   陆掌门一脸为难:“加固封印不是儿戏,暗渊的魔物等级也并不全都很低,你去不是添乱吗?”   “我怎么会添乱,我……”陶呦呦瞥了殷殊的背影一眼,不服气道:“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陆掌门只道陆琬枝是小孩脾气,并未当真,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殷殊却仿佛被这一句话引起了注意。   必须要去的理由……会是什么?他微微侧头去看,不料正对上陆琬枝的视线。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又很快分开,殷殊眼皮一垂,莫名地去看陆琬枝被风吹起的裙角,听到陆琬枝不讲道理地嘟囔:“反正,反正我不去是不行的,还有事没处理好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殷殊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想起昨夜温泉中那抹浅淡的桂花香,彼时他失去意识,仿佛身处雪原,朦胧中,那清甜的香气便一直萦绕在身侧。   若是没有她,不知自己要如何挨过这寒毒的折磨。如今寒毒并未痊愈,她所说的未尽之事是否……是否与此有关?   陆琬枝决定的事,鲜少有没实现的。   陆掌门不同意,她便翻来覆去的磨,讨好撒娇   的话更是张口就来。不多时,这满聆天台上只有陆琬枝一人的声音。   殷殊叹气,心说不如帮她一把,即使小师妹内力堪忧,但有他在,还怕罩不住一个小丫头吗?只是别叫她再磨人下去,听得头疼。   他微微抬头看向高台,开口道:“既然如此……”   “既然小师妹想去见识巩固封印的情形,不如师尊就允了她吧,有我们几位师兄弟在,定会护得师妹安全。”林玄云上前一步,拱手道。   他说完还去看陆琬枝,朝她眨眼睛。   陶呦呦十分感动,连忙点头:“对对对!师尊你看看,玄云师兄都这么说了,人家不觉得我是拖油瓶!”   “哈哈哈,师尊,您同意了小师妹吧,多她一个不多。”   “我们去暗渊的路上也算有人解闷儿了。”   “是啊,师尊,您同意吧。”   几位同去的师兄弟也笑呵呵地帮忙说话,陶呦呦看着他们,十分感激陆琬枝从前在钟灵山结下的好人缘。   大家都这么说,陆掌门又一向纵容女儿,再加上巩固封印的难度确实不算太大,再三权衡下,他总算同意了陆琬枝的请求。   散会,陶呦呦兴高采烈,像发表获奖感言一样一会儿感谢这个一会儿感谢那个,刚刚那几位师兄师弟围着她打趣,说什么“叫声哥,就免费当你的护卫,随你差遣。”   她们倒是热闹。   殷殊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不过,不论那番话是由谁来说,最终的结果也都一样,他看了眼在人堆里傻笑的女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寒毒一事欠她一份人情,此番前去暗渊,他也要保护好师妹才对。   入夜,蛐蛐叫声漫山遍野,山间的星子升起来,密密麻麻,照得小路也一派明亮。   这本应是个沉静的夜晚,某些变化却在悄然发生。   不过,身处其中的人并不知晓罢了。   陶呦呦在整理行装,此次任务紧急,晚去暗渊一天,就有可能跑出更多魔物,所以她们明日便要动身。   【陶争气,有没有什么短时间内提升内力的法宝?我实在是没底。】陶呦呦已经往她的“哆啦a梦口袋里”存了各种法器、功法,甚至钟灵山特产的甜瓜,可是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再多的法宝也无法填补这份不安。   原著中陆琬枝被魔气侵染,殷殊给了她当胸一剑。   如此想着,陶呦呦皱着脸揉了揉胸口:【太危险了,谁知道我能不能控住剧情走向,万一真被刺了一剑,就算死不了,那疼可是真的疼呀。】   学院里一直追求的就是感受真实,因此在考试或练习中,各种身体感官都是与现实相同的,也正是因此,在abo世界观里,陶呦呦突然长了个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才会这么别扭。   那感觉太写实了,她时常还要琢磨多出来的器官如何拜访,才不至于在跑跑跳跳时不小心勒到。   咳,跑题了。陶呦呦给脸扇风,心里庆幸陶争气并不会读心术。   公屏上,陶争气回复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想瞬间提升内力,肯定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我认为还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前进比较稳妥。】   【稳妥是稳妥,只怕那时我这条命已经转世轮回几百次了!】   【若是你付不起的代价,你要怎么办?】   【付不起的代价……无非就是这次练习以失败告终,也不会怎么样。】陶呦呦说着,神情有些低落,她最近时常感到矛盾,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交错带来的矛盾。她闷闷道:【是你说的,不要入戏太深。】   那是在上个剧本中陶争气说的话,其实这与学院主流观点相悖,但作为陶呦呦的能力媒介,陶争气想这样劝   她,它承认:【没错,入戏太深会伤心的。】   正在一人一鹿即将开启心灵鸡汤模式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深更半夜,这么晚会是谁?   陶呦呦要面子地把一地乱七八糟的法器踢到床下,然后才打开门。   仿佛月光洒进了门内,门开的一瞬间,屋子里吹起了穿堂风,殷殊的发丝与白袍都被吹动。   他双手背在身后,见到陆琬枝时神色有一丝难以察觉地不自然,仿佛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事。   “大师兄?你找我?”陶呦呦有些讶异,没想到自己正在苦恼如何攻略不识风月的清冷仙人,这仙人便乘着月色自己送上门来了。   “嗯。”殷殊微微颔首:“我有东西给你。”   陶呦呦眼睛一亮,如果她没记错,原著中殷殊可从没搭理过自己这个废物小师妹,现在居然还说要送自己礼物,看来昨夜的付出没有白费!   “还有这等好事!”陶呦呦一高兴便不再矜持,一丝一毫的进步都要牢牢抓住,她连忙跳出门,在殷殊诧异的目光下将房门一关,然后仰头看着殷殊笑道:“正好我睡不着,大师兄就当陪我散散心,有什么事情,咱们边走边说,可好?”   她的眼神太亮,殷殊怔了怔,却也没有拒绝,今夜月色正好,他也好久没回钟灵山了。   “好,那我们走吧。”   这可是个大突破,陶呦呦率先像只小兔子一样窜出去:“我们去星月坡!”那里半面临水版面环山,有数不清的灵花异草,又能看星星,实在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呢。   陶呦呦这边劈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另一边,锁妖阁却好像出了点意外。   深夜,陆掌门察觉异动,亲自前往钟灵山震锁大妖的玲珑宝塔。此塔灵力深厚,塔下十八层镇压着不少难以处决的大妖。   此时,他一接近这玲珑塔便觉气氛诡异,阴气茂盛,其间还夹杂着诡异的波动。   陆掌门眉心微皱,捏起一道指诀,顿时自他手心亮起一道光。他便借着这道光芒朝地下走去。   阴风阵阵,间或夹杂着诡异哀嚎。这塔中的灵气对于妖物来说是时时刻刻地凌迟,因此鬼哭狼嚎并不奇怪,可今天,那哀嚎中似乎有些变味儿。   陆掌门没听出那一声紧似一声地叫喊有什么不对,却发觉越是接近地下十八层,空气中越是被一股甜腻的玫瑰香气填满。   走了几步,他已感觉眼前阵阵泛白,思维也仿佛不再连贯起来。   或许有诈!   他这番想着,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浓郁的玫瑰香气卷满整座玲珑塔,陆掌门腿一软跌坐在十八层的入口处。   他满眼的不可置信,自修炼以来,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这味道……是乾阳!   指尖光芒大涨,他看清散发信香的人,不由大惊。   只见朦胧火光中,一室大妖被束缚在囚笼或铁栅之上,地上残留着鲜血和断角,正对陆掌门的刑架上,作恶最深的大妖乌鹰正被吊在上面,铁钩刺穿了他强健的双翼,双手被缚于头顶。   那凄惨的叫声有一半来自这里。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女人,身形婀娜,衣着清凉,裸露的双臂线条优美——此刻正用力掐着乌鹰的腰。   这场景过于诡异,陆掌门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而此时,那女人好像听到动静,忽然停住动作。   火光重重,陆掌门下意识后仰,脊背抵住墙壁,他看到那女人缓缓回头。   “仙君,你也想加入我们吗?”   她笑容妖冶,眼中流转着暗红的光。陆掌门心下一沉,竟然真的是她,钟灵山唯一的女尊者——玫瑰。 第26章 惊变   星月坡。   陶呦呦和殷殊寻了个光滑的石头坐着,山坡半面对着溪流,漫天的星星好像撒进了水里。   “大师兄,你冷吗?”陶呦呦说着,作势要脱掉外袍给他垫在石头上,殷殊一怔,按住她的手:“不必。”   山风阵阵,殷殊垂落的发丝被吹到陶呦呦手上,凉丝丝的。陶呦呦抬眼去看,觉得他此时似乎比刚见面时要柔和许多。   “师兄,你要给我什么?”她期待地望着他。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殷殊眨了眨眼,垂下眼睫,从袖中摸出一枚莲花形的白玉。   “此番前去暗渊,对于你来说是第一次,还是多做准备比较好。”殷殊说着,将那块白玉放入陆琬枝手中。   在他眼里,师妹总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率性、调皮,需要帮衬照顾,她虽六岁便测出灵根,却不知为何无法突破,一棵天才的幼苗就此枯萎,殷殊看着她总感觉十分遗憾。   “你带上这个,也好让掌门放心。”   那块白玉带着殷殊的体温,陶呦呦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师兄的护心玉吗?你把它给了我?”   系统公屏在陶呦呦触碰到那块白玉时便做出解释:【瞬莲玉,九级法器,乃殷殊自小佩戴的护心玉,灵力深厚。】   殷殊却看起来十分理所当然,他姿态放松了些许,双手撑在身后,看向粼粼的溪水,似乎交出这块玉便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了结了一桩心事那般:“这块玉跟随我的年头已不可计算,我将一部分灵力封在这玉中,你且拿好,以防万一。”   “那师兄你没关系吗?这块玉好像对你很重要。”   “我能有什么事?”殷殊似乎轻笑了一声,又转瞬即逝,仿佛陶呦呦的错觉,他抬手将腰间佩剑解下,递给她看:“这柄剑是陆掌门亲自炼化的,你出鞘看看。”   陶呦呦不明所以地握住剑身,双手用力,雪亮剑锋顿时晃了眼。   殷殊道:“剑刃上的咒文是噬魔咒,没有任何妖魔能抵挡这柄剑的灵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他说得云淡风轻,不过,这种话从他这样的剑修天才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便高了一层。陶呦呦微微抿着嘴唇,脸上露出些喜色,心说自己正愁没翻出合适的法器保命呢。   她将那块玉揣进怀里,也学着殷殊的样子伸展开四肢仰头看星星,此情此景倒是像度假一般悠闲,陶呦呦忽然侧头,笑道:“大师兄,你送我玉……是不是感激我救了你呀?”   殷殊似乎没料到她会问,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星空下,陆琬枝的眼睛也像两颗偶然落地的星子,他似乎被这目光灼到一样,匆忙转过头去:“自然很感激。”   他顿了顿,又道:“师妹比我印象里变化了许多,懂事了许多。”   陶呦呦忽然笑出声,这话说的,敢情在他眼里,自己一直是个小孩子?思及此,陶呦呦眼珠一转,忽然倾身朝殷殊靠过去。   她长得不如殷殊高大,凑近了也只够到师兄的肩膀,但不妨碍她觉得自己a气冲天,陶呦呦盯着殷殊的耳垂看,低声问道:“师兄,你对我只有感激吗?还有没有别的?”   “……什么?”殷殊看向她,神情清正得很。   陶呦呦与他对视半晌,只恨自己没有读心术,师兄朗月清风,似乎真正一心证道,不知风月。   不过没办法,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努力做完。   陶呦呦伸手搭上殷殊的肩,果不其然,指尖传来丝丝凉意,她神情关切道:“大师兄,你寒毒未愈,这样去暗渊会不会有危险?”   暗渊阴气最盛,只恐寒毒在那边会变得更难压制。   殷殊难得神色迟疑,他对这种寒毒了解甚少,之前也从未见过。他抬手按住胸口还未痊愈的伤口,不禁回忆那天在暗渊附近,与戴着斗笠的魔修交战的情景。   那个魔修并不是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手中的法器也怪模怪样。殷殊只记得那法器可以套在五指之上,如狼爪一般的锐器被魔气环绕,散发出阴毒的气息。   他的胸口就是被那件法器所伤,明明他极力避开,只碰到了一点点,但法器划破皮肉的瞬间,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神魂都跟着撕裂一般。   那种痛他之前从未体会过。   “师兄?”陶呦呦见他愣神,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紧按着胸口,脸色也不太好看,莫非又是寒毒发作?心下一急,陶呦呦直接伸手过去,试探着轻轻抚上他的伤处:“是不是还在疼?”   暖意隔着衣衫蛰了殷殊一下,他身形微颤,回过神,双眼里还透着些不在状态的茫然,他一低头便看到陆琬枝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得微微后仰:“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唔。”   殷殊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睁大了眼睛,因为面前的女孩突然凑上来,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个浮皮潦草的吻。   陶呦呦看着师兄愣神的脸,眉心微蹙,直接手上用力,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朝下压去。   视角变换,殷殊被陆琬枝带到草坡上,身后是泛着青草气息的湿润土地,睁眼便是满目繁星,和陆琬枝担忧的脸。   “师妹……”他微怔,接着嘴唇便被陆琬枝的拇指蹭过。   陶呦呦看着他苍白的嘴唇,触手又是熟悉的冰凉,她皱眉道:“寒毒未愈,我怎么能放心?”   说着,她便低下头,再次吻上了他的嘴唇。   信香在一个吻中被彼此交换,陶呦呦再次尝到那略微带着点涩的苦茶味,很像他,早春采下的嫩绿茶叶,层层烘焙之后,在冬天用初雪来煎,初尝苦,后回甘。   殷殊被动地接受着陆琬枝的吻,他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有一股的暖意将自己包裹起来,他嗅到桂花香,就好像自己躺在桂树下,月色溶溶,风一吹,那碎星一般金黄的桂花便落了自己满身。   胸口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痛,仿佛正在修复、愈合、那新肉重生的痒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忍不住低喘一声,陆琬枝便心领神会一般,用掌心按住他急促跳动的左胸。   心跳得好快,陶呦呦一边亲一边想着。   暖意似乎能直接流入经脉之中,殷殊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凉气正在被强行逼出体外,原来那天在温泉池中,她也是这样做的。   好……好舒服。   殷殊握紧陆琬枝的手臂,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眼尾的一抹红。   不知过了多久,陶呦呦终于放过殷殊的嘴唇,原本的苍白已经被靡红取代,他仍闭目躺在草坪里,亮晶晶的嘴唇还未平复呼吸,一向清冷的脸上多了两抹不易察觉的红,陶呦呦第一次看到殷殊这副样子,不由得心跳空了两拍。   “师兄,我……我冒犯到你了吗?”面对这样如谪仙一般的人,陶呦呦不自觉地便有些小心翼翼,她轻轻将殷殊扶起来,视线略有担忧地划过他受伤的胸口,那里又渗血了。   “无碍,你也是为了帮我。”殷殊下意识挡住渗血的衣襟,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陶呦呦起身笑道,其实她很想问问殷殊现在对她是否还是只有感激,毕竟……刚刚接吻的时候,他的心跳那么快。   可是没等她开口,殷殊便起身拂了拂衣袖:“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出发,师妹早些休息。”   “我……好吧。”陶呦呦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她看着殷殊负手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今晚的感情线有没有推进一点。   这一夜,陶呦呦睡了个安稳觉,许是护心玉的作用,将它贴在胸口揣着,便感觉仿佛有源源不断地灵力护体一般,陶呦呦一直未被灵力滋润过的经脉也仿佛充盈起来。   这滋味着实不错,因此,陶呦呦来回翻了几次身,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然而,与此同时,在这同样沉静的夜里,钟灵山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无数的房间,每一个或休息或修炼的弟子们好似受到某种感召,缓缓睁开泛红的眼睛,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狗,理智被魔气侵占,露出狰狞邪肆的神情。   他们走出房间,散布在钟灵山各处,他们需要更多的力量,灵力,他们要用钟灵山的灵力满足自己属于魔道的贪婪……   镇妖塔内,陆掌门试图阻止玫瑰,却被乾阳信香压制,胸前生受了一掌,口吐鲜血昏迷在地。   玫瑰放浪狂笑,一室大妖被她祸害了遍,但她仍不满足,双眼的赤红愈发强盛,她早先的克制在强上了乌鹰后已经不知被抛到了哪里。   谁说修仙之人就必须恪守清规?谁说遵从本心就是万恶不赦?   玫瑰不再压抑自己,她也不单单想从这些灵力低级的大妖身上获得满足了,钟灵山向来灵气旺盛,除了这个昏迷的陆掌门,山上可还有好几位道行高深的仙尊呢!   “呵,找他们玩玩儿吧。”玫瑰说着信步离开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第27章 黑衣   殷殊原本正在屋中调息打坐,忽然眉梢微动,察觉到钟灵山气氛的变化。仿若极阴之气一朝涌入,竟连向来灵力充沛的灵山都压制不住。   莫非有魔族入侵!   他心念微动,人已经执剑飞掠而出,果然,钟灵山上一片混乱,天空仿佛被魔障罩住一般,原本灿烂的星空被猩红魔气代替,空气中满是未加掩饰的信香,不论乾阳坤阴,统统纠缠在一起,变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殷殊嗅到这股味道时眉头狠狠一皱,然而此时情况危急,他也无暇顾得上这许多,单凭深厚的内力压制信香罢了。   这情况实在不对劲,若说凭着信香判断,钟灵山上莫不是涌入魔物上百,可山脚下结界重重,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轻易突破?而且……   殷殊只身来到平日修炼的校场,目之所及并无一人。   人呢?   繁杂的信香味道已经令他头脑发晕,他摇了摇头试图清醒一些,抬眼看到身侧用以召唤师门弟子的铜钟。   如若他还未被铺天盖地的信香熏晕头脑,便断不会拉响这铜钟,可他骤然承受众多信香的攻击,作为坤阴还能站着就是无比了不起的事。   “当——当——当——”   古朴又沉重的钟声在殷殊手中响起,夜色沉沉,这沉郁的钟声突破重重魔障响彻整座钟灵山。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殷殊提起一口气,周身忽而灵力暴涨,用以短暂隔开那混杂的气味,在师门弟子面前,他还要维持大师兄的气度,否则岂不助长魔物志气?   感到聚集在校场的弟子越来越多,而隔绝信香后,殷殊总算恢复正常,他神情冷肃地思考着如何派发此次除魔的任务……   谁知,殷殊转过身,面对的却是一个个赤红着眼睛,心魔丛生的昔日同门!   “你们……”殷殊微怔,继而长剑出鞘,唰地一声,雪亮银光几乎划破黑暗,映得人睁不开眼。   殷殊横剑于身前,既未退却,也没有主动攻击半步,他目光锐利,不可置信地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咬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钟灵山弟子怎会全部入魔?   对了,她呢?殷殊神情微动,想到了刚刚与自己分别不久的陆琬枝,她好像不在这些人当中,但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也被这诡异的魔气侵染?   同门中有人突然上前一步,殷殊剑招陡变又将那人生生逼退,但他再强也只有一人,越来越多的人朝校场涌来,一双双红眼如盯紧猎物的恶狼。   殷殊剑气锋利,源源不断地外露,他目光随人而动,看着这些被魔气控制的师弟们,心中暗道不妙。   人太多了,而且正隐隐形成合围之势,他一个人在其中,到时只会是腹背受敌,可是……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魔修,修道之人被魔气侵染、或心魔丛生,是要没有完全入魔便都还有救。   然而,他手中渴血的剑却无法分辨这许多,咒文加身,只要所过之处染了魔气,这柄剑定会要了那魔物的性命!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贸然出手伤了师弟们。   还需找出令如此多人同时被心魔所控的关键,到底是谁有这般本事!思及此,殷殊握剑的手又紧了一紧。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大师兄,为什么你的身上那么干净呢?”   殷殊抬眸望去,说话之人是尹灼浪,他手持一对弯刀,此时玩味地看着他,眼中隐隐有暗红光芒闪过,他邪笑道:“只有你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   “是啊,好充沛的灵力。”   “好羡慕啊。”   “大师兄,我们都变成这副样子,怎么你没事?”   “好奇怪……”   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林玄云也站出来,他神色迷茫,好像说出的话皆非本意,却也望着殷殊,直接道:“大师兄,我们现在很需要灵力,钟灵山中像你身上这般精纯的不多了,请问……”   他喉结微动,朝殷殊走去,眼中渐渐露出渴望之色,“请问,我们可以分享您的灵力吗?”   好一个大言不惭!   殷殊眉梢微挑冷笑一声,眼下围困他的少说几十人,钟灵山其他地方也不知有多少这样被魔气控制的弟子,人人都来分享他的灵力,他纵是被活剐三千刀怕是也无法满足他们。   林玄云伸出手,然而,指尖还未碰到殷殊的衣角,一道凌厉剑锋便迎面扫来,众人惊呼,皆以为他会被那柄人人忌惮的名剑劈成两半,可殷殊对剑的控制已臻化境,锋利的剑芒扫过,只在变了脸色的林玄云面前扫断了几缕发丝。   趁着人发怔的空挡,殷殊几招大开大合的剑势将包围圈撕开一条缝隙,他一把拽住林玄云的手腕,拖着人直接腾跃而起。   “玄云师弟,我看你还有救。”他冷声说着,不管他的仓皇挣扎,直接将自己的内力强行冲撞进林玄云被魔气侵染的内府。   灵脉滞涩,殷殊如一把刀,硬是刮骨一般将林玄云身染的魔气剜了去。   身后一群人如同甩不掉的鬣狗,成群结队地追在殷殊身后,鬼哭狼嚎,殷殊紧盯林玄云的状态,看着他从痛不欲生,到眉目渐渐舒展,冷汗浸了满脸,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待看清此情此景后吓得差点从半空栽下去。   “大……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他们……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林玄云紧紧抓着殷殊的手臂,惶恐地朝下望去,昔日同门此时仿若行尸走肉的怪物,他不敢想象自己刚刚也是这副样子。   殷殊一面带着他从半空飞掠而过,一面沉声问道:“你还记得魔化时的事情吗?魔化前你做过什么?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我……”林玄云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可置信一般,“我记得,我想从您身上夺取灵力,对不起大师兄!”   “说正题!”殷殊喝道。   林玄云皱起眉,好像十分痛苦地回忆:“我不记得魔化前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害了我……”   他想起自己当时的情状,原本他正在练功,白日里刚刚接受了殷殊旧剑的碎片,他想尽早炼化碎片中的灵力,正在刚刚突破之时,一股诡异的真气仿佛走入岔道,他全身经脉剧痛,再睁开眼,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变得只渴望更加浓郁精纯的力量!   没错……就像现在……   林玄云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熟悉的剧痛卷土重来,他眼中慢慢失去光彩,再次被暗红取代。   周遭一切声音都在此刻褪去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夺取力量!”   殷殊正在赶往锁妖塔,那边的结界专门针对魔修或妖物,任何沾染邪肆的东西闯入都会被削减一定的力量,到时他再广施灵力,强行冲开每个人的灵脉,他灵力深厚,应当可以一次性做到,如此一来,他不必用剑,也不会有人平白丧失性命。   他正打算着,耳边突然袭来阴风,他侧头,便见林玄云神色阴险,提剑朝他刺来。   “铮!”殷殊衣袖翻动,仅以剑柄挡下这一击。   林玄云并不甘心,再次攻来,两人在半空中转瞬便过招几百次,对于殷殊来说,玄云师弟本就天赋平平,就算在钟灵山其他弟子当中也只能算是平庸之辈,因此他的宝剑都未曾出鞘,仅如此便圆融地挡掉了林玄云所有攻击。   可殷殊的神情却并未放松多少,林玄云再次失控,说明凭他的灵力无法彻底清除他们的魔障,怎么办?难道……只能杀了所有入魔的弟子?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殷殊的眉头便皱得更深,眼前之人都是在他之后来到钟灵山的弟子,从懵懂到成熟,从陌生到熟悉……每次他伏妖归来,这些师弟们便高兴地聚在山脚迎接,他们只是被魔气控制,应当还有办法……   犹豫的念头一闪而过,剑尖在即将刺入林玄云心脏的时候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殷殊忽觉身后魔气暴涨,他再调转剑势已经来不及,双肩剧痛,一对弯刀死死卡住又强硬地压下!   “呃——”殷殊痛叫一声,回头看到尹灼浪猩红的一双眼。   他神色狰狞,脸上已经隐隐现出魔族纹路,压制殷殊的双手青筋毕露,咬牙一字一顿道:“大师兄,我早就想跟你切磋切磋了,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噗呲!刺破肩胛的弯刀被猛地拔出,殷殊一个踉跄,反手将林玄云一掌推远,他重新凝聚灵气,将长剑出鞘。   殷殊看着眼前的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或许入魔的程度深浅与其本身的修为有关,越是修为高深,被魔气侵染得便越是彻底,不知这尹灼浪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殷殊眼中显露出杀意,尹灼浪大笑:“师兄,没想到你受伤的样子还挺好看,若是你早早在我面前露出这般姿态,我或许也不会如此嫉妒!”   一直以来,钟灵山弟子中殷殊便是标杆一样的存在,他天赋异禀,又勤于修炼,师尊们也不止一次夸奖他是全钟灵山最有机会得道飞升的弟子。   可是尹灼浪呢?他也是自幼来到钟灵山,早早便显露出雷火双灵根,他也很刻苦,只是进步没有殷殊那么明显。   不是他不够强,是殷殊太强了。   努力汲取养分的蒿草,即使比周围的蒿草都长得又快又高,可它也只能终身被大树的阴影笼罩。   人们眼中只有漂亮挺拔的树,哪有人会给蒿草半分眼色?   第二名就是第二名,注定……籍籍无名。   尹灼浪眼中邪肆更盛,挥刀便朝殷殊砍去!锵然一声脆响,纤细的长剑架住双刀,殷殊周身唯剩冷意,他运气于指尖,剑身猝然爆发一阵银光,淳厚灵气化作万千细刃朝尹灼浪袭来。   单论武力,这钟灵山弟子中任何一人都不够看,即使他们加在一起也不足为惧。   然而,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尹灼浪被灵力扫开的同时,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苦茶味道。   他眉梢高高挑起,脸上的笑容越发放大:“殷殊,原来你是个坤阴啊?”   “你!”殷殊手中剑光顿时暴涨,然而为时已晚,尹灼浪的话音被所有人听见,一时间,整座钟灵山的信香都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乾阳们极力释放自己的信香,霸道蛮横,即使误伤了灵力低微的同门也毫不在意,他们目光灼灼,只有一个目的——夺取殷殊的灵力。   陶呦呦赶来时天都开始蒙蒙亮,若不是陶争气不断在系统里催促她,嘶吼着:【快醒醒吧,剧情已经乱套了!】她估计能抱着那块玉睡到地老天荒。   陶呦呦好不容易赶到锁妖塔附近,一打眼便看到被围攻的殷殊。   他原本素雅的衣袍上遍是斑斑血迹,长剑钉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土地上,他被尹灼浪反剪双手压在地面,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醒了。   殷殊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陶呦呦心头火起,拼命往人群中挤去,她听到周遭那些穿着相同衣袍的人在兴奋大喊:“坤阴不配做我们的大师兄!”   “吸干他的灵力!”   “剖了他的金丹!”   尹灼浪狞笑着俯身,凑近殷殊的耳朵:“听到了吗?这才是大家的意愿,既然你连一只蝴蝶都不忍伤害,想必更不会让我们所有人失望吧?”   “呃!”殷殊被他掐着脖子提起,尹灼浪的信香毫不克制,殷殊被不同的乾阳信香熏得昏昏沉沉。   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自己的喉结向下划去,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地笑着:“我这就剖了你的金丹,没了金丹,你就是个废人!”   “住手!”陶呦呦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嗓子喊得口中几乎泛出腥甜。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副样子。   众人陷入即将得到殷殊金丹的癫狂,无人理会一个灵力几乎为零的女孩。陶呦呦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眼看着那柄弯刀就要划开殷殊的身体,她拼劲全力使出干涸灵脉中的一点点灵力,一跃挡在殷殊身前!   尹灼浪似乎没料到还有人在这关头赶来送死,刀尖一顿,陶呦呦看准时机骤然释放出自己的信香。   此时此刻,她终于开始感谢自己这个冷门的技能,如果没有这压倒性强大的信香,她在这动不动世外高人的玄幻世界可要怎么活?   桂花香气浓郁得令人作呕,殷殊直接闷哼一声整个人倒在陶呦呦的身上。她伸手接住,却也管不了是否会伤害到殷殊了,被她的信香刺激得发情也好过被当众剖了金丹!   围在殷殊附近的人难以抵御过于强劲的乾阳气息,纷纷退避让开一圈距离。   尹灼浪怒道:“师妹?你怎么到现在还护着他!”   “等等,你也跟他一样!你身上干净得很!”尹灼浪似乎被完全激怒了,他的两把弯刀好似两副利爪,上面还挂着殷殊的血迹。   陶呦呦揽着殷殊绵软的身子,惶惶看向昔日的师兄师弟们,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她仅凭信香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灼浪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陶呦呦不敢相信,明明前一晚还好好的,她仅仅睡了一觉,醒来便天翻地覆,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仿佛嗜血的恶魔,丝毫看不出一点从前的痕迹。   人们按捺不住对力量的渴求,待稍微适应了桂花味道的信香后便又一次朝她们靠近。   所有人都贪婪地盯着你们,所有人的神情都诡异又木然,陶呦呦不自觉地战栗着,却又把殷殊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她感觉自己心脏沉沉地跳,声音都发着抖:“玄云师兄,灼浪师兄,你们看看我,是我啊,陆琬枝!你们……你们不是最疼我的吗?”   她眼眶发涩,不住摇头:“你们别这样,别这样对大师兄,他平时对你们不好吗?你们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   “别再靠近了!”   她像一只失去庇护的小兽,炸起全身的毛,发出无人在意的嘶吼。   忽然,她感到手臂被人攥紧,微微侧头便看到殷殊睁开了眼睛:“他们听不见你说的,去……去重銮殿……”   陶呦呦眼色一暗,露出绝望神情:“我来之前去过了,那里就连师尊都……”她说不下去,整个重銮殿被魔气笼罩,恍惚间一片淫靡。   殷殊眉头一跳,不禁睁大眼睛,看陆琬枝的神色也该明白,这次诡异的集体入魔就连师尊们也都没能幸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很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可眼下显然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殷殊看向陆琬枝,此番钟灵山中恐怕只有他和师妹二人没有被魔气侵染,即使如此,即使她灵力低微,却还在关键时刻拼命相护,仿佛正应了那天月下温泉旁,她说的那句话——若是师兄有什么危险,我会像今晚一样帮你护你。   只是,师弟们明显对毫无灵力的陆琬枝不感兴趣,而他身为师兄,又怎能心安理得看着师妹趟这浑水?   “多谢你又救我一次。”殷殊气息不稳,但看着师妹的眼神却异常认真。陶呦呦见他这好像要交代遗言的样子,心里便开始打起鼓来。   果然,殷殊接下来说的话没一句令她高兴。   “但师兄不能躲在师妹身后。”   “这次你先去别的地方玩。”   “我一人便可清除钟灵山所有魔障。”   陶呦呦猛地抓住殷殊的衣领,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她唯恐被甩脱一般喊道:“殷殊你要干嘛?你知不知道你是男主角?所有人都能死,就你不能!”   殷殊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然,他轻笑一声,忽然运起灵力。   原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   至臻至纯的灵力如开闸泄洪般流淌而出,陶呦呦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话,便觉得自己被一股悍然无匹的力量推动,她连翻了几个跟头,狼狈地被推出百米之外!   殷殊一跃而升至半空,他仿佛天空中另一个太阳,周身耀眼银光肆无忌惮地发泄,源源不绝!   以他为中心,被魔气笼罩的钟灵山竟然真的一点点被清洗了一般。   不要……陶呦呦想要喊,却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释放这么多的灵力,这仿佛自毁般催动金丹的招式,明显便是要拿自己献祭这片山河!   不知是不是殷殊的光芒太晃眼,陶呦呦视线模糊,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在泥土地上砸出一个湿润的小坑。   难道一切就在这里画上句点了吗?   这个练习就这样结束了?   她还什么都没做。   纷乱思绪在脑海中不停地闪,陶呦呦怔怔地等待自己任务失败被弹出虚拟世界。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掠过她的脑海。   她悚然一惊,再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瘦高,一身黑衣,头顶戴了一顶斗笠,陶呦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半边脸,看到邪笑的嘴角。   他语气轻佻,甚至在陶呦呦耳畔吹了口气:“小姑娘,我可是把选择权交给你了哦,快点选吧。”   陶呦呦紧紧皱眉,望着眼前这不速之客,她试图与陶争气交流,问问这又是哪里出来的新角色,可惜,陶争气似乎又掉线了。   她谨慎看着眼前笑容诡异的男人:“我没听清,你第一句说的什么?什么东西让我选?”   哎,男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好像很熟一样一把揽住陶呦呦的肩,他把另一只手拢在陶呦呦的耳朵旁边,悄声道:“我说,殷殊再这样不要命的清洗下去,必死无疑。而我这里有一个拯救他、拯救整个钟灵山的好方法,不知你要不要选?”   陶呦呦狐疑地看向此人,尽管他的脸被黑色斗笠挡去大半,但不知为何,陶呦呦对他有股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问。   男人呵呵一笑:“随你咯,不过……你的大师兄确实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你!”陶呦呦抬头看去,殷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而灵力的清洗也才只进行了一点点。   男人笑得别有深意,却又好像志在必得,他玩味地用食指卷了卷陶呦呦的发尾,低声道:“考虑好了吗?你到底要不要救你大师兄?” 第28章 号牌   “我救。”陶呦呦道。   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对现下这一团乱的剧情也丝毫没有头绪,但是左右原计划也是卖殷殊人情,叫他对自己动心,所以相比任务失败,陶呦呦自然要抓住眼前这个转机。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他爽朗一笑,伸手按在自己的腹部,陶呦呦见他指间迸射出金光,很快,他托起手掌,掌心赫然多了一颗浑圆的金丹。   “你……”陶呦呦瞠目结舌,心说这大变金丹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哈哈。”斗笠男倒是一身轻松,他将金丹递到陶呦呦面前,哄道:“这玩意儿没什么稀奇,我想要几个便有几个,这颗送你。”   “有什么代价?”陶呦呦才不信修仙世界会有“金丹免费赠”这种给就给,原剧本中有这种牛逼人物吗?   不对,这整段大混战的剧情都跟原剧本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了,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跟几个师兄美滋滋地去暗渊伏魔降妖,巩固封印,可现在……   陶呦呦不禁有些沮丧,是她把控剧本的能力太弱,才会发生这一切,殷殊才会被迫献祭自己。   于情于理,她都该救他。   她这边思想斗争了好半天,才听见斗笠男慢悠悠道:“没什么代价。”他闲散地抱胸,微微抬头看着半空中那个银光缭绕的身影,斗笠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心道:要付出代价的是某人。   陶呦呦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银光已经比之前要微弱些许了,时间紧迫,陶呦呦一把接过金丹,终于下定决心:“说吧,这东西要怎么用?我怎么救他,怎么救钟灵山?”   “口服,吞了它。”   陶呦呦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吞下,左右只是一次练习题而已,就算被大反派在虚拟世界害死又能怎样?只有在虚拟世界中,游戏人生才不显得那么不负责任。   反正不会更坏了。   陶呦呦被金丹噎得眼泪汪汪,那颗金丹仿佛储存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她浑身发颤,似乎在与金丹努力融合,不过显而易见,凭她稀薄的灵力支撑不起这巨大能量的运转,她感觉自己内府都要烧起来了。   “你这……不会害死我吧?”陶呦呦双手压着内府,浑身的筋骨仿佛都在这热度中融化重塑了一般。   斗笠男冷眼看着她,嘴角的邪笑好似做了半永久:“不会,你只会放飞自我,获得极乐。”   在男人的注视下,陶呦呦深深弯腰,脊背躬起,她剧烈地喘息着,眼角慢慢爬上紫红色暗纹,她浑身剧烈颤抖,在某一刻忽然爆发出金光。   成了。   男人眼中露出得意神色。   陶呦呦睁开眼,原本乌黑的瞳仁变得像两颗沁了血的红宝石,她能清晰地感知外界的一切,却龟缩在一具躯壳中,她好像将意识锁在自己的胸膛里,入耳都是杂乱的心跳,她听见自己声音妖媚,对那个斗笠男说:“多谢你的金丹,我感觉好多了,不过还需要一点力量。”   多么熟悉的说话方式!此时的她又跟玄云灼浪有什么区别?   陶呦呦想喊想叫,想冲出这具身躯的桎梏,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外人看来,她只是抬眉四处环顾,然后轻蔑地跃至空中。   府内金丹开始吸收无边无际的魔气,整座钟灵山都是她汇集力量的源泉。没错,若说她与其他弟子有什么不同,便是此时了。   魔气越多,她的力量便越强,干涸的经脉重新充盈起来,她越是吸收,眼角散发着魔气的纹路便越是红艳。   斗笠男遥遥看着,对自己打造出的作品十分满意。陶呦呦与其他人不同,只有她真正拥有魔修的金丹。   事实上,钟灵山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撕破暗渊封印引诱殷殊,是第一环。   用寒毒掩盖魔气,是第二环。   在进阶仪式上,利用洗髓和施术礼,将魔气传遍整个钟灵山,是第三环。   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则是最后一环。魔气只能侵染拥有灵力修为的人,灵力越强便越容易感染。   到时,整座钟灵山里不会被这场浩劫波及的只有两人,一是作为载体负责带回魔气的殷殊,第二个便是灵力低微的陆琬枝,。   殷殊灵力精纯充沛,自然会成为大家争抢的对象,而陆琬枝则是一颗十分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男人笑着,神情愈发得意。   他看着陆琬枝,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女孩,他手指摩挲着下巴,眼中满是玩味:“这个女孩到底哪里吸引你呢?一次考试不够,连普通的练习题都要跟过来。”   盛野,这次可是你主动来给我送菜的。   他目光转向殷殊,同样,锐利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男人口中念念有词:“真没想到,明知我如影随形,却为了一个女孩情愿失去对角色的控制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一次,我可要好好玩弄你,”男人说着,忽然阴沉下脸色,声音也变得阴冷无比,他一字一句道:“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殷殊感到周身魔气在减少,他自知绝非自己的功劳,刚一睁眼却看到近在咫尺的陆琬枝。   “师妹!”殷殊神色突变,一把按住陆琬枝的肩:“停下!不要再吸收魔气了!陆琬枝!”   陆琬枝仿佛一个无法填满的无底洞,源源不断的魔气涌进她的内府,她神色癫狂,眼中露出兴奋的光:“哈哈哈,师兄,你干嘛阻止我?我现在好快乐!我需要魔气,我需要力量!”   “我不再是你们瞧不起的小师妹了,等我吸收了所有人的魔气,你们谁都不再是我的对手!”   她声音尖锐,双目滴血一般赤红。   殷殊看着她这番样子,心中一阵阵抽痛,他的小师妹原本是这山中最无忧无虑之人,可现在却为了他,为了整座钟灵山变成这副样子。   斗笠男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何时离开,此时山间早已没了他的踪影。殷殊试图用灵力斩断陆琬枝吸收魔气的链接,然而他刚刚损耗过重,而陆琬枝的魔气正盛,他竟奈何不得。   “师妹,你振作一点,别让魔气控制了你!”殷殊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几百年来,惩恶扬善便是他的行事准则,对于好的,他总是要尽力挽救,对于坏的,他也从不吝惜杀意。   就像刚刚那般,林玄云短暂地恢复过清醒,他便尽量保他性命,而尹灼浪魔气侵染,被心魔控制,他便朝他拔了剑。   可是……眼前是陆琬枝。   她与其他人不同,殷殊一眼便看出她内府之中的金丹,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误食金丹,但拥有魔修的金丹又与真正的魔修有什么区别?   他合该一剑杀了师妹,以免将来酿成搅动三界的大祸。   可是……她是陆琬枝。   “师妹,你看看我。”殷殊强硬地掰过陆琬枝双肩,两人四目而对,他忽然为那双冷血无情的赤红双眼感到心酸,他压着声音,耐心道:“听师兄的话,不要再吸收魔气了,我帮你碎掉金丹,你想练什么样的功法,师兄陪你练,你坚持一下,碎金丹不会很痛。”   说着,殷殊便将手掌按在陆琬枝发热的内府上。精纯灵力凝成一团银白光球,殷殊小心盯着陆琬枝的神情,将灵力缓缓推入。   谁知,灵力刚刚探入一点,他忽然被抓住手腕。   陶呦呦眼中露出一抹恼火神色,掐住殷殊的手更加用力:“师兄这是干什么?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倒是你,为什么总想着让我变成废物!”   “我没有那么说。”殷殊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他一时虚弱,挣不过刚刚获得力量的师妹,眼看着金丹即将吸收更多的魔气,再不碎掉它,恐怕师妹真的会堕魔!   殷殊无意与她争辩,抽不回手便换另一只,这次他动作很快,掌风如卷起惊涛骇浪,直直将一团灵力拍入陆琬枝内府当中。   陶呦呦浑身巨震,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叫。她暴怒至极,眼角暗纹光华流转,另一只手一把拉住殷殊正在碎丹的手腕,猛一用力,只听喀拉一声,腕骨便被扯得软软垂下去。   殷殊眉心皱起,双手都被陆琬枝制住。他低着头,看到小师妹一脸鬼气地朝自己靠近。   “大师兄,是不是我之前对你太好,让你以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是,我是帮你压制了寒毒,我是帮你挡了其他乾阳的信香,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只不过是我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现在我不需要笼络人心,我不需要讨好谁,不需要活在谁的庇护下!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殷殊皱眉听着陆琬枝大放厥词,在他心里,陆琬枝就算再调皮捣蛋,也是一个乖乖的小孩,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师妹,你出身仙门世家,就算不修魔道也一样会有结果的。”   “哈!有结果?我六岁便测出水灵根,大家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可结果呢?我还不是被这满山的灵气养成了一个废物!说不准……”她眼波流转,脸上浮现出一个艳丽的笑,“说不准我天生就适合修魔道。”   “不,你先放开师兄。”殷殊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他灵力消耗过多,又与浓郁的魔气接触,寒毒好像又在蠢蠢欲动。   当初自己被寒毒反噬失去意识,陆琬枝是怎么做的?殷殊神思微动,抬眸看向陆琬枝那张艳丽的小脸。   双修之法……能唤回她的意识吗?   陆琬枝仍在说着什么,殷殊仿佛听不见,他眼前只有一双不断开合的红唇,鼻端仿佛已经嗅到了桂花的气息。   有吗,没有吗?   他不清楚。   是想救人还是别的他也不清楚。   是舍不得一条好人的性命还是舍不得陆琬枝,他仍不清楚。   他只是挣不开双手,摧不毁金丹,便低下头去,吻住那双咄咄逼人的唇。   一切都好像停住了,或许只是陶呦呦停住了。   她僵着身子,微微仰着头。即使被魔气控制,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或许仍然存在,她一动不动,接受殷殊这堪称奇迹地主动献吻。   他还是一窍不通的样子,仿佛白白活过了百来年,陶呦呦感觉到他的舌尖,转瞬即逝,仅仅在自己唇边碰了碰,就像观景鱼缸中那些躲在石孔里,偶尔探出头又很快缩回去的腻滑小鱼。   然而精神世界那是这样浅尝辄止就能链接的呢?   殷殊笨拙地吻着她,只是一片嘴唇蹭着另一片嘴唇,陶呦呦被他撩得心头火起,他好像一个冒着冷气的冰块,让她这团火生出将他融化的愿望。   “师兄,你会不会亲啊?”陶呦呦忽然后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殷殊微怔,眼下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呵。”陶呦呦痞气十足地笑了一声,忽然抓住殷殊的肩膀,整个人朝他靠去。   半空中无遮无挡,殷殊被她一路推着往后飞掠,他一惊,沉声道:“师妹!”   “嗯,我在。”陶呦呦懒洋洋地笑着,忽然咬住殷殊的耳垂,“师兄,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什么?殷殊微恼,反手一掌朝陆琬枝推去,却被轻易接招,魔气与灵力抵消,陆琬枝恰好也使掌法,掌心相撞,她顺势与之扣紧了十指:“师兄,你主动,再后悔可就晚了!”   外袍的衣领被扯开,殷殊那只被拉伤的手腕动作一滞,没能护住。半空中,只见一剑绣蓝纹的白衣飘然而下,飘飘然落在地面,恰好盖在刻有钟灵山字样的石碑上。   殷殊神色窘迫,怒道:“这里是钟灵山!”   “我知道。”陶呦呦完全一副魔女做派,她笑得邪里邪气,仅用一只手死死扣住殷殊的腰,另一只手不断扯下衣物,又随手丢弃。   殷殊顾此失彼,又被桂花味激得浑身发软,忽然,发冠上的碧玉簪被一把抽出,山风袭来,一派树叶哗啦作响中,殷殊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陶呦呦拿着那根玲珑玉簪抵住殷殊的下颌,逼迫他仰头露出脆弱的喉结:“大师兄不懂,就因为这里是钟灵山,所以才好玩啊。”   殷殊神情恍惚,闻言下意识侧头朝地面瞥了一眼,钟灵山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他们刚刚都被吸了魔气,此时已然不再受魔气侵扰,只是仍在昏睡中。   “不要……师妹,你……唔!”殷殊刚要拒绝,陶呦呦便脸色一变,直接扔掉玉簪,捏过他的下巴便堵住那张总是说不要的嘴。   玉簪笔直落下,“咻”地一声钉在某位昏睡弟子的脸侧。殷殊心下一紧,差点以为那人会醒来,情急间,他下意识环住陆琬枝的脖子。   陶呦呦对这个略显讨好的动作十分满意。   她们在林中穿行,山间凉风吹动殷殊单薄得只有一层的薄衫,风卷起时,露出的两条腿比那白色的薄衫还白些。   “师妹……”   殷殊无数次想用灵力反抗皆被打断,反复几次他已没有力气聚集灵气,他好像浸泡在桂花香里,就像在酒中泡得酥软烂醉一般。   他无数次试图聚起灵台清明,又无数次被陆琬枝作乱的手打破计划。   不得已,威严愠怒的声音,变作低沉委婉的恳求。   “这是最后一件了……”殷殊背靠粗糙的树干,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薄衫领口,他们就站在钟灵山最古老最茂盛的那棵树上,周围枝叶上悬吊着青绿的果,枝繁叶茂,殷殊竟妥协般觉得这里还算安全。   陶呦呦暗红色的眼眸微沉,冷声道:“那我给你留一件,你可要配合我做到最后。”   “等等!”殷殊还未开口便被捧住脸颊,陶呦呦压得他几乎整个紧贴在树上,她像一头刚刚学会茹毛饮血的狼崽子,撕扯,咬,渴望鲜血。   好疼,殷殊从未接过这么疼的吻。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食用,是的,他觉得师妹仿佛要从嘴巴开始,生吃了他。   压抑不住的痛哼间或从枝叶间传出,还翠绿的阔叶簌簌落下,他软软垂着的那只手搭在陆琬枝肩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扯痛。   荒唐。   陶呦呦完全失控了,她不记得什么温柔的安抚,也由不得自己循序渐进,嗜血的魔性支配了她的思想,她只想掠夺,只想征服!   身前的人是何时开始推拒挣扎的她不知道,或许是她吻得太过火了。她只觉得自己很快乐,苦涩的茶香让她着迷,她不断索取,不断,不断……直到,她看见熟悉的一片白色。   是雪原吗?还是在云朵之间?   仍是熟悉的冷静又悲伤的感觉,她试着在这片茫茫白雾中行走,突然,脚下仿佛踢到什么,她听到当啷一声脆响。   好像是某种金属。陶呦呦茫然地弯下腰,从一片白雾中摸索出一块铁片,aes017,那上面写到。   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修仙之人的精神世界里。陶呦呦仿佛意识到什么不对,她头疼欲裂,仿佛从几千米深的深海中骤然浮出海面。   她深呼吸,立刻被桂花苦茶纠缠的味道呛了一口。   身边挂着不少玲珑可爱的青果,她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树上。而自己面前,褪去层层衣袍的殷殊看起来竟然有些偏瘦,他脸色泛着晕红,眉头微蹙,嘴唇上满是细小的伤口。   他昏过去了,被别扭地按在树干上,一条雪白修长的腿还被她捞着按在腰间。   这是什么虎狼姿势!   陶呦呦脑瓜顶噗地一下冒了烟,她烫手一般放开师兄,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脸:“师……师兄,你没事吧?”   “嗯……”殷殊眼睫眨了眨,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陆琬枝的脸,清秀、可爱,眼角没有奇怪的纹路,眼眸也是乌溜溜的黑色。   他忽然神情一松:“师妹,你恢复了?”   恢复?陶呦呦茫然愣怔,缓缓想起之前的情况,对了,她怎么会忘记眼前师兄这副凄惨的样子是谁害的!   不妙,陶呦呦感到视野又昏沉起来,府内金丹也开始发热,殷殊眼看着她的眼角爬上妖异红纹。   “陆琬枝!”他顾不得什么体面,抓住她的手便要给她传输灵力,师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就算只有一时片刻,那也说明有得救!   陶呦呦却害怕极了,她记得自己魔化时做的所有事情,记得那种焦急却无法阻止的感觉。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只着单衣的殷殊。   再这样下去,等自己完全魔化,怕是又要强迫师兄做他不喜欢的事。只是接吻便还得他昏了过去,若是真的做到最后……陶呦呦不敢想魔化的自己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猛然后撤,几乎落荒而逃:“师兄,不要跟过来,我自己解决完魔化的事情再回来找你!”   “你要去哪!”殷殊在她身后喊道。   山外的危险数不胜数,殷殊怎能放心她一人离去。   他匆匆换衣梳洗,又找来林玄云交代山中事务,然后便循着陆琬枝的魔气,一路追踪而去。 第29章 魔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钟灵山下已是一派秋日图景,远处红枫似火,近处的山道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枯叶,人踩上去咯吱作响,一眼望去金灿灿。   【主人,你已经知道那个女生的技能了,我们可以脱离这个剧本了。】雷霆第三次提议。   他们原本也只是为了证实陶呦呦的技能是女a男o才跟来的,可没想到那个人也跟来了。   盛野不搭话,雷霆忍不住又劝:【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他是冲你来的,等他发现你不在,自然也会罢手。】   【主人,你确定不退出吗,这一次很危险,我要是他,肯定会趁着你无法控制角色搞事情,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一只雪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   盛野终于忍不下去,无奈道:【雷霆,你不会在试图理解一个疯子吧?】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盛野想,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盛野一个人,那自己确实可以终止练习随时抽身,可是……陶呦呦那个学渣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危险。   盛野不想因为自己的随意脱离而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再劝了。】   他如此说,雷霆便只好闭嘴。   殷殊一路追随着信香与魔气,最终在暗渊封印松动之处停下。此处通往地下,是个巨大的峡谷,地裂之处有泛着罡风的金色咒纹,如同绣线一般将裂隙秘密缠绕,那便是封印。   而一角破损之处则魔气丛生,暗红地火不时翻卷而出。   殷殊持剑警惕地打量着,这一路他斩杀了不少魔族,却没再见到当初伤他的那个身穿斗篷,戴着斗笠的魔修。   那魔修魔气强劲,若是在世间游荡定能被他察觉,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又回到了这暗渊之中。   若真是这样,就不好办了。   暗渊是魔域的入口,阴气极盛,殷殊仅是靠近便觉身上的冷意一阵阵翻涌,要是在魔域碰上那个男人,他只会落于下风,可是……留师妹一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殷殊忆起师妹入魔的情形,那时他刚刚驱动内力清洗钟灵山,灵力消耗极快,根本抵抗不了魔气冲天的陆琬枝,本以为自己会被她折磨至死……他眉心微蹙,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被咬破的唇角。   可是没想到,师妹自己竟恢复了一段时间,即使短暂,却也看得出她本意并非如此,堕魔也只是受到奸人诱骗。   他又想起星月坡上,陆琬枝眼底映出的星光,想起氤氲温泉边,她爽朗地一句“我会护你。”   这样的小师妹才是真正的小师妹。   殷殊抿紧嘴唇,越想便越心有不甘,是魔族的人抢走了他钟灵山的弟子,自然也要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把人再抢回来!   他持剑的手紧了紧,终于打定主意,从那封印破损处一跃而下。   恍若没有止境,周身被地狱之火包裹,殷殊化出灵盾护身,却也只能减缓灵力被吞食的速度。魔域就是这样,入口处的地火能给魔修增添力量,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地火便象征着贪婪,不断掠夺他们的灵力。   “你终于来了。”一道妖媚的声音响起,殷殊一惊,急忙调整姿势落于实地。   他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下方是泛着热浪的滚滚岩浆,四处无人,殷殊凝眉横剑:“出来!”   一阵阴风掠过,眼前虚影一闪,顿时,头戴斗笠身穿黑袍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站立于另一处突起岩石,两人遥遥相望,男人笑道:“想不到,仙君你如此钟意我,竟然追到魔域来。”   他突然笑容一敛,语气森森:“是不是我送你的寒毒不能满足你?”   殷殊目露寒光,冷声道:“陆琬枝在哪?”   “谁?”男人明知故问。   殷殊眼角不耐地眯起,长剑翻转,破风之声如去势极快的弓弦,顿时耀目剑光如流水般朝那魔修袭去!   在这魔域多缠绵一分,他的灵力便会多损耗一点,殷殊没心情跟这魔修纠缠。   魔修身形一偏连躲两道剑刃,却被纷至沓来的灵力劲气包围,殷殊剑招极快,仿佛裹挟寒意的雪片,他左支右绌,头顶斗笠忽然被剑气划过!   刺啦一声,魔修立刻偏过头去,斗笠应声碎成两半,一头如瀑青丝顿时散落下来。他眼底升腾起怒意,冷笑着转身:“仙君,游戏时间结束了,你别忘了,这里是魔域。”   “什么?”殷殊心头一凛,却见那魔修眼中骤然闪过红光,顿时,整片大地都颤动起来,翻滚不息的岩浆波动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就要从里面冲出来!   魔修桀桀狞笑,猛一抬手:“盛野,我说过,定不会放过这个折辱你的机会!”   唰唰——一丛丛紫红色枝条从岩浆中抽出,它们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蜿蜒地攀附上殷殊所站立的岩石。   殷殊眉头拧得死紧,挥剑斩断几根,截断的枝条喷出透明粘液,散发出一股甜腻味道。他下意识屏息,足尖轻点,如白鹤般飒然跃起,衣袖无风自动,殷殊眼中凝着冷意:“你刚刚叫我什么?”   “盛野,”魔修好整以暇地轻蔑道:“不过,你也不用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叫你,你只是一串数据,是我用以报复他人的可怜人罢了。”   “满口胡言!”殷殊额心剑印掠过一道红光,手中所持长剑顿时剑光如注,周身灵力如暴风般越聚越多,仿佛即将摧枯拉朽,屠了这整座魔窟!   魔修面上阴沉一闪即逝,在殷殊即将挥剑的瞬间,他双手猛然掐诀,虚空中拔地而起一面虚像。   定睛看去,当中赫然是被锁链囚禁,奄奄一息的陆琬枝!   师妹!殷殊一怔,满腔的担心从眼中倾泻而出。那魔修嘴角扯出一抹得意冷笑,紧接着,簌簌声响,无数枝条借由殷殊这一瞬间的分心勃然生长,如同从地狱伸出的无数双手,缠住殷殊的脚腕,一路向上蜿蜒。   殷殊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挥剑斩断纠缠自己的枝条,又有更多枝条前仆后继,那树枝带着魔气,一边纠缠他,一边不断吸食灵力壮大自己。   不一会儿,就连腰身、手臂、脖颈都被死死缠住,挣扎间,他的双手被枝条拉高,长剑脱手,被其余枝条卷住。   魔修眼看着殷殊身陷囹圄,就仿佛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如果是盛野本来的样子遭受这一切,想必他会更痛快、更高兴吧。   不过,反正都一样,殷殊经历什么,盛野就得跟着经历什么,而眼前这个单纯的数据可比盛野好控制多了。   魔修飞身上前,停在殷殊一臂之内的距离。不断有枝条拱入殷殊的衣衫里,仅仅一会儿功夫,他那如白鹤般整洁的道袍便破碎成几块堪堪蔽体的碎布。   魔修笑容狰狞邪肆,他忽然抓住自己的斗篷,猛地一扯,黑色斗篷飘然而下,落尽翻滚的岩浆中。   殷殊定睛看去,那魔修竟穿着一身如火红衣,那衣服没多少布料,跟所有不知廉耻的魔修一个德性。   他朝殷殊走了一步,赤足点地,脚腕上一串银铃丁玲作响。他放浪地笑,仿佛摄人心魄的妖孽:“仙君,我这副样子,你可喜欢?”   原著中,殷殊便是与这副打扮的妖女共赴情劫,只不过,那妖女被夺了魂,现在,妖女成了妖男。   殷殊厌恶至极,他又挣了挣捆缚自己的枝条,却只换来更紧地束缚。   “你把师妹怎么样了?快放了她,不然我……嗯。”殷殊咬牙低吟一声,双手被扯得更高,而寒毒又因魔气太盛而隐有发作之势。   无数枝条纠缠着殷殊亮条长腿,并朝两侧拉开,殷殊被迫在魔修面前摆出屈辱的姿势。那魔修冷笑:“你还有空操心别人?看来是我没有招待好你。”   他眼神微动,那些枝条便好像接收到了指令一般,泛紫的浑圆藤蔓开始渗出透明的粘液,它们擦过殷殊的腰腿,又在胸前打转,殷殊呼吸急促,眼中冷意更甚。   虽然无法摆脱无休无止的枝条,但是殷殊却依然冷静,他看着魔修,面上露出一抹鄙夷不屑的笑:“手下败将,只敢拿师妹的性命作为要挟,实在可怜。”   魔修面色一冷,眼中怒意暴涨,刚刚殷殊那怜悯的神情跟某人几乎一模一样!他气得眼角抽搐,怒道:“很会说是吧?我倒要让你看看,现在谁是谁的手下败将!”   “唔!”一根红藤猛然撬开牙关,而后长驱直入。   殷殊浑身剧颤,感到一股甜腻的汁液在口中弥漫开来,枝条卷着剑柄,在他身上被粘液涂抹过的地方划出细细的伤口。   他说不出话,也避不开,那伤口倒是不痛,却愈发灼热,与寒毒相互作用,交替发作,令他一时如受烈火炙烤,一时又仿佛坠入冰窟。   抑制不住的苦茶味道溢满魔窟,殷殊几番运气抵抗,但他之前灵力损耗便没有得到及时补充,复又马不停蹄赶到魔域,此时内府亏空,能撑到刚刚已是极限。   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殷殊眼中慢慢失去焦距。   魔修轻笑着靠近,伸手去刮他的脸:“仙君,你脸都红了,看看我嘛,别忍着。”   殷殊想要甩开魔修的手,可实际上,他只是无力地偏了偏头。他的意识越发模糊,却迟迟不肯昏迷过去,他的心底挂念着被囚于某处的小师妹。   师妹是个好孩子,他想救她。   口中的枝条仍在翻搅,后颈的腺体也在粘液的刺激下越发滚烫,可浑身散发的冷意却一刻不停。   殷殊几番挣扎,最终还是难抵这双重的折磨,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魔修正想再搞点花样,却见眼前的人忽然身子一软。他抬眼看了看,失望道:“不是吧,这么不禁折腾?我还没玩够呢。”   说着,他亮出泛着冷光的铁爪,那是化作法器形态的数据消除器,尖锐铁爪抵住殷殊的心脏,魔修神色冰冷:“既然你不陪我玩,那我只好结束这场游戏了。”   【雷霆,趁角色失去意识,夺取主动权!】   【是!】   千钧一发,雷霆也不再顾忌这样操作会损耗多少能量,不再顾忌会不会被那些机构判为违规,反正都比死了好!   “唰——”一道白光掠过,刚刚昏迷的殷殊倏然睁开眼睛,不同于之前的空茫,此时,他眼中弥漫着灼灼战意:“小孩,你的叛逆期怎么这么长啊?”   此言一出,魔修忽然怔住,就在这片刻,殷殊身上突然光芒大涨,无数光线仿佛利刃,顷刻间便切断了缠绕他的枝条,殷殊反手握住掉落的长剑,眼疾手快朝着魔修当胸一刺。   剑气带着罡风,殷殊推着那人直直后掠,知道魔修脊背抵住山岩,他才一手拎着魔修的衣领,一手持剑将他钉在山上。   锵然一声巨响。   魔修眼中闪过惊异,殷殊居高临下,压低身体,对上魔修那双血红眼瞳,他声音喑哑,却仿佛有无限威压顷刻压下:“玩够了吗?”   “是你。”魔修虽然被一剑钉在石壁上,眼中却露出狂热之色,他狞笑,舌尖舔舐自己的犬牙:“你终于肯出来陪我了,我想你想得发疯。”   “可惜,”殷殊也扯出一个冷笑,浑身的戾气随着这个笑容释放出来,他握剑的手骨节泛白,猛地向下捅去又划开:“我不想你。”   没有鲜血,也没有飘散的数据。眼前的魔修就像一道幻影,闪烁两下,消失了。【主人,这是他捏造的替身!】   【我有眼睛。】盛野脾气不大好。   很显然,他不在这里,那么,那个数据消除器也不可能是真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盛野现身,仿佛他不出现就不够过瘾似的。   【那……主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殷殊还没清醒,趁着能掌控身体,赶紧把陶呦呦救出来。】她被那个人蛊惑堕魔,很可能成为对方的人质,若是被要挟就不好办了。   盛野如此想着,却没意识到陶呦呦为什么能成为他的忌惮。此时他也无暇想太多,衣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遍身的伤口又热又痒,后颈的腺体跳动的频率仿佛要爆炸了一般,还有寒毒……   盛野脸色难看,心说他那个死对头还真是抬举他,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他走出魔窟,欲往更深处寻找被困的陶呦呦,却在一条阴暗狭窄的通路上碰见了她。   陶呦呦懒散靠在出口的石壁上,眼瞳嫣红,魔纹妖异,她妩媚一笑,风情万种道:“大师兄,你找我呀?” 第30章 呦呦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她说着殷殊曾经说过的话,眼中却没有了往日的憧憬,反而神色轻佻。   盛野微微挑眉,心说原来那个陶呦呦被困的幻影也是他捏造的。   周遭洞窟狭窄逼仄,陶呦呦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她视线一垂,看到了殷殊手腕上被枝条勒出的红印,紧接着灼热的目光自手腕开始,一寸一寸烫过他的全身。   “师兄,谁欺负你了?”陶呦呦上前一把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等殷殊的回答,自顾自地轻轻将那红痕吻过,她一边细细亲吻,一边盯着师兄看,眼中满溢郁郁之色。   盛野被她亲得手腕痒,细小的热气不断扑在手上,他眉头一皱,反手抓住陶呦呦的胳膊:“跟我走。”   在暗渊之中,陶呦呦的魔气只会越来越盛,而那个人此时也不知正躲在哪里偷窥着他们,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盛野动作强势,差点把陶呦呦扯了个跟头,陶呦呦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自己手臂像是被一块冰箍住,她嘴角勾起,猛地从背后抱住殷殊:“师兄,别再硬撑了,让师妹为你驱散寒毒吧。”   “就像之前那样,每次你都乖乖配合,好像喜欢得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脸蛋紧紧贴在殷殊的脊背上,一只手横在腰前,另一只手一路摸索着向上,在他胸前打转。盛野动作一僵,只觉身后似背靠一块暖玉,那温热的感觉几乎让他不想离开。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他的手很大,指节修长,轻易便将她的手包住:“别闹了,你根本不懂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是啊,确实很危险。”陶呦呦笑得更欢,脸蛋在殷殊背后蹭了蹭,“大师兄你身上冷得就像个死人,而且……你的脖子后面好苦。”   “什么?”盛野刚要回头,陶呦呦忽然踮脚,舌尖划过后颈跳动的腺体,沾了满口苦茶的味道。   “呃!”盛野原本就提了一口气勉力支撑,此时后颈腺体被温热触碰,他腿一软差点摔倒下去。   可恶,这糟心的技能!盛野恨恨地想着,抬起发红的眼睛瞪向陶呦呦,后者撑着他一条手臂,见状更是笑得满面春风:“大师兄,你这不是很想要吗?”   清甜桂花的香气渐渐扩散开,将这狭□□仄的空间充盈起来。   盛野只是吸了一口,便觉神智变得不甚清楚,刚刚那些恶心的树枝不知道分泌了什么东西,此时他浑身的伤口都开始跟着刺痒。   唰——盛野抬手挥出一道白光,甩开陶呦呦,踉跄几步靠在石壁上。崖洞内阴冷,石壁上挂着细小的水汽,很快沾湿了他的衣服,他只觉得身体更冷,连带着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师兄这是干嘛?”陶呦呦撂下脸色,幽幽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帮你。”   “有什么事出去了再说,我以为你至少有脑子!”盛野被气得不行,学渣就是学渣,居然被什么魔气给搞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她还记得自己是来练习的吗?恐怕此时满心都是双修大法!   “你说什么?”陶呦呦神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说你烂泥扶不上墙,快点把你的味道收一收!”盛野用手肘捂住口鼻,可信香这玩意儿并不只靠呼吸摄入,气味只是它的一种表现形式,事实上,只要坤阴处于乾阳信香的笼罩之下就会受到影响。   陶呦呦闻言眼神一沉,她不但没有收敛信香,反而朝殷殊逼近一步。不知为何,她对这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气恼得很,仿佛曾经也被人这样看不起过,到底是什么人来着?   “我知道,在师门里,大家表面上爱我宠我,实际都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她走到殷殊面前,抬手抚摸他的脸,乾阳的接触令他感觉好受了些,谁知,下一秒,陶呦呦忽然捏紧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大师兄,我没想到,这些人里还包括你!”   下颌剧痛,盛野发现自己居然甩不开,浓郁的桂花香气逼近他,他支撑不住地朝下滑去。陶呦呦挑眉屈起一条腿,用膝盖卡住他下坠的趋势。   “你!”盛野脸色一红,下意识便要推开她,可惜,此时他被信香折磨,自以为使出十成力气,然而不过是软绵绵地一碰。   陶呦呦扯了扯嘴角,轻易抓住他的两只手,冰凉的触感握在手里,陶呦呦心道师兄的手腕倒是很细。   她将师兄的双手拉高按在石壁上,另一只手去捞他的腿:“师兄,你不是看不起我吗?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我告诉你,我就烂!”   “我一个魔修不像你,光风霁月、冰清玉洁,我没有偶像包袱的,我只需要做我想做的事就可以了,比如现在,我只想日得你死去活来,让你知道谁才是爸爸!”   盛野被她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本来就晕的脑袋听了这些话更晕了。陶呦呦究竟在角色里还是角色外,怎么……怎么觉得这些不伦不类的台词听起来那么咬牙切齿,好像自己欠她什么一样……   此时盛野觉得自己处境十分尴尬,陶呦呦个子不高,想要按住他就必须整个人都朝他靠近,她仿佛一个小太阳暖风,两人相贴的地方即使隔着衣物也灼热得很。   她一说话,带着桂花香的气息就扑在他的耳朵上,盛野不知道,他的耳垂现在红得仿佛要滴血。   都怪自己一时好奇,非要跟进练习题库里找日!   盛野有苦说不出,陶呦呦的膝盖都被他打湿了,他红着脸别扭地不肯看她:“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那颗魔修金丹,你真以为是天上掉的馅饼?”   “为什么不行?”陶呦呦说着一口咬住师兄的耳垂,她用尖利的犬齿磨了磨,笑道:“我觉得这馅饼挺好吃的。”   “你……”盛野极力克制,才没有屈辱地哼出声。   上个剧本里,那几次陌生体验再次闯入他的脑海,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他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师兄,我们来真正的双修吧,你其实也很想要对吗?”   “我不想。”   “那你为什么用腿缠着我?”   “怎……怎么可能?”盛野低头看去,顿觉眼前一黑,那条勾着陶呦呦腰的东西是他的腿吗?   身体上的冷热交替快要将他折磨疯了,可盛野心中始终提着一根弦,刚刚他没能杀掉那个人,说明那个人还在虚拟世界中,他的实力盛野清楚,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出现!   到时……只怕陶呦呦应付不来。   他这边思虑重重,陶呦呦却已经开始啃他的肩膀,柔软的嘴唇到处撩拨,她眼眸一抬,又亲上他的下巴。   盛野高高仰着头,不想给她亲,他感觉自己要气死了,要不是担心她的安危、怕她这个废物被人家一招秒了,他大可以刚才就听雷霆的话,退出系统!   可是现在呢,他都这步田地了还在操心这些事,陶呦呦却只知道啃他,唔……还咬他的喉结。   盛野像被狮子叼住的羚羊,他嘶嘶吸气,怒道:“疼!”   陶呦呦却不理会,一边咬着他,一边伸手从他的腰后揽过:“大师兄,现在知道谁是爸爸了吗?”   “呃……”盛野气恼地咬住嘴唇,不吭声。   陶呦呦轻哼一声,手上用力,把他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带:“不说话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我的能力。”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声极力压抑的低吟从盛野喉咙里滚出,他睁大眼睛,浑身剧颤,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陶呦呦,你不是人!” 第31章 回神   陶呦呦忽然一怔:“你叫我什么?”   她眼中红光更盛,一把掐住盛野的脖子,凌厉道:“你不是殷殊?”   此时此刻,陶呦呦被封闭于内心的理智终于开始观察外面的情况,自投入暗渊,陶呦呦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没了道德律法的束缚,变得随心所欲,而另一个则被封闭在灵识中,一直无能为力体会这一切。   她能感受到外化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暗渊放大了她的恶,在遇到殷殊之前,她屠杀了魔域底层数百生灵,茹毛饮血地吞食他们、掠取更多的魔气。撕扯活物的感受令内心的陶呦呦恐惧不已,她干脆沉下去,断绝五感不予理会。   但再如何断绝五感,陶呦呦就是陶呦呦,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魔气,诱骗多少懵懂魔族进入自己的圈套。她在心里默默计数,记录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坏事,可除了记住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这都是假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继续自欺欺人龟缩在灵识当中。   可是现在,大师兄的话闯入她的耳朵,她不得不警觉起来,当初说好的人机练习呢?这是出bug了吗?如果……如果被她发泄一般欺负的不是一串数据,而是一个人?   陶呦呦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察觉到自己手指间的力道,那人白皙的脖子已经被她掐出了红印,喉结在她掌心下滑动。   她看着他,单薄的衣衫遮不住什么,他被压在石壁上,微微仰着头,眼睛却盯着她,满眼的不服气,他的长发全都散下来了,有一些被冷汗粘在潮红的脸颊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那么脆弱易折。   原来,朗月清风的大师兄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陶呦呦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理智短暂回笼,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放轻,她不由得想,似乎每一次与殷殊亲密接触都会抑制魔气,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那片白茫茫的灵海仿佛能净化心灵一般,让她也跟着变得冷静。   这是系统机器人能做到的吗?   在不断地呛咳声中,陶呦呦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喃喃问道:“你究竟是谁?”   殷殊动作顿了一顿,他抬起头,看到陶呦呦眼中的红色正渐渐褪去。空气中仍满是腻人的桂花香气,他双手搭着陶呦呦的肩,动弹不得。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盛野晕晕乎乎地想,每一次跟陶呦呦组队都会变得这么狼狈,后颈处的腺体又热又痛,在这种情形下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信香。   不仅无法控制,反而……   反而想离陶呦呦更近一点。   盛野眼角被熏得通红,眼眶酸胀难忍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修仙之人不可动情,殷殊断不会是轻易流泪之人。   被困在这具躯壳里,他各处渴望皆无法缓解,搭在陶呦呦肩上的手越发用力,却紧抿着唇,垂头让身体尽可能地贴着石壁。   不能屈服,盛野固执地想,他决不像学渣低头。   陶呦呦也察觉到这狭窄空间内的气息,眼前的人像剥了皮的水蜜桃,脸颊肩膀都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的信香却仍是那么苦涩。   修仙之人,修得是天下苍生之道,是大慈大悲之心。越是向顶峰迈进,心中所装的自己便越少。   这样的情,怎会不苦涩?   罢了,陶呦呦看着他那副明明渴求却避之不及的样子,心底忽然软下一块,不论他究竟是谁,在剧本中,他就是那个伏妖除魔、心怀苍生的天下第一剑修。   他会御剑专门去救一只蝴蝶,也会在同门被魔气侵染而企图伤害他的时候,忍住自己摧枯拉朽的一剑。   小师妹一次一次冒犯他,可他还是不忍心让师妹一个人逃入暗渊。   或许在他眼里世人皆有救……   “那你呢?”陶呦呦喃喃说着,仰头吻住殷殊的唇。   谁来救你?   无边的情热被一个吻安抚大半,盛野膝下一软,又堪堪扶着陶呦呦站住。他眉头紧皱,却无法阻挡心底的欢愉,陶呦呦紧紧地抱着他,不留一丝缝隙的亲吻。   两人信香混杂在一起,仿佛嚼碎一口桂花,馨香与苦涩的汁液在缺氧的嗡鸣声中被瓜分,强硬的与柔软的、火热的与冰冷的、甜的和苦的……种种一切交织缠绵,将这狭窄阴暗的石窟化作地狱、又毁做天堂。   标记他吧,让他属于我,让他不必再受情热的困扰,他不该受制于任何东西。   陶呦呦放开殷殊的嘴唇。盛野早已在一个吻中丢盔弃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几乎整个人贴在陶呦呦身上,像过了水的挂面,他们脸贴着脸,脖子蹭着脖子,鼻尖萦绕的桂花香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期待。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堕落,陶呦呦一只手揽着他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刮蹭他的后颈,盛野就像一只被撸舒服了的猫,在虚拟的世界中、在这一刻,甘心放逐自己,享受片刻的欢愉。   陶呦呦此时也平静极了,只不过,魔气被压制后,她再撑着殷殊便有些吃力,她侧头看见几步远处就有一个平缓的大石,便打算带殷殊过去,让他趴在上面,自己也方便标记他。   这样想着,她便将殷殊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轻声哄道:“师兄,我们去那边好吗?你现在的状况需要被标记。”   盛野听得模模糊糊,也没说什么,任凭她带自己走。   石台上生着腻滑的苔藓,陶呦呦仔细地扶着他坐好,大腿碰到湿滑冷硬的石头,盛野嫌弃得直皱眉。陶呦呦一顿,暗道自己粗心大意,连忙脱了外袍给他垫上。   盛野躺在陶呦呦还带着体温的衣服上,不由得脸上一热,这下他算是被陶呦呦的信香包裹住了,触之所及全都是她,他的身上也全都是她的味道。   陶呦呦让他翻过身,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会轻轻地。”   盛野闻言闭上眼睛,手指不禁扣紧了石台,不论多少次,他总是不能习惯,被牙齿刺破腺体的感觉他记忆犹新,那种被掌控、又无比激动的心情,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陶呦呦的气息已经吹拂到了后颈上,热热痒痒的,盛野眼前一片模糊,腰软得不行,或许太过紧张,他连自己太用力,被石台磨破了指尖都不知道,还是陶呦呦瞥见,强硬地握住他的手。   盛野一怔。   “你……还不快点。”他心里别扭得很,既然是特殊技能,那他也没办法,赶快做完了事,也省得他浑身不对劲。   他断不会承认自己对那甜腻桂花信香的渴望,也不愿深想。   陶呦呦眉心一皱,忽而轻缓地在那跳动的后颈腺体上落下一吻。   盛野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终于滚了出来,他浑身颤抖,咬牙道:“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殷殊。”陶呦呦吻着他,嘴唇开合的触感令他一阵阵战栗,可陶呦呦却不紧不慢,她又抓起那只手,亲吻被磨破的指尖,口中喃喃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关心自己呢?”   像是被细小的毛刺扎了一下,盛野微微睁大眼睛。   关心自己……这样的话好像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想,因为不只是自己,他对一切都不关心。   如是想着,他却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在不断陷落,那感觉令他陌生、令他焦虑。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说不如叫陶呦呦动作快点,他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正要催促,忽然盛野神情一凛!狭窄石窟安静非常,洞顶的水滴有规律滴落,周遭是甜蜜的信香,一切都如此安宁美好,可就像野外厮杀的猛兽预知危险那样,好端端的,盛野手臂上的皮肤战栗一片。   他没有多想,直接长臂一捞,将自己与陶呦呦对换了位置,衣衫翻转,他将她护在身下!   “唰——”一道白光闪过,盛野背上顿时多了三道血淋淋的爪印。   “唔……”他身形一颤,嘴角溢出血迹。   陶呦呦惊愕道:“是他!那个魔修!”   周遭空气发生强烈波动,空间好似开始崩塌扭转,魔修的身影在虚空之中缓缓显形,他手持法器,大笑:“哈哈哈哈,刚刚的情形真是感人,我也只好锦上添花,送给你们一个更感人的悲剧!”   又是一道光华闪过,魔修再次使用早已化作狼爪般武器的数据消除器。只不过这一次他扑了个空。   盛野抱着陶呦呦从石台滚落,他贴着石壁站起,一只手还紧紧扣住陶呦呦。   “真是阴魂不散。”他看着魔修,声音冷得吓人。   陶呦呦额头抵在殷殊的肩膀上,在他怀中不断挣扎,她不想做被保护的那,可她此时魔气被压抑,力量又变回普通的样子,更令她心慌的是,殷殊按住她的态度那么固执,抓着她的手仿佛要捏碎一般。   他想做什么?陶呦呦慌乱地想。   耳边响起魔修不屑地嗤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呵,凭什么觉得这次还能阻止我?”   话音落,他大喝一声,手中狼爪爆发出极其耀目的光芒。他要消灭盛野,现在、立刻、马上!   “别睁眼。”盛野冷冷地在陶呦呦耳边开口,然后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更用力地按在自己胸口。   陶呦呦视线里顿时一片漆黑,耳边是殷殊沉重的心跳,鼻端满是无法收敛的苦茶味道,她听着他的呼吸,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兽吼,哪里来的野兽?   石窟不断震动,耳边交战之声不绝,暗渊封印在这样的震动中越发危险,深渊魔域里百鬼嚎哭,耳边阵阵风声昭示了那凭空出现的兽类是多么庞大,陶呦呦甚至能想象出巨兽与魔修战斗的情形,那一吼便震动四方的威力就连她都感到心悸,若是能亲眼看到,想必会被那神兽折服吧。   到底会是什么,狮子?老虎?   不知为何,陶呦呦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只虎头虎脑的雪豹,毛皮油亮、威风凛凛……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陶呦呦在脑内驱散了,因为这不可能,灵力媒介也是数据,在虚拟世界里只会像陶争气一样在系统中与学员交流。   所以,怎么可能是盛野的那只雷霆呢,再说,盛野的灵力媒介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练习题库里。   陶呦呦想着,耳边的声音却不知不觉慢慢沉静下来,兽声人声都偃旗息鼓,洞顶滴水的声音再次清脆地响起。   这是……结束了?   按住自己脑后的手松了一松,陶呦呦总算透了口气,她心说那猛兽真是天降神兵。她正想回头看看胜利的战况,忽然,肩头一沉。   “师兄!”陶呦呦慌忙看去,只见殷殊脸色苍白,靠在她身上,也没了声息。 第32章 堕魔   周遭一片狼藉,刚刚那个凭空出现的魔修又好像凭空消失了,然而,陶呦呦十分确定此处经历了一场恶战。   整个暗渊都在震动,地下沸腾的岩浆映红了整个魔域,热浪翻滚而来……陶呦呦仰头去看镇守在魔域上空的封印,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铺开,不时闪过刺眼的电弧。   封印就要守不住了!   大量魔物一涌而出,冲撞封印,到时整个魔域都会化作一废墟!   一定要在那之前带殷殊离开这里。陶呦呦将外袍披在殷殊身上,扶着他的手紧了一紧,再次抬头看向魔域料峭的石壁。   对于师兄来说,这样的石壁可以来去自如,可是,陶呦呦作为钟灵山最废物的弟子,去趟聆天台也得搭师兄们的顺风车,她想出去就只能一点一点靠自己爬出去。   没时间考虑了。陶呦呦背起殷殊,将他的佩剑捡回来挂在他的腰间,再用腰带做绳子将人绑在自己身上,一切仓促完成,她在灼人的热浪中攀上嶙峋陡峭的山岩。   石块被岩浆灼烤得烫手,身后那滚滚红浪仿佛一张紧追不舍的血盆大口,稍有不慎便会落个尸骨无存。   陶呦呦不敢怠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砸下来,她手臂发抖,指尖留下一道道血痕,死命咬牙朝上攀登。   忽然,她感觉身后的人动了一动,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那光芒如箭矢般擦着陶呦呦的脸颊急掠而去!   陶呦呦还没反应过来,正头顶一只幽幽盯着她的魔物被击中,应声掉落进滚烫的岩浆里。   陶呦呦心中一凛,满是后怕,又有些惊喜地微微侧头:“大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殷殊闭目试图调息,忽然胸口一阵闷痛,竟呛咳出一口血来!   “大师兄!”陶呦呦惊道。   殷殊感觉很不好,背上火辣辣地痛,身体像是要散架一般,刚刚出手击落一只修为可以忽略不计的魔物,可他竟然仿佛耗尽了力量一般。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身上被枝条束缚的粘腻感还没褪去,那个魔修妖冶的脸还仿佛在他眼前环绕,他当时不堪受辱昏死过去,现在看来……自己这是被师妹给救了?   他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觉得神魂都随着暗渊的震动而愈发不稳,他不知自己昏过去后遭遇了什么,又是为何受了这一身的伤,只是背后的伤口仿佛深入骨髓,若非灵力修为浑厚,只怕就要当场一命呜呼。   可是,就算是此时,他觉得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生命流逝的感觉吗?   好似看着水从指间流走,殷殊潜心修炼几百年,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无能为力的感受了。   “师妹,你压制住魔气了吗?”殷殊伏在陆琬枝背上,低声道。   他其实知道答案,耳边是她沉稳的呼吸,抬眼便能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手指,曾经的师妹那么不学无术、沉沦享乐,如今,她却固执地要带他逃离深渊。   她一定压制住了魔气,只不过,殷殊还是想亲耳听到她说。   “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陶呦呦咬牙回应,又往上攀登了一截。   “太好了。”殷殊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想笑一笑,可是连扯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他就知道,小师妹本性纯良,不会被魔族操控。   陶呦呦虽然一直心无旁骛地向上爬,可她也清楚地感到殷殊的虚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师兄,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消散了一般。   修仙之人也会死吗?她不敢想,只告诫自己快点往上爬。   很快了,她已经能感觉到上面的风,她好像已经听到了鸟叫,只要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快一点他们就能出去了。   “等我们出去,我立刻带你回钟灵山,师尊他们会治好你的伤,一切都会过去的。”陶呦呦听见背后没了动静,连忙又与殷殊搭话。   可她却听见耳后传来一声轻笑。   就像一声叹息。   “师妹,不论结果如何,这都是师兄的道,我不后悔进入暗渊找你,你也不必思虑过甚。”殷殊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背后的伤仿佛能一直侵入更深的地方,就像被腐蚀一般,不知伤人的是什么法器,他觉得自己抗不下去了。   “师妹,这石壁陡峭……”殷殊眼神暗暗,留恋地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淡声道,“不如,就此放下师兄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抽噎,小师妹哽咽着开口:“师兄,我不会让你有事。”   她说得决绝又干脆,可那声泣音却仿佛一只手,狠狠捏了殷殊的心尖。   殷殊眉心深皱,不知满腔的酸涩从何而来,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别哭,修道之人,有泪不可轻弹。”   是啊,修道之人,合该心系天下、俯瞰苍生,怎可因为一点私情便哭哭啼啼。   陶呦呦不再说话,她就是固执,为了想要做成的事,再难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粗糙的石壁上沿路留下她指尖膝头的血迹,又被不断涌上来的岩浆吞噬,翻滚的红色岩浆里夹着无数低劣魔物的惨叫,如同被鲜血染得愈发殷红。   陶呦呦没有时间去看身后,她眼中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封印,心中只默念着快了,就快要出去了!   终于,人间的风切切实实拂动了她的头发,陶呦呦抖着手翻出了暗渊。   身体重新被阳光照耀,她与殷殊一起瘫倒在地,眼眶酸涩无比。   “师兄,我们回钟灵山去!”陶呦呦爬起来,兴高采烈地对殷殊说道,后者却神情一凛,警惕地抓住她的手:“小心!”   脊背一凉,陶呦呦忽地顿住,缓缓转头看去。   暗渊的封印已经被完全冲破,周遭密密麻麻围满了虎视眈眈的魔物,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们,就像秃鹫盯着肥美的猎物!   好多,陶呦呦心头一紧,下意识挡在殷殊身前。   暗渊魔物是魔界最低级的兽类,性残暴,靠蚕食同类或人类增长修为,不过,若是修道之人落难,便会成为他们最渴望的食物。   毕竟,食用他们要比食用同类或普通人更合算得多了。   一只苍白的手按住陶呦呦的肩膀,殷殊神情严厉:“我本已时日无多,你快走,不要白白搭上性命!”   陶呦呦定定看着殷殊的脸,只叹到了这般田地,自己还是没机会完成任务了,不过,她早晚要脱离这个世界,而她不忍心看到殷殊被抛弃,孤零零惨死在一群魔物的腹中。   他可是原著的男主角,男主角怎么能落得这般下场?   “师兄,我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陶呦呦淡淡一笑,故作轻快道:“往后日子还长,你可要记住我是好人的样子。”   “什么……”殷殊心头一空,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他面前,陆琬枝的眼睛一点一点漫上血红的颜色,暗红魔纹像蜿蜒的血泪,她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将他的手按在挂在腰间的佩剑上,一道流光自剑身划过,那是铭刻在剑刃上的噬魔咒,没有任何妖魔能抵挡这柄剑的灵力。   “师妹……”殷殊语气颤抖,他似乎明白陆琬枝的意思了。   “等我杀了这群魔物,你就用它刺穿我的心脏。”陶呦呦说着,轻轻笑起来:“我甘之如饴。”   嗜血的红色完全侵蚀了她的眼睛,陶呦呦重新被魔气占据,金丹再次运转,魔物的嚎叫将这白日衬得鬼气森森!   她飞掠而去,手中金光大涨,吞噬是魔界的法则,她会消灭这里所有的魔物,与此同时,她会积聚更多的魔气,将这数不清的魔物炼化为自己的道行。   陶呦呦神色冰冷,化指为爪生剖出魔物的心脏,她在数不清的魔物中穿梭,雁过拔毛。她就像一团火,而这些魔物在她的掌控下不得不成为扑火的飞蛾、成为她滋养自己的养料!   她杀了太多,吞噬了太多,没有一只低劣的魔物是她的对手,而她也越发癫狂,赤红双眼中释放的是对杀戮的渴望!   她会杀光这里所有的魔物,也会在那一刻彻底堕魔。   “琬琬。”殷殊喃喃地念着,明知如此,却阻止不了。   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一年四季都过得慢悠悠的钟灵山,那些师妹插科打诨偷奸耍滑的日子,那个只要自己回去,就会在山脚下等待的女孩……似乎感召到强烈的魔气,手中的佩剑发出阵阵嗡鸣,殷殊眼睁睁看着她撕开最后一只魔物的身躯。   她仿佛地狱修罗,遍身被鲜血染尽,红瞳妖冶,她转头望向殷殊。   终究仙魔殊途。   殷殊攥紧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在师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利刃刺破肉身,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声音,殷殊手臂剧颤,第一次觉得这柄剑是那么沉重。   刻在剑刃上的咒文仿佛燃烧的业火,炙烤着陆琬枝……和殷殊的心。   冲天魔气被一柄灵剑灼烧殆尽,陶呦呦心口剧痛,却在魔气一点点散尽时露出笑容。   “再见,师兄。”她轻轻道,灵魂已经开始有抽离感,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也开始闪烁,而殷殊却急忙接住她坠落的身体。   “琬琬!”   她听见师兄叫她,清冷绝尘的天下第一剑修,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叫一个女子。   陶呦呦吃力地伸手去抚摸殷殊的脸颊:“不论结果如何,这是我的道。”   她将原话送还殷殊,殷殊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荒唐,他抓住陶呦呦冷去的手,又将她抱得更紧:“别胡说,我怎会让你因此枉死!噬魔咒固然厉害,但我给你的护心玉却能保你灵识不散,大不了我们从头开始修炼,我做你的护法,不出百年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听到他的话,陶呦呦只是笑了笑,她伸手抚向殷殊心口,轻轻按了按:“师兄,我说过会护着你的。”   如同忽然坠入深渊,殷殊感受到胸口的暖玉,顿时脊背僵硬,脸色变得惨白,他怔怔抱着她,讷讷问道:“……什么时候?”   “在暗渊石壁,我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时候。”   怀中人的面目变得愈发模糊,她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殷殊忽然如同疯了一样,他紧紧抱着她,却看到曾经的师妹笑容越来越淡。   “师妹!琬琬!”他徒劳地伸手,却如同水中捞月,曾经围着他打转的小师妹就这样化作白日里点点繁星。   【世界即将关闭,倒计时5……】   殷殊僵立原地,他捉到一片破碎的灵识,小心护在手中:“琬琬,别走。”   【4……】   灵识在他手心停留片刻,暖暖的,殷殊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最后一丝希望。   【3……】   然而,镜花水月转头空。   【2……】   殷殊面色沉沉,额心剑痕仿若饮血,陆琬枝不在了,连最后一点灵识都没剩下,从此三千世界,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她的身影!   【1。】   一滴泪自殷殊眼中滚落,他睁开眼,天地变色,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   情之一字最难解,大道三千,修魔又如何?   这是我的道,殷殊想,我……甘之如饴。 第33章 重来   【恭喜主人完成任务!】   天旋地转,陶呦呦从虚拟世界抽离出来,一睁眼就是满目的电子屏数据,上面显示着她在这次练习中获得的各项分数,她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中一眼看到了等级评定。   陶呦呦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个硕大的“a”字并没有消失。   “天哪,这么说……我在这次练习中表现得还不错?”陶呦呦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在练习题库评定等级里,除了接近满分的“s”,“a”是最好的成绩了。   如此看来,在《情劫渡》剧本中,殷殊最后不仅哭了,还动了情。   陶呦呦感觉心口闷闷的,她没有亲眼看到这些画面,在最后关头,她成了一段段灵识碎片,不太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如果她完成了任务,岂不是说明殷殊动了凡心?   他……还好吗。   只是经历了一场虚拟世界的练习而已,陶呦呦却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告别,那些山中无甲子的岁月也跟着一起尘封进记忆里。   那些世界,在他们完成任务离开后是否还会继续运转呢?钟灵山的弟子还会不会每日在校场练习?玄云师兄得知她的死讯会是什么表情?动了凡心的殷殊……要如何一个人在那个世界生活下去。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每一个世界的人都能幸福快乐,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永远和平,永远美好。   或者大家都忘了她吧,陆琬枝还是师门里不学无术的小师妹,一切重新开始。   对了,陶呦呦想起在暗渊副本时遇到的那个讨厌的魔修,总觉得他跟周围的角色都格格不入,要再加上一条,希望每一个世界都没有坏人来捣乱!   歇得差不多,陶呦呦操纵机器,将刻有《情劫渡》的虚拟世界储存器从休眠舱中分离出来,拿着这么薄薄的一片储存器,她不禁感叹科技的伟大,竟然能将那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浓缩进这小小的方块里,下一次体验这个世界的又会是谁呢?   休眠舱打开,陶争气化作小鹿的形态,陶呦呦一跳出来,它便开心地去舔主人的手。   “好痒。”陶呦呦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这次过瘾了吗?”   她的女a男o技能在这次的世界里辐射到了更多的人,虽然引起了一场混乱,但她的能力切实得到了提高,下次再进入虚拟世界应该会更上一层楼吧。   “走了。”陶呦呦轻快地招呼小鹿离开模拟教室。   在门口,她随手按下显示屏上“教室已空,请锁定”的按钮,谁知,显示屏闪烁两下,出现程序错误字样。   “怎么回事?门锁坏了吗?”陶呦呦又戳了两次,每一次都亮着红灯,显示程序错误。   “奇怪了,教室里不就我自己一个人吗?”   正在她跟门锁较劲儿的时候,陶争气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拱了拱她的手,见她不理,便直接咬着她的裙角往教室里拖。   “喂喂喂!你干嘛?造反啊!”陶呦呦一直被它拽回休眠舱旁边,不过,不是她刚刚用的那台,而是在她旁边的另一台。   机器还在运作,隐隐有一闪而过的蓝光隔着透明屏障映在里面那人的脸上。   他仍然沉睡着,沉浸在某个不知名的世界里。   陶呦呦诧异地捂住嘴巴,小声对陶争气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也在这间教室?难道他也在练习吗?”   果然,陶呦呦愤愤不平地想到,什么上课睡觉还能回回考第一的绩优生,明明也是拿别人休息的时间疯狂做题嘛,就这?好意思瞧不起她?   既然他还在练习,那陶呦呦就不用锁门了,如此想着,她又要叫陶争气一同离开,可平日里乖顺的小鹿这一次却有些异样。   它定定地看了那台休眠舱一阵,竟然直接走过去,用自己长着短短犄角的脑袋抵住休眠舱的一个接口。   顿时,那道蓝光也接纳了它,在陶争气身上流转开来。   陶呦呦也不张罗要走了,因为她发现盛野的那台休眠舱并没有接入任何虚拟世界储存器,他明明没有在练习,为什么休眠舱却显示工作中?   很快,陶争气给了她答案,它重新窝进陶呦呦的那台休眠舱里,陶呦呦见状也躺了进去。“滴——”地一声,系统开启。   【主人,我刚刚与盛野的能力媒介进行了交流,它告诉我盛野被困在虚拟世界中了。】   【什么?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   陶争气似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都怪我没在进入虚拟世界前仔细排查外来数据,被他们钻了空子,跟随我们一起进入了《情劫渡》的世界。】   【啊这……】陶呦呦傻了,那个世界盛野也在?是哪个?   她该不会……又一次……太阳了盛野吧?想到这,陶呦呦不禁冷汗直冒,直觉自己命不久矣。   陶争气继续说着它从雷霆那听来的情报:【在《情劫渡》的暗渊副本里,盛野为了救你突破能力使用极限具象化了雷霆,结果导致他能量透支陷入沉睡,无法主动退出虚拟世界,所以雷霆向我求助,希望你能重新进入副本,带他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在暗渊中她听到的天降神兽真的是雷霆!陶呦呦一时间百感交集,要知道,她可是一直有意隐瞒自己女a男o技能的,没想到盛野居然偷偷跟进虚拟世界查看!可是……她同样没想到盛野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她。   一个虚拟世界而已,他大可以直接退出,反正练习生在习题中死掉又不会怎样,她只要疼一疼,就能在现实世界醒过来了。   难道有什么必须要透支力量救自己的理由吗?   陶呦呦想不到,但她此时非常有理由再进剧本一次。毕竟,只要成功把盛野救出来,他或许就会念在一个人情的面子上,不计较自己日他这件事了。   再次进入虚拟世界前陶呦呦默默祈祷,希望待会儿盛野醒来不要揍我。   “滴——”   【剧本《情劫渡》重新启动。】   陶呦呦一睁眼,脑海中的系统自动提示【三百年后。】   “什么?这就过了三百年了?”   眼前的景致确实与上次进入剧本时大不相同,原本明亮的色调此时变得阴暗森然,陶呦呦感觉身体沉重酸痛,她动了动手,赫然发现自己细细的手腕上挂着两条巨粗无比的铁链,而她整个人也站在及腰深的水牢中。   这是什么地方?陶呦呦诧异地四处打量,心说就算自己在上一回剧情里死了,这一次也不必待遇差成这样吧?   可惜,她还没抱怨完,倒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激灵。   这是一间巨大的水牢,穹顶极高,沿壁垂下千百条锁链,而水牢中被锁住的,皆是乾阳女子,她们年纪不一,可容貌却大多有几分肖似,陶呦呦越看越是心里发毛。   她没看错,这水牢里的所有人,全都长了一张与陆琬枝神似的脸!   “把人带上来!”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地闯入水牢,他们虽其貌不扬,却个顶个地生着一对红瞳,陶呦呦一眼便看出他们是魔界的人。   所以,她现在是被魔界的哪位大佬抓去了?打算干嘛?放血吃肉?陶呦呦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却见一个侍卫走到她身边,长矛一挑扯下挂在她头顶的铁链,然后扯着链条将她扔到同样被挑选出来的女孩堆儿里。   “走!”侍卫推搡着她们,也不管这些人的意愿,直把她们往曲曲折折的小道推去。   “这位大哥,我们是要去见谁呀?”陶呦呦被推得趔趄一步,壮着胆子问道。“废话,自然是去见魔域邪神——魔尊大人!”那侍卫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魔域邪神?陶呦呦没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心里有些嫌弃,她又试探地看了那侍卫一眼,见人没有暴怒的样子,小心翼翼道:“这名字是……是谁给取的?”   “哼。”说到这个,小侍卫更得意了,他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嘴巴一瞥:“想当初吾辈被堕魔的神仙殷殊收入麾下,有人建议要取个响亮的名号,主上便将这等大权交给了我们,这名号是我们从几百个备选方案中抓阄抓出来的!”   小侍卫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非是吹嘘这个魔域邪神有多厉害,可后面的话陶呦呦一句也听不下去了。   原来抓了这么多女乾阳的人是殷殊。   原来他真的为情所困,堕入魔道。   多年以前在聆天台上听到的那些话此时一字不漏地浮现出来,帮殷殊洗髓的女尊者在完成仪式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过:“此番功成,切记固守本心,一心修道,若留恋凡尘心生魔障……则身陨道消。”   心生魔障,身陨道消。   殷殊已经入魔,那么……离身陨道消还有多远?   曲曲折折的小道眼看就要走到尽头,在远处等着她们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寝宫。这浮夸的风格仿佛也不是殷殊的手笔,或许也是那些手下人操办的。   殷殊,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她还能凭借从前的记忆接近他、判断他吗?   一路上,陶呦呦心里直打鼓,可越是临近目的地,隐藏在心底的隐约期待便越是冒出头来。   一直到她们走进那间寝宫。   罗幔重重,殿堂墙壁上点着跃动的烛火,寝殿的一面是深不可测的无底之泉。这仿佛坐落在峭壁上的房间中央,玉石床上侧躺着一道消瘦的身影。   他身穿黑衣,更显得身量如纤竹,赤足而卧,青白皮肤下露出清晰的血管,显得不够健康的肤色更加惨白。   那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如瀑的长发一层层滑落,先是露出过分削尖的下巴,继而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眉目依然是从前那个眉目,只是那一双红瞳给这张清正的脸平添了一抹邪。他视线在这群人中一扫而过,指尖微动,其中一个女子惊呼着被看不见的力量提到了殷殊面前。   女子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不敢直视。   只见殷殊微微坐起来一些,侧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寝殿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陶呦呦偷偷地咽了咽唾沫,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从前的他端方清雅,连接吻都不会,可现在呢?   殷殊在那女人面前释放自己的信香,不知为何,陶呦呦觉得那苦茶味似乎比从前更苦了。很快,离殷殊最近的女人受不住这坤阴信香的勾引,她颤抖着,将自己的味道也释放出来。   一点浅淡的甜味。   但不是桂花。   殷殊原本动情的神色忽然冷下来,他放开被自己咬住的下唇,眉头一松,又懒洋洋地躺下去:“下一个。”   侍卫领命,一左一右架住挣扎哭闹的女人,不顾她的凄切哀求,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扔下无底之泉。   女人下坠的惨叫几乎撕碎人们的耳膜,所有战战兢兢等在一旁的女人们都仿佛跟着一同死掉了似的。   她们顶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睁着惊恐的眼睛,哭嚎声此起彼伏,哭求放过自己。   而殷殊不为所动,他嗅过每一个女人的信香,又一个一个不留情面地将她们从千丈深渊般的峭壁上推下去。   他做这些事,神情平静得像翻过一页书。   即使满室都是甜腻信香,他依旧充满了倦怠,仿佛在无边空寂的岁月里消耗掉了全部的生命力。   他机械地寻找着,自欺欺人。   何苦来呢?陶呦呦轻叹,他何苦把自己困在这么狭窄的一道禁锢里,在她心中,殷殊一直是个清醒的人,或许他只是一时无法想通。   很快,寝殿里只剩下了陶呦呦一人,殷殊眼中充满了无趣和失望,这种失望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过来。”许是重复的次数太多,他有些乏了,便只是朝陶呦呦吩咐,懒得再耗费一丝一毫的魔气。   陶呦呦也不躲,径自朝他走去。   殷殊眉间显露出一点疲态,他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后颈处的腺体,再一次强行释放出苦茶味的信香。   身体的熟悉感总是不能作伪,陶呦呦抿着唇,在这信香的挑拨下一点一点红了脸。   一只瘦削的手搭住她的肩,他真的瘦了很多,搭在身上的手也仿佛没有以前那么有力,陶呦呦看着他额间那如血的剑印,那像是一个诅咒,当他入魔越深,曾经为了修道许下的诺言便反噬得越明显,那剑印便愈发殷红。   会很疼吗?陶呦呦看着他,竟不自觉地抬手,轻轻触碰了那枚印记。   殷殊动作一顿,寝殿内所有人都惊吓得摒住了呼吸。   这女子当真大胆!   所有人都以为殷殊会直接将这无礼的女人扔进深渊,谁知,他竟定定看了那女子半晌,眼眸微动,没说一个不字。   距离好近,陶呦呦几乎能听见殷殊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他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   陶呦呦朝他看去,意外地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惶恐和不安。   不是应该来嗅她的信香吗?他在怕什么?   所有人都察觉了殷殊的异样,这在三百年间从未有过的犹豫和踯躅。   一道劲风袭来,殷殊挥手,将侍卫仆从都赶出了房间,一时间,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烛焰跳动,将人的影子都映得仿若活物,陶呦呦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一点甜逸散出来,渐渐地变成可以分辨味道的信香。陶呦呦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尖微动,又仿佛是不信一般皱起了眉。   清甜的桂花香仿若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殷殊分明感受到那味道,却又不敢靠近,他瞧着眼前女孩的脸,生怕这是自己思念成狂引发的幻想。   可信香带来的感觉也能作假吗?   殷殊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着激动起来,绯红爬上他的眼角,他恍然以为自己身处被月光遍洒地温泉之中,又隐约想起那星辰映在溪流中的青草地。   他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人,尽管熟悉的桂花香气已然让他沉沦,可他不敢伸手,他怕这一刻的重逢像无数次的梦里那样破碎、怕自己一伸手,只碰到如星火般散去的灵识。   “……是,是你吗?”他嘴唇开合,最终只敢轻轻地问。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来来回回想念这场景,可真的嗅到同样的信香时,他竟无法再多说一句。   无论是天下第一剑修,还是魔界呼风唤雨的尊者,殷殊何曾有过这般惶惑无助的时候。他静静地等,等待眼前女子的审判。   陶呦呦沉吟半晌,最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魔尊在说什么。”在这个世界中陆琬枝已经死了,她不能再以这个形象出现。   殷殊闻言心中一痛,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猛然拽住陶呦呦的手:“不可能!你跟她长得那么像!你们连信香都是一样的!”   陶呦呦瑟缩了一下,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您说得是谁,但求魔尊留我一条性命,我愿为奴为仆伺候您,只要别把我推下去!”   “琬琬!”殷殊忽然受不住般打断她的话。   他一把将陶呦呦推倒在玉石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满目哀戚:“别这样对我,琬琬,你别这样跟我说话。”   他感觉自己就要疯了,他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可是,如果是梦,他从没有梦到过如此真实的场景,手心的触感、桂花的香气、还有她那仿佛钟灵山泉水一眼清澈的眼睛。   “你是她,你是她!”殷殊低下头去嗅,熟悉的桂花香一股一股地弥漫过来,他后颈刺痛,似乎在痴心妄想那个未完成的标记。   陶呦呦僵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想安慰,可最终只说了一句:“魔尊大人,请您自重。”   身上的人身形一震,只听一阵闷咳,殷殊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匆忙转过头去,竟咳出一口血来。   ……心生魔障,则身陨道消。陶呦呦心头发紧,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扶起他。这一触碰她才发现,殷殊消瘦了哪止一点半点,他嶙峋的脊背几乎硌手,整个人轻飘飘地偎在她的怀里。   “魔尊大人,我听闻您曾是钟灵山大弟子,只差一步便可登仙。”陶呦呦忍不住道,“小女子斗胆劝您一句,苦海无涯,若您执迷不悟,以后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就连您自己也要搭在这情情爱爱无足痛痒的小事上。”   “你在关心我?”殷殊抹了一把唇边血迹,红眸盯着陶呦呦,眼中满是期待。   陶呦呦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死竟然将殷殊害做这副模样。   她垂头避开那灼热视线:“我只是惋惜,钟灵山最优秀的大弟子,竟然堕魔。”   “只要琬琬回来,我愿重新挨天劫,化骨修仙。”殷殊执拗地看着她,指尖抓紧了她的衣角,粗布的料子,不似仙家道袍那般轻盈,却让有实感得令人心安。   见陶呦呦面色不变,殷殊的眼神渐渐由执拗化作哀求,他眼眶泛红,眼中一点一点湿润起来:“琬琬……你说过会帮我、护我,你怎么忍心看我这样。”   “你就当……就当骗骗我行吗,我已经找了你三百年,怕是……怕是再没有下一个三百年了。”   他如今病骨支离,全靠一口气硬撑,陶呦呦扶着他的手不由得收紧。   “魔尊大人,您累了,我服侍您休息吧。”陶呦呦起身,硬着心肠冷声说。   她这次重新进入剧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唤醒盛野。如果再做什么多余的事,让殷殊的命运线再次发生改变,她很怕剧本脱离控制,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虽然如此,可她心中依旧酸楚,原来自己离开剧本后,人物的剧情还会延续,而在她加入又离开的这个世界里,殷殊过得并不好。   陶呦呦想要起身去吹灭蜡烛,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殷殊躺在玉床上,低声道:“别走。”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不管眼前的女人说什么,都要把她当作陆琬枝,或许三百年时间太久,他也想她太久了。   “标记我吧,就算……让我骗骗自己也好。”   陶呦呦抬眸看向他。   她的计划中确实有标记殷殊,因为只有亲密接触,她才能进入那个世界。自从听闻盛野一同进入了剧本之后,陶呦呦回想之前种种便觉得很多事情都有了眉目,比如……那个掉落奇怪号牌的白色世界。   想唤醒盛野,或许只能进入那个精神领域里。   陶呦呦本想趁着殷殊睡着时偷偷行动,反正只要亲密接触就好,接吻、标记都可以。而现在,殷殊竟然主动邀约。   她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抚摸殷殊的后颈,唯一滚烫的位置贴着她的手心,殷殊微微抬起肩膀,又强自放下,闭上了眼睛。   他安静地躺着,下颌微仰,露出脆弱的喉结,人人忌惮的魔尊竟也有这种时候。   陶呦呦心底轻叹,一边俯下身,一边在他耳边劝:“人死不能复生,魔尊大人或许该朝前看。”   双手攀附住她的脊背,殷殊眉心剑痕越发红艳:“前方没有她,若不是我的疏忽,琬琬本不必死。”   后颈滚烫,陶呦呦指尖沿着那嶙峋的脊骨向下滑动:“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如果她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活着吗?”殷殊反问,后颈腺体忽然被捏住,他闷哼一声,浑身战栗。   陶呦呦俯身,尖锐的犬齿对准那块被搓得发红的地方:“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期待你能获得幸福。”   “你认为,她会希望你作为一名恶贯满盈的魔修死掉吗?”   齿尖刺破腺体,浓郁的桂花香气染遍殷殊的全身,他眼角通红,指尖死死抓住床沿。   这感觉太过了。   仿佛第一次在温泉接吻,可又比那次刺激百倍。   殷殊开始小声地抽泣,紧闭的眼角溢出泪珠,第一次标记对于坤阴来说总是刺激大于享受、痛苦大于欢愉。   可他却希望这痛来得更深一点、更刻骨铭心一些。   陶呦呦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恶贯满盈”?他回忆起从前陆琬枝看待他的眼神,那么钦慕、那么崇拜,可她若是活着,会怎么看现在的自己?   细碎的呜咽从齿间溢出,殷殊如今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标记,他抖着手抓住陶呦呦的手臂,泪水将他的睫毛打湿变得一簇一簇:“可是……我好想她,我好想她。”   想念一个不再存在的人,这种痛苦要如何缓解。   殷殊终于承受不住昏睡过去。陶呦呦轻轻帮他擦干了眼泪:“大师兄,你曾跟我说过的,你能有什么事,叫我不必担心……可是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   陶呦呦不再说话,她闭起眼与殷殊相拥。眼前景色逐渐变换,再回神时,已然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她四下摸索着,很快再次踢到之前拾取的金属号牌,再沿着号牌朝前走去,迷雾一般的白色越发稀薄,她恍惚中看到一棵参天巨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无数枝干伸入看不见的云霄。   她继续朝那可树走去,大树忽远忽近,似乎有人不愿让她发现这个秘密,可陶呦呦神情坚定,既然答应了雷霆,那她一定会带盛野回去。   渐渐的,安静无声的空间传来规律地仪器运作声,陶呦呦也终于跋涉至那棵巨树跟前,她诧异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巨树,而是一台精密且复杂的钢铁仪器。无数导管接入不知名的地方,而正中央的圆柱形中空舱里,盛野正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地沉睡。   “起床了。”陶呦呦敲了敲那透明的玻璃门,盛野闻声眉间微动。   “该回去了。”陶呦呦继续扰人清梦。   一片花红柳绿五彩斑斓里,盛野靠在巨大的水晶果冻上吃着从隔壁树上刚摘的双球冰淇淋。   远远地,他听见有人喊自己:   “起床了。”   “该回去了。”   他看了看周遭仿佛梦境一般的柔和色彩,不无惋惜地想,好像确实赖在这里太久了。   ……   陶呦呦再一次结束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她迫不及待地在休眠舱中睁开眼,拉着陶争气解读《情劫渡》最后的结局。   一行字缓缓显示在系统公屏上:   【昏睡中,殷殊仿佛听到陆琬枝在对自己说话,她像从前那样叫自己师兄,埋怨他没有说到做到。   大师兄怎么会骗她呢?   都道心魔难解,可殷殊多年的执念就在这一句话中消散了。   师妹说过,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自己,那么,他也只好不让师妹失望。   人说叱咤多年的魔尊陨落了,天降八十一道雷劫,从此天下太平。   也有人说,那魔尊在雷劫中自废修为,化骨洗髓,成了一介凡人,此番正在钟灵山拜师学艺,重新来过。   世间可爱,   万物更替,桑田沧海。】 第34章 撸猫   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情劫渡》的剧情走到了终点。   仿佛看了一场让人挂怀的电影,陶呦呦感觉怅然若失,她指尖划过仍插在休眠舱里的虚拟世界储存器,蓝色的小灯还亮着,就好像她不将储存器拔下,联通两个世界的道路就仍然存在。   下一次使用这个练习题的人,会与他们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陶呦呦叹了口气,将储存器与休眠舱分离开。   储存器上蓝色的小灯熄灭,意味着它又变回了初始数据,一切回到原点,等待新的学员开启新的世界。   【是否格式化练习所产生的数据?是否】   系统跳出提醒。为了减少内存占用,多数人都是将自己的练习内容从系统的总数据中删除。   陶呦呦习惯性地将手指探向“是”这个选项,点击之后她所创造的陆琬枝形象将不复存在,剧情由此而产生的一系列改变也将被格盘,钟灵山上的陆琬枝仍然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师妹,她会在入魔之后被自己喜欢的人一剑刺死。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不懂风月的大师兄究竟为什么会成了魔。   点击。   【主人,恭喜你两次都成功改变了剧情,对虚拟世界的掌控力已经大大提高了。】陶争气高兴地鼓励道。   陶呦呦一怔,按在“是”这个按钮上的指尖忽然顿住。   她有些发愣,陶争气的夸奖是基于考试和练习的结果,可是……成功改变剧情?对虚拟世界的掌控力?这些词怎么好像跟她不是很搭边呢?   如果说剧情在她加入后因为什么而改变的话……陶呦呦神色凝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钟灵山忽然陷入混乱,她自己也为了拯救同门,不得不被蛊惑入魔,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故意控制的。   那个蛊惑她入魔的魔修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可疑!   指尖连续点击,陶呦呦取消了格盘指令,在“否”字按钮上点击完毕。   【主人,怎么了?】   【陶争气,你把这份练习记录拷到我的个人终端上,我要拿回去研究。】陶呦呦想到上次考试时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秦远骁,同样是剧本中没有设计的角色,同样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这次的事会不会与上次有关?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不打算向学校汇报。   她隐隐有一种危机感,仿佛窥探到了秘密的一角,如果这回她再傻乎乎地跟院领导和盘托出,那等待她的也许就不是加分减分那么简单的结果了。   “滴——”拷贝成功。   陶呦呦打开个人终端检查了一下,一边思虑着什么,一边从休眠舱中走了出去。   隔壁休眠舱仍然在运作着,不过警示故障的标语已经消失了,这说明盛野成功地脱离了虚拟世界。   陶呦呦松了口气,见他还没醒来,便主动帮他操作打开休眠舱门,清新的空气涌入或许能帮他清醒得快一点。   嘟嘟嘟——一阵光线频闪,无数半透明闪光的数据在半空中汇聚,渐渐聚集成一只雪豹的样子。   陶争气见状先退了几步,躲在陶呦呦身后。   它瞪着一对大眼睛悄悄打量那头雪豹,之前被它按在地上摩擦的记忆还深深刻在脑海里,对于这种粗鲁的家伙,陶争气作为一只优雅的梅花鹿决定跟它划清界限。   “雷霆!”陶呦呦见到它神色一松,她一直都很喜欢猫,连带着对任何猫科动物都很有好感。尤其想到之前在魔域还是雷霆救了她,让她对这样英明神武的大猫猫更是喜欢加崇拜。   “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应该没事吧?”陶呦呦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盛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盛野躺在休眠舱里,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怎么还不醒来呢?   雷霆见到陶呦呦,原本威风凛凛的竖瞳顿时变得圆润起来,像是两颗被透明果冻包裹的黑葡萄。它喵呜喵呜地凑过来,委屈巴巴地用自己的脑袋拱陶呦呦的手。   陶呦呦吓了一跳,受宠若惊。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僵着身子,虽然心底疯狂高兴,却强忍着没有去揉大猫软乎乎的耳朵。   她还记着盛野说过的话,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能力媒介,还说她不配。   ……真是想到就很气。   雷霆完全不记得什么“只许给主人一个人摸”这种家教,它只知道,发现盛野能量耗尽昏睡过去,很可能被锁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空间里时,它慌得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幸好那边那头小鹿凑上来介入了系统,幸好这个小姐姐不计前嫌回去救他们出来。   明明偷偷跟着别人就是主人的不对。   雷霆后怕又高兴,并将这复杂的感情转化为对着陶呦呦撒娇。它用庞大的身躯蹭陶呦呦的小腿,有力的尾巴卷住她的手臂,歪着脑袋非要她摸摸自己。   啊这……   陶呦呦生平第一次被猫猫讨好,感觉堪比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难道雪豹这种猫科就会比较敦厚老实吗?   任谁也抵抗不了这种诱惑,陶呦呦咽了口唾沫,心虚地看了盛野一眼,心道:这可是你的宠物自己送上门来的。   送上门来求摸的大猫,谁拒绝谁就是脑子不好使!   陶呦呦打定主意,决心趁着盛野不知道,占把便宜就跑。   她倒是想要看看,一只雪豹而已,她怎么就不配摸了。   “乖。”陶呦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中闪着星星,将手心埋进雪豹厚实的绒毛中。   好棒的手感!大猫体温暖暖的,发出令人安心的呼噜声,陶呦呦顺着它的毛一下一下抚摸着,雷霆舒服得眯起眼睛,先是往她得怀里钻,把脑袋垫在她得肩膀上,绒绒的耳朵蹭着她的脸。   渐渐地,雷霆越来越乖,越来越开心,它张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轱辘一翻身,整个被摸得亮出肚皮,湿润的舌头舔了舔陶呦呦手心,祈求更多的爱抚。   哎,不是它一只豹子蓄意拉踩,这小姐姐的撸猫手法就是比臭男生要强得多。   雷霆被哄得心旷神怡,在陶争气鄙夷的目光下躺在地上撒娇耍宝,毫无芥蒂地允许陶呦呦摸它被绒毛覆盖的软乎乎的肚皮。   “嗯……”休眠舱里传出一声压抑地低吟。   陶呦呦吓了一跳,放在雷霆肚子上的手都僵住了。她抬头看去,盛野仍然闭着眼睛,只不过眉头微微皱着,一只手搭在身前挡住了肚子。   不舒服吗?不会是饿了吧?陶呦呦抿了抿唇,心里猜测着,又屏住呼吸,紧张地继续撸猫。她挠了挠雷霆的下巴,没有人不喜欢猫咪的下巴。   “唔……”盛野偏头在肩膀上蹭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好像就要醒了。   再继续下去,可能有些过于冒险。   “雷霆,要不……你把尾巴松开吧?”陶呦呦抓着雪豹厚实的爪爪,一边说着要结束这场“地下交易”,一边害怕亏本似的抓紧时间捏猫猫肉垫。   一个热知识:撸猫不捏肉垫,等于没撸猫。   “喵呜。”雷霆小小地叫了一声,依依不舍。   盛野指尖微动,仿佛有人打扰了他睡觉一般,发出不耐烦地吸气声。   陶呦呦被这一声吸气吓得一个激灵,不行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猫咪虽好,但还是保命要紧。   “好了好了,你去粘着盛野吧,我要走了!”刚刚盛野梦呓的几声令陶呦呦产生了怪异的联想,她一直刻意回避两人在虚拟世界中的交集,可是,事实上,脱离出虚拟世界,一切数据都可以删除、格式化,唯独活人的记忆不能清理。   那些引人情动的甜香气味、诗情画意的山川溪流、以及在如画的青草坡上衣衫交叠的情景……那种刺破腺体,信息素疯狂涌入彼此的感觉……   一切结束后,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脸颊开始发烧,陶呦呦心里一慌,直接攥住雷霆的尾巴,企图扯开这粘人的小妖精。   “喵!”雪豹的尾巴最是敏锐,尤其是靠近根部的地方,它炸毛地一蹬腿,整只豹都翻过身来。   于此同时,盛野浑身一颤,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视野还有些模糊,他的耳朵脸颊莫名地发红发热,陷在休眠舱的软垫里一脸茫然。   “你……你醒了。”陶呦呦站在他的正前方,嘴角僵硬,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盛野感觉浑身没力气,脑袋也晕晕的,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睁大眼睛,他看到自己的雷霆正发情一样在陶呦呦手边乱蹭。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哪里怪怪的!   嘴唇张合,盛野盯着雪豹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陶呦呦顺着他的视线不明所以道,她看了看美滋滋赖在自己身边的雷霆,小心解释道:“它好像挺喜欢我的,主动跟我亲近,不然我绝对不会碰你的东西。”   “不必道歉。”盛野硬邦邦地说着,眼睛一刻没有离开他的宠物叛徒。   “雷霆,过来。”他靠在休眠舱里,生硬地命令。   “喵。”雷霆不大乐意,他想起进入虚拟世界前,盛野当着它的面夸了那头蠢鹿,它也要让他尝尝这种不被重视的滋味!   大猫一转身又往陶呦呦怀里凑了凑,扬着尾巴用屁股对盛野示威。   陶呦呦被逗笑,心说原来大猫闹别扭是这个样子,她抬手揉了揉雷霆的耳朵:“好啦,谢谢你喜欢我,不过作为宠物要听主人的话哦。”   “你!”盛野忽然骤紧眉头,耳尖红了一片。他仿佛被欺负了一样,双手紧紧抓着休眠舱里的扶手。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陶呦呦真实感到无语,怎么?让宠物听他的也不行?   “你看好了,是雷霆自己不跟你走,送上门来让我撸。”陶呦呦一边说,一边从雷霆的脑袋摸到尾巴根,又挑衅一般比了个ok的手势,食指和拇指套在雷霆毛乎乎的尾巴上,在盛野面前来回滑动,“你看,我摸得它挺高兴的呀,你不会还在为我碰了你的宠物而生气吧?”   令她奇怪的是,盛野看起来浑身紧绷,脸颊眼角却肉眼可见地变红,他嘴硬道:“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e……”陶呦呦一边撸猫,一边看着盛野欲言又止,他那是什么隐忍万分的表情,耳朵和眼角都越来越红了,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到,总感觉好像快被气哭了似的。   “我说……”陶呦呦别扭地移开视线,感觉自己的脸也一阵阵发烧,“我是摸你的宠物,又不是摸……摸你,你干嘛这副表情啊?”   孤男寡女,密闭的教室,气氛一下子变得怪怪的。   盛野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起身瞪着陶呦呦:“我说过你在摸我吗?”   好凶!   陶呦呦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可看着盛野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种奇怪地猜想竟然不畏艰险地浮出脑海。   她愣愣地与盛野对视,两人一个满红耳赤、一个脸热心跳,一片寂静中,陶呦呦壮着胆子捏了捏雷霆的耳朵:“我这样摸它,难道你会有感觉?”   “没有。”盛野语速极快,说着无所畏惧般往休眠舱里一靠,嘲讽地看着陶呦呦,“你在搞笑吗?”   “……真的假的。”陶呦呦不信,她盯着盛野开始疯狂吸猫。   雷霆倒是配合得很,仿佛完全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它毫无芥蒂,陶呦呦不动它还要自己把自己送上去。   于是,陶呦呦诧异地看到盛野脸色越来越红,呼吸的节奏越来越乱,抓着扶手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不是吧,盛野。”陶呦呦终于吓得不敢动了,“原来你不许别人碰雷霆,是因为你跟他联觉,碰它的话你会有反应?”   “不是。”盛野嘴硬地说着,却好像松了一口气。他眼角的红晕还没褪去,反而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我没感觉,只是单纯嫌弃你这样学渣罢了。”   “那我再试试!”   “哎!”   盛野急得喊了一声,又在看到陶呦呦探寻的目光后咬牙住口,他喉结微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行。”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他闭上眼睛,打算忍过新一轮撸猫式的蹂躏,谁知,等了半天,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盛野疑惑地睁开眼睛,陶呦呦的脸竟然近在咫尺!他一抖,心跳都跟着乱了一拍:“干……干什么?”   陶呦呦皱着眉头,仿佛在观察外星人:“盛野,为什么你跟我们不一样?”   大家都有能力媒介,可从没听说谁能跟自己的能力媒介联觉的。   盛野眉梢微动,她还是察觉了,没错,他跟雷霆能分享触觉,仿佛雷霆只是他延伸而出的一部分神经,这是普通的学员无法达到的。   他看向陶呦呦的眼中多了一丝警惕和威胁,沉声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人最好关上耳朵闭起眼睛,就算发现了什么异常,聪明人也最好装傻。   盛野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陶呦呦,若是她说出些不该说的,那么他便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了。   陶呦呦清亮的眼睛仿佛要看透他的心,认真的神情令盛野绷紧了心弦。他甚至开始暗暗考虑,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制服眼前这个女孩,这里毕竟不是虚拟世界,没有什么可恶的女a男o。   “说。”盛野严肃起来,气场总是那么冰冷,压得陶呦呦胆战心惊。   她抿了抿唇,仿佛终于下定决心,皱眉认真提出自己的猜想:“盛野,你的能力一直很强,上课睡觉也能拿高分,能力媒介与我们普通学员都不同,甚至,你还能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自如进入我的练习世界……”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   盛野不说话,只是神情越来越冷,垂在休眠舱里的指尖微动,把玩着一个小小的仪器,若是陶呦呦看到,她应该见过这东西,只不过她肯定认不出来。   这孩子还在掰着指头分析,陶争气和雷霆都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味,两只小动物焦躁地在一旁打转,唯有陶呦呦不明所以。   她终于列举出盛野一切反常的举动,继而抬头直视他,认真严肃道:“经过我的推论,你的真实身份一定不一般!”   眼神微眯,杀意就在一瞬之间。   陶呦呦眼中忽然冒出光彩,八卦至极地撑着休眠舱凑近盛野的脸:“所以,你到底是不是雪豹变的?你的真实身份是雪豹精对不对!”   哈?   盛野眼中的冷意顿时消散了,他望着陶呦呦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映出自己震惊模样的瞳孔,心底不知为何松了一块。   幸好她是个傻子。这个满是庆幸的念头莫名其妙冒出来,盛野指尖一松,小小的仪器凭空消失。   他懒洋洋地露出嫌弃神情,却不知自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蠢货。”他说。   “你才蠢呢。”陶呦呦说着撇开视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盛野指尖。   她起身道:“既然你已经清醒,那我就先走了,下次不要再偷偷尾随别人进虚拟世界,你这是偷窥行为,不过,这一次看在你吃亏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吃亏?盛野看着她的背影,茫然听着她的话,一时间不明白这个吃亏是指什么。   休息得差不多,他也该起来了。   盛野想着,起身从休眠舱中走出来,谁知,脚刚沾地,他突然腿一软差点摔倒。   扶住休眠舱,盛野按住自己酸痛的后腰,虚拟世界里的种种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出来。   对啊,吃亏的可不就是他么!盛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身上的酸痛全都转化成对陶呦呦的愤怒值。   这次的亏也没白吃,他想,至少检验出拥有那种奇怪技能的人就是陶呦呦。   “这笔账,我们就在下次的虚拟世界里算。”盛野愤愤说着,叫上雷霆,离开了模拟教室。   刚刚面对陶呦呦,他已经忍耐许久。此时走在无人的走廊上,盛野终于显露出一点疲态。   他的校服完好无损,可白衬衫的背后却洇出点点血痕,那是数据消除器造成的伤口。如果那时他不竭力具象化雷霆,将那个疯子击败,那么他也许就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盛野拖着惫懒的步伐走进校医务室,两个床位都没人,一位女校医正戴着眼镜坐在台灯下看书。   盛野一怔,心说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学校剥削人力也是够可以的。不过有人在也好,省得他自己看不到背后。   “同学,哪里不舒服?”女校医听到动静抬起头,温柔地笑道。   盛野又恢复了那目中无人的样子,他随便往床上一坐,背对着校医脱下校服衬衫。   苍白清瘦的脊背上赫然是三道狰狞的伤口,他满不在乎道:“我来涂点药。”   “好的,请稍等。”女校医动作娴熟地从药架上挑出纱布和药水,只不过,在背对盛野的瞬间,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35章 比赛   小小的医务室里一时间只有药瓶器械摩擦出的清脆声音。   盛野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听见那位校医走来走去,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来上药。他莫名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你在找什么?”   闻言,那位校医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啊,最近很久没有学生来医务室,我都忘了消炎药被我放在哪了。”   盛野叹了口气走到药架旁边,他比那个女医生高很多,直接站在她身后伸长手臂拿下最上层的玻璃药瓶。   “你是说这个?”盛野看着她问道。   女校医缩了缩肩膀,慌忙接过药瓶:“没错没错,谢谢你。”她又掩饰地推了推眼镜,视线飘忽不定的。   盛野眉梢动了动,意识到自己现在没穿上衣。   ……女人就是麻烦。   见到她这样,盛野也有些脸热,便没说再什么,直接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   事实上,他对这间医务室十分熟悉,之前他就常常半夜三更地独自跑来简单包扎上药,一来二去习惯了,进医务室就像进自己的卧室一样随便,他也没想到这次会碰见一位校医。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盛野感觉到那位校医动作十分轻柔,就像害怕碰坏了什么脆弱的瓷器一样,她小心地用镊子夹起棉花球,沾了药在伤口上轻飘飘地涂。   好生疏的动作。盛野暗暗吐槽,心说怪不得只能来异能学院当校医,这种专业程度也只配在这儿混个闲职了。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盛野都开始困了,那位校医终于缠好了最后一条纱布。   她贴好最后一块胶带,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可以了,回去注意不要碰水,记得按时换药。”   盛野困顿地睁开眼睛,感觉……有一些窒息。   他低头,发现这位校医竟然用了大半卷纱布,在他胸前背后缠了不知多少圈,活活给他缠出一件文胸来!   “你!”   “哪……哪里不对吗?”   校医好像被吓了一跳,眼镜滑到鼻尖,两只手紧张地揪着白大褂的衣角。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神情,盛野忽然想起陶呦呦在档案室里骂自己的话,好像是说他脾气差什么的。   难道他看起来真的很凶?不然这校医这么紧张干什么?   责怪的话冲到喉咙,又被他咽了回去。   盛野心底隐隐有些奇怪,穿衣服的时候不禁多看了那位校医几眼,她是个普普通通很温和的长相,看起来还没有医务室门外挂着的那张精修职业照好看。   可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她,他总是莫名想到另一个人。   都是一惊一乍、笨手笨脚的。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盛野怔了怔,不禁加快穿校服的速度。   他有些烦躁地想,明明刚刚才分开,怎么又想到她?难道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报仇了吗?   没有别的解释了。   他沉着脸色,疾步走出医务室,吃过的亏不能白吃,他决定去找一个对自己有优势的好剧本,然后在虚拟世界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再做奇怪的梦,也不会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她了。   ……   一直到盛野完全离开,走廊里再无半点声音,医务室里的女校医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她轻轻松了口气,脱下白大褂随手挂在墙上。   “出来吧。”她不知在对谁说话,脑海中却接入学院系统,在智能管家分类下的个性家装选项中选择了【取消当前家装布置模式】的按钮。   雪白的墙壁开始出现噪点,整个空间渐渐变得扭曲、透明,只不过,“墙壁”后面仍是墙壁,“病床”之下仍是病床。   “多谢你了。”女校医说着,脸庞竟然也开始扭曲变化。   病床下,郑青清撩开垂到地上的床单,灵活地钻了出来:“不谢,可憋死我了!呦呦,你费这么大的力气用装修系统把医务室改装成一模一样的虚拟医务室,又叫我用【一键整容】技能帮你变成校医姐姐的样子,原来就是为了给盛野上药?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突飞猛进成这样?”   她开了眼界一般,激动得上窜下跳,要不是之前陶呦呦警告她不许被发现,她怕是当场就要在床底下叫出声来。   “没看出来啊陶呦呦,”郑青清坏笑着搭住她的肩膀,揶揄道:“平时老老实实的,谁能想到你撩汉还蛮有一套!这不会是你觉醒的第二技能吧?百分百攻略校草?”   “别乱说。”陶呦呦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她垂下眼睫,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之所以会在原来的医务室里布置这样一个虚拟医务室,是因为她想验证一些事情。   连续两个世界找盛野麻烦的nc究竟是系统数据,还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他每次真情实感地在虚拟世界扬言消灭盛野所扮演的角色,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实现?   霸总世界里秦远骁手中的匕首、仙侠世界里魔修诡异的狼爪,这两样东西在陶呦呦看来都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那是什么武器?为什么盛野面对它如临大敌?   离开《情劫渡》的世界后,陶呦呦串联起之前经历的种种细节,越发感到不安。   在模拟教室里,她曾借着与盛野说话的机会凑近他,果然在他身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肯定受伤了,却故意装作没事隐瞒。   这样想着,陶呦呦便先一步离开模拟教室,叫上郑青清帮忙,在医务室守株待兔。   盛野真的来了,而且身上的伤痕与殷殊为她挡下的伤一模一样。   看到那三道爪痕后,陶呦呦的心里便是一沉。   没想到,在虚拟世界受伤竟然真的能反馈在现实世界,如果盛野没有击退那个魔修,那他是不是就……陶呦呦不敢再想下去。   “青清,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陶呦呦附在郑青清耳边,悄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秦远骁和魔修是否是同一个人、那个能真正伤人的武器究竟是什么、学校为什么隐瞒这一切,盛野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陶呦呦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而线索目前只有盛野一个人。   “下个月有剧本设计小组赛,我想继续跟盛野组队,而且,我希望你也能来。”   “你……你们俩个一组,为什么我也要去?”郑青清诧异道。   陶呦呦完全没听出好友话里的意思,一心分析道:“比赛不限名额的呀,我需要你的第一技能【百分之三十上帝视角】,虽然时灵时不灵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这样当盛野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有可能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还有那个人,陶呦呦想,不知如果她们进了小组赛的话,那个对盛野纠缠不休的闯入者还会不会来,到时,她会提醒青清注意一下的。   郑青清看着陶呦呦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没想到几天不见,她对盛野的迷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连人家在剧本里的私人时间也要偷窥!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呦呦。”郑青清一脸沉重地握住她的手,“恕我直言,这种变态行为……   我最喜欢了!”   “哈哈哈!”她笑得满面春光:“本来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同道中人!其实我早就想跟你一起进剧本了,你那个女a男o我好羡慕,呜呜呜,我终于也要有机会日纸片人啦!万岁!”   医务室里,郑青清形容癫狂,陶呦呦目瞪口呆,这姐妹在说什么?自己不是在邀请她一起调查学院的秘密吗?怎么就又变态又不正经了?   这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不过算了,陶呦呦看着姐妹喜不自胜的样子摇了摇头,她开心就好。   ……   就这样,陶呦呦和盛野各怀心思,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个月。   学校的通告栏里换上新的悬浮海报,一学期一度的剧本设计小组赛就要开赛了,所有学生自行组队,全部作品进行全院大排名。   不少人围在海报前,有些同学直接在现场拉人组队,陶呦呦也在人群里,她仰头看着注意事项,眼神却根本没有聚焦,她在想如何开口邀请盛野。   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她【女a男o】的技能,看他那副抵触的样子,肯定不想再与自己有纠葛了。要不……还是让身为课代表的郑青清帮忙算了。   她正想着,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陶呦呦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女孩子团团围住的盛野。   “请问你有合适的队友了吗?”   “我成绩也不错的,希望可以考虑和我组队!”   “大神看看我!”   女孩子们毫不矜持地释放自己的热情,惹得不少男生投去酸溜溜的目光。盛野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忽然,他好像察觉到某人的视线,抬眼看去正对上陶呦呦愣愣的眼神。   人群依旧吵闹,他却丝毫不理,竟然直接走到她的面前。   “跟我一组。”盛野冷淡地开口,并不由分说地将一部虚拟世界储存器塞进陶呦呦手中。   “诶?我……”陶呦呦手忙脚乱地接过储存器,定睛看去,标题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你看起来很好吃》。   怎么回事?陶呦呦仿佛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昏头了,她原本还在纠结要如何哄骗盛野,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还把剧本都选好了!   不等陶呦呦回神,盛野扔下储存器就走。   他是不会给她机会反悔的。   这个剧本他挑了很久,高贵的血族和被当作血包的人类少女,少女身世悲惨,只能依靠血族而活……呵,不就是咬脖子吗,谁不会?   ……   “听说了吗?盛野主动邀请学渣陶呦呦组队,亲自挑选剧本,名字居然是《你看起来很好吃》!”   “听说了吗?盛野主动给学渣陶呦呦剧本,还对她说‘你看起来很好吃’!”   “听说了吗?盛野说学渣陶呦呦很好吃,他们那个过了!”   “听说了吗?盛野把学渣陶呦呦睡了,还到处说这个女人很好吃!”   “听说了吗?盛野把学渣陶呦呦睡了,睡完邪魅一笑说:‘这个女人该死的甜美’!”   “听说了吗……”   短短几天,陶呦呦成为了校园里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郑青清笑得花枝乱颤:“这谣言怎么越传越离谱,不愧都是穿书专业的,编造台词一个赛一个!”   “可恶!”陶呦呦气得够呛,乱传谣言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盛野的台词一变再变,【学渣陶呦呦】这几个字却屹立不倒?!   “我会证明给大家看,我绝不是学渣!”   她怒气冲冲,怀着满腔愤懑拉起郑青清向模拟教室走去。 第36章 血族   模拟教室门口亮着幽幽的蓝光,郑青清探头朝里看,小声道:“盛野不会已经在等我们了吧?”   “知道还不赶快进来。”休眠舱里传出盛野的声音。   一个月不见,他说话噎人的功力倒是丝毫没有退步,陶呦呦顺了顺心口,默默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教室里摆着三台休眠舱,盛野的那一台上已经插好了虚拟世界储存器。他坐在休眠舱里,目光一直盯着陶呦呦。   “你希望被分配到什么角色?”盛野忽然问。   正要进入休眠舱的陶呦呦一顿,莫名道:“这个可以我自己选吗?”   即使剧本设计小组赛不像考试那么严格,但她们也还没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境界,事实上,除了盛野这样拥有【百分百男主剧本】技能的天选之子外,普通人都还是要被系统随机分配,就算分到一出场便死掉的炮灰也要努力苟活下去。   所以,陶呦呦对盛野这种何不食肉糜般的问题十分无语。   她链接上虚拟世界储存器,点开《你看起来很好吃》的人设简介,顿时,半空中铺开一道光屏,画面上仿佛展开了一张泛黄的古卷,一个个人设依次出现在大家眼前。   因为这是用来参加剧本设计小组赛的虚拟世界,所以,储存器中没有原始剧情,只有世界观和人物介绍。   参赛小组随机分配人物,自己创造剧情,系统则会在任意时间节点布置任务,最后,既能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又能创造出有趣剧情的小组,就会获得比赛的胜利。   陶呦呦看到排在第一位的角色,是一名骑士打扮的少年,浅金色的头发,朝气蓬勃的脸蛋,还有晶莹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右下角写着他的名字——安卡。   “我知道,你肯定是这个叫安卡的少年,对吧?”陶呦呦看向盛野。   郑青清也颇感兴趣道:“这个男孩子一看就是主角脸诶,剧本情节也可以朝热血少年的方向发展,饱受吸血鬼压迫的人类奋起反抗,在少年骑士的带领下打败血族怪物的故事!”   她兴奋地比划来比划去,指尖最后落在第三个人物的脸上。那是郑青清口中的血族怪物,他像一截又高又瘦的枯树枝,披着巨大的黑斗篷,从头到脚裹在阴影之下,根本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盛野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落在人设图最后、最角落的一个女孩身上——桃丽丝。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一个女孩子,长得也与陶呦呦有几分神似。   当初拿到剧本时,盛野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女孩。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力量、身世背景也只是凄惨的孤儿而已,如果这个剧本有剧情的话,这个角色一定在刚开场就炮灰掉了。   像这样的角色最适合陶呦呦了,对于血族来说这么渺小的人类,她就算能【女a男o】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呢?   终于可以报仇了,盛野想着,催促两个女生:“快点进休眠舱,我们开始吧。”   休眠舱关闭,系统启动——   盛野的透明光屏上闪过一道光,雷霆向盛野询问【主人,你确定要耗费能量帮她们两个锁定角色吗?】   【给陶呦呦锁定桃丽丝。】盛野道。   【那么,你要选择“安卡”这个角色吗?】雷霆继续问。   盛野嘴角轻勾,眼中闪过一丝邪气:【当然不,给我锁定那位血族,这次我想试试当反派的感觉。】   【收到指令,技能启动中——】   所有人都以为盛野的第一技能是百分百男主剧本,因为在每一次考试中,盛野拿到的角色都是男主。   然而事实上,只要他想,他可以无视系统,自由选择虚拟世界中的任何角色,甚至消耗能量给其他人锁定角色。   而他之所以每次都选男主,也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参与主线剧情。   不过,这一次所有的剧情都是未知,盛野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陶呦呦在虚拟世界带给他的屈辱加倍奉还,所以,他当然要选择一个办事方便的。   ……   一阵天旋地转,陶呦呦还没睁开眼,先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她哆嗦了一下,不禁抱紧肩膀睁开眼睛。   虚拟世界正在下雨,她没有伞,仅穿了一件破布一样的裙子,在连绵的雨幕中瑟瑟发抖。   身后是冰凉的墙,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木碗,零星的几块银币被泡在刚刚积攒的雨水里。   “不是吧……乞丐?”陶呦呦摸了把脸,心说她怎么不记得人设图上还有这么凄惨的角色。   天空的一角滚过几声闷雷,明亮的闪电像切开天空的利刃,整个世界惨白了片刻,陶呦呦在这空隙看清了眼前的建筑群。   她站在一处十字路口边上,青石板的街道、周围都是教堂一样带有尖顶的房子。那些尖尖的穹顶伸向天空,在电闪雷鸣的夜里如同恶龙的利爪,陶呦呦无端起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心底发毛。   无论如何,她应该先想办法找到郑青清。   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喝由远及近,陶呦呦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赶紧把木碗里的银币捞出来藏好。   刺眼的手电从小巷一端明晃晃地照过来,正在揣钱的陶呦呦被晃得差点失明,连忙抬手遮挡。   一队身穿制服的大兵吵嚷着跑来,地面仿佛都在颤动。   “不是他,是一个乞丐!”有人扫了陶呦呦一眼,回头对身后的人喊道:“继续搜查!”   仿佛呼啸而过的龙卷风,这群士兵来得快,走得也快,沉重的皮靴哒哒响着,溅得水花遍地都是。   直到他们吵嚷着走远,陶呦呦才松下一口气。   她人生地不熟,身无长物又没背景,眼下还是越不起眼越好。   藏好最后一枚银币,陶呦呦抹了一把不断滴水的刘海儿,她红棕色的卷发被雨水打湿,此时狼狈地贴在脸颊脖子上,痒得很,皱了皱眉,她把头发捋到一侧。   黑暗中,那一截白盈盈的脖颈便露了出来,纤细脆弱,又白嫩柔软,仿佛能透过青紫色的血管看到流动着的甘甜血液。   如果陶呦呦曾经真的在人类与血族混居的城邦生活过,那么她一定会提高警惕,绝不在夜晚的露天场所轻易露出脖子。   因为那就像肥嫩的绵羊闯入狼群,树上的小鸟飞到野猫身边喝水。   她处于危险中,却不自知。   雨声掩盖了细小的声音,陶呦呦只觉得耳边吹过一阵凉风,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攥住她的手臂,她来不及惊呼便被扯入小巷更深处。   “你……你是……”陶呦呦紧贴着墙壁,几乎说不出话,眼前的男人全身都被笼罩在黑色的长袍里,过大的帽子挡住了他的脸。   然而,这身装扮陶呦呦总是有印象的,人设图第三位,因为打破规则咬死普通人而遭到驱逐派追杀的贵族吸血鬼——罗曼德。   “嘘。”那位常年裹在黑袍之下的枯枝精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不由分说地抬手托住陶呦呦的脖子,雨水令她的皮肤变得冰凉,可是还是冷不过那血族的手。   陶呦呦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这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令她一动也不敢动!   糟糕,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吸血鬼,难道现在这个角色没用到如此地步,才刚刚穿越就要死吗?   她还不能确定郑青清在哪里,还没有遇见极有可能是盛野的那个骑士少年,她还不想被吸血致死,成为一具干尸!   森然的獠牙在颈边摩梭,刺入血管的一瞬间,陶呦呦惊恐地闭紧眼睛,没办法了,要想保命只能在此时赌一把!   【陶争气,快启动技能!】   血族不老不死,速度快,力量强,即使陶呦呦能成为女alha也不一定占得到便宜,可是,不赌一把,她只会立刻死掉。   雨幕的声音好像都在这一瞬减轻了许多,世界在陶呦呦的技能下悄然改变。与此同时,血族冰冷的气息拂过陶呦呦颈侧,她被紧紧按在墙边,刺痛袭来,带来血液被抽离的眩晕。   “呜……”陶呦呦呜咽一声,红了眼眶。   盛野此时倒是很得意,他躲在黑袍中,双手紧锁住少女纤细的腰肢,他咬破少女雪白的脖颈,甘甜的血液不仅令他力量充盈,更令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原来咬别人的脖子确实会上瘾。   这一次还没结束,盛野已经开始惦记着要把陶呦呦打包回家,一天三顿的品尝了。   这是你应得的,盛野愤愤地想着,抓住少女乱动的手将人死死按住,这一次他特意选择了血族角色,为的就是用绝对力量上的优势压制她的什么信息素。   不出所料,盛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抹别样的味道,陶呦呦果然又开始故技重施。   不过是信息素而已,他搂紧眼前的贫穷少女桃丽丝,伏在她的脖颈间更加用力地吸血。这是一场角力,就看此时已经面色苍白的少女先体力不支,还是他作为o先被信息素打败。   由于信息素的加持,桃丽丝的血似乎更甜了。alha血液中的信息素要比散布在空气中的浓郁得多,再加上雨水冲淡,空气中几乎嗅不到她的气味。   然而,头脑一片空白的陶呦呦还以为自己释放的信息素不够多,她晕头转向,浑身因失血而发冷。   我要死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参加小组赛竟然开篇就死掉,果然是学渣能做出的事情。   她呆呆地站着,等待自己被吸干最后一滴血,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过了不知多久,伏在自己身上吸血的人好像没了动静。陶呦呦纳闷地动了动肩膀,一阵呼吸扫过她的耳垂,那个刚刚还强硬按着她吸血的血族竟然一声不吭地靠着她朝地面滑去。   “喂!”陶呦呦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了一把。   冲天酒气扑面而来,黑色帽兜滑落,陶呦呦错愕地看到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也看到了血族苍白的脸上两团不合时宜的红晕。   “唔……干杯。”血族软绵绵地趴在陶呦呦身上,磨磨蹭蹭又要往她的脖子上凑。   这……这这,这是喝多了?陶呦呦从没见过醉血的血族,她抬起自己手腕嗅了嗅,雨夜中,贴近了才能嗅到那仿佛高度数伏特加一般呛人的信息素。   “咳咳咳!”陶呦呦自己都被熏得乱咳一阵。   原来罪魁祸首是她自己的信息素。陶呦呦热泪盈眶,关键时刻女a男o还能保住她一条小命,她决定再也不嫌弃这个技能了。 第37章 派对   大雨下个不停,陶呦呦坐在阴暗的小巷里,身边靠着一位醉酒的血族。   这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画面,她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两个新鲜的小洞,鲜血还在不断流出来。   又痛又冷。陶呦呦皱了皱眉,侧头看去,肩膀上沉沉的,那位刚刚被伏特加味信息素醉晕的血族枕在上面,他喝了血,苍白嘴唇上沾了一抹艳丽的红。   之前那队士兵就是在找他吧?陶呦呦想着。   在亚兰帝国,血族与人类混居已长达百年之久,两族签订协议,互不侵犯,人类会定期给血族提供血液,而血族也要保护人类的安全,毕竟,在这个世界中,威胁人类种族安全的不只有吸血鬼,还有狼人。   然而,和平是短暂的,随着狼人逐渐销声匿迹,人类中渐渐分成两派——保守派和驱逐派。   保守派主张遵照协议,保持传统,维护人类与血族的和平,而驱逐派则认为如今狼人族几乎灭绝,已经无法对人类造成威胁,人类没道理还要每月无偿给血族提供鲜血。   两派一直争吵不休,矛盾的激发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有人在丛林里发现了负责服侍血族的两位人类侍女,被人发现时,她们的脖子上有两个新鲜的血洞,全身的血液已经被吸干了。   侍女们双目无神惨死的照片登上了报刊头版,引发人们大规模的恐慌,驱逐派以此为□□,与保守派正式割席,他们四处搜寻吸血鬼,将被抓住的血族集中绑在高塔上,当太阳升起,他们将尸骨无存。   保守派与驱逐派僵持不下,血族与人类签订的协议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形下,陶呦呦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将眼前的血族交出去。   她打量着身边的血族男人,黑袍下的衣着是考究修身的西装,袖扣是珍贵的宝石,银发保养得十分有光泽,柔顺地散落下来。陶呦呦想起穿越前人设图上的介绍,罗曼德是血族中的显贵,如果他都被抓走处刑,人类与血族的关系也许就真的要崩塌了。   瓢泼大雨渐渐停歇,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冷意,月亮从云层缝隙中洒下柔和的光。   地面的水洼成了一面面镜子,陶呦呦低头,在水泽里看到血族美丽的脸。   他们确实是很美丽的生物,白皙的面庞,深刻的轮廓,不露出獠牙时,他们就像古老典籍中刻画的最优雅的贵族,可陶呦呦知道,那种美丽只是假象,她后怕地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   聪明一点的话,她应该现在就逃跑。   醉血的吸血鬼关她什么事,陶呦呦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将那位血族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挪下去。在找到郑青清之前,她不想被牵扯到任何事件当中。   “唔……”血族的银发垂到地上,被雨水沾湿,睡梦里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陶呦呦吓了一跳,屏息凝气好久,确认他没有醒来。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脑袋晕晕的,不是因为o的信息素,而是因为贫血,她愤愤地想,怪不得这位血族醉成这样,谁叫他喝那么多。   月亮隐匿在云层里,陶呦呦提着裙角,朝小巷深处跑去,临转弯时她忍不住回头看,孤零零的血族趴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不知那些驱逐派的士兵会不会去而复返,又或许他醉得太沉,一觉睡到天亮,那么……陶呦呦心下一沉,看向他的视线多了一丝怜悯,如果直到天亮他还躺在这里,等太阳升起,耀眼的光芒会灼伤他的皮肤,这副美丽的皮囊将会化为一撮黑漆漆的灰烬。   会不会太可惜了?   陶呦呦想着,又看到罗曼德醉醺醺地翻了个身,黑袍被完全压在身下,夜幕中,他的脸和手都白得仿佛散发着莹莹的光,也许是地面太过粗糙,他无论如何都没有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了一会儿又皱眉翻身,仰面朝天,他支起一条腿,西装裤与皮鞋之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太不注意了,如今人类与血族如此暗潮汹涌,他竟然真能当街喝得烂醉,他难道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吗?   在陶呦呦的观念里,留醉酒的人独处是十分危险的,何况他之所以会醉倒,也是因为她的信息素,或许她至少可以帮他盖好黑袍子,免得太阳将血族暴露出的皮肤烤成焦炭。   如此想着,陶呦呦竟不知不觉又走回罗曼德身边。   她微微弯腰凑近去看,那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没有一丝防备,纤长的睫毛紧闭着,遮挡住眼角被酒气熏出的红晕。   好漂亮。   这样美丽的生物竟然是嗜血的怪物,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可惜呢?   陶呦呦小心地提防罗曼德醒来,轻手轻脚地去拉扯被他压在身下的黑袍,凑得近了才能嗅到空气中极其浅淡的o信息素。   不知为什么,他的信息素几乎无法调动起陶呦呦的荷尔蒙,即使嗅到,她也能保持镇定。   “竟然是甜甜的,”陶呦呦讶异地小声感慨,忍不住凑近他的脸又嗅了嗅,“苹果酱的味道。”   她想起刚才此人阴冷凶狠的模样,又看向此时呼吸均匀、脸色红润的睡颜,这样反复无常的血族竟然拥有如此甜美的信息素,还……挺有趣的。   陶呦呦抓着黑袍的手顿住,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自从穿越过来,她还没吃上一顿饭,这个贫穷的女孩也不知饿了几顿了,此时闻着甜津津的信息素味道,陶呦呦脑海里浮现出香喷喷的烤面包,而她正拿着酸酸甜甜的苹果酱,在柔软的面包上涂抹……   好想吃。   即使是吸血鬼,他也是o的自己咬一口不过分吧,再说,先动口的是他。   陶呦呦太饿了,她几乎就要凑到血族白皙的颈边。   “你在干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美妙的幻境,陶呦呦惊叫一声,手中黑袍一松,直接盖在罗曼德的脸上。   他醒了!血族的力量和速度都不是闹着玩的,在清醒的吸血鬼面前陶呦呦只能是盘菜,她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回来!”一只手从黑袍下伸出,准确无误地抓住陶呦呦脚踝。   “啊!”陶呦呦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皮,她跌坐在地,蜷缩着抱紧双腿,胆战心惊地看向缓缓起身的罗曼德。   “对……对不起,请不要吃我。”陶呦呦缩在墙边,万分后悔,心说自己是不是被血族的美色蛊惑了,干嘛好端端地又跑回来送菜,吸血鬼醉不醉血,轮得到你担心吗!   眼前的人已然毫无醉意,一头银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纤瘦的身形裹在猎猎黑袍之中,那黑袍仿佛一对张开的骨翼。   “求求你,不要,我刚刚还想帮你来着……”陶呦呦控制不住地打着冷颤,被他的眼神盯住,她觉得自己已经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了。   冷漠的血族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求饶,他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近,朝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就像被老鹰的影子笼罩的小兔,陶呦呦眼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   有什么办法能打败他吗?   吸血鬼怕什么?   大蒜?圣水?银制的子弹?   一连串的问题争先涌出,陶呦呦在被抓住的一瞬颤抖着手掏出满口袋的银币朝他砸去。   “救命!”随着一声呼喊,几枚银币叮叮当当散落,血族嗓音低沉,喉咙里滚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银币当然没有用。   冰冷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小腿,陶呦呦绝望地屏住呼吸。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道他想从哪里开始咬自己。   然而,预想中血腥的画面并没有到来,只见高贵的血族缓缓低头,将她破旧的裙子撩起,他伸出舌尖,在刚刚擦破的膝盖上碰了一碰。   “味道不错。”罗曼德沉声说着,低垂的睫毛动了动,又低头在那膝头吻了吻。   磕破的伤口被轻柔舔舐,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小腿一路传遍了半个身子,陶呦呦眼角被逼出眼泪,又惊又惧。   罗曼德似乎对她的恐惧感到很满意,他嘴角微微勾起,又低下头去,轻轻亲吻那处刚刚摔破的伤。   好像在奖励她的害怕一样,被血族舔吻过的伤口很快光洁如新,陶呦呦不知所措,愣怔地看着罗曼德这一系列的动作。   血族抬起头看向她,握住陶呦呦小腿的手不舍得放开般轻轻摩挲,他微微抬着下巴,神情骄矜:“你的味道不错,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向血族展现忠诚。”   “不,不用了。”陶呦呦往回抽了一下小腿,可惜没能成功,她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美丽强大的生物,试探道:“如果可以,希望您能放开我,让我离开。”   罗曼德眉头一皱:“你不愿意?”   “什么?”陶呦呦不明所以,却忽然感觉周身一轻,罗曼德竟直接抱着她飞了起来!   “救命!”陶呦呦闭起眼睛大叫,罗曼德却神情自得,他乐得看她吃瘪。   “睁开眼睛。”罗曼德命令道。   陶呦呦闻言怯怯地睁眼,她惊诧地低头看去,教堂、小巷、密集的房屋……一切一切都被抛诸身后,罗曼德竟然抱着她飞了起来,那黑袍果然化作一对巨大的翅膀,城郭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离月亮越来越近。   “你……你要带我去哪?”   黑夜中,血族的眼睛闪烁着幽深的红:“回家。”   半空中好冷,血族的怀抱也是又冷又硬,陶呦呦迎风流泪又被风给吹干,她在心里哀嚎,郑青清,你在哪里!快救救姐妹!我被吸血鬼绑架了!   不知飞了多久,陶呦呦在临海的陡峭悬崖上看到一座庄严的古堡,门口守卫森严,罗曼德抱着她在城堡门前缓缓降落。   陶呦呦被放下的时候感觉自己被冻成了一根冰棍。   吸血鬼的老家,遍地都是吸血鬼。一路上不断有人给罗曼德行礼,那些人在陶呦呦面前丝毫没有收敛獠牙,看向她的眼神就像陶呦呦渴望着面包。   “你……你要吃了我吗?”陶呦呦跟在罗曼德身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罗曼德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陶呦呦拽住自己衣角的手。在他目光的逼视下,陶呦呦怯生生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也有今天,盛野满意地想。   他冷冷地看向陶呦呦,目光在她白嫩的脖子上一掠而过:“我说了,你很好吃,好东西总不能一人独享,你说对吗?”   不能独享?难道还要分给谁吗?   她紧张地揪了揪衣角,抱有一丝希望道:“我……我不明白。”   “你马上就会明白。”罗曼德说着招来一对女仆,“把她洗干净,今晚将要举行宴会。”   “是。”女仆乖顺地行礼,直到罗曼德离开才直起身子。   “走吧,人类。”一个女仆说着朝她呲了呲獠牙,另一个女仆嫌弃地拎起陶呦呦湿哒哒的裙子:“啧啧,主人这是在哪捡来的女孩,可得好好清洗一番。”   陶呦呦被连推带拽地扔进血族巨大的浴池中,她泡着暖暖的花瓣浴,被涂抹各种香喷喷的精油,然而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记得自己被推进这间浴室之前看到了门口的大字——备菜间。   陶呦呦红色波浪卷发如海藻一般铺开,她半张脸沉在温水中,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女仆往水里倾倒各种食材——红枣、胡萝卜、龙眼肉、甘蔗、枸杞……   看起来很补血的样子。陶呦呦忐忑地想着,心说刚刚罗曼德说要办宴会,难道他要请大家吃火锅吗?   “那个……我想问一下。”陶呦呦战战兢兢地举手,“待会儿是什么样的流程呀?我会被……怎么吃掉?”   她不求死得痛快,但求死个明白。   女仆小姐姐们看了她一眼,一人一句地回答了她:   “血族有一个古老的传统,一位血族找到优质的食物不可以独占。”   “要带领全族一起享用。”   “所以等下你会被装扮好送到宴会厅。”   “每个人都可以品尝你。”   “如果大家对你的味道纷纷赞誉。”   “那么我们主人也会面上有光。”   “你的作用也就达成了。”   “真可怜。”   “卑微的人类。”   陶呦呦听着她们的话,不知不觉抖如筛糠,她想起从前在宿舍里,郑青清藏在被子下偷偷看的漫画书。   好像叫什么人什么盛宴……那时她跟着瞟了一眼,被画面上极富冲击的内容吓了一大跳,一个女孩躺在餐桌上,身上盛满各色食物……   难道我也要那样?陶呦呦想到那画面,脸色变得煞白。   接下来的一切流程她都是在极度恐惧中完成的,喷香水、换上漂亮的小裙子,吹干一头蓬松的卷发,两名女仆还细心地在头顶给她系上跟裙子同色系的绀色缎带。   一切准备就绪,陶呦呦木然地看着镜中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她神情空洞,满心绝望。   打扮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待会儿还不是会被扒光衣服,送上餐桌。   陶呦呦想着,眼圈红了起来。   “不许哭。”一位栗色短发的吸血鬼女仆目露凶光地威胁,她指尖在陶呦呦眼角抹了抹,又握住她的手,冷声道:“作为宴会食物的主角,你一定要保持美丽。”   都要被吃了,还保持什么美丽?吸血鬼就是矫情!   陶呦呦内心怒吼着,却又没办法。   她感觉手心有些异样,抬头看了那个短发女仆一眼,听话地憋回了眼泪。   宴会大厅,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精致的鲜花蜡烛做点缀,餐桌两旁坐着衣着考究的古老血族。   那些食物只不过是模仿人类宴会的样子,摆在餐桌上凑数用的,真正的血族不吃这个。一位血族整了整领结,看向坐在主位的罗曼德:“你说你寻找到了最独特的美味,究竟是什么?”   “就是,不要再卖关子了。”   “唔……马上就来。”罗曼德说着,看向门口。   果然,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女仆们推着一个精致的餐车,陶呦呦坐在车上被一众鲜花包围。若是在人类世界,她此时就像一个坐着花车巡游的小公主,可惜,这是吸血鬼的老巢,她只是一盘摆盘精致的美味佳肴。   “一个人类少女。”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血族们纷纷打量着她。   罗曼德不知何时换上了优雅的燕尾服,一头银发在脑后束成低低的马尾,他步履优雅地走到陶呦呦身边,戴着白手套的手挑起她的下巴,他凑近陶呦呦嗅了嗅。   精油和香水的气味过于浓郁,罗曼德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对着陶呦呦的耳朵吩咐:“我不喜欢这个味道,用你的信息素代替它们。”   “……是。”吃都要吃了,还要选择口味。陶呦呦心里嘟嘟囔囔地想着,还是释放出自己的伏特加味信息素。   “呀……竟然还是个alha。”餐桌边有些男性血族捂住口鼻,露出抵触的神色,陶呦呦有些纳闷,之前看罗曼德的表现,她还以为自己的信息素在这个世界里不管用了呢。   她奇怪地朝罗曼德看去,果然,一屋子的血族里,只有他看起来神色坦然。   怎么会这样?她记得自己使用技能时确实只有罗曼德离她最近来着,就算这个世界里其他的男人没有被影响,罗曼德也肯定会变成o才对呀。   “在想什么?”罗曼德忽然凑近,他精致的脸庞在陶呦呦面前放大,陶呦呦不禁呼吸一窒。   罗曼德戴着手套的手指抵住她的脸庞,布料不如指尖细腻,但略微粗糙的质感却令她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指尖从她脸蛋上滑下,在她受伤的脖颈上按了按,陶呦呦脸色一白,轻轻吸了口气。   罗曼德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笑了笑:“我喜欢这个印记。”   那代表他对她的征服。   “你要吃就快点吃。”陶呦呦受不了这番折腾,自暴自弃道。要知道,此时罗曼德对她的戏弄,就像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陶呦呦巴不得这柄剑早点掉下来,免得她一直提心吊胆。   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求死,还把这视为解脱,罗曼德原本还颇有兴味地神色沉了下来。   这不是罗曼德想要看到的,或者说,这不是盛野想要看到的。   “桃丽丝,”盛野冷下脸,指尖用力捏住她纤小的下巴,“你知道自己待会儿将面临什么吗?”   桃丽丝?陶呦呦一怔,心说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连她都没记住的角色,这位尊贵的血族居然知道?   这不太符合常理。   一个猜测缓缓在陶呦呦心中浮现。   看着陶呦呦发愣,盛野眼眸微眯,冷飕飕地凑近她的脸,继续恐吓道:“在座的血族都会享用你,你所有的血管都会被咬断,无数人吸食你的鲜血,你会成为最可口的食物,一点一点被他们吸干。”   “唔……”陶呦呦闻言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罗曼德,“能不能……能不能先给我个痛快?”   看到她再次露出害怕的样子,盛野终于满意了些,他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不能。”   “可是……”   “嘘。”血族伸手捂住陶呦呦的嘴巴,他凑近她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要吃新鲜的。”   宴会厅里响起优雅的音乐,罗曼德轻笑着朝众人举杯:“食物已经准备就绪,宴会开始,请各位品尝我带回的美味。”   闻言,所有血族朝陶呦呦投来炽热的目光,他们举着酒杯,纷纷朝陶呦呦走来。   直到这一刻,濒临死亡的恐惧才真正拥有了实感,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仿佛贪婪的饿狼,陶呦呦不敢想象自己被无数人撕咬的场景,她想着心中的猜测,求助一般看向将自己带回的始作俑者,而后者只是笔挺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好整以暇地轻笑。   可恶,如果是他的话,他做事不会这么绝吧?   陶呦呦看着罗曼德,试图在他身上寻找盛野的影子,不过毕竟只是猜测,她看着那人悠然自得的样子,心渐渐沉下去。   盛野不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反派角色,他的技能是百分百男主剧本,到现在为止恐怕还没出场。   难道,我真的这么倒霉,在正片剧情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要被血族怪物们分食而死?   陶呦呦懂了,她在这个剧本中的作用就是战争的□□、冲锋号,身为人类的自己被血族残忍杀死,正义的主角安卡带领人类消灭吸血鬼,夺取最后的胜利。   原来这就是盛野安排的剧情,陶呦呦绝望地想,看来自己真的把他得罪得很惨,还专门找来这样的剧本折磨她。   大不了就是一死!极度紧张下,陶呦呦的信息素毫不控制地释放出来,她闭紧眼睛,心道怪就怪自己被美□□惑,圣母心泛滥,当初若是没有回去救罗曼德这个白眼狼,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感受着血族脚步声越来越近,陶呦呦攥紧拳头,愤恨地想着,幸好还有最后一张底牌,要是我没被吃掉,罗曼德,你就给我等着吧!   看着陶呦呦闭紧眼睛,惨白着脸瑟瑟发抖,身居上位的罗曼德眼中笑意毫不遮掩。   盛野此时得意得很。   他看着陶呦呦这副胆小的样子,感觉自己之前被压制的仇都报了一半,没错,他就是要让陶呦呦明白,女a男o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技能,只要他有所防备,她不仅奈何不了他,还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害怕就对了,盛野仿佛欣赏一出好戏一样欣赏着陶呦呦瑟瑟发抖的神情。   如果可以,他倒是很希望多欣赏一会儿,不过……   一位血族朝陶呦呦伸出手,他露出獠牙,迫不及待地凑近那散发着香气的脖子。盛野眼中闪过一道阴鸷的冷光。   “稍等。”罗曼德伸手拦在那人面前,他目光轻蔑地环视一圈,冷声道:“诸位是还没进化的野蛮人吗?”   “什……什么?”众血族一愣。   “是你让我们开始吃的!”   “就是,你是诚心请客吗?”   陶呦呦也疑惑地睁开眼睛,心说要不要这么翻来覆去地折磨人?她刚做好被咬的准备,这个狗罗曼德居然又叫停了,猫抓耗子也不忍心这么几次三番地玩弄吧!   罗曼德不理同族们的抗议,他优雅地拍了拍手,刚刚给陶呦呦洗澡的那位栗色短发女仆推着小车走进来。   罗曼德拿起小车上的东西:“我是让你们吃,可没让你们茹毛饮血地吃,这样会吓坏我们的食物。”   他说着拉起陶呦呦的手,陶呦呦攥紧拳头,紧张极了,盛野好笑地看着她,在她手腕上用力一掐。   她本来就白,纤细的手腕上顿时露出青紫色的血管,罗曼德举起刚刚拿过的抽血针,在陶呦呦眼前晃了晃:“这样不是更卫生吗?”   手腕一痛,小针埋入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出。   陶呦呦好久没打过针了,顿时眼眶红了一圈,盛野调整血液流速,完毕后抬头,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忽然顿了一顿,眼中的笑意跟着消失。   打针也吓成这样吗?盛野想着,心中隐隐不太高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落,却还要顾及罗曼德的身份,低头轻咳一声,率先将针管另一头搭在自己的高脚杯沿。   “各位自便。”罗曼德兴致缺缺地说了一声,接了浅浅一杯,端着红酒一样回到了餐桌上。   陶呦呦气呼呼地看着那群血族派对到她面前接伏特加味的血。看着他们互相干杯,小口品尝,还咋咋呼呼地感叹:   “真的有酒味诶!”   “哇,我晕了。”   “罗曼德大人果然有品味。”   原本就饿着肚子,结果又惨遭放血,陶呦呦视线愈发模糊,在昏过去之前,心里怨念万分地想着:“好一群吸血鬼,把我当自助饮料机用,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   “咚!”一声响,有人栽倒下去。   众人一怔,盛野率先看向陶呦呦,然而一派花团锦簇间,陶呦呦只是晕晕乎乎地坐着。   他愣了愣,视线转向距离陶呦呦最近的血族,那人酒杯里的鲜血洒了一地,此时满面红光地栽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笑意。   这是喝醉了吗?盛野皱了皱眉,他自己也不太会喝酒,所以这一次只是做个样子,稍微抿了抿,没想到陶呦呦的信息素酒劲儿这么大,竟然这么快就有人喝醉了。   正想着,又是几声闷响,剩下的几位血族也纷纷倒下,横七竖八地歪在宴会厅里。   怎么所有人都……   盛野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放下酒杯,然而,就在他刚要站起身时,却忽觉一阵头晕,视野也变得不甚清楚。   怎么回事,他明明没有碰陶呦呦的血,根本没理由喝醉!   一阵阵眩晕袭来,盛野不甘心地看向陶呦呦,她仍坐在鲜花丛中,看起来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是谁?   究竟是谁在设计这一切!   他环视房间,眼前的场景却开始天旋地转,终于,盛野敌不过药力,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   陶呦呦被拍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晃晃悠悠的空间里,她懵懵地睁眼,看到刚刚拿自己做火锅的栗色短发吸血鬼女仆。   “呦呦,你没事吧?”女仆朝她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獠牙。   “噫!”陶呦呦吓得猛然坐起,又一阵头晕跌坐回去,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一直紧攥得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别怕,是我。   这字迹,一看就是郑青清。   “你是青清?”陶呦呦气若游丝地问。   “当然啦!”郑青清一撩头发,得意道:“在剧本里请叫我莫莉女士。”   “莫莉?谁呀?”陶呦呦仍旧头晕眼花,对于这些边边角角的人设更是两眼一抹黑。   郑青清无奈摇头,一副陶呦呦之所以混得这么惨,都怪她没有做好功课的样子:“莫莉就是混迹在血族中的人类卧底,吸血鬼猎人家族的继承人!”   她得意地张嘴,咻咻两下拔掉獠牙:“你看,我的装备都是专业的,毒倒全部吸血鬼的□□也是独家配方,他们根本闻不出来,不仅是宴会厅,整个古堡的吸血鬼都被我撂倒了,然后姐姐姐我就带着你跳进我事先备好的船里。”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海上?”陶呦呦扶了扶额头,“怪不得我这么想吐。”   “你想吐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太久没吃饭低血糖。”   “这样……”陶呦呦蔫蔫地应了一声,继而满眼憧憬地抬头:“那有吃的吗?”   “当然。”郑青清撩起栗色的短发,朝陶呦呦意味深长地一笑,“姐妹不仅把你救出狼窝,还给了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还记得那个长头发吸血鬼是怎么对你的吗?”   提起罗曼德,陶呦呦眼中燃气愤怒的火花:“那个狼心狗肺的冷血怪!我好心好意去救他,他竟然找来一群吸血鬼吃我!”   “没关系,礼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次,你可以吃他。”   “喂!”陶呦呦看着好友一溜烟跑走的身影,直觉她没干什么好事。   “谁要吃一个臭男人。”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站起来,眼前饿得直冒金星,如果可以,她只希望面前有一块松松软软的面包,最好……涂着苹果酱。   苹果酱……   如此想着,陶呦呦好像已经嗅到了淡淡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好像清甜的苹果。   唔……好饿,她循着浅淡的味道找过去,在摇晃的房间一角找到了味道的来源。   当看清面前的情形时,陶呦呦眼中的金星都少了一半。   那是罗曼德,修长的身躯平躺在一张餐桌上,双手被锁链束缚在头顶,原本修身的燕尾服被剥掉外套,白衬衫领口大敞……   在他身上摆着一块块精致的糕点,随着船身在水中摇晃,糕点上涂抹的蜂蜜果酱流淌下来,为他苍白的身躯渡上亮晶晶的甜蜜颜色。   陶呦呦目瞪口呆,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她慌忙折返去拉餐厅的门:“莫莉!你这是搞什么!喂,你是不是把门锁了!”   甲板上,郑青清愉快地坐在躺椅上吹风,她听着好姐妹没见过世面的大呼小叫,嘴角渐渐勾起笑意,心说这算什么呀,开胃菜而已。   她想到自己刚穿越进来,使用上帝视角技能时看到的画面,罗曼德竟然做出那种事。   当下她便猜测罗曼德就是盛野。   两个别别扭扭的家伙互相较劲,一直别扭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她只不过是在虚拟世界里推波助澜一下下。   哗啦一声,海面上跳出一只鲤鱼,光亮的鱼鳞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郑青清瞪大眼睛猛地趴到栏杆上:“锦鲤啊锦鲤,请保佑我!希望等我遇见喜欢的人时,也有人像我这样尽心尽力地助攻!拜托拜托!”   许愿完毕,水面恢复了平静,郑青清侧耳去听,陶呦呦砸门的声音也消失了。 第38章 品尝   一切都很顺利嘛,郑青清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   餐厅里,陶呦呦头晕眼花,趴在门上缓了好久,不知是不是太饿的原因,罗曼德那似有若无的苹果酱味道仿佛长了腿,专门往她的鼻子里钻。   在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里,即使是再浅淡的信息素也令人渐渐燥热起来,陶呦呦朝躺在餐桌上的人看去,他身材偏瘦,各色小蛋糕在他身上摇摇晃晃地立不稳。   如果掉下来就太浪费了。   陶呦呦眼神失焦,被苹果酱的味道蛊惑,慢慢走向罗曼德。   肚子好饿,后颈的腺体也突突地跳动。   想……吃掉他。   莫莉的船在海上摇摇晃晃,一个大浪涌来,陶呦呦脚下踉跄,直接扑到罗曼德身边,锁链发出碰撞声响,香甜的小蛋糕也跟着歪倒,却并没有滚到地上。   “唔……”陶呦呦鼻尖碰到了奶油,她下意识看了昏睡的吸血鬼一眼,男人双眸紧闭,眉头皱得更深。   离得近了,陶呦呦眼中只有食物,罗纳德苍白的身体在她看来就像冰冷的瓷盘,她被蛋糕的麦香吸引,发酵的面团唤醒饥肠辘辘的胃,她太饿了。   陶呦呦伸手去拿离得最近的巧克力蛋糕,谁知她刚刚拿起,罗曼德就眉头深皱,发出一声低吟。   怎么了?陶呦呦愣神,定睛看去,竟发现那蛋糕底部被穿在一根粉色的丝带上。   不仅这个巧克力蛋糕是这样,事实上,罗曼德身上的所有点心都被粉色的丝带穿过,这根丝带绕过他的胸膛,绕过他的脖颈,又向下缠过双腿。   她一拿动蛋糕,丝带便被勒紧,罗曼德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这……不得不说,郑青清不愧是在被窝里偷看那种漫画的女孩,此时罗曼德的装扮完全符合她的恶趣味。   她不仅让陶呦呦无法轻易拿起蛋糕,还用那长长的丝带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令罗曼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块被包装好的甜品。   陶呦呦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胸口看去,郑青清在他重点部位挤了两坨奶油,然后一边放上了一颗红樱桃。   樱桃梗上挂着一张小纸条:敬请品尝。   或许是血族体温低的原因,那两坨奶油一点都没有融化,即使整个船舱都晃悠悠的,但被安置在他身上的两颗樱桃一直都被奶油包裹着,好端端地待在原位。   陶呦呦眼巴巴望着他遍身的美味,眼巴巴看着那两颗令人垂涎欲滴的晶莹樱桃,只觉得自己口舌生津,肚子咕咕直叫。   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饿死不是?   既然拿起小蛋糕说不定会弄醒罗曼德,那她不动那根绳子就行了吧?打定主意,陶呦呦小心地用手撑在罗曼德身体两侧,低下头去咬住巧克力蛋糕上的奶油顶。   甜蜜的糖分充盈口腔,陶呦呦幸福得闭起眼睛,只尝了一口,肚子叫得更欢了。她侧头费力地去啃蛋糕胚,不知道自己的发梢在罗曼德脸上扫来扫去。   太满足了,陶呦呦满心都是垫饱肚子的快乐,她还是第一次穿成连吃食都没有着落的乞丐角色,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饥饿竟然是这么难受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愿意为了吃上一顿饭做任何事。   似乎是为了寻求安全感,陶呦呦一边埋头吃着,一边无意识地释放出alha信息素,空气中的伏特加信息素变得浓郁起来。   昏沉中的罗曼德睫毛颤了颤,呼吸加重,胸膛微微起伏。因着这个动作,亮晶晶的蜂蜜顺着他苍白的皮肤上流淌,在他锁骨的凹陷里汇聚,像流动的琥珀。   陶呦呦的视线被如鎏金一般的蜂蜜吸引,她眼眶发热,颤巍巍地伸出手。   好甜。   她在罗曼德胸口蘸取,指腹抹过他平直的锁骨,蜂蜜粘稠,顺着脖颈缓缓向下流去。   “嗯……”罗曼德感觉身上痒痒的,到处都不舒服,有一双手在他身上抚过来抹过去,空气中满是熏人的酒气,他隐隐感到后颈的酸痛。   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打扰他的睡梦?   罗曼德悠悠醒转时,正感觉自己肋骨处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低头看去,只见桃丽丝撑在自己身上,低头在他身上亲来亲去,她软软的嘴唇不时擦过自己冰冷的皮肤,又暖又痒。   “住口!”他厉声道。   陶呦呦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她眼中满是惊惶,嘴巴上还沾着一点点奶油。   罗曼德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是怎样的处境,他挣扎着动了动手,脸色有些飞红:“我是说……住,住手。”   陶呦呦闻言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这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一名即将饿死的食客,我发誓我没对你做任何事,只是吃了放在你身上的东西而已!”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投向罗曼德身上还没来记得吃掉的食物。   罗曼德也跟随她的视线朝自己身上看去,碍于角度,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胸膛上点缀奶油的两颗红樱桃,这样冲击性的画面令他瞬间红了耳尖。   “谁干的?”他下意识地晃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甩掉摆在身上的任何食物,反而令勒着他的粉色丝带缠得更紧了一些。   罗曼德咬紧牙关咽下闷哼,他冰冷的眼神望向陶呦呦:“给我松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掉。”   咦?陶呦呦眉头一松,忽然起了逗趣的心思,她故意凑近罗曼德,嘲笑道:“尊贵的血族大人,这小小的人造锁链,您自己解不开吗?我听闻血族的力气比人类要大得多呢。”   “你!”罗曼德很想照着她纤细的脖颈咬一口。   他不知道自己误食了什么药,也许是吸血鬼猎人专门研制出对付血族的玩意儿,此时他的力量被压制,确实挣脱不开头顶的人造锁链,况且,眼前的女孩也许仍在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他尽管做了准备,反应不再强烈,但此时也被熏得有些头晕。   陶呦呦见他真的挣不开郑青清的锁链,渐渐放下心来,想着待会儿出去好好感谢一下姐妹的靠谱,至于现在嘛……她回想起自己在血族城堡里遭受的惊吓,那种被当作自助饮料机的非人待遇。   “真是风水轮流转。”陶呦呦笑着,指尖在罗曼德腰腹间划过。   罗曼德眼角泛红,眼看着她舌尖轻点指腹,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盯着他看,幽幽道:“味道不错。”   可恶,这明明是他的台词。罗曼德如此想着,脸色却更窘迫一分。   陶呦呦见到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她眼睫一垂,低头仿佛看见了有趣的东西。   “尊贵的血族大人,你看,”她伸出一根手指拨弄樱桃梗,冰凉圆润的樱桃轻晃,带动着某处令罗曼德忍不住身形微颤,他抿紧嘴唇,愤怒地朝桃丽丝瞪去。   见状,陶呦呦捏起郑青清留下的小卡片,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这上面写着敬请品尝呢,是你在邀请我哦。”   “低贱的人类,你别太得意,小心我……唔!”罗曼德猛然住口。   他诧异地看见桃丽丝真的低下头去,一口咬住那枚樱桃,汁水迸出,滴落在奶油上,在白色的纹理中染上一道道红痕。   “你……你……”罗曼德脸色涨红,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陶呦呦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樱桃,此时一边擦着嘴巴,一边纳闷地看着罗曼德,心说没想到这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怪物竟然这么纯情,自己不过是吃了一颗樱桃,他那样子好像被轻薄了一样,要说轻薄,那也是他先在雨夜里亲自己膝盖的呀。   “你什么你!”陶呦呦一把抓住缠在罗曼德身上的丝带,坏心地提了提,果然,她看到罗曼德神情一变屈膝躲避,可惜他被锁在桌上,再躲能躲到哪去。   陶呦呦凑近他的脸,威胁道:“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跟我说话客气点,不然……你说过,好东西不能一人独享,你现在这样香喷喷的样子,我怎么也该像你一样,多叫几个朋友一起品尝,对吧?”   “可恶。”罗曼德愤愤道。   盛野没想到,陶呦呦竟然真的会这样对他。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贵族、吸血鬼,她不敬畏就算了,竟然还敢把他当盛食物的盘子。不过这些并不主要,最令盛野生气的是,陶呦呦竟然那么大大咧咧地趴在他身上吃东西!   她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就是盛野,难道陶呦呦是这么随便的人?   盛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奇怪,陶呦呦却不像他搞混虚拟和现实,她现在只想让罗曼德也体会自己经历过的恐惧。   “怎么,看你脸红红的样子,是对多几个人品尝你这件事十分期待咯?”   “呵,”罗曼德嗤笑一声,偏过头去故作不屑,“不是我看不起你,这艘小船目测也装不了几个人,此时又开到了海上,就算你想,你能去哪里找人?”   陶呦呦被拆穿,面露不悦:“别以为我自己就治不了你。”   “那你可动作快点,否则我体力恢复,就凭你……嗯唔……”罗曼德的话又一次被打断,陶呦呦直接掐着他的下巴,将一块海绵蛋糕塞进他的嘴里,淡奶油粘在唇角,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脸颊鼓鼓的,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闭嘴吧你。”陶呦呦说着只觉他这副样子很是有趣,只好假装四处环顾忍住笑意,一打眼看到窗前的遮光帘,她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我听说,血族的人都怕见阳光?”陶呦呦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指尖划过他沾着蜂蜜的光裸胸膛,“这么细腻的皮肤,太阳一晒就烧焦啦。”   “唔……”罗曼德眉头紧蹙,艰难地吞咽着口中的海绵蛋糕,吸血鬼不吃这些,香甜的海绵蛋糕对他来说味同嚼蜡。   陶呦呦见他皱眉,还以为他终于害怕了,她顿时心旷神怡,准备再努力一把。   不顾罗曼德的挣扎,陶呦呦抓住他被束缚在头顶的手,那双手还戴着白手套,她记得在宴会上罗曼德是如何用这双戴着手套的手划过她的脸,让她冷汗涔涔。   “先从这双抓过我的手开始吧,”她指尖贴着罗曼德的手腕,缓缓挑起布料。   手腕一凉,罗曼德感到桃丽丝的手一点一点钻进他的手心,痒痒的,脱手套的过程仿佛十分漫长,又好像只是一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中的伏特加味信息素变得比之前更加浓郁了。   手套被完全脱掉的瞬间,陶呦呦看到那双修长的手蜷缩起来,她眉梢微挑,笑道:“原来您这样尊贵的人物也怕死呢。”   她绕到罗曼德正面,想要好好欣赏一下他惊惧的神情,谁知,入眼便是他苍白的脸被染上红晕,一向冷厉的眼眸都蓄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陶呦呦嗅到了浅浅的苹果酱味,很奇怪,即使是这样动情的时刻,他的信息素还是那样淡淡的。   罗曼德如同薄胎瓷器一般毫无血色的唇瓣不住开合,似乎密闭空间里的氧气不够呼吸,他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沾上的奶油,那是这张被情热侵染的脸上,唯一不和谐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陶呦呦低下头去,呼吸融入呼吸,她在罗曼德嘴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嗯……”罗曼德睁大眼睛。   淡奶油融化在唇齿之间,柔和的甜味从舌尖一路流进心底,陶呦呦目光朦胧,不知不觉被这淡奶油的甜放松了警惕,她不知足地加深了这个吻,因为她品尝到了醇正苹果酱的味道,不像空气中那样稀薄,在这个吻中,她可以对o信息素予取予求。   原来再浅淡的信息素也会让人失控。   陶呦呦被自己的技能俘获,感觉整个人都随着海浪的摇晃飘飘然起来。因此她没有注意到,一直被动承受的罗曼德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恢复了清醒。   盛野看着陶呦呦沉沦于信息素的样子,心说幸好自己早有准备,虽然后颈腺体痛得要命,但能保持清醒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误食的药物依旧压制着他的能力,不过,好在眼下有个亲自送上门的血包。   他眸色微沉,在陶呦呦亲吻自己的时候露出锋利的獠牙…… 第39章 女仆   “唔!”陶呦呦突然一颤,罗曼德尖锐的獠牙刺破了她的舌尖,血腥味溢满口腔,她痛得流出眼泪。   罗曼德在咬她,舌尖被吮得麻木,陶呦呦慌忙撑着手臂想要起身,然而,品尝到血液的吸血鬼却不再容易掌控了。   头顶上方传来哗啦啦的锁链声响,罗曼德眼中暗红的光芒一闪而过,一个晃神之间,锁链绷断,地位反转,陶呦呦惊叫一声被扑倒在餐桌上。   罗曼德单手就能握住她因为营养不良而细瘦的手臂,他扫掉一身粘腻的食物,望向她的眼睛压抑着怒火。   “你……你要干什么?”陶呦呦缩着身体,声音颤抖,她下意识望向被反锁的门,毫无说服力地威胁道:“吸血鬼猎人就在外面,你小心再被药倒!”   “原来是吸血鬼猎人,你竟然跟那种人勾结。”   “不过,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罗曼德将桃丽丝脸侧的红发撩起,话客气点。”   陶呦呦欲哭无泪,本以为自己沾了好姐妹的光,可以挫挫这个吸血鬼的威风,没想到她还是棋差一招。   女人,还是要靠自己。   陶呦呦眼神坚定:“对不起,我现在跟你道歉,你能放了我吗?”   ……靠自己诚恳道歉也算靠自己吧。   打不过就认怂,对于一直在考试中摸鱼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罗曼德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桃丽丝这么快就服软,刚刚在他身上啃来啃去的能耐呢?   “不放,”罗曼德脸色一撂,腾出一只手扯松桃丽丝的领口。   “喂!你干什么!”   “别乱动。”银发随着低头的动作纷纷垂下,落在陶呦呦胸口,凉丝丝的。陶呦呦脸色涨红,偏偏挣扎不脱,她听见罗曼德低哑的嗓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说:“安静点,我只是需要补充点体力。”   血族的唇瓣冰凉且柔软,他咬上来的时候,陶呦呦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脖颈脆弱的皮肤被刺破,心跳加剧,她被压在头顶的手猛地攥紧。   “疼。”陶呦呦小声抱怨,偷偷释放起信息素,她记得这位血族不擅长喝酒。   “别耍花招。”罗曼德一把捏住她后颈的腺体,冷声威胁,“把信息素收回去,不然小心我掐断你的脖子。”   “呜……”陶呦呦闭紧嘴巴,没出息地收回了信息素。这位血族好凶,她想不通,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上活的反派了?   罗曼德说过,同样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逼迫桃丽丝收回信息素,他仿佛吃西餐一样慢条斯理地享用了新鲜血液,他埋头在少女的肩窝,直到感觉身下声息越来越微弱,才缓缓放开钳制她的手。   陶呦呦看见罗曼德起身,擦了擦嘴巴。   “现在你能放过我了吗?”她捂着流血的脖子,有气无力地问。   罗曼德正嫌弃地打量自己一塌糊涂的衣服,敞开的领口上还挂着奶油和蜂蜜,皱眉低头嗅了嗅,甜得发腻,更别提他身上被桃丽丝肆意涂抹的东西了。   “放了你?”闻言,他抬眉扫了桃丽丝一眼,忽然冷笑出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你觉得可能吗?”   陶呦呦看见他一片狼藉的燕尾服,还有被蜂蜜涂得亮晶晶的胸口,更别提沾着樱桃汁的奶油……   我都干了什么呀,她哭丧着脸,心不禁一寸寸下沉。   刚刚她有点太忘乎所以了,竟然以为郑青清的药能制住这样强大的生物,早知如此,她怎么敢那么狂妄地为所欲为!   “那……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抱着万分之一求生的希望,陶呦呦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不得不说,桃丽丝的样貌与陶呦呦相似度很高,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盛野被这样讨好地看着,心跳竟不觉漏了一拍,他怔了怔,偏过头,抬手搭上门把,板着脸道:“这样,我需要服侍我的女仆,左右船上也没别人,就辛苦你吧。”   陶呦呦从餐桌上坐起来,忍气吞声:“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以了吧?”   “不错。”他点点头,嘴角轻笑,“那就先服侍我沐浴吧。”   “喂!”陶呦呦炸毛,又被罗曼德横过来的眼刀吓退,她缩着肩膀挣扎道:“门……门是被反锁的,我们出不去。”   “呵。”罗曼德轻嗤一声,手上用力,毫不费劲地打开了门。   陶呦呦:“……”   她是对血族的力量有什么误解?   门打开,陶呦呦惊讶地发现莫莉竟然一直守在门口,此时正一脸殷勤地朝罗曼德挥手微笑。   罗曼德看到她也有些意外,他眉梢微挑:“竟然是你。”   盛野想,没想到他竟然会着了一个女仆的道,还是说她并不是单纯的nc?   莫莉笑容灿烂,十分狗腿地弯腰鞠躬:“罗曼德大人,洗澡水已经帮您烧好了,请问您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听了这话,陶呦呦脸上一热,心说郑青清这个不靠谱的,不会刚刚一直使用能力监视他们吧?不然怎么知道罗曼德要洗澡?   想到刚刚在小餐厅里两人的互动,陶呦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羞耻了!   正想着,她忽然被点名。   罗曼德打量着眼前坑了他一次的吸血鬼猎人,冷声道:“桃丽丝,你去把她捆起来。”   “啊?”陶呦呦支支吾吾地看向自己可怜的姐妹,“这……有必要吗,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你。”   “听话。”罗曼德轻轻说着,目光冷冰冰落在她的身上,陶呦呦立马打了个冷战。   “给你绳子。”莫莉倒是大方,竟然主动从自己的手提箱里拿出一卷麻绳。   罗曼德朝莫莉的手提箱看去,里面桃木、银制匕首、圣水、十字架……一应俱全。   他冷哼一声,用视线催促桃丽丝快点行动。   陶呦呦无奈,接过绳子往莫莉身上套,两人挤在角落里,她余光觑着罗曼德,小声问郑青清:“你这是哪一出啊?为什么要向血族屈服?”   “你不也跪了吗?”莫莉一边伸手往绳圈里套,一边小声嘀咕,“是你说的,咱们两人也不是罗曼德的对手,他现在有了防备之心,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啦。”   况且,郑青清心想,刚刚她使用上帝视角的能力,看到罗曼德要呦呦服侍沐浴诶,这种大好机会她怎么能让姐妹错过!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束手就擒?”陶呦呦对郑青清的反应简直理解不能,“你这艘船要停在哪里的?上岸了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现在船上只有我们几个,就让他嚣张几天。”莫莉探头看了一眼“遗世独立”的某位血族,悄声道,“等到了岸边,血猎协会的同伴会跟我对接,他跑不了的,而且……”   莫莉借着被绑住手腕的动作靠近陶呦呦耳畔:“浴室水龙头有三个开关,红色的是热水,蓝色的是冷水,紫色的……是圣水。”   “圣水?”陶呦呦小声地吸了一口气。   莫莉越过陶呦呦的肩膀看向罗曼德,心说再怎么玩也不能让姐妹真的吃亏,她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圣水很珍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但是,万一你贞操不保,那就把开关开到最大,姐妹不心疼!”   陶呦呦一怔,忽然红了眼眶。   “哎呦,你可别给我来这套。”郑青清笑道,“我知道我很仗义,别太感动了。”   “呜……”陶呦呦眼眶红红,手上不停,把绳子打了个死结,“你才贞操不保呢,我好歹是个alha,只有日人的命。”   “也是哈!”郑青清恍然,她还不太适应这个被陶呦呦的技能搅和过的世界观,不过经呦呦一提点,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悄声道,“托姐妹的福,这次我也有大oo啦!”   “哈?”陶呦呦手一抖。   郑青清扑哧笑出声:“好快乐哦!”   噫……陶呦呦甩着手退出老远,心说这姐们儿好像有哪里不正常!   “怎么这么磨蹭?”罗曼德背着手,冷声责怪,陶呦呦无情抛弃一脸痴汉的莫莉,堆笑道:“这不是来了吗,走吧罗曼德大人,我服侍您沐浴。”   罗曼德冷哼一声,率先朝浴室走去,这副黏糊糊的身体他多一秒钟都忍不了了!   ……   诚如莫莉所言,浴室的水已经烧好,出乎意料的是,这艘船看着不大,浴室却看着十分宽敞,半边嵌入地下的木桶足够罗曼德这样身量修长的人舒展身体,屋子里有些潮湿,罗曼德站在一边,示意桃丽丝给木桶放水。   “是。”陶呦呦应着,在他的注视下将水龙头旋到蓝色开关,放了小半桶凉水,她又老老实实地把开关旋到红色,不一会儿,木桶上方便蒸汽袅袅。   陶呦呦完成任务,退到一边站着。   罗曼德莫名地扫了她一眼,十分不耐烦地开口:“愣着干什么?给我脱衣服啊。”   “什么?这也要我来?”   “嗯。”身量挺拔的吸血鬼贵族朝她摊开双手,一脸理所当然。   陶呦呦脸色微红,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扒男人衣服嘛,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40章 沐浴   吸血鬼也需要健身吗?   陶呦呦一边给罗曼德脱衣服,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她有点难以想象昼伏夜出的古老优雅种族在古堡里做平板支撑的样子。   可是,他的身材确实让人没话说,陶呦呦帮他解开白衬衫的扣子,看到那苍白的、线条流畅的身形。   “动作快点。”罗曼德不耐烦地蹙起了眉。   “哦。”陶呦呦嘴上应着,却仍旧慢吞吞地去解他的腰带,她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心脏也蹦蹦乱跳,衬衫半脱不脱,那一截白晃晃的腰身在她眼前明明白白地展示,腰线收束进西裤里,更显得那层薄薄的腹肌很是诱人。   ……诱人?陶呦呦心下一惊,脸上更热,直想着自己究竟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一直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罗曼德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他饶有趣味道:“怎么?害羞啊?”   “谁……谁害羞了!”陶呦呦一慌,唰地一下扯下腰带,一阵清凉,垂感极佳的西裤顿时落在脚边,露出罗曼德光溜溜的两条长腿,以及——   陶呦呦下意识捂住嘴巴,耳朵都红透了,她眼睛不知道看哪,支支吾吾地嗫嚅道:“你,你穿的什么呀?”   “你这是什么反应。”罗曼德低头看了一下,理所当然道:“固定衬衫和长袜的扣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作为优雅的血族,当然不允许发生衬衫脱出西裤这种尴尬的事,你能想象血族伏在少女颈间吸血,后腰衬衫扯出来一大截的样子吗?   只不过,原本很正常的装扮,倒叫桃丽丝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弄得气氛奇怪,盛野躲在罗曼德这个血族的躯壳里,也觉得有些脸热。   “傻站着干什么?”他冷声道。   陶呦呦手足无措就是盛野最乐见的场景,他直接捏住陶呦呦的下巴,逼迫她回头看向自己:“脱个衣服磨磨蹭蹭,水都要凉了。”   好不容易拿到能无视女a男o技能的剧本,盛野自然要作威作福一番。   陶呦呦羞得面若桃花,抿着嘴巴,看起来热得快要冒烟。   她觉得不怪自己多想,在2222年,她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古老的装扮了,现代科技的布料有记忆属性,出门时凹了什么造型,一整天都不会变,所以,冷不丁见到这种扣在大腿小腿上的黑色皮环,她只会觉得画面冲击,产生带点颜色的联想。   都怪郑青清,陶呦呦暗想,要不是她总在寝室偷看小本子,她也不会了解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尽量不碰到罗曼德,捏住皮环,先取下连接衬衫的夹子,再解开皮扣,那仿佛吊带袜圈的东西便被摘了下来,血族苍白的腿上出现了一道被勒得发红的印子。   我的天,陶呦呦咽了口唾沫,心跳加速地对另一条腿如法炮制。   解开袜圈的时候也是如此,罗曼德扶着她的肩膀抬起腿,古代西方常见的男士长袜包裹住小腿的一半,在腿肚附近同样套着皮制环扣。   原来他西装下面穿着这些东西。   陶呦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为什么我满脑子黄色废料?难道我是整个异能学院最不纯洁的学生吗?不然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技能是女a男o?   坊间传言,觉醒的技能代表一个人真正的内心世界,原本陶呦呦还不信,可是现在……   她咬着嘴唇痛心疾首,心说:我不干净了。   “不用全都脱光吧。”陶呦呦别过头,不去看罗曼德浑身仅剩的平角裤。   后者哼了一声,径自走到木桶边,他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直接跨坐进去。   哗啦水声响起,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罗曼德是终于得以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感觉,陶呦呦则拿了摆在一旁的花瓣,一股脑倒进木桶,挡住那令她浮想联翩的躯体。   鲜红的玫瑰花漂浮在水面上,娇嫩花瓣不时贴上罗曼德的手臂,他眼帘微垂,将花瓣从自己身上拂去:“小姑娘,你不会服侍人?”   “什么?”陶呦呦正卖力地倒花瓣,闻言愣头青似的抬起头。热气熏着罗曼德的皮肤,他微微仰头,银发瀑布一般散在木桶外,平日毫无人气的脸上竟也蒸出了一点红,陶呦呦怔忡了一瞬,血族不是一直冰冷苍白的吗?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血色,甚至眼尾都像被花瓣揉过一样……   或许,或许就是满池玫瑰映的吧。   眼见桃丽丝又在发愣,罗曼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挺起胸膛给她看,被涂抹的蜜糖奶油还挂在上面,他不说话只看着桃丽丝,大有一副谁污染谁治理的架势。   陶呦呦看着他那副样子,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又不敢说什么。   她确实不会伺候人,这不是被抓壮丁了么。   木桶边缘贴心地搭着毛巾手帕,陶呦呦随手拿起一条,赌气走到罗曼德身边:“抬手。”   罗曼德就喜欢看她这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量她也不敢反抗,他得意地依言抬起手臂,水中的热气扑到人脸上,陶呦呦闭着眼睛在他胸前用力地乱搓一顿。   水花扑腾,胸口给搓红了一片,偶尔碰到重点部位也不知道小心,罗曼德吸了一口气,就算他极力忽略,可o的身体还是十分娇贵的。   “桃丽丝!”终于,他忍无可忍,猛地抓住陶呦呦手腕,水流被带出来溅了两人满脸。   罗曼德深邃的五官逼近桃丽丝的脸,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是打算用搓澡的方式报复我?对吗?”   “我是不知道,怎么会有o伺候自己沐浴,就算血族高贵得看不上人类,可您的心胸也未免太宽阔了!”陶呦呦眼睛被水流刺激得发红,看起来更是委屈。   其实她只是生气,气自己仿佛野兽一般毫无定力的本能。   难道女a男o的技能会放大人的欲望?明明罗曼德看起来就一点事都没有,可她却总是小鹿乱撞,这会让她很没面子的。   罗曼德听了她一连串的控诉,抬眉愣了愣,接着,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忽然靠在木桶边大笑,他抬起一只手臂挡住眼睛,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不断颤动的身躯滑下,垂在身后的长发也跟着一颤一颤。   “你笑什么?”陶呦呦已经开始觉得脸上无光了。   罗曼德偏过头看她,眼角还带着笑意,语焉不详道:“真是年轻气盛啊。”   “你!”陶呦呦又羞又怒,心说没有alha能忍受被一个o如此嘲笑,她忽然凑近罗曼德,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伏特加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在之前的虚拟世界里,陶呦呦使用这招制服o可是百试百灵,她紧紧盯着罗曼德的神色,疑惑道:“你真的没有感觉?”   陶呦呦可以确定,她使用技能的时候就是罗曼德咬住自己的时候,所以,就算这个世界其他人都没被她的技能影响,但罗曼德不可能不被影响到,况且……连当时不知道在哪的莫莉都变成女a了,可见她的技能非但没退步,还进步了不少呢!   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抵御信息素的呢?   陶呦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这个办法很轻易就能做到,那她就要加以防范,免得以后自己的技能沦为废物。   如此想着,她忽然抬手去撩罗曼德的长发,眼睛直往他的后颈看去:“给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o?”   说时迟那时快,陶呦呦都没有看到罗曼德是怎么动的手,她只觉手腕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哗啦一声被扯入木桶里。   温热的水花溅出桶外,罗曼德欺身压在她面前,他神色冷厉,一只手卡着她的脖子:“不要乱动,我说过我会扼断你的喉咙。”   “你……”   罗曼德低头,长发簌簌垂下,将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他本就深刻的轮廓此时更是如同鬼魅,他靠近桃丽丝的喉咙,像狮子逗弄猎物一样用牙齿轻轻地咬,陶呦呦听见他轻叹:“你还是不乖,或许应该让你长点教训。”   不要,陶呦呦不想再被吸血了,她身体紧绷,被咬住脖子的恐怖记忆浮现在眼前,冰冷、窒息……她闭紧眼睛,在罗曼德咬上来的同时,猛然将水龙头旋到紫色开关处。   罗曼德身躯一僵骤然闷哼出声,他惊诧地看了陶呦呦一眼,在嘶嘶啦啦的皮肤烧灼声中狼狈翻出木桶。   陶呦呦心有余悸地从木桶中站起来,惊恐地盯着罗曼德,她感受不到木桶中水流的凶险,反而感到一阵温柔。   可是,她眼看到罗曼德浸在水中的大腿手臂变得发红、冒烟,仿佛被火炙烤,他半跪在地,一只手捂住手臂,额头上瞬间见了冷汗。   这就是圣水的威力吗,这还只是被水稀释过的一点点。   陶呦呦眉头紧紧纠结着,因为罗曼德正用仿佛看着背叛之人的眼神看着她,他干嘛这副受了欺负的样子,明明欺负人的是他自己。   陶呦呦很想说人类对吸血鬼使用圣水是正常的,她也想理论一下究竟是谁先动手谁先招惹谁,她更想说这一切都是反派活该。   可是,看着他脸色惨白的可怜样子,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走出木桶,拾起叠放整齐的换洗西装外套披在罗曼德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浴室。   陶呦呦感觉心里乱得很,那个罗曼德明明就是恶劣高傲的血族、是驱逐派人类的敌人、是残忍杀害普通人类仆从的坏蛋,可她为什么总是对他心软呢?   这不对,对坏人心软,就是欺负好人呀。   她正没头苍蝇一样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却看到莫莉收拾整齐,腰上挂着银剑,手上提着她的血猎箱子。   “你这是……”   “船靠岸了。”莫莉扬眉笑道。 第41章 选择   小小的船舱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陶呦呦警觉回头,眼前晃过一抹浅浅的金色。一个骑士打扮的男生走了出来,他手上握着明晃晃的银剑,一派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装扮的人。   安卡!陶呦呦不禁睁大眼睛,他是人设图上排名第一的角色,他是盛野吗?   似乎也发现了她们,正在指挥手下的年轻骑士停下动作,侧目望向陶呦呦:“他呢?”   少年气质竟出奇地沉稳,与他张扬的发色和活泼的绿色眼眸都十分不同。   陶呦呦嘴唇微张,她浮云掠影一般想到浴室中罗曼德受伤的眼神,安卡……是来抓他的吧。   犹豫的一瞬间,莫莉走上前,朝安卡行礼:“长官,罗曼德还在浴室,他被我救回的人类少女用圣水制服了,现在正是抓捕他的好时机。”   “莫莉?”陶呦呦讶异地看向自己的好友,本想说她怎么知道,转念一想,郑青清肯定是又启动了上帝视角的技能。   原来她时刻监视自己和罗曼德的动向,就是为了这一刻抓捕他。其实也对,罗曼德是危险的血族,她怎么会放心真的让自己跟他单独相处,而且之前她也说过,船靠岸后会有血猎协会的同伴来对接,一切肯定都在她的布局之中。   不愧是课代表,业务能力确实熟练,就是……就是那些场面也被她看去了,陶呦呦想到这又觉得害羞起来。   她还怔怔地,安卡已经走到她面前,他虽然是一副少年面貌,但个子很高,脸型柔和,气质却有几分锐利,种种矛盾结合在一个人身上,竟然完全不突兀。   安卡面带欣赏地看向桃丽丝,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真是了不起。”   “谢谢。”陶呦呦说着后退了一步,她也盯着安卡的脸,试图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盛野。   安卡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他朝桃丽丝伸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别怕,接下来就交由我们处理,对付一个负伤的吸血鬼,我们还是很有经验的。”   陶呦呦心下一紧,下意识躲开了安卡的手掌,她看着船舱中往来忙碌的人们,有几分小心地悄声问:“安卡大人,那个……你是不是……”她想问安卡是不是盛野,又觉得这样过于直白,万一对方不是,会不会怀疑她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跟血族有什么勾结。   然而,不等她纠结出到底要如何开口,安卡仿佛了然一般,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他绿莹莹的眼睛短促地溢满笑意,轻轻朝陶呦呦眨了眨眼:“当然。”   “诶?”陶呦呦一怔,不禁有些脸红,原来他是盛野!   唔……盛野干嘛对她眨眼睛,还露出那样的笑容……陶呦呦透过眼前安卡这副壳子,联想到学校里对她爱理不理的那位绩优生,他……他在虚拟世界里这么放飞的吗?   “怎么啦?”郑青清给骑士们分发完十字架,一回头就看到陶呦呦在那脸红心跳,她促狭地凑过去,撞了撞她的肩膀,悄声讲小话:“你是不是被我们安卡大人帅到了?”   “哪有!”陶呦呦急着反驳,“我会被他那种臭屁死傲娇帅到?开玩笑吧!”   郑青清一脸懵逼,她看了看安卡的背影,莫名道:“你跟安卡大人很熟吗?”   “不熟!完全不熟!”陶呦呦疯狂摇头,说着还翻了个夸张的白眼,阴阳怪气道:“谁跟他熟啊,人家高贵着呢,不屑跟废物交朋友,哼,没朋友的阴郁怪。”   “呦呦,你没事吧?”郑青清一脸担心地用手背试了试陶呦呦额头的温度,啧啧称奇,“这也不烧啊。”   另一边,部署机关的骑士们整理完毕,整艘船上画满诡异符号,地上摆放着十字架和反光的铜镜。   安卡沉着脸巡视一圈,满意轻笑:“这下我们只需瓮中捉鳖就行了。”   “大人,万一他从窗子逃出这艘船怎么办?”有人担忧问道。   “他不敢。”安卡扬头,微微眯起眼睛:“现在是白天,外面烈日炎炎,他这样不能见光的鬼怎么敢离开这艘船呢?”   在一旁的陶呦呦听闻不由皱眉,心说盛野这人就是自负,而且感觉比在现实中还要狂妄了。   郑青清却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接口道:“罗曼德还受了伤,我们一定能轻松擒获他。”   她看向安卡,眼神满是崇拜。   安卡听闻也得意地轻笑,浅金色的碎发遮住他阴郁的眼帘,这么多次虚拟世界中的对决,每次都叫盛野跑掉了,他暗暗想着,再抬起头时一派阳光明媚:“没错,这次就是他的死期。”   “就凭你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走廊尽头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脚步声,安卡闻言眉头紧皱,亮出银剑。   周围骑士们训练有素排好阵型,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陶呦呦不知为何,紧张地朝走廊尽头望去。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黑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曼德全身包裹在漆黑的长袍中,过长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脸,他步履闲适,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曾被圣水灼伤的迹象。   “原来是圣骑士军团,如此大张旗鼓只为抓我一人,呵,实在是抬举我。”罗曼德冷哼一声,在中央站定。   小船仍飘荡在海面上,不时摇晃着,陶呦呦透过舷窗能看到岸边的景物,果然如罗曼德所说,上船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港口沿岸,大批圣骑士军团的士兵正一字排开,手持长剑盾牌,壁垒森严。   陶呦呦有些担心地望向罗曼德,却不料正对上他从帽檐下露出的眼睛,他也在看她。   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对上那人凉薄犀利的视线,陶呦呦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不知道自己用圣水把他伤成了什么样,她只记得皮肤灼烧后的一片通红,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难道伤得不重,已经好了吗?   没人迁就她的胡思乱想,安卡眼中迸射出锐利的敌意,他一声令下,整个小船剧烈地动荡起来。   打起来了。   按理说这是一场以多欺少的战斗,一群精兵强将的圣骑士,对上孤身一人手无寸铁的血族伯爵,战斗的结果似乎毫无悬念,但是随着小船振动得愈发剧烈,陶呦呦发现罗曼德竟然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他的速度之快,人类仅凭花里胡哨的道具根本无法企及,任何招数在绝对的速度与力量的压制下都显得幼稚可笑。   有人利用铜镜反射阳光,却只觉眼前一阵残影,下一秒分离的就是他的脑袋和脖子。   罗曼德如同鬼魅,又仿佛死神,他的阴影漫过哪里,哪里就被笼罩上死亡的气息。   安卡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抽出腰间银剑,数据形成的虚影浮动其上,然而很细微,不仔细根本无法察觉,罗曼德正周旋于两把十字架的围追堵截中,听闻铮地一声剑鸣,他眉梢微动,长袍猛地一卷,闪身躲开安卡致命一击。   罗曼德腰身腾挪,如若无骨般下腰避开银剑横扫,他转瞬间逼近安卡,两人短暂地胸膛相抵,血族比人类骑士还要高挑,他低着头看向那双绿色眼眸,锋利的鼻梁逼近,仿佛侵犯着软弱可欺的人类。   “你知道吗?”罗曼德开口,声音若寒冰,“危险物品要放在小朋友碰不到的地方。”   “什么意思?”安卡猛然出剑,又好似一剑刺中水中倒影一般,罗曼德迅速撤开,他仿佛真正的鬼魅,殷红眼瞳在阴影中盯着你,随时随地用他冰冷的手将你狩猎。   安卡额上流下汗珠,他没想到,在这个剧本中两人的实力差距会有这么多,他不仅想不到,也接受不了。   “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容易再次逮住一个飞掠的衣角,安卡提剑刺去。   “刷——”半空飘落一片破碎布料,一头晃眼的银发在安卡面前一闪而逝,罗曼德的声音仿佛随风飘散,但安卡听见了,他说:“危险的东西,交给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你少瞧不起我!”安卡眼中怒意汹涌,他抬眼瞥见缩身站在舷窗下的人类女孩。   桃丽丝?呵,盛野又是为她来的吧?   恶从心头起,安卡觑着罗曼德的动向,银剑攻击时故意剑尖一偏,朝着桃丽丝袭去。小船恰好在这时打了个浪,整个船身朝陶呦呦方向倾斜,望着那闪亮的银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陶呦呦惊异地睁大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的手从黑袍中探出,烈日透过舷窗投下光明,少女站在那堪称圣洁的光晕中。   郑青清发出尖叫,陶呦呦呆愣住,那柄剑只差一点就要刺穿她的胸膛。   陶呦呦忽觉衣领一紧,骨节修长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衣服,焦糊的味道顿时弥漫而出,陶呦呦眼见着那只苍白的大手被烈日灼烧得冒起烟来。   “罗曼德!”陶呦呦不可置信地叫道,他刚刚这是干什么?为了救她宁愿被太阳灼烧吗?   仅仅一刹那间,罗曼德将桃丽丝甩在自己宽大的黑袍后面,他冷冰冰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恶声恶气道:“你就站在那等死?”   陶呦呦心里有些不服气,心说我怎么会死?顶多只是脱离剧本世界罢了,反正自己光荣领便当估计也是盛野的计划,能让他消气,以后别再找自己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罗曼德不再理她,回头满眼鄙夷地看向安卡:“拿一个废物练手,你就这点本事?”   “少挑拨离间!”安卡握住银剑的手咯吱作响,他猛地指向罗曼德,“放了我们的人质,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哈哈哈。”罗曼德被逗笑,拢住身体的黑袍颤颤抖动,“你们千万别客气,也好叫我见识见识呢。”   新一轮的打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滴地一声,整个空间都停滞下来,陶呦呦一惊,四处张望。   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一般,陶呦呦伸手戳了戳面前罗曼德的后腰,对方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出bug了吗?   正想着,眼前一阵频闪,系统画面在陶呦呦脑海中浮现。   【剧本任务现在开启。】   哦对,这个小组赛的剧本任务是在剧情中间随机触发的,陶呦呦恍然大悟,顿时放心不少,出发了剧本任务,说明之前的剧情还算及格,至少不用重新来过了。   系统公屏上开始出现任务选项:   【学员陶呦呦,剧本角色桃丽丝,请选择你的立场:a正派人士,支持人类b反派人士,支持血族。】   陶呦呦一怔,什么,这个还可以选择的啊? 第42章 热潮   当然……是选正派了。   陶呦呦毫不犹豫地报出a这个选项,虽然这位罗曼德刚刚救了她一命,但要不是他在雨天突然咬人,要不是他把自己带上古堡羞辱,她也不至于流落到这艘小船上,更不会差点被银剑刺中了。   何况,安卡是盛野诶,不选他的话,保不齐又要被各种找麻烦。   鸵鸟精神发挥作用,陶呦呦说服自己站在安卡那一边。   其实……非要说的话,选择安卡还有一点别的原因,就比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对罗曼德心软,尽管他总是欺负自己,动不动就要咬她的脖子。   陶呦呦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平时看书看电影,她也算是个嫉恶如仇的正面人士,怎么到了罗曼德这里,就总是感觉他脆弱得需要帮助呢?   正神游间,系统已经开始颁布真正的任务。   【选择成功,学员陶呦呦,剧本角色桃丽丝,你选择了支持人类选项,接下来是你要在后续剧情中完成的任务:协助圣骑士安卡,抓住血族罗曼德,以罗曼德为人质诱捕其他血族家族成员,帮助人类获得城邦永久自治主权。】   原来这是人类推翻血族统治的剧情,陶呦呦心下了然,可又觉这任务十分不讲理,她刚刚可看到了,就连安卡对上罗曼德都处于下风,她平平无奇一个普通乞丐,怎么可能抓得住血族?   系统关闭,陶呦呦莫名,心说我是不是只要保命就行了?反正有学年第一和课代表在,按理说也轮不到自己出手。   这时,自从进入剧本就一只安安静静的某只小鹿终于亮相,它迫不及待地开口:【主人!有没有想我呀!】   【你去哪了?】陶呦呦闻言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颇有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她埋怨道:【之前我差点被咬死了,你放个技能就没影,我找都找到不到!】   【这个嘛……】陶争气嘿嘿笑道:【这是学院规定,小组赛里不许能力媒介过多介入,会影响到学员们的。】   【好吧,那你现在出来是想干嘛?】   【哦哦!我来给主人送福利呀,颁布任务环节允许我小小地出场一下。】陶争气打开积分栏,嘀咕道:【主人在前两次的虚拟世界中都表现不错,获得了一些积分,在本次任务中,你可以使用积分来兑换一件武器,协助你完成任务。】   【武器?用来抓罗曼德的武器吗?】   【没错,你刚刚不是还在想自己帮不上忙吗?我很争气的,为了你跟系统讲价讲好久,给你多争取了几样趁手的武器哦,以下这些道具你都可以选择。】   陶争气说着,展开商品超市的画面,陶呦呦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各种不同的兵器。   她在那些介绍中快速浏览:   银剑,由血族惧怕的纯银打造,被刺中的血族会变得行动缓慢,血流不止,如果刺中心脏则可取血族性命。   圣水,由血族惧怕的圣之水制成,血族皮肤接触则会被灼烧至溃烂,大面积接触精纯圣水可致其死亡。   桃木杵,具有驱邪之效,刺中心脏可致其死亡。   ……   陶呦呦看了半天,最后犹犹豫豫地选择了最下面不起眼处的道具——迷药。   【主人,我辛辛苦苦讨价还价,你就选这个便宜货?】陶争气大惊小怪道的嚷嚷,接着又有些害羞:【其实你不用这么为我着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在脑补什么东西。】陶呦呦选定了迷药,直接将道具兑换出来,她才不是舍不得积分,只是那些武器动不动就要刺入心脏,动不动就致其死亡,她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左右也只是为了抓个人质,迷药就够了。   滴——   跟刚刚同样的声音响起,陶争气絮絮叨叨的动静顿时消散,仿佛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一般,陶呦呦感觉汗毛一凛,紧张的气氛再次将她拖入战斗中来。   耳旁破风之声渐近,她定睛看去,竟是安卡持剑刺来!   罗曼德下意识旋身闪避,然而刚刚起势却又僵硬顿住,桃丽丝还在他身后,就算他躲开,安卡的剑又岂会因为目标消失就停下?   陶呦呦也不懂眼前的人为什么跑到一半不跑了,她眼看着银剑就要刺过来,心说盛野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任务不是活捉罗曼德吗?   没时间考虑,她一把拉过罗曼德的手腕,整个人绕到身前扑倒在他身上。   手臂一阵刺痛,闪着亮光的银剑穿透了陶呦呦的左肩。   “唔!”陶呦呦神情痛苦,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你干什么!”罗曼德满目愠色,正待推开桃丽丝,却忽然被她抬手捂住口鼻。   系统提供的迷药效用自是不必多说,罗曼德眼神震动,却无可奈何,只觉浑身愈发瘫软无力:“桃丽丝……你……小心……被骗。”   后面几个字轻得听不见声音了,罗曼德仰面昏迷过去。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莫莉率先跑到桃丽丝身边,从手提箱中拿出纱布给她包扎:“你干嘛为他挡剑啊!”   郑青清凑近陶呦呦,小声道:“就算你舍不得他受伤,但这不就是剧本嘛,受伤是假的,疼可是真的疼,你至于吗?”   再说,陶呦呦跟盛野刚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到了能互相为对方不顾一切的地步了吗?郑青清想着,嫌弃地啧了一声,要么说双初恋就是烦,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早知道姐妹用情这么深,当初系统让她选立场的时候选盛野那边好了。   嗐,这事儿闹的,郑青清本来就是想替姐妹捉弄一下高高在上的渣男,没想到会害陶呦呦受伤,不过好在是剧本嘛。   “包好了,你别乱动,知道吗?”莫莉拍了拍桃丽丝的肩。   安卡剑尖上还滴着血,他垂着手,眉头为皱,满腔怒意却不便发作,只是看向桃丽丝:“你为什么要救他?”   陶呦呦捂着肩膀,闻言便火气上涌,心说我为啥救人你不知道?她回头气呼呼地瞪着安卡:“没想到安卡大人处理任务的手段如此粗暴,真跟你的名字一样,像头野兽!”   “喂,”莫莉尴尬地小声对桃丽丝道:“大人的名字不是野兽,安卡是生命的意思。”   “谁说这个了。”陶呦呦嘟囔着,又低头看了一眼昏睡的罗曼德,心说盛野高高在上惯了,也不在乎什么任务不任务的,竟然差点杀了罗曼德,可她不行,她……不忍心。   “安卡大人,您一定也想把罗曼德当作人质,利用他剿灭更多血族吧?”陶呦呦道。   不知想到什么,安卡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轻笑点头:“也好,你做的很棒,我要奖励你。”   “回城。”安卡说着一挥手,将自己的部队带走了。   回城的路上要骑马,陶呦呦不会,便借着看管囚犯的理由赖上了马车。   那截马车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好去处,原本是个敞篷的木板车,但因为抓了罗曼德,所以整个车上罩了一层黑布,陶呦呦就蹲在那仿佛黑色的帐篷里,在她面前放着一个铁笼,罗曼德被绑紧双手关在里面。   他还没有清醒,昏迷中眉心死死皱着,似乎有什么挂念的东西令他放心不下、令他无法安眠。   马车一晃一晃,他便也跟着晃动,默不作声地。   陶呦呦趁着人不清醒,偷偷打量他的脸,看着他,她总是想起两人接触的画面,在小船的餐桌上,在浴室的木桶中……他们离得那么近。   我的选择真的正确吗?选择人类,利用血族?陶呦呦托着下巴,心底隐隐有些动摇。她第一次在剧本中产生这样的感觉,从前她知道剧情脉络,知道该如何选择才能达成自己最终的目标,可这是第一次参加小组赛,第一次拿到没有剧情的剧本,这种体验仿佛跟现实生活没有两样。   现实生活中做出选择的机会很多,选错的次数也不少。小时候选择跟谁交朋友,长大了在一众学科中选择自以为更擅长的那个,高中毕业要选择心仪的学校、上了大学选择社团组织选修课、以后还要选择工作、选择恋人……每一步都要选,而万一哪一次性差踏错,就会换来每次回忆之时如鲠在喉的无尽遗憾。   后悔、遗憾,这样的情绪似乎杂糅在生活中,不可能完全消失。   ……要是每次感到后悔都能重来就好了。   陶呦呦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马车似乎轧上石块,剧烈地颠簸起来,靠在铁笼里的罗曼德被震得猛然一歪,陶呦呦眼疾手快地将手伸进笼中,肩膀一阵撕裂般的痛,罗曼德额头撞在她的手背上,没有撞上铁栏杆。   幸好。陶呦呦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这个热爱咬人的吸血鬼在栏杆上撞一下又怎么样?自己何必要伤筋动骨地去扶这一把。   左肩火烧一般的疼,陶呦呦嘶嘶吸着气,轻轻按了按。   原来在剧本里受伤这么痛呢,盛野那个王八蛋,居然真的下得了手。   今天盛野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大跌眼镜,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提剑刺过来。   一想到自己的肩上是被盛野给刺的,陶呦呦心底莫名一阵失落,她眼圈红红的,只道自己也没怎么招惹他。   就算在剧本里把他给当o那个了,可上个练习题里她也不知道盛野会跟来,本来虚拟世界就都是随心所欲创造属于自己的剧情,她的技能就是女a男o,不使用技能还能干嘛?   “这也要怪我。”陶呦呦嘟囔着,感觉自己有些委屈。   不过,委屈只是一点点,更多的,是她对盛野的失望。陶呦呦再次看向昏睡中的罗曼德,眼前的吸血鬼坏也坏得理所当然,明明白白。   他想欺负人,就会直白地告诉你,想喝血,也直截了当地把你当食物。虽然他成天躲在黑袍下,可在陶呦呦看来,也当得起一句光明磊落。   再看盛野呢?说得好听,叫什么圣骑士,可是居然带了那么多人偷袭形单影只的一个血族,还趁人家受伤搞针对,最后差点一剑把人杀了!死人还怎么当人质?   真是要坦荡不坦荡,要谋略没谋略。   这就是学年第一的水准吗?陶呦呦无语至极,默默在心里坚定了以后不跟盛野来往的决心。   “唔……”昏迷中的罗曼德忽然梦呓出声,他双眼紧闭,仿佛被梦魇住,枕在陶呦呦手背上的额头冒出细汗。   “别……别胡来。”他低声喃喃,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梦到什么了?陶呦呦有些好奇,心说血族也会做梦吗?她将耳朵凑近,企图听到更多的消息。   “石榴……听话。”   石榴?陶呦呦侧头看了他一眼,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罗曼德在梦里说石榴听话?石榴是个人吗?   ……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是谁?剧情的关键人物吗?还是设定图上第二位的那个看起来像女主角的人?陶呦呦想了想,人设中第二位的女孩子确实还没有出现。   最关键的是,如果罗曼德是个nc,那么他的梦话会是后续剧情的某些线索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陶呦呦凑得更近,想要探听到更多的情报。   然而,罗曼德却不再说话,冷汗打湿他低垂的睫毛,苍白的脸上悄悄爬上薄红,他抿紧嘴唇,又无助地闷哼出声。   陶呦呦凑过去的耳朵仿佛被烫了一样,她猛然弹开,害得罗曼德终究还是磕在铁栏杆上,然而现在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陶呦呦在他身上嗅到了浅淡的苹果酱味道。   不同于苹果的清甜,而是如熟烂粘稠的果酱,甜味更盛,陶呦呦的舌尖都仿佛溢出带有颗粒感的酸甜味道。   他干嘛突然释放信息素,陶呦呦的脸也变得红起来,心脏咚咚地敲鼓,这次的味道与之前每次嗅到的都不同,虽然还是一样浅淡,不仔细或许都闻不出来,但是她却能笃定,这次的信息素要甜腻得多。   他是不是……发情了?   陶呦呦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罗曼德的信息素一直怪怪的,她就算用alha信息素强行调动,他都跟没事人一样,导致她早就忘了还可以用信息素压制他这件事。   可是这冷不丁的,罗曼德怎么会忽然有发情的征兆?   看着他眼角的水红颜色,冷汗在他睫毛上凝聚,复又低落下来,让人误以为他在哭。罗曼德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挣脱这束缚。   可惜,这次的绳索是圣骑士的专用品,绳索有弹性,还被圣水浸泡过,每多加一分挣动只会让自己受伤更重罢了。   陶呦呦心下不忍,隔着铁笼按住他的手臂。   “呃……”罗曼德紧贴着铁笼,昏迷中无意识地朝陶呦呦靠近,他嗅到醉人的伏特加香气,alha触碰他的手仿佛能令他身体中的热度平息下去一般。   陶呦呦发现他在不住地发抖。他冷吗?正常的发情只会感到燥热,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感到寒冷,倒像是在忍耐什么。   罗曼德薄薄的嘴唇抿紧又张开,极其压抑地低喘,脸颊边,银色的长发被汗湿,仿佛被细雨淋过一遍似的。   又是一阵馥郁的苹果酱气息,随之而来的还有罗曼德低泣一般地气音,陶呦呦的心仿佛被谁抓了一下,她扶住罗曼德的肩膀,关切地问:“喂,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罗曼德没有说话,更没有醒,只是发抖的频率更加严重。   “罗曼德?你哪里不舒服?”陶呦呦心急地拍了拍车门:“有人吗?附近有没有医生?”   然而,舟车劳顿,没人理她。   罗曼德眼角红晕愈发鲜艳,他整个人都失去力气,软软地靠在铁笼里,原本高大的身躯被迫在笼中缩成一小团,一双腿都无法伸直,他蜷缩着,试图寻找刚刚扶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疼……”罗曼德昏昏沉沉地说着,呼吸急促。   为什么会疼?   “你哪里疼?”陶呦呦如他所愿,将自己的手伸进笼中,罗曼德循着酒香靠上来,将侧脸贴紧陶呦呦的掌心。   仿佛知道自己处境一般,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她。   这样一点点的触碰他就满足了吗?陶呦呦想。   她跪在地上,一只手攥着栏杆,一只手探进去托着罗曼德的脸,发情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些艳丽的颜色,而脖颈间则冷汗涔涔,看来他是真的很痛。   即使是现在,他的身体也在轻微地发抖,这明显不正常。   或许他就是有哪里跟正常的o不一样。   这个念头闯入脑海,陶呦呦记起在木桶边,自己妄图检查罗曼德后颈腺体时的场面,那时她刚把手伸到他浓密的银发里面,这位血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然捏住她的手腕。   不过现在嘛……陶呦呦睨了一眼他被捆在身后的双手,那只右手被太阳灼烧得红肿不堪,手背上多了几点抹不去的黑斑,她心里一沉,想道,这么严重的伤,他挡住自己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疼痛来。   愧疚溢满心底,陶呦呦不忍再看,目光缓缓移到那被长发遮挡的颈后,淡淡的苹果酱香气就从这里逸散而出,她心下打鼓,看着他昏迷的神色,心说这一次他可没办法反抗了吧?   指尖微动,她试探着撩起银发,被情热裹挟的血族毫无防备,只迷恋地追随那只带有伏特加味道的手。   血族不知道,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即将被人窥探,而且,是他最不想被知道的那个人。   修长的脖颈即将展露在眼前,忽然,整个马车剧烈一晃,陶呦呦猛地往前一倾。   咣咣,马车门被人用力叩响,外面传来士兵粗声粗气的喊声:“下车!”   陶呦呦微怔,只道罗曼德的秘密不该在其他人面前暴露,她有些惋惜地松了手,在士兵的协助下微微掀开黑布的一角,然后泥鳅一般刺溜跳下车去。   几个士兵搬来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眼看着他们钻进车厢,陶呦呦不禁捏了一把汗,如果她的嗅觉还没失灵的话,现在的车厢里应当满是苹果酱的味道,罗曼德的信息素就算再浅淡,但好歹也是发了情,她紧紧盯着车厢,害怕那些士兵被影响,或者……把持不住。   然而,令陶呦呦吃惊的是,这些士兵也都跟没事人一样毫无察觉,他们将罗曼德从笼中抬出来,在黑布中将人放入专为血族准备的棺材。   这棺材木也用圣水浸泡过,血族躺在里面能力会被大大遏制,只不过是暂时不被太阳晒死罢了。   陶呦呦看着士兵们抬着棺材走下马车,目光久久忘记收回,郑青清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看什么呢?”   “哦,”陶呦呦回神,喃喃道:“他们会把罗曼德带到哪里去呢?”   “地牢吧,或者水牢?总之是个不见阳光的地方。”   陶呦呦看到安卡翻身下马,他的动作利落帅气,浅金色的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然而她看着,就是高兴不起来。   “莫莉,你觉得安卡怎么样?”陶呦呦问。   郑青清闻言,眼中顿时流光溢彩,她充满艳羡地朝安卡看去,气宇轩昂的少年正在调度军队,立整的骑士装扮将他衬托得宽肩窄腰,挂在腰间的银剑就像他利落的碎发一样潇洒,及膝的骑士靴敲在地上,就好像敲在郑青清心上。   “我觉得他好帅!”莫莉双手捧心,脸上的几个小雀斑都随着那少女心萌动的神情变得活泼起来。   “呃……除了这个呢?”陶呦呦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显然,跟姐妹背后议论某人可不是为了听彩虹屁的,只不过,想到好友这样夸赞的人是盛野,陶呦呦心里莫名其妙又堵了一些。   郑青清神思敏锐,立刻察觉到陶呦呦的不高兴,她笑嘻嘻地凑过去,在她耳边悄悄道:“哎呀我知道啦,安卡肯定不如你的罗曼德帅气呀,我们这不是在剧本里嘛,随便玩玩的,安卡就让给我怎么样?”   “什……你在说什么?”陶呦呦耳朵顿时红了,“什么我的罗曼德,而且,你居然……”   居然想玩盛野?!   陶呦呦想说自己这个姐妹怕是不要命了吧,盛野是谁都能随便玩的吗?郑青清一句话,让她心里疙疙瘩瘩的,她说不准自己因为什么不舒服,想要否决姐妹的提议,却又找不出理由。   陶呦呦不得不承认,事实上,郑青清喜欢盛野,想跟他发生什么,都没必要向自己征求同意。她与盛野只不过是冤家而已,她没资格也没立场拒绝郑青清。   可是……明明在学校医务室里,她还在开自己和盛野的玩笑呢。想到这些,陶呦呦心情莫名沮丧下去,连之前问郑青清的问题也不想知道答案了,在郑青清眼里安卡是什么样的人变得不重要起来。   她对盛野一系列行为的失望不需要从姐妹身上寻找认同。   陶呦呦觉得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认同安卡的行为,这与之前几个世界中毫不相同。   她记得考试时,盛野是霸总秦远城,为了完成任务把她推出仓库,一把火了却所有,她也记得暗渊中的殷殊,面对那个危险的人,他捂住她的眼睛,召唤出雷霆保护了她。   明明是个果决又温柔的人啊。   就算陶呦呦嘴上不肯服软,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盛野这个学年第一不是白当的。可是,到了这个剧本中,他的那些优点仿佛都不见了,反而行事作风还不如一个反派nc。   要是……要是罗曼德是盛野就好了。陶呦呦懊恼地想。   ……   地牢里,昏迷的罗曼德被士兵们按在十字架上,安卡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木盒,对士兵们冷声吩咐:“动手吧,把他钉在上面。”   木盒中一根根银制长钉散发出森然的冷意。   安卡神色冷淡,心底却波涛汹涌,他眼眶微红,心道,别怪我,是你先对我狠心的。 第43章 骗子   士兵们依言拾起长钉,银制器具在木盒中碰撞,发出令人齿寒的摩擦声。安卡侧目看向这地牢墙壁上潮湿的青苔,目光似乎没有落到实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钉按在罗曼德手腕关节处,锤子即将落下,安卡眉头微动,忽然出声:“等等。”   牢中一派肃静,士兵们令行禁止,等待下一步指示。   安卡迟疑片刻,负手走到罗曼德面前,昏迷中的血族终于不会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了,他双唇紧闭,也不会吐出满是嘲讽的话语。   真狼狈啊。安卡想着,从士兵手中拿过长钉,他指尖用力,银制品被轻易压弯,他将那半环状的银钉扣在罗曼德瘦削的手腕上,冷笑道:“送他一副银手镯,把他锁在这上面就行了,看他这样子也没力气逃跑。”   “是。”   士兵应下,安卡又深深看了罗曼德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不见天光的地牢。   ……   “疼疼疼!”   简朴的卧房里,莫莉正在给桃丽丝重新包扎,后者脸色煞白,疼得嘶嘶抽气。之前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陶呦呦看着垃圾桶中的布条,心说自己只是在马车里扶了扶罗曼德,伤口怎么会崩裂成这样。   郑青清被陶呦呦的痛呼吓得不敢下手,她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涂抹在发红的伤口边缘。   “你干嘛逞强呀,如果不是在这个落后的西方城邦里,你这样的贯穿伤是要做手术缝合的,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忍着。”她一边涂药,一边用纱布擦渗出的血,数落两句后连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陶呦呦原本还哼哼唧唧地嚷嚷,听到郑青清的哭腔后,忽然住了声。她回头去看,果然,莫莉那张小野猫似的脸上挂了两行眼泪。   “哭什么呀。”陶呦呦笑道,她抬起左手给莫莉擦掉眼泪,“在虚拟世界受伤不是很正常的嘛,尤其是这种战争不断的世界。”   “你根本没必要被刺这么一剑,在超出现实的虚拟世界中生存,首要任务是保存自己的实力,罗曼德需要你替他挡吗?”   “他……”陶呦呦一时语塞,“他当时差点被刺中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罗曼德站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她有些怔怔地垂下眼眸,肩膀上灼灼的痛楚似乎在提醒着她那时的情境。   银剑袭来,他还踯躅着没有躲开。   “我没有多想。”陶呦呦回忆着缓缓开口,“安卡的剑刺过来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事实上,就算安卡真的刺中罗曼德,顶多也就是提早结束这个世界而已,陶呦呦想。毕竟盛野那么厉害,可能压根也没想要认真和自己这样的学渣完成小组赛,他说不定正想用这种打败反派nc的办法结束虚拟世界。   可是,那一瞬间,她总觉得很惊险,仿佛不冲上去推倒罗曼德就会酿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一样。   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郑青清看着好友一副迷茫的样子,心底悄悄叹了口气,这傻子为了盛野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她真是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明明在班上也不怎么说话。   不过,郑青清想,如果盛野敢辜负呦呦,那她第一个要去找他算账。   “好啦,我不说你就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陶呦呦缠上新的纱布,语气轻松道,“反正等完成了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你这伤再怎么样都能好了。”   是啊,陶呦呦松了口气,幸好刺伤她的人是盛野,如果是那个在前两个世界捣乱的怪人,那这个伤还真不一定能好呢。   笃笃两声响,陶呦呦和郑青清一起抬头看向被敲响的窗子,安卡正站在窗前,他看着她们,阳光洒在他柔顺的发顶,像度了一层天使般的光圈。   “安卡大人!”郑青清眼前一亮,欢欢喜喜地推开了窗子。   “开饭了,今天人多,去议事大厅。”安卡说着,目光朝桃丽丝的方向瞥去。   陶呦呦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她刚刚半裸着上衣处理伤口,刚刚才胡乱裹了一件斗篷在身上,动作匆忙,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   安卡见状忍俊不禁,道:“记得打扮漂亮点再过来,有很多人参加。”   “知道啦,谢谢您专门来通知我们!”莫莉高兴地朝安卡的背影挥手,脸色红扑扑,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陶呦呦看着她们,微微抿唇。   她之所以邀请郑青清进入这个世界,是因为想让她用上帝视角的能力帮自己窥探盛野私下里的行动。   只是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她开口,再看现在,自己的姐妹好像完全被他迷住了,她不知道还该不该要求她替自己监视盛野。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陶呦呦打算先放到一边,这些都不重要。她想起教务处老师那试图平息事件的慷慨,想起三番两次纠缠盛野的怪人,想起那人手中能在虚拟世界真正伤人的利器……所有事情都与盛野有关,他是唯一的线索。   如果想知道答案,只能与盛野尽可能多地接触,或许她会在这次剧本中找到新的线索,或许会知道更多的事。   【陶争气,你在吗?】陶呦呦试图呼唤自己的能力媒介,果然,就像它说的那样,在这次小组赛里,能力媒介被限制使用了。   还好……陶呦呦默不作声地换好衣服,心想,还好她抓住短暂相处的机会,做了准备。   ……   血猎协会的宴会厅比不得血族奢华,墙壁上一对对壁火更显得大厅里昏暗简朴。不过,热闹倒是一顶一的。   平日里板着脸的士兵们此时换上日常服装,铠甲武器都丢在角落,此刻才是真正的放松。   他们围坐一桌痛快地喝酒,他们庆祝着人类活捉了血族伯爵,笑声朗朗,展望未来自由的人生。   陶呦呦一走进去,便看到好姐妹脸颊泛着酒气的酡红,笑嘻嘻地迎上来,她兴奋地对跟她咬耳朵:“呦呦,你太厉害了,我刚刚打探了一圈,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是o哦!”   “所有?”陶呦呦不可置信地问。   “没错啊!”郑青清激动又害羞地捧脸:“姐妹你进步了,技能辐射的范围更大了!”   “哦。”陶呦呦倒没有那么激动,不过,看着莫莉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她又觉得十分好笑,仿佛掉进天堂似的。   “那你好好玩?”陶呦呦笑道,视线却开始搜索起安卡来。   安卡还是那么夺目,尤其是在一群糙汉当中,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精致好看,他同样卸下骑士装扮,金色的发丝、年轻的脸,穿着柔软布料制成的衣服倒显得他有几分乖巧,在众人的拥戴下,安卡双眼弯弯地举起酒杯:“这次是大家的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不敢居功,来,一起喝一杯!”   酒液染上他嫩红的嘴唇,像个天生的o。   这个念头一出来,陶呦呦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用abo的性别分类来判断一个人了?   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视线,安卡对众人抬手示意安静。   “向大家介绍我们的大功臣——桃丽丝小姐。”他笑着看向桃丽丝,笑意却未达眼底。陶呦呦只觉脊背一凉。   在众人鼓掌欢呼声中,安卡向陶呦呦走来。   “你愿意加入血猎协会吗?我可以给你一个高级的职位。”他微微低头,一双碧绿的眼眸直视着陶呦呦的双眼。   “这就是你给我的奖励?”陶呦呦问。   “嗯,”安卡理所应当地答道,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   闪过逗弄的意味,“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   仅仅几句话的时间,陶呦呦眉头皱了几次,她感觉眼前的盛野令她很不舒服,那种探究的目光,挑逗的语气,仿佛把她当作傻瓜一样看待的神情。   “我不想要官职。”陶呦呦垂眸避开视线,她看了看不远处呼喝着大声劝酒的人们,似乎没人在意这边,她忽然踮起脚,凑到安卡耳边,飞快地耳语道:“他跟来了吗?”   安卡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回过味来,“他”是指自己吗?   安卡心想,这女孩把他当作盛野,现下这里没有外人,他得装得像一点才是,于是,他皱眉认真地看向陶呦呦:“你是说……之前一直跟着我的那个人?”   “嗯。”陶呦呦连连点头,神情忧虑道:“我很担心,因为之前的剧本都被他乱改过,这一次要是他也搅合进来,我们的比赛肯定就输定了。”   安卡看着她担忧的样子,仿佛眨一眨眼就能流下眼泪来,他压下嘴角的笑意,故意装出盛野的那副冷脸:“大可不必,有我在,轮得到你操心吗?”   陶呦呦仿佛被哽住,她顿了顿,委屈道:“我也是为你着想呀,万一你又被他伤到……”   “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管好自己吧。”   陶呦呦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承让。”安卡轻笑。   这时,莫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好像灌了不少酒,脸蛋比刚才还红,都说酒壮怂人胆,她锁定了安卡的位置,双眼放光地蹦跳过来。   “安卡大人!”一嗓子吼得吓了陶呦呦一跳。   关键时刻,她看到自己这姐们儿就头疼,只见莫莉晃晃悠悠地在安卡面前站定,后者礼节性地扶了一把她的手臂,她竟然就吃吃地笑起来,少女怀春一样。   “请问你找我有事吗?”安卡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位酒鬼吸引了,陶呦呦眉梢微动,默默隐匿到角落里。   莫莉羞涩地笑着,从身后口袋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封:“这……这是我对你的心意,请收下!”   安卡微微挑眉,视线一垂,落到少女颤抖着高举的手上,那是一张粉色的信,上面写着安卡大人收,后面还画了一颗心。   幼稚。   时间仿佛停滞了,莫莉的心跳又快又用力,刚刚喝的酒就像一股脑涌入脑袋里,她紧张、期待、又勇敢又胆怯。   终于,安卡伸手接过信封,他露出得体的微笑,温声道:“谢谢,我会看的。”   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在剧烈躁动的心头轻抚了一把似的,莫莉紧张的眉头舒展开,脸上又恢复太阳一般的笑容。   “一定要看哦!”她冲着安卡的背影喊道。   一路盯着他背影的还有陶呦呦,她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什么,郑青清看到她,满面红光地蹭过去,她搂住陶呦呦的手臂,腻歪地晃悠:“天哪,安卡大人收下我的情书了,我好开心。”   思路被打断,陶呦呦看了一眼身边的醉鬼,突然道:“我的内衣是d罩杯。”   “放屁!”郑青清夸张大笑:“哈哈哈哈你明明是acu,装什么啊!”   陶呦呦扶额,在众人注意到癫狂的郑青清之前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她将人拖到无人注意的地方,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你确实是青清。”   “你怀疑我?”郑青清一巴掌打在陶呦呦本就不聪明的脑壳上,气呼呼道:“还是不是姐妹了!”   “呜!”陶呦呦吃痛捂住脑袋:“我最近有些心虚嘛!我告诉你,别因为送情书高兴了,你被安卡骗了!”   “谁?”   “你啊,安卡根本不是盛野。”毕竟,她从未跟盛野说过自己知道这些秘密的事,安卡竟然毫无诧异地回答   了她的问题。陶呦呦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郑青清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说安卡是盛野了?”   “什么?那我每次跟你提起安卡,你怎么都不反驳我?”这次轮到呦呦一脸懵逼了。   郑青清的酒醒了大半,她不可思议道:“你根本没在我面前说过安卡等于盛野这样的话啊,何况,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原来她一直都错付了!陶呦呦捂住胸口,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那,盛野在哪?”   郑青清挠了挠脸,有些心虚地指了指门口方向:“地牢里呢。” 第44章 银剑   陶呦呦心下一沉,原来罗曼德就是盛野。   难道他没有使用技能,是系统随机给他分配了血族的角色?不过,盛野应该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吧。陶呦呦眉心打了个褶,一个更合理的可能浮现在脑海中,或许……盛野的技能不是百分百男主剧本,而是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   这样突破系统约束力的技能真的可以存在吗?   能在虚拟世界将能力媒介实体化、能与自己的能力媒介共享感官、更有可能无视系统的规则,凌驾于系统之上进行选择……盛野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青清,我要去一趟地牢,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陶呦呦郑重地对郑青清道,“帮我监视安卡,他很危险。”   “监视……安卡大人?”郑青清有些不明白,毕竟进入虚拟世界前,陶呦呦只是对她说要监视盛野,所以她才能发现盛野的小动作,从而认出他。可安卡不就是一个nc吗,有什么可监视的。   陶呦呦担心着盛野的情况,三言两语无法解释清楚,她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赫然发现在座的人群中少了一抹耀眼的金色。   “糟了!”她连忙将郑青清拉到角落:“有些事来不及解释,你只要知道安卡不可信,他故意诱导我,让我以为他才是盛野!”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盛野这个名字?”郑青清更加迷惑了。   “没时间了!”陶呦呦将一把剑塞到郑青清手中:“拿好这个,这是给你的护身符,千万不要落到别人手里。”她伏在好友耳畔悄声交代了什么,继而郑重地捏了捏好友握剑的手:“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郑青清满脸担心:“我会帮你监视安卡的。”   不等郑青清说完,陶呦呦便匆匆朝地牢跑去。   ……   地牢中,安卡屏退守卫,独自一人站在罗曼德面前,他一身洁净衣衫,与这潮湿阴暗的空间格格不入。   一片晦暗,唯有腰间银剑雪亮,仿佛发着光。   安卡静静打量着罗曼德,他垂着头,身上血迹斑斑,不过,似乎都不是他的血。   唰地一声银剑出鞘,安卡反拿着剑,用剑柄挑起罗曼德的下巴:“我知道你醒着,别装了。”   咽喉被抵住,罗曼德喉结微动,睁开眼睛。   尽管囚牢阴暗,但安卡还是看清了罗曼德的眼神,凉薄,又仿佛隐隐压抑着失望。安卡持剑的手紧了紧,嘴角紧绷:“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这是你想要的?”罗曼德开口,声音虚浮又沙哑。他浑身燥热,情热的火似乎已经将他烧成空壳,若没有银钉束缚着他,他此时定然连站都站不住。   不过,很显然,安卡对这一切并没有察觉。   他仿佛被罗曼德的问题刺了一下,握紧剑柄的手骤然用力,骨节泛白。他胸膛起伏,情绪激动:“我当然想要你的命!当然!”   不仅如此,他还要他痛苦地死,屈辱地死!   安卡猛地欺身上前,双手拎起罗曼德的衣领,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碧绿的眼睛溢满邪恶的笑意:“盛野,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不是吗?”   “咳!”罗曼德整个人被他扯起来,发丝散乱,眼前一片花白,银钉和十字架都是缓慢消耗血族力量的武器,再加上情热,他已经无法反抗,甚至连思维都时断时续。   他想否定安卡的话,却被掐着脖子,无法发声。   “怎么样,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被锁在这狭窄角落里不见天日也不好受吧?”安卡猛然松手,看着罗曼德如坠地的风筝那样委顿下去。   安卡冷哼:“是你技不如人,输给了我。”   盛野听不清安卡在说什么,他剧烈咳嗽着,急促地喘息,浑身热度带来的痛楚令他   神情恍惚,这情热时断时续地折磨他好久了,发作起来好像被丢在火中炙烤,神思飘忽到天外,满心只叫嚣着空虚,不发作时,后颈的隐痛传遍全身,叫人不得安神。   可恶,陶呦呦这是什么破技能,害死他了。   “你在想什么?”安卡不满地抓着罗曼德的长发,迫使他抬起头,罗曼德眉头深皱,眼里却丝毫没有安卡的影子。   安卡扯了扯嘴角,冷声道:“我知道了,又在想那个女生对吧?盛野,你发现没有,这几次你如此狼狈,都是因为她。”   看着罗曼德不为所动的神情,安卡脸色渐渐沉下来,他忽然嗤笑一声,凑近他的耳朵:“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吧,依我看,那个桃丽丝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竟然任由你在这地牢里受苦,却对我嘘寒问暖地关心,很是亲热呢。”   闻言,罗曼德眼眸微动,无边的燥热里,桃丽丝三个字仿佛一针清醒剂,那是他亲自为陶呦呦挑选的角色。   如同淋了一场冷雨,盛野心底无来由地低落,陶呦呦……他想着这三个字,只觉郁郁不畅,她为什么会用对血族致命的圣水攻击自己,为什么在两方对峙时帮助安卡?   要不是她趁自己不备,他也不会落到安卡手里,又受这情热折磨……   盛野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冷淡:“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她也威胁不到你。”   “哟,终于肯理我了?就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安卡眉间泛着隐怒,他仿佛看出罗曼德情绪的波动,故意得寸进尺地挑衅。   一封画着爱心的信封被安卡拿出来,他轻蔑地将粉红色信纸在罗曼德眼前一晃而过:“看看,小女孩的玩意儿,她给过你这个吗?”   罗曼德眼神微晃,被锁住的手下意识攥紧。   安卡瞥见他被阳光灼伤的手,冷哼道:“拼尽性命去救她有什么用?一次一次护着她有什么用?她喜欢的,亲近的,又不是你!”   信封被举到罗曼德眼前,安卡紧盯着他的神色,咬牙切齿:“无聊幼稚的东西,你想要的,我根本不稀罕!”   罗曼德看了一眼那粉红色的信封,上面那颗爱心仿佛灼了他的眼睛,他侧过头,听见安卡几下将那片心意撕得粉碎。   “安卡,你太偏执了。”他说。   安卡忽然大笑:“哈哈哈,是啊,我偏执!我有病!那是谁害的?是谁!”   他猛然提剑,指向罗曼德的心口,一双眼因情绪激动而泛红,他的手微微发颤,剑尖也跟着抖动,他语气狠绝:“盛野,能让你这颗心波动的,只有那个女人吧?除了她,你不在乎任何东西!”   “对,你不在乎任何东西!你就像吸血鬼,冷血自私!我恨不得……恨不得……”   盛野闻言眉头紧蹙,他神情复杂地看向安卡,轻声道:“你不懂。”   安卡恨极了他这副样子,他眼中怒意暴涨,握剑的手猛然往前一送:“我是不懂!剖出你的心来看看,我就懂了!”   “不要!”地牢门口传来撕心裂肺地一声尖叫,陶呦呦气喘吁吁地狼狈赶来。   通往地牢的路上被安卡设下重兵把守,此时的陶呦呦浑身散发出浓郁alha信息素的味道,肩头血迹浸透衣服,浑身各处伤痕累累。   她从没如此憎恨自己不会打架,不然也不会花上这么多的时间。   剧烈的信息素溢满整间囚牢,安卡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可是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陶呦呦惊诧地看到那柄银剑插进罗曼德的胸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他神情凄楚地看了她一眼:“陶呦呦,你……怎么这么慢……”   “盛野!”顾不得许多,陶呦呦惊惶地冲过去,跌坐在地的安卡却好像刚刚回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瞪大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怎么回事……不是早就想杀掉盛野了吗?他甚至为此千方百计地拿到了数据消除器。   可是,当他真的将数据消除器刺入盛野的心口,为什么……他丝毫不觉得开心。   我杀了他。安卡怔怔地想,数据消除器,将虚拟世界的数据和真实世界的生命一同抹消,罗曼德将消散得无影无踪,睡眠舱中的盛野将再也无法醒来。   我干了什么?   安卡仓惶地抬头看去,却见到陶呦呦拔出银剑砍断束缚他的银钉,接住跌落的罗曼德,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她一只手搂紧他,另一只手无措地紧按血族心口的血洞。   陶呦呦止不住地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认出你,我已经把银剑拔出来了,伤口能愈合吗?你会死吗?”   罗曼德脸色虚弱至极,银剑对血族的威力不可小觑。   安卡定睛看去,不可置信地抹了抹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消失?”   “很奇怪吗?”门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一头棕褐色短发的英气女孩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她手中拿着一把闪亮的银剑,环绕银剑的光在这阴暗的地牢中更像影影绰绰的虚影,郑青清怒视安卡,剑尖稳稳地指向他:   “因为,你那把破消除器在我这里。” 第45章 回溯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能让安卡接触到这件武器!”陶呦呦急道。   郑青清双眼冒火:“你不知道我用技能看到了什么,我快被他气死了!”   ……时间倒回小船上两方对峙之时。   陶争气催促陶呦呦选择一件抓捕罗曼德的武器。陶呦呦看着系统中的超市界面,几番犹豫选择了杀伤力最小的迷药。   陶争气抱怨道:【主人,我辛辛苦苦讨价还价,你就选这个便宜货?其实你不用这么为我着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在脑补什么?】陶呦呦选定迷药,兑换成功。她看着自己的积分,发现迷药果然很便宜,而陶争气与系统讨价还价压低了道具的价格,她剩下的积分还可以再兑换一件道具。   视线看向道具栏最上方——银剑,由血族惧怕的纯银打造,被刺中的血族会变得行动缓慢,血流不止,如果刺中心脏则可取血族性命。   【陶争气,要不……我再换一件道具吧。】在这个满是吸血鬼的世界里,拿一把银剑防身,有备无患。   【我就说嘛,】陶争气终于满意了,它将银剑放入主人系统界面的已有道具中,美滋滋道,【这样才没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呀!】   ……时间再次倒回血猎协会的庆功宴。   陶呦呦正在试探安卡时,喝多了酒的莫莉突然打断了他们。她热血上头,鼓足勇气向崇敬的安卡大人抵上自己的情书。   安卡被她吸引了视线,心中有数的陶呦呦缓缓退到角落里。那里堆放着无数骑士的盾牌银剑,今天是庆祝的日子,大家不必再枕戈待旦,他们纷纷卸下沉重的盔甲武器,投入到这一场欢欣中去。   陶呦呦在成堆的银剑中找到了刻有安卡名字的那一把,剑光明亮,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虚影。   这柄剑会是那种能够真正伤人的武器吗?她将信将疑地握住剑柄,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系统亮起提示:【数据消除器,能够完全抹杀虚拟世界中的角色,对剧本创造者亦可造成实质伤害,请谨慎使用。】   陶呦呦瞳孔巨震,没想到这样的武器真的存在!她紧张地看了远处的安卡一眼,少年正挂着得体的笑,伸手接过一封粉红色的信。   就是现在!陶呦呦打开系统中的已有道具栏,调出之前偷偷换来的银剑,将安卡的数据消除器与自己的银剑调换。   祈祷他不要太快发现,陶呦呦揣着能真正伤人的武器,仿佛怀抱一颗炸弹,她强作镇定,朝人群中走去。   ……   阴暗的地牢里,安卡恍然,他愤恨地看向莫莉,目光不离她手中的银剑:“原来是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商量好的?你这个贱人,嘴上说着仰慕我,其实就是别有所图!”   郑青清眼中划过一抹羞恼,举剑欲刺:“我真是瞎了眼,竟然被你这种人迷惑!”   “青清小心!”陶呦呦看到安卡手中光芒闪动,下一秒,数据消除器伪装的银剑便好似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剑身一偏避过安卡的身体。   陶呦呦眼眸顿时睁大,那柄银剑竟直直朝她袭来。   被刺中就会消失,可是她抱着盛野,怎么可能躲得开?   一切的发生仿佛电光石火,在郑青清的惊叫声中,盛野推开陶呦呦,闪身挡在她身前,银色的长发掠过陶呦呦的脸,她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背影。   不要,不要——   无边的恐惧像攥住心脏的手,呼吸都好像难以为继,银剑当胸袭来,如果盛野因此丧命,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陶呦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生死,这原本只是一场小组比赛,原本只是一个虚拟世界,可随着与盛野的接触,陶呦呦才发现,自己以前将这一切想得有多么简单。   这不是一场游戏,盛野真的会死。   不能这样,不可以!   强烈的念头在脑海中尖啸,陶呦呦感到胸膛发热,她浑身不能自控地战栗,仿佛有一股力量自胸口运转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穿透,被打散,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她不再是一个□□凡胎的人,每一寸骨骼肌肉都是一串数据,她可以调动任何一微米的身躯。视野中的景物也渐渐分崩离析,染血的银剑、竖立的十字架、地面、墙……所有所有在她眼中都被拆分为浮动的数据。   这是什么情况……陶呦呦感受着身体里流动的能量,眼前的景物也随之流动起来。   【要是每次感到后悔都能重来就好了。】   之前的感慨在陶呦呦脑海中闪念,浑身的力量仿佛猛然找到了突破的出口!   重来吧,让糟糕的一切回到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滴!学员陶呦呦,您已觉醒第二技能,数据化—回溯。】   随着系统提示的一声响,缓慢流动的数据顿时如霓虹般倒退、飞逝,陶呦呦如身处乱流之中,周遭光景色彩不断变化,她闭紧眼睛,双手交叠握于胸前,拜托了,回到一切还可以挽救的时候,回去吧,回去吧……   汹涌的力量如开闸的洪水,陶呦呦初次使用这个技能,毫无节制地挥霍力量,仿佛生怕自己无法拯救盛野一般。   沉重的呼吸声响彻鼓膜,她冷汗涔涔,挤出自己最后一点能量。   身躯骤然沉重下去,周遭景色渐渐黯淡,陶呦呦脚下踉跄,差点跌坐在地。她眉头紧皱,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朴素的卧房,耳边传来好友滔滔不绝的责备。   “你干嘛逞强呀,如果不是在这个落后的西方城邦里,你这样的贯穿伤是要做手术缝合的,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忍着。”郑青清说着拿起纱布按在陶呦呦的肩膀上。   “疼疼疼!”陶呦呦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吸着气大叫。   郑青清掰过她的脸来看,疑惑道:“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刚刚还好好的啊,我下手有这么重吗?”   陶呦呦一怔,看来青清没有时光倒流的记忆。既然如此,安卡应该也不知道,而罗曼德此时还好好地被关在地牢,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担心姐妹的郑青清忽然看到眼前的女孩眼睛一弯露出傻笑,她被陶呦呦兴高采烈地一把抱住,听到她一边疼得嗷嗷叫,一边不住说什么太好了,太好了!   “你……怎么了啊?”郑青清纳闷道。   陶呦呦眼中亮闪闪的,她按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心说都怪自己初次使用技能,力量不足,不然再多回溯一些时间,她一定在系统分发任务的时候就选罗曼德那边了。   “青清,我觉醒第二技能了。”她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悦,附到姐妹耳边说道。   “真的吗?”郑青清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陶呦呦看了看窗外,此时安卡还没有过来邀请她们去吃晚餐,兴奋劲儿消退,她收敛笑意,脸色变得严肃。   “青清,接下来我要把我经历的所有事告诉你,并且需要你配合我,帮助我,你能相信我吗?”   郑青清眉头一皱:“在那之前,我得确认现在的你是真正的陶呦呦。”   “你说。”   “唔……我的内衣型号是?”   陶呦呦一个白眼翻过去:“区区c罩杯倒也不必成天挂在嘴边。”   “答对了!”郑青清笑嘻嘻地眨了眨眼:“说吧,有什么需要姐妹帮忙的?”   ……   血猎协会的庆功宴如期开始,热闹的人群中却少了一个棕栗色短发的少女,满场敬酒的人从莫莉变作了桃丽丝。   “小姑娘海量啊,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骑士团?”   “哈哈哈我们团里正缺美女呢,你要是加入我们肯定士气大涨!”   “对啊对啊,听说这次你还活捉了血族伯爵,立了大功呢。”   士兵们对桃丽丝赞不绝口,桃丽丝娇羞地卷了卷自己红色的发梢:“我也想加入骑士团,不知道安卡大人是否愿意呢。”   “当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安卡穿着清爽的白色薄衬衫走进大厅。他看向桃丽丝,微笑道:“我正想同你谈谈奖赏的事。”   桃丽丝眼前一亮,走到安卡身边:“安卡大人,多谢您的赏识。”   她站在安卡面前,脸色羞红,有些扭捏道:“这里好吵,我们不如去一间僻静的房间谈吧?”   “可以。”安卡垂眸看着少女羞涩的模样,心中暗笑,只道她把自己当作盛野,竟露出如此娇憨的姿态,可惜,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在地牢里受苦。   一对蠢货。   桃丽丝带着安卡走进远离宴会大厅的更衣室,关上门,吵闹的人声终于彻底消散,只不过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更显得狭窄。   安卡轻蔑地挑了挑眉,催促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桃丽丝背对着他,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安卡大人,我听说你撕毁了我送给你的情书。”她开口,声音不复刚刚的温柔,反倒是一派冰冷。   “什么?”安卡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桃丽丝继续道:“我还听说,你手上的剑很厉害,能在虚拟世界真正伤人。”   安卡脸色骤变,碧色眼眸中掀起狠厉杀意。   桃丽丝仍不住口:“安卡,你想用那把剑杀谁?盛野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卡怒喝一声,提剑刺去,然而,他刚刚抽出银剑,忽觉浑身一阵瘫软,惊惧之下银剑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唔……”   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里溢满了浓郁的烟草气息,那是属于alha的信息素。   “你……什么时候……”安卡满面潮红,纤长的睫毛上挂满水汽。桃丽丝冷哼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与此同时红色卷发幻化为栗色的短发,瘦削身材逐渐变得丰满高挑,白净的皮肤也渐渐变成健康的麦色。   桃丽丝在安卡眼前化作莫莉的样子。   “安卡大人,既然你对我的真心弃如敝履,那么我也不用以礼相待了。”莫莉冷笑着将碎发挽至耳后,一脚踢开地上的银剑,她蹲下身,抬手捏住安卡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安卡眼角熏红,碧绿的眼眸氲着一汪眼泪,仿佛水波荡漾的碧湖。   “你刚刚问我想要什么奖励?”莫莉舔了舔嘴角,笑道,“我想……品尝安卡大人的身体。”   “不,不要。”安卡瑟缩着想要挣开莫莉的手。   莫莉提膝跪在安卡的后腰上,整个人压在上面,她凑近安卡的耳朵,说话的热气把那柔软的耳尖吹得通红:“比起安卡大人做的那些坏事,我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   与此同时,真正的陶呦呦拜托郑青清使用技能将自己幻化为安卡的样子,她骗过守卫,一路顺利地来到地牢。   地牢最深处,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被束缚于十字架上的身影,罗曼德双手吊在横梁上,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但空气中淡淡的苹果酱香气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状。   无人抚慰的o发情期,此时,他的状况只比在马车上更加糟糕。   我还是来晚了,陶呦呦心底一沉,连忙挥退守卫,快步走进去。 第46章 救赎   越走近,苹果酱的气息就越浓,陶呦呦意外地看了一眼门口,刚刚的守卫就站在那里,可他们居然毫无反应。   那清甜的气息令陶呦呦心浮气躁,她甩了甩头,心说难道他们都嗅不到罗曼德的信息素吗?   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是一样,那时也是她先察觉到罗曼德进入了发情期,然而在丝毫没有抑制剂控制的情况下,那些士兵却仿佛没事人一般。   罗曼德到底用什么办法掩盖了自己的味道,又为什么只对她一人失效?   陶呦呦摒弃杂念快步走到罗曼德身边,试图将他从十字架上放下来。然而,她刚刚从系统已有物品中拿出银剑,罗曼德已经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情热烧得他眼神有些茫然,思绪也还飘飘悠悠地没有归位,可当看清了眼前人,他顿时从灼人的热度中清醒过来。罗曼德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冷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陶呦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急着将盛野放下来,提剑便要去砍束缚他的银钉,谁知,一道红色的弧光猛然从他身上爆发,陶呦呦一时不备,竟被这股力道击倒。   “盛野,你干什么?”她狼狈起身,压着嗓子问。   一招过后,罗曼德脸色更为难看,他原本已是强弩之末,只仗着情热煎熬的间隙攻击,此时已经穷尽了仅剩的力量,原本就难以压制的热度再次卷土重来。   “我警告你……”罗曼德喘息着,眼角带着薄红,致使他原本凌厉的眼神都透着软软的水光。他缓了缓,开口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别人。”   “什么?”陶呦呦不解。   罗曼德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说,这几次事情都与陶呦呦无关,她只是碰巧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不要找她的麻烦……”   他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随着他的话音,眼前的安卡竟然在他面前变化成了桃丽丝的样子。   红色的长卷发,纤瘦白净的样貌,还有那双与陶呦呦如出一辙的清澈眼睛。   罗曼德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继而露出警惕神色:“安卡,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安卡,是我啊,我来救你。”陶呦呦拾起银剑,急忙上前,“我扮作安卡的样子骗过守卫,趁现在把你带走,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盛野感觉自己脑子里烧成一团浆糊,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将信将疑道:“你不是安卡?”   “当然了。”陶呦呦见盛野无法安心,情急之下只得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顿时,伏特加的味道侵染了苹果酱的甜腻,如果汁发酵一般,两种信息素揉成一缕,交缠着充溢这座狭窄的牢房。   “……是你。”盛野低声念道。   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满他的胸腔,他感觉满腔的酸气都要冒出来,他眼眶发胀嘴唇紧抿,一会儿想着刚刚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很关心她,一会儿又想着,明明是她才让自己落到这般地步。   银钉制成的锁牢牢扣住他的手腕,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手腕被勒得生疼。   “陶呦呦,你又有什么阴谋?”盛野低着头闷声问道。   地牢本就狭窄潮湿,低落的情绪似一朵乌云压下来。   陶呦呦正咬牙砍着银钉,毕竟这把只是普通银剑,刚刚盛野一招袭来,她下意识用银剑挡了一下,剑刃卷了,此时银钉砍不开,盛野又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心下一急,冲口道:“我是来救你,能有什么阴谋,盛野,你能不能别成天疑神疑鬼的!”   “我疑神疑鬼?”盛野呼吸一窒,他眼神波动,眉头深皱,似乎极力压抑着胸腔漫溢上来的情绪,可不知是不是情热期的缘故,浑身的灼热疲惫已经折磨了他好几个小时,此时陶呦呦一番话更是让他又气又闷。   终于,他抬眸看向陶呦呦,银色的长发上沾着点点血迹,一双眼睛已经被情期熬成了暗红色,他扯了个凉薄的冷笑,沉声道:“不是你对我使用圣水害我受伤的吗?不是你在我救了你之后对我用迷药的吗?不是你选择了安卡,和他一起把我关在地牢里吗?”   一连串质问劈头盖脸地砸来,陶呦呦被问得脸色煞白,她想要解释,盛野忽然别开视线,自嘲哼笑道:“算了,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也没有理由怪你。”   情热令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在这一刻,陶呦呦忽然觉得比她高大许多的罗曼德看起来十分脆弱。   “不是的,”陶呦呦感觉仿佛一脚踏空,莫名其妙地心慌起来,她连忙走到盛野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都怪我,是我……是我太笨了,我之前以为安卡才是你,我是说,我以为安卡是盛野,所以才……”   盛野听着她的解释,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认错你的。”   陶呦呦闻言,不由得怔了怔。   见状,盛野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又别过视线去。   他看到陶呦呦手中卷了刃的银剑,又试了试自己绵软无力的手臂,冷声道:“你别浪费时间了,安卡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人,等下被他发现,你……嗯……”   余下的话音被陶呦呦一口吃了。   她揽住罗曼德的脖颈,压低他的头,在满室的酒香果香中吻住他。掌心下是他微凉的银发,罗曼德身躯簌簌地打着摆子,他似乎想挣开,然而他被吊在十字架上,退无可退。   “唔……”水汽蔓延上他的眼眶,他闭上眼睛企图遮掩自己狼狈的神情,alha的信息素充满侵略性地通过唇舌交换过来,他胸膛起伏,双手下意识地紧攥。   她在干什么?盛野迷迷糊糊地想,她知道我是盛野,她知道我不是一个虚拟的角色,为什么……她还是……   高热令他思维涣散,他避无可避,只能被压在十字架上亲吻。就像一把火燃遍全身,随着这一枚吻到来的,除了再度高涨的情热,还有遍袭全身的隐痛。   盛野很疼,好像有细密的针脚扎在遍身的神经上,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身体越来越无力,最后竟融化一般完全依赖在陶呦呦身上。   一吻终了,他下巴垫在陶呦呦肩上,闭着眼睛战栗着回不过神。   “盛野,你没事吧?”陶呦呦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担忧地问道,“我刚刚的信息素有没有让你好受一点?”   盛野想说话,谁料,一开口竟是一声低吟。陶呦呦忙侧头看去,入眼就是一只红透了的耳朵,她心下猛地一跳,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   “那个……”陶呦呦下意识松开手,可她支持着盛野的身体,即使松手也无法躲开,身前的人如若不是双手被锁在十字架上,估计要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她。   “盛野,我,我刚刚可不是占你便宜。”   陶呦呦环顾四周,逼仄的牢房令她头脑清醒了些许,她眼神慢慢坚定下来。   身上,盛野还是软趴趴地靠着她,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后,她再次搂住他,一只手轻轻揽住他的后脑勺,小心安慰:“你听我说,现在银剑卷刃无法砍断那些银钉,想要离开只能靠你自己。”   “我……”盛野耳边的声音都仿佛从天外传来,忽远忽近,他感觉自己像一条涸泽里的鱼,站也站不住,动也动不了,浑身软绵绵的,热气熏得他口渴得要命。   他蔫蔫地趴在陶呦呦肩上,鼻端嗅着伏特加的味道缓解情热,只是越嗅脸颊越红,跟醉了一样。   都怪眼前的女人,让他这么难受。   神志不清醒时,满腹的委屈便趁虚而入,他声音低哑,埋怨道:“我没有力气。”   这种情况竟然还要他靠自己,盛野想着,心里的委屈更盛,要是……要是她不想不愿帮忙,干脆不要出现,为什么偏偏又要给他希望?   “你出去。”盛野说着,却靠在她身上没有动。   他微微侧头,银发便流到陶呦呦的肩上,入眼是白花花的脖颈,纤细、柔嫩,青紫色的血管仿佛在他心中搏动,血族的本能令盛野本就浑浊的大脑更加混乱,他无意识地伸长獠牙,就要往陶呦呦的脖颈上咬去。   “唔!”陶呦呦捏了他的腰一把,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   盛野猛地一铮,却毫无作用,他无措地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陶呦呦。   “等下再给你吃。”陶呦呦说着一只手解下自己裙子上的腰带,让盛野咬住,再在他脑后打上一个结。   在盛野不解的注视下,她双手架起盛野的腿。   盛野闷哼一声,双手不禁用力抓住两侧的木架,他悬空着,全身的重量都在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毫无支点、毫无重心,他像融化的干酪,只能把自己交给面前的人。   “你是血族,”陶呦呦认真地看着他,安慰般的笑了笑,“只要给你喝了我的血,你一定有力量挣开这里的束缚,对吗?”   盛野定定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他想到什么,眉心刚刚蹙起来,陶呦呦便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知道,你不胜酒力,所以,我得先把这被你撩起来的信息素消耗掉。”   “唔……”凉意浸透双腿,盛野指尖紧紧扣住十字架,他仰起头,胸膛不住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打着抖,陶呦呦托着他,卖力释放伏特加的味道,冲天的酒气里,盛野颠簸着,蓄了满眼的泪终于抖落。   他咬紧口中的布料,嗓子里发出咽咽哀鸣,伏特加的气味包裹了他,可他眼前却一阵阵泛黑。   太痛了,就跟在马车上一样,不,比在马车上突发情热时还要痛上几倍。   可是他说不出口,这一切陶呦呦都毫不知情,这种痛,是他咎由自取。   突然的深入,盛野惊叫一声,整个人倒在陶呦呦身上,眼前的场景愈发模糊,唯有从身前女孩身上传出的味道丝丝缕缕,令人心安。   “就快好了,再坚持一下。”陶呦呦温声哄着,放下他打颤的腿,“我要咬你一口,当作标记,然后就可以给你吸血了。”   陶呦呦说着作势要撩开盛野的银发,迷糊中,盛野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开。然而,十字架就是他的原点,他无法躲,也无力躲。   “唔……”盛野咬着布条小声哼了哼,他眼中的神情或许可以说是畏惧,陶呦呦几乎从没在他眼中看见过这样的情绪,她心下迟疑,手上却更加坚定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直接拨开那如月光如瀑布的银发!   白皙的后颈终于得见天日,陶呦呦定睛看去,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盛野,你……你就这么不想当o吗?” 第47章 逃脱   只见罗曼德的后颈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伤口泛着粉色,似乎这道疤痕是最近才多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陶呦呦指尖颤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盛野随即一颤,眼帘心虚地眨动。   口中的布条被取下,盛野垂着头,闷闷道:“我刚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就弄伤了后颈。”   “你故意的?”   “嗯。”盛野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抿了抿唇,心想,本来我就不愿意。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不敢抬头看陶呦呦的眼睛。   那道疤痕在罗曼德苍白的脖子上显得尤为狰狞,他亲手刻下这道伤时不知道该有多痛。可是,盛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陶呦呦还没有开始使用自己的力量,也因此,那道疤痕落得不准,他的腺体没有完全废掉。   陶呦呦轻触着那道微微凸起的伤口,指尖似乎被灼烧一样,她眼睛发酸,心说盛野怎么会对自己那么狠心。   是了,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能为了达成be结局一把火烧了仓库,也会为了击退那个不知名的魔修耗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所以,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区区割出一道伤口都好像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很疼吧?”陶呦呦喃喃道。   闻言,盛野愣了愣,确实很疼,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无法忍受,比起这些,他似乎更想征服陶呦呦,他不想总是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样子。   “不疼。”盛野刚落下话音,突然感到后颈一紧,陶呦呦像一头刚刚长出乳牙的小兽,气势汹汹地搂住他,一口咬在他残缺的腺体上。   “呃……”喉咙里发出极力压抑的痛哼,他死死抓着身后的十字架,手背上青筋毕露。   空气中,伏特加的气息渐渐变淡,陶呦呦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罗曼德的腺体,满溢的信息素注定难以被承受,罗曼德脸色惨白,眸色愈来愈深。   “怎么都发抖了呢。”陶呦呦微微抬头,低声说道。   她将头发拨至一侧,人类女孩献祭般送上自己的脖颈,她睁着眼睛看向黑灰色的墙,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盛野,我刚刚咬得你很疼吧?我想让你知道,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别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地伤害你,自己都不在乎,别人会更不在乎。”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还要继续咬你,只要你能长点记性,如果你实在很疼,那就也咬我吧。”   柔软的嘴唇再次碰上盛野的脖子,他感觉得到身侧的女生有多小心翼翼,此刻,她的体温比他略低,后颈上传来一阵凉凉的亲吻,因为伤疤的钝感,那吻仿佛时有时无。   盛野眉头微皱,小口地喘息着,他地心仿佛塌成了一块流心奶黄的月饼,哪里都软,碰一碰就要留个手指印。   他想,陶呦呦嘴上说着要伤害他,要不在乎他,可是她明明在乎得很。她根本没有用力去咬,只是浅浅的磨,刺破后就不敢再动一般战战兢兢。   她怕我疼。   被这样小心对待、悉心照顾,这种体验在盛野之前的人生中未曾有过,尽管这里是地下阴暗的牢房,尽管他此刻的状态要多挫败有多挫败,可他还是很庆幸自己能阴差阳错地与陶呦呦组队考试,庆幸自己与她能共同经历三个堪称荒谬的虚拟世界。   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   自从进入异能学院,他刻意与同学们保持距离,不愿与任何人亲近,他原本以为这是对自己的保护,他不会损失任何东西,可现在盛野才明白,他差点错失了自己人生中全部的温暖与柔软。   可惜,似乎也只能到这里了。   后颈被陶呦呦磨得酸痛,盛野眼眶发热,脸侧白皙的脖子仿佛最诱人的点心,他眼眸渐深终于幻化出獠牙。   “嗯……”陶呦呦闷哼一声,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脖子又往盛野口中送了送。   血液再次被抽离,这感觉说不上陌生,她松了口,看到盛野的后颈上有一圈自己的压印。   笑意在眼角荡开,她第一次笑着被吸血,陶呦呦总觉得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十分顺眼,好像盖了章似的。   耳畔传来咯吱作响的声音,木制的十字架出现纤细的裂纹,随着盛野力量的回升,终于,哗啦一声,那整座十字架都被震碎,化作齑粉。   盛野猛地一趔趄,直接抱住陶呦呦,他仿佛意犹未尽,却不愿伤了她,舌尖轻轻抚慰着自己刺破的两颗血洞,铁锈般的气味自舌尖蔓延至心里。   这是陶呦呦的血,盛野想着,越发抱着她不愿松开。   直到那被亲吻的脖颈变得平滑如初,他才睫毛微颤着,缓缓抬起头来。   陶呦呦唇色变得有些惨淡,但还是向他报以微笑:“太好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盛野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是桃丽丝,是卑微无能的人类,她也是陶呦呦,是没心没肺不求上进的学渣。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的女孩吸引,可当事情发生时,他也不再想拒绝。   “如果我不是盛野就好了。”没头没脑地,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盛野,那你是谁?”她随口说着,笑意盈盈的。   眼见罗曼德获得了自由,陶呦呦就仿佛找到了靠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毕竟她可是见识过罗曼德实力的人,就算刚被泼过圣水也能以一敌众,只要自己别去拖后腿,就基本没有什么危险。   盛野挽起长发,在脑后随意打了个结,现在不用瞒着陶呦呦后颈腺体的事,他嫌这把缎子似的长发碍事。   听到陶呦呦这样问,他一边挽头发一边想了想:“我觉得当你前桌那个男孩子也挺好的,你不是总跟他打打闹闹的,好像关系很不一般的样子。”   “什么呀!他老是嘲笑我,我才不跟他好呢。”陶呦呦最讨厌班级里的幼稚鬼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只知道欺负同学取乐。   盛野嘴角微动,没有说出自己觉得那男生喜欢她的话。他看着地面,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截布料,顺手给陶呦呦肩膀包扎,那里又在渗血了,等回到现实世界最好用医疗舱治疗一下。   盛野这样无边无际地想着,低声道:“就算你讨厌那个男生,那也比我强,我想成为他。”   “不要。”陶呦呦不知哪里来的执拗,她忽然抓住盛野正在包扎的手,仰着脸看向他:“我不希望你是别人,你就是盛野。”   “是吗?”盛野不知可否地轻笑,扯了扯她的红头发:“走吧,我们去杀安卡个措手不及。”   陶呦呦屁颠颠地跟着他,一脸仰慕地问:“你的系统任务是什么啊?”   “统治世界。”   “哇,不愧是你啊。”   ……   虚拟世界外,异能学院顶层,巨大的人工智脑屏幕泛着微微蓝光,在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屏幕上,一行字不断滚动显示,仿佛陷入某种错乱的循环。   “发现掌控者。”人工智脑僵硬的机械音说道。   “发现掌控者。”无数机械音在学院各处响起。   是夜,万籁俱寂。 第48章 安卡   虚拟世界,更衣室里。   浓重的烟草味道熏得人几欲流泪,莫莉提着安卡的衣领,将人抵在墙壁上,一只手拿着银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刺去。   安卡第一次领教信息素的厉害,此时浑身软得要命,不可言说的地方一阵一阵叫嚣着空虚,他看到袭向自己的银剑,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别!”   “铮”地一声,银剑削铁如泥,擦过安卡的发梢直直钉入墙壁。安卡吓得闭上了眼睛,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咬得嘴唇都泛白了。   看着簌簌发抖的安卡,莫莉装模做样地赞叹道:“好快的剑,差一点安卡大人就要毁容了呢。”   “唔……”闻言,安卡又缩了缩身子。   在莫莉的心里,安卡原本是赫赫有名的圣骑士,年纪轻轻便统领一支军队,他就像阳光下开出的花,永远骄傲,永远得体,仿佛本身便带着光芒一般。   可是现在呢,银剑擦断的金色碎发飘飘悠悠落在莫莉手臂上,安卡被她提着衣领,绿色眼眸中满是惊恐。   “你怕了?”莫莉凑近他细细打量,安卡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就连笑容都好似计算过角度一般疏离客套,可是仔细看去,他的长相倒是有几分可爱,眼睛很大,脸颊鼓鼓的,就连此时不停眨动的睫毛都是浅浅的金色。   他小心地盯着莫莉,放开一直被自己蹂躏的嘴唇:“你……你不要乱来,小心我……呀!不要!”   安卡色厉内荏的威胁还没说完,莫莉便捏着他的下巴朝银剑凑去,那柄剑确实不同于普通的银剑,此时正散发着微冷的寒意。   “放开我!”安卡扒着莫莉的手,使出浑身解数挣扎,可惜,在莫莉看来,囿于情热的圣骑士此时就如同一只小野猫,他的推拒都毫无用处。   他好像确实很怕这柄剑。   如此想着,莫莉嘴角露出坏笑,她伸手弹了弹剑身,对安卡道:“我用这柄剑刺你,或者用我的尚方宝剑刺你,你选一个。”   安卡浑身灼热,脸蛋红扑扑的,此时正处于惊惧当中,闻言眼神迷茫地闪了闪,迟钝道:“你的尚方宝剑是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莫莉贴着安卡的耳朵说话,眼中的坏笑都要憋不住了。   热气搔得人耳廓痒痒得,安卡被躁动的信息素熏得思维断线,他扭着身子,极力避开脸侧的银剑,眼帘微颤:“什么好东西?”   “能让你□□的好东西,第一次出鞘,等你来开刃哦。”   没开刃的?安卡迷迷糊糊中捕捉到这几个字,登时提着的心就放下一半,他之所以那么害怕莫莉用数据消除器划伤他,就是因为他怕疼,在虚拟世界怎样都好,可若是被数据消除器伤到,那么他就要疼上好久了。   “……没开刃的宝剑刺人应该不痛吧?”安卡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莫莉,对她提出的条件有些心动。   如果被不疼的东西刺一下就能让她放过自己,好像还蛮划算。   看着他的样子,莫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她的手从安卡领口缓缓下滑,搭住他的腰身,微微低头,沉声道:“应该不会痛吧,我听说正常的o都有取悦自己的能力,他们有办法让自己不痛。”   “什么……什么意思?”安卡声音与腰身一齐颤颤,忍不住双手扶住莫莉的肩,他感觉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竟然越过衬衫和裤子朝更深处游走。   “要刺就快来刺,你这是干什么!”安卡忍耐着一阵阵腿软,眼角红红地说道,他受够了,居高不下的热度、不能自控的身体,还有呛人的烟草味道,他全都受够了!   “这是你说的。”莫莉嘴角微勾,指尖触到一阵潮湿,“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意外的触碰令安卡发出一声尖叫,他脸颊顿时涨红,   碧绿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水光:“不……不对,我不知道!”   他双手紧紧抓着莫莉的肩膀,还没怎么样,眼里的泪珠已经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下来:“我没准备好,别……别这样……”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安卡的预料,他没想到莫莉说的刺他一下竟然要用这种方法。刚刚的触碰让他浑身好像烧起来一样,这股异样的感觉让他既感到陌生又感到害怕。   “把……把手放开,我还……还没准备好。”安卡整个人软在莫莉身上,声音没了以往的强势,小小软软地,似乎在哀求她。   狭窄的更衣室,满屋子极具侵略性的alha信息素,毫无反抗能力的o,此情此景,似乎除了哀求没有更好的办法。   莫莉微微低头看向委顿成一团的圣骑士,他的神情太恐惧了,就连金色的头发都好像随之黯然失色,变得不再耀眼。   不是说o的信息素撩拨起欲望吗?不是说小o会投怀送抱欲罢不能吗?郑青清想起以前看过的小本子,一时间有些气恼,果然漫画里都是骗人的。   她不甘心地凑近安卡的脖颈,在他凹陷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一股甜蜜的香气,衬得眼前金色头发的圣骑士就像一块涂了黄油的蜂蜜小蛋糕。   “你的信息素都泛滥成这样了,还说没准备好?”莫莉不满地说。   安卡从她凑过来就开始发抖,此时被她一说,眼角耳垂红了一片,他勉强支起身体,紧贴着墙壁,垂着眼睫不敢抬头:“求你了,只要放过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更衣室里的甜腻味道不断变得浓郁,安卡应该也很难受,他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衬衫被冷汗打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就像路边淋过雨的可怜小狗。   郑青清有一瞬的心软,她抿了抿唇,稍微压下心头躁动的情绪,冷声道:“如果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盛野和呦呦吗?”   “我……”安卡迟疑了一瞬,下一秒,他穿着及膝皮靴的小腿被莫莉攥着脚腕高高抬起,在他惊惶地叫声中把人抵在了墙上。   “看来你很不情愿嘛!”莫莉逼近安卡。   后者仓皇摇头,泛红的眼眶又开始落泪:“不,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放开我!”   啊呜,安卡猛地咬住莫莉肩膀,他浑身发抖,口中尝到一点咸咸的血腥味,可惜,扣住身体的力道并没有减轻,他的反抗并无作用。安卡睫毛抖动,缓缓抬眼去看,入眼是莫莉黑沉的脸色,背后一凉,他战战兢兢地松了口。   “求你……”他哀哀地看着她,抓着莫莉空闲的一只手微微晃了晃。   这是在撒娇吗?郑青清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个看着委委屈屈的o实际上就是个腹黑小狼崽儿,只要她有一瞬间的松懈,他就能咸鱼翻身,作妖作出花来。   视线望向插在墙上的银剑,郑青清心道这小狼崽说不定还在打银剑的主意呢,若是让他得手……她想起陶呦呦与自己讲述的未来“曾经发生过的悲剧”。   绝不能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莫莉面色更冷不由分说地扯开安卡的衣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必须让你长个记性!”   “啊!救命!”安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不论他是否别有心思,此时他是真的吓到了。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他竟然被陶呦呦的技能影响,成为了柔弱的o。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般无助的感觉,眼前的女孩不像盛野那样对他有所顾忌,所以她才毫不留情,对他为所欲为。   好弱,好屈辱。安卡软绵绵地手根本推不开莫莉,被抓住的腿收也收不回来,他脸色涨红,眼泪一串一串地砸在地上。   就在这时,更衣室外传来干脆的两声敲门声,不待莫莉回答,只听一声巨响,整个更衣室   的门都被震了下来。   烟尘弥漫,莫莉不满地回头看去,罗曼德与桃丽丝出现在更衣室门口。   “你们真会挑时候啊?”莫莉送去一记眼刀。   陶呦呦看清眼前状况,尴尬地笑了笑:“这……你们的信息素太浓了,我们怕出事……”   一旁,罗曼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扫了一眼被按在墙上的安卡,沉声道:“莫莉,放开他。”   好事被搅和,莫莉耸肩,松手的同时收敛了信息素。   某个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人差点摔倒,急忙踉踉跄跄地跑到罗曼德身后,抓着他的衣角抹眼泪:“哥!我刚刚差点……差点被她……”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盛野低头冷冷地朝他看去。   安卡闻言一怔,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觑着盛野的脸色,后面的话自动消了音。   “什么?这个一直追杀你的变态是你的弟弟?”陶呦呦倒是吃惊地看向盛野,口不择言道。   “没错。”盛野随口回答,仿佛这事情不值一提。   可陶呦呦实在太生气了,之前几个世界里,这个人对盛野可是毫不手软,根本看不出他们还有兄弟这层关系。   她怒气冲冲地看向安卡,质问道:“你跟盛野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值得你每一次都想要了他的命?你真的把他当哥哥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安卡缩在墙角抱着膝盖,气呼呼地嘟囔。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更衣室里吵了这么久,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军队估计都被罗曼德给收拾了,此时他一个人对上他们三个,势单力薄,他也只能暂时妥协。   陶呦呦气得不行,可这小子说得也没错,对于之前的事情盛野都没说什么,她作为同学自然也没道理替他教训弟弟。屋子里一时间气氛焦躁。   盛野拔下插入墙壁的银剑,数据消除器到了他的手上自然地恢复了原始形态,那是一枚戒指,没有什么装饰,朴素得不会让人想多看一眼。   郑青清一脸崇拜:“我的天,这东西看起来好高级,难道这是你的武器吗?”   “是我小时候做的玩意儿。”   安卡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个数据消除器是他从哥哥身边偷来的,不,应该说是盛野不小心掉落,他偷偷拾起藏好,没有告诉他而已。此时,数据消除器又回到了它的主人手上,自己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得到它了。   也是,盛野从来就不在乎我,安卡想着,被情热煎熬的神经更觉几分委屈。他想,盛野的眼神从来都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在他眼里,自己可能就是弱小的废物,就是可以任意欺负的对象吧。   是自己可怜可笑,竟然会偷偷藏起哥哥的戒指,幻想盛野陪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安卡的神情又阴郁了几分。   盛野将戒指戴好,轻轻转了转,这枚戒指似乎比以前更加光滑,他眉头微皱,目光扫过角落的安卡,沉着脸道:“你太任性,这东西我没收了。”   “哦。”安卡闷闷地回道,只觉心底更加苦涩。   盛野却对他的反应毫无察觉一般,当初他故意掉落数据消除器,原本是为了给弟弟一个防身的武器,以免在自己照顾不到的时候横生枝节,可惜,是他想得不够周全,这数据消除器竟然成了安卡对抗自己的趁手兵器。   若非如此,他也无法次次追在自己身后惹是生非。   察觉到盛野脸色不好,陶呦呦轻轻地攥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盛野,我们速战速决吧。”   听了这话,安卡的心提起来,他看着盛野凉薄的脸色,眼圈红红地开口,企图博取盛野的同情:“哥,我……我难受。”被莫莉撩起的火还没消退,他确实是强撑着才没有软成一滩烂   泥。   陶呦呦满脸无语,心说这小子还挺会装绿茶,她看向盛野:“你不会心软吧?”   “怎么会?”盛野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在她面前摊开手掌,见状,陶呦呦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她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放在盛野手心。   “你们打算干什么?”郑青清走过来。   盛野将安卡老老实实地捆了,直接将绳子的一端交到郑青清手中:“他就交给你看管,我和呦呦还有别的事做。”   “你们要去干什么?”郑青清懵懵地接过绳子,与此同时,盛野已经拉着陶呦呦离开了。   血族的速度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她只觉一阵风刮过,再看去,身边连一道残影都没有了。   “搞什么啊?”郑青清扯着绳子将安卡拖出更衣室,大厅里,那么多士兵不知道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窗外月光斜照进地面上,显得整个大厅更加空荡。   安卡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跪地行走,郑青清拽了拽绳子,他差点摔倒。   “我警告你!”安卡气呼呼地瞪向莫莉:“别又想对我行不轨之事,你要是动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地上!”   “哦?这回不怕疼了?”莫莉抱臂冷哼,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皓月如轮,在云朵掩映下晕开一圈圈光华。   安卡谨慎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额外的动作便稍稍放下心来,他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暗暗思忖道:这次可谓满盘皆输,都怪眼前这个怪力女对他使用什么alha信息素,害得他到现在都还有点缓不过来,等下一次……哼,等下一次不仅是盛野,还有那个叫陶呦呦的女生,再加上她,他要一个一个收拾!   ……   不知名的暗处,陶呦呦躲在罗曼德的斗篷里面,与他一起蹲在一丛灌木后。她抬头莫名地看了看天空,持有几分怀疑地问罗曼德:“你不会搞错吧,安卡他真的是……是那个东西吗?”   “嘘。”罗曼德大手扣着她的脑袋把人又往怀里按了按,“不要说话,小心被他发现了。” 第49章 狼人   此时他们正蹲在血猎协会的房子外面,不只是他们两个,盛野将所有士兵和附近的人类居民都绑来戳在一丛丛树木枝叶后面,按他所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叫大家一起来见证奇迹。   罗曼德不知道施了什么术法,那些人说不出话,只能像树桩一样站着,他们看向罗曼德和桃丽丝,全部都是一脸怒容。这也不难理解,盛野做事雷厉风行,就连正在喂奶的家庭主妇他也一并绑了,当然,是正在给宠物狗喂奶。   那些士兵和人类都知道眼前的血族将他们敬仰的圣骑士捉了去,还说什么要他们一起看看圣骑士的真面目。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任谁都会生气吧。   陶呦呦暗想,若是盛野玩脱,人类和血族的矛盾可是又要升级了。   感受到身后那些人戳脊梁骨的视线,她叹了口气,又往盛野怀中缩了缩。心说算了,自己既然决定抱住学霸的金大腿,就勉强忽略这种备受瞩目、如芒在背的感觉吧。   学霸的解题思路,她这样的学渣只有膜拜的份。   盛野蹲在树丛后,一低头就能看见桃丽丝那顶着红头发的脑袋,血族那颗沉寂了好久的心脏缓慢有力地跳动起来,他抿了抿唇,掩饰般地抬起头,又不动声色地将黑斗篷往陶呦呦身上裹了裹,对他来说陶呦呦靠得太近,或许……是因为夜晚太冷了。   外面气氛紧张,房间里,莫莉一只手撑着下巴,几乎快要睡着。   她闭着眼睛翘腿坐着,用来束缚安卡的绳子被她挽了个绳结套在自己手腕上。月光从她栗色的发顶洒下,又仿佛沿着那根绳索漫过,清冷又温柔的光一直铺展到安卡眼前。   而此刻,安卡却根本没有心思研究如何挣脱束缚、如何报复盛野,他面色惨白,不住地往阴影里蜷缩,月光像刀,一点一点逼近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冷汗从安卡毛茸茸的睫毛上低落,他低着头,咬紧嘴唇忍住身上一阵阵的冷颤,拼命努力忽视胸口隐隐的闷痛。   他半路穿进安卡这具身体,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今晚如此畏惧月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跪在地上膝盖发麻,被月光逼得退无可退。   胸口痛得仿佛要炸开一样,就像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力量将要撕裂他汹涌而出。   “呜……”安卡发着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眼前一花,只觉头顶“嘭”地一声冒了烟,整个人都因为这变故软下身子,支持不住地向前摔倒在地。   手中绳索一紧,莫莉警惕地睁开眼睛,她抬头,却不由得愣住。   月色如水,安卡俯卧在半明半暗之间,被束缚的上半身仿佛被月光镀上一层水光,腰以下还隐匿在阴影当中。   他微微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而令莫莉屏住呼吸的不是他凄惨的模样,是此时此刻,他柔顺的发间竟生出一对长着绒毛的耳朵。   莫莉连忙起身,睁大眼睛朝安卡走去,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那确实是一对真正的耳朵,看起来又大又柔软,浅金色的绒毛细细的,耳尖又是纯白色。它们随着安卡的颤抖而颤抖,簌簌地、小幅度地转了转,又不知为何垂下去,看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安卡?你怎么了?”莫莉轻声叫着,却见安卡倒在地上,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泣音,控制不住地蜷起两条长腿。   月光在他身上移动,他更多地暴露在这圣洁的柔光中,不止是浅金的头发、单薄的肩胛骨、纤细的腰身……当月光漫过他的大腿时,仿佛帮他褪去了一抹理智上的外衣。   于是,安卡低喘一声浑身巨震,就在莫莉的注视下长出了一条蓬松的尾巴。   “呜……”他埋头抽泣着,双手被缚于身后令他只能用肩膀撑着   地面,无法起身。就着这个姿势,他撅起的尾巴不受控制一般摇来晃去,浅金色绒毛在月光下折射出鎏金般的色彩。   “天哪。”莫莉吃惊地捂住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安卡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长出小动物一样的耳朵和尾巴。   “圣骑士大人,”她略带讽刺地叫他这个名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掐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来。莫莉眼中透着狂热,笑道:“没想到,您不是人类。”   “呜……我,我好难受。”安卡眼神一片迷蒙,他浑身发烫,脸颊红扑扑的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病态,此时也完全不顾及形象,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   他实在太不舒服了。身体里那股胀痛并没有因为长出耳朵和尾巴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而之前被压制的燥热也似乎因为身体兽性的解放而变得更加难耐。   他夹紧磨蹭的双腿,被捆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拳头,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更加甜腻。   “救救我……”安卡哀哀地去蹭莫莉抓着自己的手,与他相比,那只手算得上清凉。   莫莉吓了一跳般收回手去。   眼前的人是虚拟世界的独有造物,顶着一对抖动的兽耳,绿宝石般的眼睛既写着渴求又流露出懵懂的天真。他仿佛完全屈从于本能,讨好地将身体凑向此地唯一的异性,那眼神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一泓清泉。   “我……我好难受。”他涨红着脸小声抽噎,看见莫莉呆楞着没有反应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粉色的舌尖,悄悄地舔了舔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莫莉仿佛被烫到一样,她指尖顿时蜷缩起来,可身上却好像着了火,浓郁的烟草味被眼前妖精一样的人引诱出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莫莉轻轻吸气,暗道自己要冷静,可她的眼角也越来越红,她看着那对抖动的耳朵,心中仿佛有一双小手挠得她发痒。   “之前是谁哭着喊着说不要的?”她冷声说着,烟草味道却更加肆无忌惮地充斥了房间。   “咳咳!”安卡好像被这味道呛了一下,他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唇,像条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了扭:“我……我想要,呜呜救救我……”   他感觉自己又疼又热,仿佛就要死在这清冷的月光之下,可偏偏他浑身绵软,又被绑着手臂,无论如何躲不开这月光。   唯一的希望就是莫莉。   救命。他匍匐在地,蔫蔫地看向她,眼中无声地透露出哀求。   他好像一只小狗。莫莉心脏怦怦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一把他的耳朵。   小狗立马抖着身子轻哼出声,他闭着眼睛,似乎很想忍住浑身的战栗,可他的耳朵太敏锐了,无数细小的绒毛被莫莉来回抚弄,令他想要叫出声来。   好棒的手感!莫莉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她又凑近了些,将安卡扶起跪好,仔细打量。   他没法反抗,又有心讨好,只能战战兢兢地跪着,怯生生地看向莫莉,这种处于下风的感觉令他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可是此情此景,一切情绪都得给谷欠望让道。   莫莉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看他那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看他哭红的眼睛和紧抿的嘴角,看他那对在金色碎发间如竹笋一般长出来的耳朵。   “你真好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你了。”莫莉凑在他硕大的耳边说悄悄话,惹得那毛茸茸的耳朵惊吓般转了转,眼看着安卡眼中又泛上一层水光,莫莉坏笑一声,欺负得变本加厉。   她用两只手抓着他的耳朵去捏、去揉:“安卡,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耳朵和尾巴,你是小狗吗?还是狐狸精?”   “我……”安卡脸色更红,几乎要被她揉出眼泪,他颤颤开口:“我不知道,耳朵和尾巴是……呜,是自己长   出来的。”   “你的尾巴也有感觉吗?”说着,莫莉一把攥住他晃动的尾巴根。   “啊!”安卡尖叫一声,整个人软倒进她的怀里。   眉梢微挑,莫莉哼笑道:“看来十分有感觉呢。”   变成了女alha,力气也会相应提高,莫莉二话不说,直接抱起软在自己身上的小狼崽朝阴影里的墙角走去。   丝丝缕缕的蜜糖味道从安卡身上逸散而出,莫莉将他放在墙角,伸出双手撑在他脸侧,狭窄的一方天地,安卡被完全掌控在她的怀抱之中。   “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就很喜欢你,但是,我发现你是个不断纠缠呦呦和盛野的坏蛋。”莫莉低头看着他,眼神冷厉,鼻尖几乎抵住他的鼻尖。   听着这样的话,安卡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他怯怯地看着莫莉,小声道:“那,知道了我是坏蛋,你还会……还会喜欢我吗?”   “我更喜欢你了。”莫莉在他耳边说着,又顺势亲了那敏锐的耳朵一下。   安卡心跳乱了一拍,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脸色发红,不知所措地被莫莉搂进怀里,他感觉自己的心奇怪地跳得很快,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听到她说更喜欢后,莫名地有一些高兴。   莫莉察觉身边人的o信息素变得更甜了,他顺从地让自己帮他脱掉多余的衣物,由于被绳索绑着手臂,衬衫并没有被脱掉。   看着之前的小狼崽变成现在这副任她摆弄的模样,莫莉心情大好,她一边揽着他的背,一边祭出自己的尚方宝剑。   安卡顿时呼吸急促,绷紧了身体,他的耳朵不安地转动,身后的尾巴也下意识地垂下挡住自己的腿,莫莉皱了皱眉,直接抓住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的呜咽声中将尾巴提起,免得再碍事。   有点痛,但能忍住,比起浑身难受的感觉,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了,安卡迷迷糊糊地想着,还想要更多。   他趴在莫莉怀里,似乎为了分散注意力一般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是坏蛋还喜欢我?”   安卡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问这样的问题,他只是很好奇答案,从没有过的好奇。   一点点期待在心底悄然冒出,就像种子发芽,他嗅着鼻端的烟草味道,只觉得这味道也变得柔和甜蜜了不少。   “为什么呢?”莫莉环着他的腰,语调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虚浮,她哼笑一声,恶劣道:“因为,知道你是坏蛋后,欺负你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呀。”   “……什么?”安卡懵了一瞬,无措地睁大眼睛,接下来的话音全被莫莉撞碎了,他像颠簸的小船,哭喊着晃晃悠悠,可心里却仿佛被谁扎了一下,比刚刚的痛还要痛。   “不要……”安卡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满腔的委屈就像他的期待和喜悦一样,不知从何而来。   别这么说,他心里想着,却说不出话,喘息夺走了他发声的能力,哭泣又让他雪上加霜,他咬着嘴唇,眼泪连串儿地砸在莫莉胸口,耳朵低垂着几乎隐匿进头发之中,他哭着想,别欺负我,别不喜欢我。   不知过了多久,莫莉终于停了下来,她哼笑着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安卡湿漉漉的脸蛋。   “怎么哭成这样?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吗?”   莫莉的神情带着饱食后的餍足,连带着看向安卡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安卡一抽一抽地哭着,委屈地往她怀里钻。   “我不是坏蛋。”他抽泣着开口,“盛野……盛野才是坏蛋,是他……是他欺负我,他自私自利,他想让我死!”   “你说什么?”莫莉一把推开他,按着他的肩膀逼迫他抬起头。   此时此刻,月光升至中天,屋内再无一丝阴影,   皎洁的圆月就像镜子,照得大地一片清楚。   那轮圆月自然也映进了安卡碧绿色的眼眸。   变故的发生只需要一瞬,在郑青清眼睁睁的注视下,安卡眼神呆滞片刻,继而变得凶狠狡黠,他身上金光暴涨,普通的绳索被他轻易绷断,强劲的飓风自他身边卷起,郑青清被不由分说地摔出老远。   “安卡!”她紧张大叫,然而,轰隆一声,整座房屋都被飓风掀翻,寂静的深夜里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狼嚎。   “这是……安卡大人?!”   “怎么会这样!”   盛野不知何时解开了所有人的束缚,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卡嚎叫着变成完全的狼人形态,他变得巨大,阴影几乎将月亮完全挡住!   “他完全变成一只猛兽了!”   “太讽刺了,统领人类军队的居然是一头狼人!”   “我们为什么与血族签订协议?还不是为了抵抗狼人族的侵略?”   “他欺骗了我们!”   “是他告诉我们血族伤人,叫我们反抗。”   “杀害那两个人类女仆的人,说不定就是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群情激愤,人们点起火把,搭起弓箭。   盛野神色淡淡,直接将陶呦呦罩在黑袍里。   “别看。”他对陶呦呦说道。 第50章 月圆   安卡还有些不明所以。身边的一切在他眼中忽然缩小了,骑士军队像玩具中的小锡兵,树木变得像一棵圆润的西兰花,他一伸手就能够到教堂的塔尖。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安卡迟钝地回头,看到废墟中钻出一个女孩,栗色的短发,利落的装扮,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莫莉怎么变得那么小?安卡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远处,一丛丛火把照亮黑夜,人们呼喝着朝他射出带火的箭。   “嗖”地一声,他的尾巴被烫了一下,紧接着,更多的箭矢朝他袭来。   好烫,好疼。   他嗷嗷地嚎叫,在月光的剪影里成为一头粗野的狼。他的眼睛在夜里发着绿光,人们朝着他的眼睛射箭,没有人在意一头狼人的眼泪。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面狼狈躲避,一面双手捂住脸,不想让莫莉看到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   他想要往很远很远的森林里逃,然而城镇里道路错杂,他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巨大的身躯几乎压垮房屋街道,教堂那如同利剑的塔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手臂。   安卡惨叫一声,瘆人的狼嚎响彻夜空。   人声鼎沸,陶呦呦被盛野箍在斗篷里,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吵杂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她几乎能感觉到一阵宁静。   罗曼德是精致的吸血鬼贵族,不发情的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陶呦呦有些眷恋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执拗地从他的斗篷中钻出头来。   “不是让你别看吗?”盛野按不住她,叹气道。   陶呦呦仰着脸,只从斗篷里露出一个脑袋,她仔细看着盛野的神情,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闻言,盛野眉梢微微挑起:“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   陶呦呦见状一声不吭地伸出手指,戳他硬邦邦的手臂:“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你明明就很紧张。”   “没这回事。”盛野脸色波澜不惊,一把抓住她乱戳的手指,把人又往斗篷里按。   “放开我!”陶呦呦不想再被他护在怀里,心说这人怎么心里毫无b数,明明他才是o男o的世界搞他的大男子主义!   “给我松开吧你!”陶呦呦嘴上说着,直接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果然,后者闷哼一声躲闪开去,放开了对她的桎梏。   “陶呦呦你胜之不武!”盛野一边控诉她一边裹着斗篷后退,闪躲间发丝荡开,露出一只发红的耳尖。   几次虚拟世界的试探,他浑身上下都被陶呦呦揩遍了油,她显然已经知道哪里是他的弱点了。   真是可恶,盛野愤愤地想着,心说这笔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讨回来。   短暂的走神,盛野一时不察竟退到人类军队的射程范围内,一只火箭如流星一般朝他直直飞去。   “小心!”陶呦呦脸色骤变,抢上一步直接抓着盛野的手腕将人往回一扯,女alha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盛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直接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原本的平衡被打破,血族纤长的身影像一把被斩断的旗帜,干脆利落地朝陶呦呦倒去。   火箭擦着扬起的银色发丝飞掠而过,陶呦呦被盛野扑倒在地上,二人四目相对,她从对方殷红色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羞恼。   “我……我怕你受伤。”陶呦呦怔怔地说,此时,她一手拽着盛野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揽住盛野的腰,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   盛野嘴唇微动,侧头避开视线,他有心挣开陶呦呦的手,又无法下定决心就着这个跪姿扭腰,只得别别扭扭地屈尊撑在陶呦呦上方,沉声道:“好了,你可以松开了。”   “哦……好的。”陶呦呦客气地放开他,又瞧了瞧他的脸色。   远处,人们对安卡   的包围圈在缩小,他被钉在教堂顶上,无法挣脱,无数箭矢烧焦他的皮毛,刺进他的血肉。   安卡最怕疼了。一个念头在盛野脑海中闪过,可他依旧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盛野。”陶呦呦看着他,试探着问,“你早就知道安卡是狼人吗?我记得人设图里并没有说。”   盛野眼神微动,轻轻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优秀的剧本设计师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   盛野那过于严肃的眼睛忽然露出一抹狡黠:“优秀的剧本设计师,即使在他人设计的世界里依然能够掌控整个世界。”   “你是说……”陶呦呦不由得有些吃惊,她朝安卡的方向看了一眼,火光冲天里,安卡凄厉地对月嘶叫,“你是说,安卡是狼人这个设定,是你进入虚拟世界后亲自设计的?”   盛野轻笑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顿时,陶呦呦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向神仙一般,她兴高采烈地拉住盛野的手臂,情不自禁地微微摇晃,眼里好像要冒出星星:“你太强了吧!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剧本设计师!”   少女目光灼灼,满脸都是憧憬和希望,盛野原本想说的话全被这一脸希冀给噎回喉咙里,最终他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伸手乱揉一把陶呦呦的脑袋:“傻。”   短暂的对视,盛野似乎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眼前的女孩在他看来弱小却生机勃勃,就像一朵在暴雨中盛开的花。   他偶尔,也想给易折的花朵打伞。   思绪百转,全部被隐匿在他深沉的眼眸中,他抬起头,看向坠向西边的一轮圆月,夜空的深蓝仿佛正在被水稀释,另一半的天际已经泛起点点青白。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盛野轻声道,“就让这个世界在这里结束吧。”   “要怎么结束?”陶呦呦完全以看神明的态度看向盛野,谁知,后者竟然在她的注视下取下食指的戒指。   寒光闪过,戒指化作银剑模样,是数据消除器。   “安卡有一句口头禅——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盛野目色发冷,转动手里的银剑,剑光如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嘴角微动,轻轻笑了笑:“他说得没错。”   “……盛野?”陶呦呦愣住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瞬,眼前的盛野让她感觉十分陌生。   “你……你要杀了安卡吗?”   “这不是他一直对我做的事吗?”   “安卡……安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是你的弟弟。”   “我也是他的哥哥。”   盛野眼神凉薄,眉梢微挑。他忽然逼近陶呦呦,两人的脸离得很近,那双属于血族的红色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的每一处细节。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仿佛淬着冰碴:“陶呦呦,你不会对我有什么误解吧?”   一阵风吹过,陶呦呦怔怔然看着他,发梢随风刮过脸颊,痒痒的。罗曼德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吸血鬼,高贵、冰冷、冷血无情,他捏住桃丽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每一次落在脖子上的啃噬变成了此刻落在唇上轻柔的一个吻。   她听见罗曼德的低语,转瞬即逝的、仿佛被风吹进耳朵,又转眼破碎的话音,他说:“别把我当成好人。”   罗曼德闪身离开了,陶呦呦望着他的背影,风吹着黑色的斗篷,仿佛张牙舞爪的羽翼包裹着一截枯瘦的树枝,他提着一把银剑,在安卡身边一跃而上,银剑出鞘,他踩上狼人的胸膛。   为了保护安卡而挡在人群前的莫莉没有料想到这忽然而至的意外,她惊愕地回头,眼中只剩那高悬的银剑。   “不——”她惊呼,却于事无补。 在安卡惊恐的   眼神里,罗曼德面无表情地朝他刺下当胸一剑。痛感来得有些滞后,安卡先是感觉到一阵凉。   他无法说话,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溢出,罗曼德猛地抽出银剑,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哀鸣,血族的脸上溅上血渍。   他神情倨傲,用白绢缓慢地擦拭银剑,冰冷的眼神扫向奄奄一息的巨狼。   “别这么看着我。”罗曼德垂眸看向安卡,狼人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是憎恨和哀伤,罗曼德附身,神情淡淡道:“落得这种下场,是你技不如人。”   狼人巨大的身躯如泄了气的气球,一阵烟尘中,地上只剩安卡那人形单薄的身躯,莫莉哭喊着扑过去,无措地按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安卡的目光却一直执拗地望向冷淡的血族。   他早该料想到这一天,从他决定追杀盛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等待着自己被杀死的结局了。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盛野那么厉害,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   他早晚要死的,他理应做好了准备。   手脚渐渐冰冷,眼前也不甚清楚了,耳畔总有一个女孩子在不停的聒噪。   这就是死亡吗?安卡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如他所料,可是……   可是,胸口好疼……   世界开始频闪,陶呦呦看到罗曼德朝人类举起银剑,血族伯爵帮助人类消灭了最后的狼人,这一刻应该载入史册,应该当作油画裱起来!   人们欢呼着,自发地卸下武器,在罗曼德的剑下俯首称臣。   他成功了,陶呦呦却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从盛野主动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开始,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泪眼模糊地在休眠舱中睁开了眼睛。 第51章 黑客   【本次剧情自动生成中……】   系统传来提示,陶呦呦的思绪还无法从刚刚的世界抽离,一时间只觉那僵硬的机械音极不真实。   忽然,耳畔响起刺耳的嗡鸣,系统生成剧情的画面变得驳杂卡顿,陶呦呦从恍惚中回神,却只看见鲜红色的系统不断提示:   【剧情生成失败,数据已被aes017销毁!】   【剧情生成失败,数据已被aes017销毁!】   aes017?仿若一串电流倏然打进脑海,眼前的字符与一片白茫茫中的金属号牌渐渐联系在一起。   陶呦呦想起自己在《情劫渡》中进入的那个怪异的精神世界,仿佛在冰天雪地中行走,又仿佛穿梭在茫茫白雾之间,如同参天巨树的钢铁仪器在有条不紊地运作,无数如枝条一般的钢架导管接入白雾之中,看不清去向。   在正中央的圆柱形中空舱里,盛野在其中沉睡……   aes017是盛野的代号吗?陶呦呦不由得猜测,她第一次向系统询问秦远骁时就遭遇了系统卡顿,之后向年级组长知心奶奶询问,得到的也只是威胁与搪塞。   然而这一次,他们在虚拟世界中不仅得知了安卡就是之前两个世界纠缠不休的人,还拆穿了他与盛野的兄弟关系,盛野更是在结局的时候用数据消除器刺死了他。   或许这就是盛野要销毁数据的原因。   只是,aes017究竟是什么编号?   休眠舱外传来暴躁地敲击声,陶呦呦回神,看到郑青清正红着眼睛在外面砸门。   “青清。”陶呦呦忙打开舱门,还没等她准备好就被郑青清一把拽了出去。郑青清指着两人身边的休眠舱,咬牙切齿道:“呦呦你看!盛野畏罪潜逃了!”   原本该是盛野操作的休眠舱里如今空空如也,就连他的能力媒介也没有留下一根雪豹的毛,他走得悄无声息,干脆利落,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看到好友愣愣的样子,郑青清气呼呼地抓住她的双肩摇晃:“你也看到那条剧情被销毁的提示了吧?他用你说的那个什么消除器捅了安卡,然后就跑了!安卡是不是已经被他杀了?他杀了他的弟弟?”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砸入陶呦呦的耳膜,她喉咙发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陶争气不知何时从休眠舱中化为实体,它悄悄走过来,低头蹭了蹭主人垂在身侧的手心。   “我……我不相信盛野会杀人。”好半晌,陶呦呦才理顺了思绪,她看向模拟教室的监控,一把拉住郑青清的手:“我们去查监控!只要盛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不可能人间蒸发的!”   通往监控室的路上,郑青清显得魂不守舍,她任由陶呦呦拉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在走廊里左转右转,她想着她的圣骑士。   精致漂亮的少年,平日里张牙舞爪,发情时却像一只炸毛的小兽……完全是她的取向狙击。   她回忆对方蜜色的肌肤,回忆金灿灿的头发,回忆那双哭起来就像荡漾着波纹的清泉一样的眼睛。   而最后他不甘又痛苦的神情则是彻底将他烙在了郑青清的心尖,仿佛被燃烧的香烟烫了一下,激痛过后留下了一个去不掉的疤。   “虚拟世界真如大梦一场。”郑青清忽然低声咕哝道。   陶呦呦正要踏进监控室的门,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很少见到自己这个叽叽喳喳的姐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郑青清一向成绩优秀、性格开朗,陶呦呦对她崇拜又羡慕,自豪又骄傲,可是现在,她垂着头,发丝散乱也无心打理,那双看起来就机智凌厉的眼睛此刻红红肿肿的。   陶呦呦顿时感到一阵心酸,眼眶也涨涨得发热。   “对不起。”她忽然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郑青清有些愣怔,缓缓抬手   搭上陶呦呦的肩,迟疑片刻安抚般地拍了拍:“你干嘛要道歉。”   陶呦呦本是一时冲动想替盛野道歉,可是,盛野这件事做得确实过分,而她也没有立场替盛野获得原谅。她埋头在闺蜜肩头,闷闷道:“要是一开始我没有求你跟我一起进入这次的虚拟世界,你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谁说的?”郑青清笑了笑,忽然抬手捏住陶呦呦的脸,“要是你没带上我,我怎么会遇见那么可爱的小狼崽呢?况且,女a男o也太刺激了吧!”   陶呦呦被她扯着一边脸颊,皱眉看着她:“青清,你不想笑就别笑,不用勉强的。”   “哦。”仿佛被拔掉电源,郑青清嘴角一撇,红肿的眼睛更红了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哭腔,委屈地问道,“你说,安卡真的死了吗?他不是nc呀,盛野怎么能狠下心这么对他?”   陶呦呦想说他们兄弟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就像盛野说的,他们两个人最后只有一个能活下去,仿佛自然界最最残酷的竞争,所以在之前的几次虚拟世界中,他们两人才能那样不要命地纠缠不休。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状况呢?   她不知道要对郑青清从何讲起,更不知道盛野希不希望她对别人提起这些。   “算了,我们赶紧调查监控吧!”陶呦呦不愿再钻牛角尖,她将自己的学号输入监控系统,然后锁定盛野。   系统开始运作,不断检索盛野的行踪,郑青清也紧张地跟着看过去,很快,屏幕上出现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看到熟悉的人,陶呦呦不由得心头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角。   拜托了,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有好多话想问。陶呦呦想着,然而事实却令她失望了,系统再次出现卡顿,关于盛野的行踪最晚只能追溯到进入模拟教室之前。   “他把遍布整个异能学院的监控都黑了?盛野有这么大的权限吗?”郑青清对着系统操作了几次,结果都是同样。   她诧异地望向陶呦呦,满脸的不可置信,异能学院不只是一个学校,而是在资源短缺的时代单独划归出来的一片“科技伊甸园”,这里远离人烟,处于大洋之中的一片海岛,整座岛屿都是异能学院的地盘。   这里是当今世界最为先进的科研机构,无数学者专家为异能学院奉献一生才制造出如今这样强大的虚拟世界体系,而覆盖全学院的生活系统更是如同神经网络一样与全校师生息息相关。   这么重要的系统怎么可能被一个一年级的学生说黑就黑?   “盛野他……到底是什么人?”郑青清嗓音颤抖,只觉得自己仿佛揭开了帷幕的一角,仿佛窥见了冰山的一隅。   对于她的震惊,陶呦呦十分理解,她只是没想到,盛野似乎比她料想中还要强。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之时,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异能学院,陶呦呦与郑青清惊诧地拉紧对方的手,尖叫着躲避因晃动而散落的杂物。   “这是什么情况!”郑青清大叫,“地震了?”   “不对,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大型机械在运作,你听到了吗?”陶呦呦正说着,系统广播里传来知心奶奶的声音,与印象中的和蔼不同,此时她似乎异常严肃,语气尖锐刻薄:   “全体师生注意,全体师生注意!由于黑客恶意攻击学院系统,给学院带来巨大损失!为保护各位师生和工作人员的安全,学院已经启动一级防御系统,三十分钟后,岛屿屏障将会完全展开,请全体人员做好准备,再播报一次……”   陶呦呦完全傻住了,岛屿屏障就是如同巨大锅盖一样的屏蔽系统,环绕岛屿的无数根信号接收旗杆会同时从地面升起,发射屏蔽信号,当所有旗杆交织出一张完整的屏蔽网   后,整座岛屿便如同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人能探寻到它的踪迹。   同样的,身在岛屿上的人也仿佛进了陷阱的鸟儿,插翅难飞。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郑青清吓得腿抖,心说自己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她扶住陶呦呦的肩膀,哆哆嗦嗦道:“这个……这个知心奶奶口中的黑客,不会就是盛野吧?”   “很有可能。”陶呦呦皱眉。   “他想干嘛?捅了安卡不够,现在想把异能学院的所有人都一锅端了灭口吗?他是这样的大魔王人设?”郑青清感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陶呦呦听着广播里知心奶奶的声音,气呼呼地抿了抿唇,暗道:盛野这个够男人,一声不啃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就像郑青清说的,他是要与整个异能学院为敌吗?究竟为什么?   广播里还在痛斥着黑客的恶行,监控室的门却被一队机器人保安撞开,无数圆滚滚的机器人端着警棍,驱动底盘的滑轮咕噜噜滚进来将两个女生包围住。   一个身穿职业短裙套装的窈窕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黑长直的头发显得整个人十分干练,她推了推眼镜,自我介绍道:“我是教学秘书杨拉尔,请问,你们是不是最后接触盛野的人?”   郑青清闻言慌张摆手,心说这下糟了,可别是要给我们连坐吧?   “不不不,我们跟盛野不熟,只是凑巧分在一组进行小组竞赛,结果我们还被他给坑了!他把剧情全删了,我们一点也没记住!”她说着还拿胳膊撞陶呦呦,“对不对?他这人太狗了,再也不想跟这种人组队!”   杨拉尔微笑不变:“别紧张,我们调查到这不是你们第一次与他搭档,尤其是这位看起来呆呆的女同学。”   陶呦呦确实呆呆的没有吭声,郑青清一个箭步挡在陶呦呦面前,争辩道:“一起考试算什么搭档呀?盛野可看不上我们呦呦,他还骂她是废物呢!”   “对吧?”郑青清说着,又回头去问陶呦呦。她心里急死了,生怕陶呦呦被当作共犯带走。   陶呦呦从郑青清身后探出头来,问道:“杨秘书,请问你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杨拉尔莞尔一笑:“是这样的,盛野损坏学院机密后逃到了虚拟世界中,我们无法找到他,只好请你们帮忙。”   “我们?”陶呦呦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们都找不到的人,你觉得……我这个学渣能找到?” 第52章 光海   “不必担心,校方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已经是整个异能学院对盛野最为熟悉的人了,我们只有这个办法。”杨拉尔说得一派云淡风轻。   她拍了拍手,机器人保安们便自动绕到陶呦呦与郑青清身后,推着她们朝外走去,杨拉尔微笑道:“这可是你们作为学生第一次正式应用技能,比实习还要难得呢,要抓紧机会哦。”   郑青清被机器人圆圆的脑袋顶着后背,不情不愿地走着,她担忧地去看陶呦呦,却发现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呦呦其实也很想找到盛野,所以,当听闻杨拉尔的目的后,她反常地没有拒绝。校方知道的东西一定比她要多,现在她一头雾水,不如先顺势答应下来。   另一边,异能学院教学楼顶层,无人知晓的秘密会议室。   所有教职人员鸦雀无声地坐在会议长桌前。正位上坐着一个金属零件搭成的机器人,嶙峋的躯干仿佛枯骨,他双手交叠在桌前,身躯微微前倾,就像一个真正人类的坐姿。   他代表着异能学院的校长——那是个常年埋头实验室的老男人,传说他头发跟胡子都打结在一起,每天眼中除了研究就是研究,肮脏、邋遢、却拥有无人能及的智慧,因此他从不见人,只将自己的意识与学院各处的机器人相连,需要出席会议时便随手抓一个机器人去替代。   正如此时,那机器人开口,缺油的零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各位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被一个实验体黑进主系统毫无脸面?”   坐在副手边的女人清咳一声,尴尬地抬起头,是知心奶奶,她歉然道:“是我们监视组的疏忽,没能提早发掘他对系统程序的攻击。”   机器人冷哼一声,像铁钉刮擦玻璃,令人一阵心悸,他不悦道:“幸亏我们早有准备,不然,真等那个实验体将他在主程序中窃取的机密发送出去,我们这么多年辛苦筹划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区区一个实验体竟然敢挑战我,那就让他知道,不听话的实验成果,与失败品没有两样!”   “没错。”有人附和道,“还是校长大人您技高一筹。”   “技高一筹?”机器人发出古怪的笑声,断续的电流在空旷的会议厅中回荡,他嘶哑着声音,双眼却冒出闪烁的激光,仿佛他老人家要透过这具人造枯骨表达高兴一般。   “不是我技高一筹,而是——命运之神站在我这边。”   狂热的大笑回荡在顶层无人知晓的暗室里,而与此同时,地下负三层的标本室内,盛野双眼紧闭地漂浮在仿佛巨大玻璃罐的柱形舱中,他就如同被树脂包裹的昆虫标本,柱形舱内被注满微微泛着蓝色的透明营养液,无数电极线路自舱顶延申而下,链接在他的脊柱上,远远看去好像蝴蝶展开了翅膀。   “或许,比起一件成功的实验品,他更适合当一件艺术品。”两名负责启动柱形舱的工作人员终于忙完,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闲谈。   他们仿佛谈论一个美观的青花瓷瓶一样谈论眼前的人。   “没想到他竟然能攻破主系统的程序,你说他都看到什么机密了?”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工作赚钱,换取积分,养家糊口。”   “要么怎么说年轻人就是冲动,你看,现在老实了吧?你是没看见,刚刚那群黑衣服的押着他过来,动静可大了,我正在维护设备,偷偷听见那个领头的叫杨什么的女人说要留着他的命用来当诱饵。”   “诱饵?”   “是啊,还说要把他的意识清洗一遍,投入到什么虚拟世界什么海里去。”   “上面的事,你最好少掺和,咱们再干几年就退休了,别再节外生枝。”   两人说着离开了标本室,大门自动升起密码保护模式,标本室内灯光   骤然熄灭,低耗电模式开启,霎时间,屋内只有盛野的柱形舱还散发着微微的蓝光。   ……   陶呦呦和郑青清跟随杨拉尔一路走到一座旧楼前。那座楼房看起来就像几个世纪前的烂尾楼,断壁残垣,墙上还画着被红圈圈起来的大大的拆字。   “这是什么地方?”陶呦呦怀疑地问。   杨拉尔头也不回地朝烂尾楼中走去,答道:“初代实验室旧址,这是按照当时的建筑材料仿建的,如今过了几百年,已经破烂成这副样子了。”   她站在阴暗的楼梯口,忽然回头,笑道:“不过不要紧,地下室可是完全的现代建造工艺呢,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哦。”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将信将疑地在机器人簇拥下跟随杨拉尔进入黑洞洞的地下室。   连续拐过几层楼梯后,陶呦呦终于看见了一点光,那光是暖色的,好像无数白的、黄的光点聚集在一起,随着她们越走越近,那光芒也愈发耀眼。   终于,杨拉尔在二人面前站定,抬手在半空中触到射线锁,滴滴两声,指纹确定。   厚重的智能大门在她们眼前徐徐拉开,夺目的光芒顿时满溢出来,陶呦呦和郑青清都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这里是什么地方?”陶呦呦问,“不是要去虚拟世界寻找盛野吗?那应该去模拟教室坐休眠舱啊?”   杨拉尔的眼镜被光芒照亮,她轻笑一声:“盛野怎么可能躲进普通的虚拟世界里,看看眼前这片光海吧,一个光点就代表一点能量,你们平日里在虚拟世界消耗的能量都是从这里收集,经由能力媒介传达到你们本身。”   “这些能量又是从哪来的呢?”郑青清好奇道。   杨拉尔微笑:“由生命树创造。”   “生命树又是什么……”   “好了。”她打断少女的提问,抬手指向光海的中心:“看到那片漩涡了吗?盛野就在那里,但是,如果我们进去只会打草惊蛇,所以,要换你们来。”   “盛野那么厉害,我们怎么比得过?”陶呦呦不肯挪动脚步,警惕地看着杨拉尔。   不等杨拉尔开口,一阵咳嗽打破了原本的安静,陶呦呦和郑青清循声看去,只见暗角里出现一个人。   清瘦的少年坐在轮椅里,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他来到几人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向她们。   少年脸色透着不见天日般的病态苍白,如今大病未愈的模样更是显得他异常虚弱,只是他神情倨傲,眼神灵动,看着就不太好惹似的。   “你是……”郑青清迟疑地开口。   少年不屑地嗤了一声,捂着胸口冷哼道:“我第一次见到眼睛肿得像桃一样的人,别告诉我你就是莫莉吧?”   “你……你难道是安卡?”郑青清大吃一惊。陶呦呦也倍感惊讶,她看向少年的胸口,明明盛野朝他刺出了一剑,那可是数据消除器!他怎么没事?   少年偏过头撇了撇嘴角算作默认,他冷哼道:“盛野那个废物关键时刻手抖,刺偏了,亏得小爷命硬。这次算你们走运咯,我陪你们一起去把盛野揪出来。”   “你这样能行吗?”郑青清又惊又喜,本来就肿的眼睛又开始酸胀。   少年一抬下巴:“我跟盛野打架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许是情绪激动,话没说完就开始捂着胸口咳嗽。   胸腔震动带来难以忍受的疼,少年眼里激出眼泪,心里默默地又给盛野记了一笔:“还愣着干什么?咳咳……快点进光海漩涡吧。”   “那我们走了。”陶呦呦回头与杨拉尔打招呼,后者亲切地摆手作别:“加油,等你们的好消息。”   几人朝光海走去,少年却忽然双手一摊委顿进椅子里:“莫莉,过来帮小爷推轮椅。”   “我叫郑青清。”郑青清气呼呼地说着,却没有拒绝,少年挑了挑眉,嘟囔道:“郑青清?真是个蠢名字。”   “你!”   “干嘛?”看着欺身过来的女孩,少年紧靠在椅背上,作势捂住胸口一脸委屈:“我说实话都不行,你是不是欺负病号?”   “你这人……”郑青清咬牙切齿,转头对陶呦呦道:“我知道盛野为什么总打弟弟了,他可真是太欠揍了!”   一阵光晕闪过,几人叽叽喳喳地没入光海漩涡当中…… 第53章 秘密   无数的光点围绕在几人身边,睁开眼睛就像身处一片流光溢彩的河流之中,他们被浪潮推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   “我要吐了。”郑青清捂着嘴巴说道,她被失重的感觉裹挟,正四脚朝天地乱蹬:“这里面怎么跟外太空一样,救命我好晕。”   正说着,一只手拉住她乱蹬的脚腕,那人向下一扯,郑青清终于不再大头朝下,她喘了口气,听到身边人讥讽的语气:“异能学院就培养出你这样的草包?我看人类的未来要完喽。”   “你才草包呢!要人帮忙推轮椅的病秧子!”   陶呦呦沉默地看着二人争吵,她的心里总是乱糟糟的,仿佛总有一根线扯着,心脏便像悠悠球一样晃来晃去,落不到实地。   此时,她看着二人颇有精神的吵闹,也完全提不起劲儿加入进去。她只是想,盛野的弟弟果然跟他很像,都喜欢骂人废物。   想到盛野,她情绪更低落了。   陶呦呦不知道他们要在这片能量汇聚的光海里漂浮多久,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她看向那个单薄瘦弱却牙尖嘴利的少年,忽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顿时停下,郑青清抬了抬眉毛:“对呀,让我听听你叫什么蠢名字?”   “哼。”少年白了她一眼,气鼓鼓地撇开视线:“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陶呦呦疑惑地微微睁大眼睛,眼前的少年少说也十七八岁了,这么多年没有名字要怎么生活?叫他“喂”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手臂,拉开宽松的病服袖管:“这是我的编号,aes016,你们可以叫我十六。”   在他苍白的细瘦的手臂内侧,一串微微泛着莹白的字符刻在上面,在光点的映照下如镜面一般反光。   “你……”郑青清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陶呦呦看着那串不甚明显的数字,脑海中顿时想到盛野在上个虚拟世界说的梦话,那时她还不确定罗曼德就是盛野,但她还记得,晃荡的马车上,突发情热的血族眉头紧皱,念叨着一个叫石榴的名字。   现在想来,他是梦到了弟弟吧?   陶呦呦不由得揪紧衣角,神色变得复杂,她记得盛野在昏沉中说话的语气,仿佛充满了担心。   如果说他们两人真的势同水火,那梦里怎么也该咬牙切齿吧?   “十六,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陶呦呦看向沉默的少年,似乎将编号露出来后,他的气焰就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了,他看了看身旁郑青清欲言又止的尴尬脸色,眉间漫上一层阴郁,闷闷地开口:“什么问题?”   此时,三人仍在光海中漂流,流光飞速倒退,前路仿佛无穷无尽,陶呦呦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追杀盛野?”   闻言,十六冷哼一声:“因为他卑鄙无耻,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你们别看他长得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黑心怪!”   “呃……”郑青清挠头,“这么大的仇吗?”像她这样普通家庭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孩子,对眼前的少年很难共情。   十六瞪了她一眼,气得脸色更白:“你这样的草包怎么会懂?”   他看向陶呦呦,语气变得严肃:“想必,你也知道aes017的编号就是盛野了吧?我和他是同一批“种子”里仅存的两个,不过,学院不需要两颗“种子”,最后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种子?”陶呦呦听了这段话,只觉不寒而栗。   “你们知道生命树吗?”十六问。他看向身边流动的光点,伸出手轻轻捞了一把,就像掬了一捧流水,光芒从他指缝间掠过,“支撑异能学院这座科技伊甸园的源动力便是由生   命树提供,那是一个科学的奇迹,我们身边这些发光的能量全部来自生命树。”   “你是说……一个仿佛参天巨树的金属怪物,无数导管连接着不知名的地方,下方是一个如同树干的中空舱,数不清的机器在它旁边昼夜不歇的运作?”陶呦呦脱口而出。   十六面露讶异神色:“你见过?”   “我……我在虚拟世界见过。”准确的说,是在盛野的精神领域里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原来它叫生命树。   十六不由得多看了陶呦呦一眼,他皱眉道:“我还以为,要不是我大发善心告诉你们,就凭你们这些普通的学员,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些秘密。”   “到底是怎么回事?”郑青清急性子地问,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十六哼笑一声:“事实上,只有通过生命树才能真正创造虚拟世界,什么剧本设计师,只是在已有的虚拟世界中维护秩序的打工仔罢了,而生命树也只是一个人造机器,既然是人造的,就有出现故障的可能,所谓‘种子’,自然就是学院培养出来,真正接管生命树的人。”   “所以,盛野从一开始就与我们不同。”陶呦呦喃喃道。   “当然不同。”十六眼神变得锐利,“我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学院的实验室里,每天与同样刻着编号的人一起接受各种实验,我的记忆里全是冷冰冰的实验床,捆住身体的机械手臂,还有大大小小的针管,注入身体的奇怪药液,每一次挺过实验的折磨后,我们就会被丢进虚拟世界当中,完好地出来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实验。”   “有些人在我长大的过程中渐渐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到最后,剩下的人只有我和盛野。”   “等等,对于你的遭遇我非常同情,但是……”陶呦呦似乎捕捉到某些不自然的地方,“盛野是你的哥哥,为什么编号在你之后?”   “呵,这就是我追杀他的原因。”十六面色发冷。   “原本这编号是没有他的份的,他来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五岁,对于研究人员来说已经过了最适合的年龄,而我才刚刚两岁,他仅仅被要求陪同我照顾我,根本没有参与选拨的资格。”   “所有人都说我才是最合适的,我年纪小,又有天赋,在同一批实验者中接受得最快、做得最他不会再忍让下去了。”   “他主动对校方要求成为实验者,即使那时他已经十岁,身体和年龄条件都已经不再合适,可他特别坚持,第一次实验就几乎让他去了半条命,我很担心他,在他的发烧昏睡的时候一直守着他、照顾他,没想到,他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研究员,强硬地要求进行第二次实验。我那时偷偷躲在门口,听见他对研究员说一定会超过我,取代我成为生命树的接管者。”   三人身边,光线的流速变得更快,仿佛就要走向尽头。陶呦呦心跳也随之加快,眼前的世界随着飞速的移动变得如同晕染的画面一样不甚清晰。   她听到十六冰冷的话音:“我不明白一直关照我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直到我看见了他的日记,原来,他偷听到学院高层的交谈,得知学院最后只会留下最合适的一颗‘种子’其余的人,包括他,所有知道生命树秘密的人都会被悄悄处理掉,就像我身边那些莫名消失掉的同伴一样。”   “他为了活下去,选择了让我去死。”   一字一句如同鼓点敲击在陶呦呦耳畔,她想说不是的,盛野很担心你,但是眼前一阵花白,待她思绪再度归为,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虚拟世界当中。   眼前是澄净的蓝天白云,那是在2222年的地球上很难看到的干净天空,陶呦呦抬手去遮挡刺目的阳光,却发现自己怀中捧着一束鲜花。   她四处张望,绿树荫下,站着三三两两合影拍照的同学们,每   个人都笑容洋溢,有人高举摄像机,一群人跳起来夸张地大喊:“我们毕业啦!”   这是学校吗?就在陶呦呦发愣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毕业快乐!”   她错愕回头,眼前的青年穿着板正的警察制服,疏朗的眉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朝她张开手,似乎在等待一个熟稔的拥抱。   那赫然是盛野的脸! 第54章 技能   这是什么情况?陶呦呦看着面前熟悉的脸,脑海里一阵发懵。   她确信这里已经是虚拟世界了,可这还是第一次在虚拟世界中见到现实存在的人,况且,眼前这个被学院通缉的背叛者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你的角色:陶呦呦……】   一串字符忽然在脑海中显现,陶呦呦一怔,那串字符就仿佛有人不断在她脑海中打字一样,一行行地滚动起来。   【你的身份:警校毕业生,为了追查十五年前害死父亲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你考入了父亲曾经工作的101刑警大队,决心继承父亲的遗志,将仍在连续作案的凶手捉拿归案。】   陶呦呦专注地背景设定,一时间忽略了眼前的人。那个与盛野酷似的青年笑了笑,竟直接走上前抱了抱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什么愣呢?这才多久没见就跟我生疏了?”   “你……”陶呦呦被这个拥抱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脑海中又出现新的字符——   【盛野,比你大五岁的邻家哥哥,少时玩伴,也是当年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遗孤,比你提前考入刑警队,现已成为101刑警大队副队长。】   什么?眼前这个角色竟然连名字也是盛野!难道他就是盛野本人吗?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盛野似乎觉得眼前的女孩愣愣的,有些好玩,他眼中笑意更甚,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应这么迟钝可抓不住坏蛋啊,要不是我跟队长力荐,他可不会考虑让你进101支队,你可千万别给我丢人。”   “呃……盛野?”陶呦呦叫了他一声,眼前的人虽然仗着和盛野一模一样的脸,却总让她觉得陌生得很,他真的是盛野吗?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找到他,为什么校方非要派几个学生进来抓人?   闻言,青年微微偏了偏头:“嗯?”   警帽的阴影遮了他小半张脸,衬得那双眼睛在阴影中更加幽深,他坦然地注视着她,神情放松,两人之间仿佛有天生的契合感,就像他们真的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融入生活,熟悉了很久一样。   陶呦呦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心底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由得想,如果一个虚拟世界可以看作一个小型的平行世界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里,陶呦呦与盛野就是青梅竹马了。   这感觉还有点奇妙。   她正出神,忽然,耳畔响起“滴——”的一声。   就像在上个世界中那样,流逝的时间再一次被暂停,陶呦呦发现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扭曲模糊,她心底一慌,就像害怕盛野再次消失不见一样,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了一把,然而她抓了一把空。瞬息之间,她仿佛被裹紧一团朦胧的光晕中。   “盛野!”陶呦呦焦急地叫,却无人回答,她慌张四顾,忽然发现某一处的光晕开始波动。   陶呦呦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不禁握紧双手,屏住呼吸。   “主人!”一声欢快的脆响,陶争气扑哧一下从那团波动的光影中跳了出来,它撒欢儿一般转了转,昂着脖子感慨道:“真不愧是光海漩涡啊,这里的能量太充沛了!竟然能够自由地实体化!”   “陶争气!”陶呦呦见到自己的小鹿,顿时恍如他乡遇故知,心脏扑通落地,她眼眶发酸,连忙扑过去搂住小鹿的脖子:“你总算来了!刚刚差点吓死我,这里与之前每个虚拟世界都不一样,还有盛野他……”   “等等再说盛野的事,”陶争气踢踏着鹿蹄,回头张望一眼:“看我把谁带来了。”   陶呦呦一怔,抬头看去,更刚才一样扭曲的光晕中先是探出一对毛茸茸的圆耳朵,接着像长蘑菇一样“啪唧”冒出一张圆润的大脸。   “雷霆?”陶呦呦顿时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系统空间里?”   雷霆   喵嗷一声钻出光晕,几步跳到陶争气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它身上蹭了蹭。   陶争气道:“主人,其实这里不是你的系统空间,在光海漩涡中,一切能量都是共通的,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能量交换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所有进入虚拟空间的学员都可以共同使用的广场。”   “所有学员都可以使用……”陶呦呦看向陶争气身边那头蔫蔫的雪豹,眼眸微动:“所以说,既然雷霆在这里,盛野就肯定也在这里了,难道刚刚我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盛野本人?”   “也许吧。”雷霆踱步到陶呦呦面前,闷闷不乐道:“自从进入虚拟世界,我就与主人断开了联系,我很担心他,实在没办法才找到陶争气,希望它带我来见你。现在,也许只有你才能帮到主人了。”   “什么意思?”陶呦呦对它的说法不是很明白,“你怎么会与盛野断开联系?校方说他是自己逃进这片虚拟世界的,难道他不需要使用技能吗?”   “我不知道。”雷霆苦恼地垂下头,一双耳朵耷拉着:“我不知道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自从离开上个世界,我的记忆就像断片了一样,等再回过神,便发现自己被困在这样一片能量交换场里,主人一直没有召唤我,直到我感受到你们的能量波动,自己找过来。”   它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闪动着一层泪花,委委屈屈道:“我与主人的精神世界是共通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切断与我的联系,除非……他自己也不能掌控,呜呜呜小姐姐,我怀疑有人在控制他!”   小雪豹喵喵嗷嗷地哭叫起来,旁边,陶争气也走过来。   “主人,我也有这个怀疑。”它难得没有插科打诨,看向陶呦呦,目光沉静:“在虚拟世界里,学员与能力媒介是互相依存的关系,若要强行切断联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学员在虚拟世界中失去了自主意识。”   陶呦呦回想起刚刚见了一面的那个长得与盛野一模一样的男人,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盛野意识清醒的话,怎么可能上来就要与自己拥抱?   可是,如果真的像陶争气和雷霆说的那样,那么……校方岂不是在撒谎,盛野不是自己逃进这片虚拟世界的,他很有可能遇到了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陶呦呦顿时有些心慌,盛野可是她刚刚结交的金大腿,每次在虚拟世界中,只要有他在,事情就能很圆满的解决,他能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也因此,与他组队让陶呦呦感到十分的安心可靠。   但是现在……他的自主意识似乎被抹消了,陶呦呦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真真切切地没有了仰仗,不仅如此,昔日的学神好像还要仰仗她。   最重要的是,校方为什么要欺骗她们几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呢?   她回想起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十六所说的那些陈年往事,第一次感到一丝迷茫。   对前路的迷茫、对剧本设计师这个职业的迷茫、对一直信赖的学校的迷茫。   “主人。”陶争气凑过去,轻轻拱了拱陶呦呦的手,“别担心,你可以随时召唤我和雷霆,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顺利离开这个世界的。”   “带着主人的份一起。”雷霆说着也挤过来,尾巴勾着陶呦呦的手撒娇求抚摸。   陶呦呦无意识地被雷霆卷着手腕,在他头顶揉了两下,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扭曲起来,她眨了眨眼,又回到蓝天白云的校园里。   眼前的青年一脸莫名地摸了摸后脑勺,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奇怪,是我的错觉吗?”   陶呦呦神情一震,忙问:“怎么了?”   盛野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陶呦呦,眉心微皱道:“感觉有人在背后碰我,回头也没看见人影。”   陶呦呦顿时心跳一颤,刚刚,刚刚她揉了雷霆的脑   袋!   他果然是盛野!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弧度,陶呦呦看着他笑起来:“你们当刑警的都这么神经敏感吗?说不定是风吹的。”   “敏感总比迟钝好。”盛野敲了她一记,一边说话一边转身,他背对着陶呦呦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别傻站着了,快把行李搬出来,把你接回家之后我还要去局里开会呢,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   “好吧阿sir。”陶呦呦说着快走几步,跟他的两条长腿较劲儿。   她心说,这家伙还是这么毒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我。   明媚的阳光下,眼前的人特意为了给她庆祝毕业而穿了一身制服,此时背对着她显得宽肩窄腰、盘亮条顺。   陶呦呦躲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她的视线在挺括的衣领上划过,定格在只露出一半的脖颈上。   他的头发好像是新剪的,后颈发际线上泛着青青的茬,墨绿色衣领将他的脖子显得修长白皙。   唔……比上个世界吸血鬼的苍白要健康好看得多了。   见到盛野、确定盛野后,陶呦呦心底总躁躁得隐隐开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开心来自什么地方,只是想着,这一次盛野的角色是刑警副队长,一听就是很辛苦很高危的职业,而且,上个世界里,他为了对抗信息素本能,不惜把自己的腺体破坏掉。   要不这个世界就放过他吧,万一他o的身份被坏人利用就糟糕了。   嗯,这次不使用技能了。陶呦呦下定决心,一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一边在心里夸自己果真体贴入微,乐于奉献,一定能在这个世界里做一名真正的人民公仆!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自己的脖子,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赫然在自己后颈上触碰到了熟悉的、软乎乎的、未到情期状态的腺体!   “呀!”她大叫一声,狂叫陶争气。   【你快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主人。】陶争气被迫上线,心虚地开口道:【光海漩涡不是普通的虚拟世界,到了这里,所有人的技能都是被动开启的。】   好家伙,百分百女a男o变成被动技能,而她竟然完全没感觉到!难道是前三个世界的历练让她已经对多一个器官的感觉见怪不怪了?   为何她对这种事如此熟练啊?!   陶呦呦欲哭无泪。   前面走路的盛野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小祖宗?一惊一乍什么?”   陶呦呦看着对方的脸色,蔫巴巴道:“……没有。”她憋着嘴,心里默念一万句对不起,默默想着,我是没什么,只要到时你不要一惊一乍就好。 第55章 搭讪   陶呦呦依照系统提示回宿舍搬来了行李,刚出门就看到等在楼下的盛野。他正在打电话,神情严峻,似乎在谈论工作,围路过的同学们不时朝盛野投去好奇的目光。   作为警校的学生,对于刑警也算见怪不怪,只不过,盛野属于帅气的刑警,那还是很值得多看几眼的。   陶呦呦看着那些打量他的人,心底莫名感到一阵不爽。盛野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或许,当惯了帅哥的人早就对这种花痴视线不敏感了。   碍于他的工作,陶呦呦忍下烦躁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靠在巨大的行李箱前静静等待,她回想着自己刚刚在寝室里收到的系统提示。   【学员陶呦呦,恭喜你接触到核心人物,剧情已经展开,欢迎开启逃脱光海漩涡之旅,本次虚拟世界为探案解谜剧本《连环密室》,破获最终谜团则有机会全身而退,你准备好了吗?】   【没,没准备好!】陶呦呦吓了一跳,即使陶争气已经告诉过她,光海漩涡与之前的考试练习都不一样,但她还是没想到同样的虚拟世界会相差这么多。   她只是进入虚拟世界,又不是参加了什么逃生游戏,这系统说话属实夸张。   况且……探案解谜?系统这是真把她当成警察了吗?陶呦呦心说我也不是什么外表看似小孩智力却超乎常人的天才人设呀。   是的,陶呦呦穷尽自己二十出头的人生经历,发现她对于破案解谜的了解,全部来自2222年仍在连载的超超超级长篇漫画《名侦探柯柯》。   她放下收拾行李箱的手,颤巍巍地问:【要是我解不开谜团会怎么样?】   【不好意思,这个也是秘密。】   闻言,陶呦呦不禁皱眉,只觉得这片光海实在诡异得很。   系统继续道:【不要担心,你只需在剧情中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可以先一步获取《连环密室》中的部分剧情,等你将全部任务完成,便可直达大结局,自然也就知道案情的真相了。】   原来是这样,陶呦呦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她推理作案手法就还好说,不然,凭借她的脑子,就算加上郑青清和十六估计也难逃出去。   陶呦呦对自己的能耐十分有数。   【是什么任务?】她问。   【有两种通关模式供你选择,一、甜蜜心跳模式,二、惊险刺激模式,请选择。】   这……   又是选择题,陶呦呦对上次选错人的记忆耿耿于怀,这次对着两个选项很是犹豫了一会儿。   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连环密室》,一看就危机重重,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惊险刺激模式实在太有挑战性。   【我选甜蜜心跳。】   陶呦呦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但总觉得安全许多呢。   【选择成功,数据生成中……】系统沉默了一会,重新在她的脑海中亮起,【甜蜜心跳模式已开启,第一个任务,扑倒男主角,并对视十秒钟,友情提示,男主角就是在宿舍楼下等你的那位哦,快去完成任务吧。】   ……这可真是好甜蜜。   回忆完毕,陶呦呦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幽幽盯着面前的男人。盛野这通电话打了好久,不时从他口中冒出什么“连续作案”、什么“之前的卷宗”之类的词汇。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眉心浅浅地打了一个褶,看上去有些忧虑。   要怎么把他扑倒呢?陶呦呦犯愁地想着,脑海里不由得幻想出瘦弱的小鹿扑倒威风凛凛的雪豹的画面。   嗐,要是让那两只小动物来说不定还容易些,毕竟雷霆还会撒娇求抚摸,可比盛野坦率多了。   正想着,盛野挂断了电话,他看到陶呦呦,便朝她走过来。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   他望过来的瞬间就消散了,陶呦呦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刚准备站起来,忽然,一个身影超过她,一阵风似的跑到盛野面前。   那是隔壁美院的女生,好像也是来帮朋友收拾毕业行李的,原本为了防止弄脏衣服而穿着的校服被她光速脱下拎在手里,校服里面穿着在警校很少见的性感小短裙。   陶呦呦当即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那个小姑娘热情地朝盛野打招呼,浅浅淡淡地释放出一点o信息素,以表达她对盛野的仰慕与好感。   “帅哥你好,请问你有o了吗?”她眨巴着眼睛,精心贴好的假睫毛忽扇忽扇的。   好直白的女生。陶呦呦叹服,她温吞惯了,可能这辈子也学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喜恶。看着那个在警校众多朴素学生的衬托下宛如众星拱月般的精致女孩,陶呦呦默默捏紧了手。   她想,如果自己像那个女孩一样大方勇敢,肯定立刻就能扑倒盛野,很快就能完成一系列的任务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去关注盛野的回答。   树荫下,挺拔的青年看了那个女孩一眼,神情淡淡毫无波澜,他仿佛公事公办一样摆了摆手,眉心微皱,避讳地后退半步:“公共场所,请不要释放信息素,这很危险。”   “可是有你这样的警察在身边,人家觉得很安全呢!”女孩确实十分大胆,竟然又释放出更多甜腻的味道,还笑嘻嘻地朝盛野靠去,“警察小哥,要是你没有o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呀,我的腺体很q的。”   “够了。”一道不悦的声音从女孩背后传来,盛野和女孩都是一怔,女孩回头看去,见到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生。   陶呦呦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板着脸,冷冰冰道:“你没看到你的信息素让别人很不适吗?”   闻言,女孩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学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偶尔有几个人朝这边张望,都皱眉捂着鼻子离开。   陶呦呦松开对她的桎梏,从口袋里摸出alha专用抑制剂,在自己刚刚接触过女孩的手上喷了喷:“警校alha多,收敛信息素既是保护别人,也是保护你自己。”   “哦,我知道了。”那个女孩不情不愿地说着,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陶呦呦看了盛野一眼,见他嘴唇紧抿皱眉不语,便回头对女孩问道:“你带抑制剂了吗?”   “带了,怎么……”她随手从包包里摸出一个粉色小喷壶,一脸莫名地看向陶呦呦,却见陶呦呦接过喷壶道了声谢,竟然径直走到那位帅哥刑警身边。   陶呦呦在盛野疑惑的目光中拉过他的手臂,拽着人低下头。   “你……嗯。”盛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后颈一凉,陶呦呦将抑制剂喷在他的腺体上。   “以防万一。”陶呦呦笑着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然后回身将抑制剂抛回女孩手中。   本来还不甘不愿的女孩顿时如遭雷劈,她震惊又受伤地看着盛野,好像她才是被人冒犯的那一个,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一个o当什么刑警啊?还长得这么高这么帅!简直是骗人感情的混蛋!大渣男!”   说完,她气哼哼地扭头走掉了。   盛野突遭一顿骂,还喜提渣男称号,只觉得又气闷又无聊,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笑眯眯的陶呦呦,沉声道:“以后不要这样,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o。”   “好的好的,下次不会了。”陶呦呦乖巧回答。   盛野闻言微微点头,习惯性地揉了一把陶呦呦的脑袋:“没关系,你也是好心,又不是故意的。”   “嗯,我们快去车里吧,这边太晒了。”陶呦呦继续装乖仰头微笑,心里却在暗暗得意。一点点o信息素能有什么影响呢,刚刚她就是故意的。   两个人朝停车场走去,路过一辆辆豪车,盛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陶呦呦只觉又累又热,忍不住问道:“盛野,你的车停在哪了?”   她吃力地推着半人高的行李箱,手上还提着两个包包,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你小时候还叫我盛野哥哥。”盛野作为被她优待的o,两手空空,还有心思打趣。   陶呦呦无语,心说那不是小时候嘛,让我叫你哥哥,这辈子别想。   “到了。”盛野轻快地说着,在自己的车前站定。   陶呦呦猛地喘了口气,连忙放下杂七杂八的行李解放双手,她抬头看去,心想着刚刚路过那么多豪车,盛野看都不看一眼,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在虚拟世界里混成什么样。   停车场响起轰鸣的马达声,盛野戴着头盔,长腿支在地上,回头道:“愣着干什么,快上来。”   陶呦呦额头滑下一滴汗,嘴角抽搐:   “摩托啊。” 第56章 扑倒   于是,陶呦呦坐在摩托车后座,一手扛行李,一手拎包,举重运动员一样被盛野载着飞驰而去。   “这样会不会被开罚单?”轰鸣声中她大声喊道,灌了一嘴的风。   盛野微微偏头,不满道:“早说了我那什么都有,你非要收拾这么多东西。”   陶呦呦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们现在要去的是盛野家,那里离单位很近,他给陶呦呦专门收拾出来一间客房,毕业第一年不收租金。   陶呦呦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个世界的盛野对自己真好,是因为从小相依为命地一起长大吗?如果他是因为感激从小失去双亲后受到了陶呦呦家的帮助,那么他对陶呦呦这个角色的感情应该也是愧疚和关心吧,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   要真是这样……扑倒他、再跟他发展什么甜蜜心跳,不是显得自己很禽兽么。   陶呦呦被风吹得脸蛋嘟嘟嘟地抖,她皱眉往盛野背后躲了躲,吼道:“再开快点,我手酸!”   “不行,”盛野也跟他在风中嘶吼:“会被开罚单!”   好不容易到家,陶呦呦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快要软成面条了,她一边甩手,一边委屈地想,就算alha体力好也遭不住这么重的行李,盛野竟然真的忍心让她一个人扛这么多。   “这就受不了了?”盛野打开房门,将行李一股脑丢在玄关处,“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有劲了,一个人扛大米上五楼,都不带喘气儿的。”   “哈?”陶呦呦瞪着眼睛:“我还干过这事?”   “逗你的。”盛野笑起来,将鞋柜里的拖鞋递给陶呦呦,是粉色的小兔子拖鞋。   陶呦呦看着他,有些心猿意马,那两只粉色的小兔子碰到自己的脚尖,她才回过味儿来,连忙穿上。   盛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   “没……没什么。”陶呦呦有点不敢直视盛野的眼睛,她嗫嚅着垂眸道:“很少看到你笑的样子。”   “什么?”盛野没听清。   陶呦呦笑着摇了摇头,径自拎起被乱丢的行李,朝自己客房走去。她想起十六讲述的过去,那在实验室中度过的、饱受折磨、暗无天日的童年。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就奠定了盛野孤僻的性格,所以,当他失去自主意识,被丢进这个古怪的虚拟世界之后,他便不再压抑自己。   即使剧情中的少年自小失去亲人,在邻居的帮衬下长大,但或许陶呦呦一家对他特别好吧,让他长成了现在这样开朗的样子。又或者说,在这样悲惨的境遇下,他都能乐观积极地长大,可见真实世界里的盛野所经历的童年是陶呦呦无法想象的痛苦。   要是……能早点遇见他就好了。   陶呦呦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她没有哭,只是眼眶酸酸的。   我是在同情他吗?她莫名地按了按胸口,只感觉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客房外能听到盛野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一边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隔着房门冲她喊话。   “等下我要去局里开会,你先休息一下午吧,明天带你去队里熟悉一下工作,最近又发生了命案,队里很忙,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帮衬你。”   陶呦呦眼神微动,想到这个世界的故事背景,连忙问道:“是那件案子吗?连环杀人案。”   她打开手机新闻,头条便是报道一妙龄女子在公寓死亡的新闻,未免引起公众恐慌情绪,记者隐去了连环作案的信息,只把这次案件当作普通刑事案件报道。   但陶呦呦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那么简单。   新闻里的现场图片中,死者的轮廓被圈出来,陶呦呦注意到在房间一角有一朵干枯的红玫瑰,那是凶手的标记。   门外,盛野沉默   了一会儿。   “你已经发现了吧,那朵玫瑰花。”他沉声开口,“不用想太多,总有一天,我会把逃犯绳之以法,给陶叔叔和我父母报仇。”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盛野顿了顿,不知找到了什么东西,忽然故作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原来在这,陶呦呦,我能进你房间吗?”   他拎着手中的袋子朝客房走来。   闻言,陶呦呦视线突然落到门口的凳子上,脑海里电光石火地一闪念,她隔着门大喊:“进来吧!”   盛野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毫无防备地哗啦一下拉开门,随着一阵贯堂风吹过,站在凳子上不知要干什么的陶呦呦慌乱大叫一声,整个人朝盛野扑倒过去。   “小心!”盛野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被眼前的女生扑通一下扑倒在地。   “呃……”地上没有地毯,虽然被陶呦呦护了一下后脑勺,但他还是差点被砸得内脏移位。盛野躺在地上眼冒金星了半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他抬眼瞪向陶呦呦:“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想着上天入地?是不是打算谋杀我?”   “对不起,盛野……你没事吧?”陶呦呦趴在他身上赖着不起来,两人离得极近,盛野睁眼便看到陶呦呦关切的眼神。   她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胸口,仿佛一个环抱的姿势,被她这样定定地看着,盛野才恍然发觉眼前的陶呦呦已经一晃眼就从原来的小姑娘长成现在这样亭亭玉立的样子了。   她……她的胸也压在自己身上,她都没感觉吗?   意识到这一点,盛野顿时有些脸热,他尴尬地别过视线,磕绊道:“没……没事,你以后注意一点,别……喂!”   正在心底默默数秒的陶呦呦绝不允许他移开视线,当即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人转了过来。   “盛野,你没有哪里摔坏吧?对不起,第一天来你家就给你添麻烦。”陶呦呦嘴上胡扯着,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与盛野对视。   陶呦呦的手纤细又柔软,好像还没有他这个o糙,盛野被这有一双手捧着脸,顿时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他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半撑着身体愣愣地看着陶呦呦,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陶呦呦很少见到盛野无措的样子,十秒钟已经过去,她心底一松,再看去竟生出些打趣的心思,不为别的,此时盛野的样子实在有趣。   她轻笑起来,佯作关心道:“盛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刚刚在外面等我太久,中暑了吧?”   “嗯?”盛野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陶呦呦憋着坏笑,作势要去碰他的额头:“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两个人的距离更近,盛野几乎闻到了她发梢上洗发露的皂香,眼中一颤,他终于回过神,连忙推着陶呦呦的肩膀站起了身子。   “我……我没事。”他视线乱飘着挠了挠后颈的发梢,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一个小他五岁的孩子撩拨成这副德行,再不起来恐怕信息素都要逸散出来了。   难道是最近压抑发情期太过?   他心浮气躁地想着,脑海里总是甩不脱陶呦呦手心的触感,总觉得……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似的。   禽兽!他暗骂自己竟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浮想联翩,简直愧对陶阿姨对自己的信任。   如是想着,他感觉羞愧,干咳两声,背对着陶呦呦道:“桌上有我刚点的外卖,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我……我还有事,先去局里了。”   “等等!”陶呦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追问道:“你不吃吗?”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急促的关门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陶呦呦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视线一   垂,看到刚刚散落在脚边的塑料袋,里面是盛野为她准备的睡衣,也是粉白相间的小兔子款式。   “他这是……还把我当小女孩呢。”陶呦呦拾起睡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算啦,还挺可爱的。   滴地一声,系统开启。   【恭喜你达成第一阶段任务,以下是可以开放的部分剧情——】   陶呦呦神情一凛,连忙调动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一行行字在她脑海中展开,仿佛她正在一部推理。   【平静无波的清晨,市公安局101刑警支队像平常一样忙碌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副队长盛野拎着一个透明证物袋走近办公室,他神情冷厉,将那包裹着干枯玫瑰花的袋子往鉴定科工作人员面前一摊,阴沉道:“他来了。”……】   陶呦呦飞速提取关键信息,得知最近一次连环密室杀人案就是手机新闻报道的那一起,与之前一样,发现死者的现场是一间密室,死者独自一人在密室中,向自己的静脉注射过量致幻剂致死。   看起来很像吸毒过量导致的意外死亡。   盛野调查了整栋公寓楼,那是一个新公寓,还没租出去几户,仅有的邻居相隔甚远,都没有发现异样。   在一次调查中,盛野发现了一个与公寓相去甚远的马路摄像头,虽然距离较远,但角度却刚好能录到公寓的门口,如果仔细侦察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就在他前去查探摄像头所属单位时,一道黑影如影随形地盯上了他……   【就到这里啦,想知道后续剧情,请继续完成甜蜜心跳任务!】   就这?陶呦呦恨不得连打十个问号,你倒是告诉我那个盯上盛野的黑影是谁啊!这种剧透跟没透有什么区别?   她气得不行,没好气地问:“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丝毫不觉得愧疚,觍着脸打字,还带着波浪号:【下一个任务,对盛野公主抱,并对他说:宝贝,你瘦了。】   仿佛预见到陶呦呦即将发飙,系统干脆利落地灰暗下去。陶呦呦脸色发青,只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对盛野这么操作一通,那她肯定命不久矣。   可是,不完成任务的话,她怎么才能猜出真凶,带盛野脱离世界呢?   唉,陶呦呦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些任务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总之,为了公主抱盛野,她决定先去对自己这拎个行李都打飘的体格锻炼一下,就……先去举铁吧!   与此同时,盛野来到市局,走进办公室,他整个人气场都好像变了一样,浑身散发着精锐的冷意。   “盛队,您来啦。”坐在门口的小郑笑呵呵地与他打招呼,盛野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不是说要开会?”   小郑整理着手头的卷宗,随口答道:“队长临时有事,会议取消了,不过他让我跟您说,连环密室那个案子有了新进展,让我跟您下午再去一趟。”   “成。”盛野没说什么,换了身便装便要出门:“走吧。”   “好嘞!”郑青清连忙跟上去,她看着眼前盛野的背影,心说他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然真的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兢兢业业地当警察。   也不知道呦呦跟十六在什么地方,自从进入光海漩涡的剧本,她的上帝视角技能是随时开启的,可惜,她的技能只有百分之三十,就算被动触发也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   就比如……她总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女孩子,但是看身材又明显不是陶呦呦,再想看清楚点,那个人又不见了。   到底是谁呢? 第57章 回忆   另一边,陶呦呦在举铁之前打算先吃点东西,她一路扛了那么重的行李回来,肚子都要饿扁了。   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她打开沾满水汽的盒盖,发现盛野给她订的是水煮鱼。   赤红的辣油汤汁裹着白玉一般透薄的鱼片,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陶呦呦惊喜地呀了一声。   她确实很爱吃水煮鱼,不过,在2222年,淡水鱼资源匮乏,一道水煮鱼可以卖上天价,陶呦呦家境普通,通常会吃人造鱼肉制作的平价替代品。   虚拟世界里的水煮鱼会是什么味道呢?她因为一道对胃口的午餐而高兴起来,美滋滋地哼着歌将外卖盒放进微波炉中。   二百年前的日用家电还是很容易上手的,况且,这些物品的用法都是穿书专业的初级课程。   微波炉运转起来,厨房里传来烹饪食物的香气,陶呦呦靠在桌边等待,余光看到外卖盒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你的口味还没变吧?”落款是盛野。   陶呦呦眼神微动,将便利贴拿起,上面的字迹横勾铁划,力透纸背。   “连字迹都是一样的。”她喃喃道,反复将那几个字看了又看。一开始,陶呦呦以为失去自主意识的盛野会让她感到很陌生,因为他换了生活背景、有了完全不同的记忆、要遵照系统设定好的路线成长、生活。   可是,真的接触到盛野之后,她总是能在各种边边角角的细节里看到熟悉的那个人。   说话的语气、看着她的神情、还有这样的字迹……   他就是盛野,陶呦呦将便利贴攥进手心,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想,我一定要把盛野从这个古怪的光海中救出去。   提示音响起,水煮鱼已经加热好了。   仿佛天使摇响幸福铃,陶呦呦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她连忙跑到微波炉前,小小地欢呼着打开,顿时,腾腾热气裹着一阵阵直钻入胃里的香逸散出来。   她眼中放光,喉咙微动,暂时将宏图伟业放到一边。   “感谢失忆的盛野给予我的恩赐!”陶呦呦双手合十真诚祷告,心说自己一定会找个机会回报他!比如,也给他做一顿晚饭?   她一边夹起嫩滑的鱼肉,一边打量着盛野的厨房,盛野虽然一个人住,但厨房却宽敞明亮,不仅如此,它还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陶呦呦想起他一进门就乱丢行李箱的那个样子,实在不相信他会如此龟毛地打扫厨房卫生,她琢磨着盛野八成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顿顿订外卖的主儿。   而且,刑警这种工作,也没时间亲自下厨鼓捣好吃的。   外卖虽然方便,但是重油重盐不健康,刚刚盛野还什么都没吃就急匆匆地上班去了,陶呦呦一边被辣椒辣得直吸气,一边想着要给盛野做点什么吃的好。   估计盛野平时都是乱吃的吧,他就是那种随心所欲的性子。   ……   “随心所欲”的盛队带着郑青清挨家挨户地走访事发公寓,不知已经忙活了多久了,这里零星的住户也已经被盘问了不知多少次,所以,这一次再被逼问,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耐烦。   更有甚者,实在回忆不起细节,竟派个老太太直接将盛野和郑青清推出家门。   “问问问,一天来问八百遍,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还想问出什么?”一老妇叉腰站在门口,发福的身躯直接堵满了门。   眼见盛野脸色微变,郑青清连忙挤上前,恨不得将警察证和调查证都顶在脑门上:“阿姨,请您配合工作,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呀。”   “呵,我看就是天天吃饱了没事干给你们闲的!我打听过,那小丫头是因为自己在家吸毒才死的!你们还不依不饶地折磨我这老人家干什么?”   “这……这还有待调查,一切要等官方的说法。”郑青清打着官腔,生怕身后这位脾气上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人家老太太铐上。   眼见着盛野脸色越来越黑,郑青清心底着急,偏生那老妇越说越来劲:“你们还别说,我年轻那阵也听说过一位吸毒玩死自己的,那个闺女还是在酒店里呢,听说是跟别人乱搞婚外关系,结果把命给搭上了!哎呦,当时新闻里也是压着不让报,可是这小道消息都传飞了,咱们这巴掌大的地方谁不知道……”   “够了。”盛野忽然出声喝止,那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老妇给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偷眼看去,只觉那瘦高的警察小哥仿佛浑身散发着压人的黑气,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人心头直颤。   老妇抓紧门把手,嘟囔道:“够了就够了呗,我还不乐意说呢。”   “哎,阿姨……”郑青清正要说什么,眼前的房门咣当一声被重重关上,老妇临关门还要不服气地阴阳一句:“你们可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这人怎么这样!”郑青清气得跺脚,她哪干过这么卑躬屈膝的活计,一时间面对紧闭的大门无计可施,气得牙痒痒。   她一个人埋怨了一会儿,好半天没听见盛野的动静,不由得回头看去。盛野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难看得很,视线黑沉沉地低垂着,手中的纸笔都被他捏得变了形。   这副低气压的样子把郑青清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看着他,轻声叫道:“盛队,盛队?”   “嗯?”盛野抬头看向她,眼底的阴霾似乎还没从刚刚的状态里消散。   郑青清只感觉背后一冷,不由得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没事吧?”   “没事。”他冷冷说着,转过身,踱步到楼道窗口。   盛野脸色依旧阴沉沉的,他靠在窗边朝外看去,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在这狭窄如鸽子笼一般的公寓里,也就这个角度视野能开阔一点,让人望过去心底能舒畅些。   怎么又想起来了呢,盛野暗暗地想着,多年前的回忆仿佛密不透光的黑海,不小心沉入进去,便不得呼吸。   那是他几岁的时候?似乎只有五岁。   一夜之间,原本幸福的家庭突遭巨变,母亲一夜未归,再被发现时,死在一间酒店里。   门窗紧闭,全部从内部上了锁,那是一间密室,而在其中死去的母亲衣不蔽体,手腕上留着青青的针孔,地上散落着残留的致幻剂。   他记忆里的母亲温柔端庄,怎么会落得这样的死法。   但这不是痛苦的全部,这只是痛苦的开始。   即使已经长大成人,但无数夜晚,他都在梦魇中惊醒,梦里是同龄人尖锐的笑,是孩子天真无邪又恶意满满的话语,是他孤立无援,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笑骂。   “你的妈妈是一个娼妇吗?”   “听说他妈妈吸毒死了,他是瘾君子的儿子,说不定也会被传染,我们别跟他玩。”   “我妈妈说,妓子的儿子也是妓子,毒犯的孩子也会是毒贩。”   “盛野,你恨你妈妈吗?”   “盛野,你会分化成o吗?”   “盛野……”   无数讽刺的脸扭曲成一团、无数尖锐的话语化作梦里的诡笑,每每惊醒,他都冷汗涔涔。   陈年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盛野眉心渐渐皱起,感到有一丝反胃,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胃里突突跳动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减轻。   盛野心底烦躁,忽然想抽一根烟,然而把手探入口袋,却摸了个空。他眉头一松,忽然想到自己为了让陶呦呦搬过来住,在一周前就戒烟了。   陶呦呦……印象里,自己在被班级所有同学孤立,甚至放学后被追到家门口扔石块的时候,就是她挺身而出,站在自己这边的。   那时她还是个奶团子,四五岁的样子。彼时盛野蹲在地上,用书包抵挡身后小朋友扔来的石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陶呦呦身穿粉白相间的小兔子睡衣,叽里咕噜地冲下楼,张开小手挡在盛野身前,那些调皮的孩子被眼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扔石子的无聊行为。   盛野抬起头,就看见陶呦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气势汹汹又奶声奶气地冲那些小朋友大喊:“我不许你们欺负盛野哥哥!爸爸说他是受害者,他的妈妈就像我们每个小朋友的妈妈一样,会做好吃的饭,会哄盛野哥哥睡觉,他的妈妈是被坏人害了!盛野哥哥是个好孩子,他失去了一个好妈妈,跟需要我们大家的呵护!”   空气安静了几秒,忽然传来几声嗤笑,有人逗她:“你爸是谁啊,知道那么多?”   “就是,我们只不过是看盛野不顺眼罢了!”   又有石块朝他们飞来,盛野一急,连忙一把将软乎乎的奶团子护在怀里,眼前的女孩柔软脆弱,却仿佛在刚刚的一瞬间帮他在心口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盛野挡在陶呦呦身前,眼眶发红,石子纷纷砸在他的头上、腰上,他都仿佛没了感觉。   “谢谢你。”他对一个小孩子认真地说道。   陶呦呦仰着软乎乎的胖脸笑了:“不客气,我爸爸是刑警,将来我也要当刑警,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吧。”   阴暗的公寓楼道中,盛野放弃了摸烟的动作,眼神终于变得柔和了些。   “不自量力。”他低声喃喃,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盛队,你说什么?”郑青清问道。   “没什么。”盛野回神,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拿出手机,一边播出陶呦呦的电话一边对郑青清说道:“准备加班吧,今天没有收获可不能回去。”   看着郑青清顿时愣住的脸色,盛野轻笑,这边电话接通,传来陶呦呦的声音。   “盛野,有事吗?”   几年过去,她的声音已经褪去奶气,变得清澈动听。   盛野一只手搭在身前,感觉心情无比熨帖,他报备道:“今晚我也不能按时回去了,客厅茶几抽屉里有零钱,你自己找点东西吃吧。”   “这点饭钱我还是有的。”陶呦呦巴拉着系统里那点积分,琢磨着待会儿换多少软妹币合适,她面前摊着一本食谱,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加班啊?”   “在调查案发现场的公寓大楼,今晚我打算扩大范围,在公寓周围找找线索,估计要费时间了。”   听着听着,陶呦呦缓缓坐直,脑海里冒出刚刚系统提示的剧情来。   她忙问道:“你那个公寓从楼道看出去,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吗?”   盛野刚从那道窗口离开,闻言又转身站回去,窗外霞光染红云层,仿佛一幅宁静的油画:“能,怎么了?”   “那……那条街上是不是安装了摄像头?”陶呦呦只是想确认盛野今天的调查是否就是剧透章节的内容。然而,她的问话却直接提点了盛野。   盛野如同嗅到血味的豹子,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他视力上佳,遥遥看去,竟真的被他看到一个疑似摄像头的装置。   “我知道了。”他语气兴奋,撂下一句话便挂断电话,带上郑青清朝那条街走去。中断的线索再次有了方向,盛野无心耽搁,只盼着这个摄像头会被凶手忽略。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提示,陶呦呦心底一沉,不好,剧透章节断在一个十分闹心的位置,根据剧透,盛野去调查摄像头,会被一个阴影盯上。   他不会有危险吧? 第58章 抱警   夜色渐浓,盛野和郑青清还在沿着街道挨个排查摄像头。   夏夜里连风都是闷热的,郑青清看着前面那个全神贯注的身影,只觉得自己是个又累又饿的菜鸡。   “盛队,前面是最后一个有可能拍到公寓的摄像头了吧?”她用帽子扇风,不时还要打两下蚊子。   盛野回头看了她一眼:“嗯,等下收工你就回去吧。”   郑青清看着他认真记录摄像头编号的样子,心下疑惑:“盛队,你还要加班吗?”   路灯下,盛野头也不抬地勾勾写写:“嗯,我去把监控调出来,先粗略地排查一遍。”   这么忙啊,郑青清目露钦佩之色,她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想着自己午饭吃了一半就被盛野叫出来,从中午就开始跟着他走街串巷,一直连轴转到天黑,也算够意思了吧?既然盛野让她下班,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好吧,”她收拾起笔记本,将一下午走访公寓住户的记录交给盛野“那我就先走了。”   “嗯。”盛野点了点头,准备收尾工作。   郑青清道了别,转身朝街道外走去,她们傍晚时分来的这条街,当时光线就比较昏暗,再加上这条街地处偏僻,弯弯绕绕的,这下冷不丁要走,忽然有点迷路。   闷热的夜风裹着蝉鸣吹过,仿佛蒸了一场黏黏糊糊的桑拿,她顿觉一阵烦躁。偏偏上帝视角的异能在这时被动发作了,郑青清一怔,隐约在黑漆漆的墙边看到一双精致的黑色红底高跟鞋。   她忽然停住脚步,悚然一惊,在刚刚的视角里,那黑漆漆的墙似乎就是她现在所处的街道,这么说,在某座墙后有人躲在那里?   是谁?什么目的?   她连忙回头去看,路灯照在盛野的身上,从幽寂的黑巷尽头看去,他就仿佛在发光一样。   “盛队,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吧?”郑青清忽然问。   闻言,盛野终于从冗杂的工作中抬起眼睛,他莫名其妙道:“我会有什么事?”   或许是他的回答太理直气壮,郑青清给噎了一下:“呃……就是……”她想说自己进入世界后被动女a了,那么想必眼前的人也成了个男o,o独自下夜班会不会有点危险?   不过,o的娇软属性在盛野身上体现得不够明显,再加上盛野从未在公开场合说过自己的性别,郑青清一时也不好拆穿。   街道里,路灯能照亮的范围只有区区一隅,郑青清朝盛野身后的矮墙张望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她迟疑了一下,心说那人也可能躲在隔一条街那边的墙后。   郑青清稍作犹豫,不知自己用上帝视角看到的情景该不该和盛野说,毕竟现在的盛野老老实实在虚拟世界当男主角,并不知道技能是什么东西。   思来想去,郑青清决定还是自己先去那边看看情况,于是,她对盛野挥手道:“没事,那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知道。”盛野没往心里去,仍旧半蹲着,把本子垫在大腿上记录摄像头的位置和编号。   他能以o的身份考入警校、成功入职刑警队、现在又当上副队长,这些都证明了o的性别对他来说从不是阻碍,甚至,他的身手比队里某些人高马大的alha还要强。   如果硬要担心谁的话……他倒是很怀疑自己那个徒有一把力气的青梅竹马是怎么从警校毕业的。   记录完最后一组数据,盛野收好本子站起身,郑青清已经不知道走出多远了,巷子里偏僻寂静,似乎就剩下他一个人。   或许是起来得太快,他眼前忽然一黑,连忙伸手扶住路灯杆。   骤然从工作状态里脱出,盛野这才感到一丝疲惫,他中午和晚上都没来得及吃饭,到了这个时间果然察觉到胃里隐隐的抽痛,但他似乎习惯了,只是微微躬着身子抬手在上腹部不轻不重地揉按了几下。   不论如何,他得先把监控记录下载下来,免得打草惊蛇,给了嫌疑人毁灭证据的时间。   这样想着,盛野额头抵在手臂上,稍微缓了缓便准备去调监控。   暗巷里只有聒噪的虫鸣,盛野的脸色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难掩的疲惫,或许是胃里的不适让他忽略了一些微小的动静,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似乎有人在急速朝他靠近!   多年从事刑警职务的敏锐度令盛野感到一丝危机,感受到逼近耳旁的破风之声,他神情一凛,在还没完全转过身的时候便凭借本能抬手格挡!   然而,胃里忽然而至的锐痛令他动作一滞,他闷哼一声,手上顿时失了力气,袭击他的是个女人,似乎比他还要高大,盛野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模糊中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糟了,怕是被凶手报复……他混混沌沌地想着,胃里又仿佛被针扎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那个高大的女人朝他冲了过来,为了躲闪,盛野猛地朝后退避,却意外地没有撞到路灯,他突然被一只手臂箍住了腰身。   陶呦呦不知何时赶来,打眼就看到有人欺负盛野。   她心头火起,搂住盛野往身后一拽,抬腿就给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脚。   “你是什么人!”   她把人踹倒在地,自己挡在盛野身前,对着黑灯瞎火里地上那一团嗷嗷叫的“不明物体”厉声质问。   “陶呦呦?你怎么来了?”盛野靠着她勉强站稳,短短几分钟声音都开始发飘,但眼神明显地不放心,生怕她经验不足吃了亏似的。   可陶呦呦又何尝不担心他呢,她单手搂着盛野,腾不出空,便用另一只手拉住盛野的手:“谁叫你这么晚都不回去,幸好我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   狗粮当空撒下,地上捂着肚子叫唤的女人一阵撒泼打滚,终于哀怨地抬起头。   路灯照亮他已经花了妆的脸,他看着陶呦呦无语道:“这位女士,你干嘛不分青红皂白就踹我?”   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她先动手欺负盛野的!   陶呦呦正想争辩,一回头忽然愣住了,她嘴唇开合,一句“是你”差点脱口而出。   没别的,那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十六。   他怎么打扮成这样?波浪假发紧身裙,还踩了一双黑色红底的大高跟,难道女装大佬就是系统给他开启的被动技能?   陶呦呦想笑,但她是个成熟的剧本设计师了,她能忍住。   十六气势汹汹地瞪着她,有些委屈地捂着自己胸口,他被盛野捅的伤还没痊愈呢,陶呦呦竟然为了维护哥哥这样粗暴地对他。不过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装作不认识陶呦呦的样子。   看到十六的表情,陶呦呦下意识觑了一眼盛野,后者眉头微皱,脸色有些苍白,见到弟弟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来他没那么容易想起现实世界的事,莫名的,陶呦呦感觉一阵沮丧,她默默吸了口气,配合十六走剧情:“我踹你是因为你不声不响地冲过来,怀疑你袭警。”   “我才没袭警呢。”十六小声嘟囔着,做作地抹了抹眼泪,本来就花了妆的黑色眼线更加晕开,挂在眼底跟黑眼圈似的。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绞着发梢委屈道:“我只是感觉有人跟踪我,好不容易甩开他躲进这个小巷,然后我就看到了你身边那位小哥,得知他是警察后,我就想报警,谁知道你突然出现还踹了我一脚。”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你?”陶呦呦看着他扭扭捏捏的样子,还以为这次系统给他的角色是女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实在想不通。   毕竟么,十六身材身高都跟盛野差不多,可他偏偏穿了十四厘米的恨天高,这就显得很是高大威猛了,再加上他穿着粉色无袖包臀小礼服,露出了一对宽阔平直的肩膀,这样的打扮丝毫不会让他拥有女人味,反而处处透露着违和感,说a嘛还不够a,说他是o呢……感觉也怪怪的。   要说不图色,可是看他的衣品也不像什么有钱人。   这既不图财又不图色,陶呦呦实在想不通别人跟踪十六有什么目的。   十六登时翻了个白眼给她:“当然是图我的美貌了!我,知名女装大佬,人称粉红小石榴,我的每条美妆视频都有几百万观看量呢,难免会有一两个疯狂粉丝!”   闻言,盛野眉梢微动,他一只手撑在陶呦呦肩膀上,探身去问:“你是美妆博主?那你在网络上是以女性博主的身份与粉丝交流的吗?”   “呃……”十六闻言嘴角抽了抽,他有些脸红,似乎在盛野面前承认自己假扮女孩子十分难为情似的。   即使盛野完全不记得他这个弟弟,可他对着盛野那认真的神情,总觉得自己会被抓住什么把柄一样。   十六低头理了理头发,含混道:“是啊……就,就假装女孩子开直播,会有好多男粉给我氪金。”   “你是o?”盛野对他的骗钱行为没做任何评价,他靠在陶呦呦身上,一只手按着胃部,看着摇摇欲坠的,可是眼神却十分锐利。   “嗯。”十六点了点头,抬眼向盛野看去,他看到盛野皱眉思索的样子,视线又移到陶呦呦紧紧搂着他的手臂上,这个女孩好像很在意盛野,他想。   也是,失忆的盛野似乎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十六看着盛野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抿了抿唇。   陶呦呦不知道盛野在想什么,她担忧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的手好凉。”   盛野顿了顿,只觉胃中一阵紧似一阵地痉挛,他勉强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陶呦呦:“你联系一下小郑,她应该没走远,让她把这位……这位o带去警局做个笔录。”   “小郑?”陶呦呦和十六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盛野有些奇怪,“怎么?你们认识?”   “不不不,”陶呦呦连忙摆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她拿走手机,连忙给郑青清打电话,不一会儿郑青清便折回来接人,碍于盛野在,陶呦呦没有跟郑青清有过多的交流,只是看着十六没骨头似的赖在闺蜜身上离开。   折腾了一阵总算结束,她挂心盛野的情况,连忙回身,盛野靠在路灯下,一条手臂横在身前。   陶呦呦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系统交代的任务。   他看起来好虚弱,应该走不动路吧,这条小巷又深又曲折,要走好远才能打到车。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说这都是“迫不得已”、“万分无奈”。   可是……陶呦呦朝盛野走去,心底却还在发怵,就算她公主抱盛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那叫他宝贝算怎么回事啊?   盛野看到陶呦呦走过来,便撑着要站起来。   “我们回去吧。”他说。   “等等。”陶呦呦耳尖发红,一把拉住盛野的手腕。盛野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陶呦呦忽然弯腰一手揽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抄起他的膝弯。   他只觉身体一轻,顿时脸颊发烫神色大变:“陶呦呦,你……你这是干什么!”   陶呦呦脸红得要滴血,横抱着盛野又往上掂了掂,嗫嚅道:“我,我抱警啊。” 第59章 计谋   “……放我下来,我没事。”盛野别过头,暗自想着好在天已经黑了,不然陶呦呦就会发现他窘迫的样子。   事实上,陶呦呦比他还窘迫,她视线飘忽,看着围绕路灯飞来飞去的小虫出神。心跳一下一下地昭告她有多么紧张,喉咙吞咽了几次,然而,系统提示的那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谁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呢?   现实中,她与盛野是同学关系,经历了几场特殊的合作,发现了一些学校的秘密。陶呦呦说不准自己对盛野是什么感觉,如果有什么能确定,那么,她对盛野或许抱有一种无条件的相信。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认为盛野是学院的叛徒、是盗窃重要资料的逃犯,学校里的老师宁可将异能学院封闭成孤岛也要抓到他,他的弟弟十六讨厌他、甚至憎恨他。   可是,陶呦呦想起在虚拟世界中他一次次的搭救,总觉得盛野不是他们口中描述的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和盛野只是在虚拟世界熟悉而已。   陶呦呦抿了抿唇,上个世界中罗曼德在结束剧情之前亲了她,她以为……她以为自己和盛野的关系有可能会更进一步。   谁知,离开休眠舱后一切都乱套了,现在她怀里人与盛野无限相似,可他不记得那个吻。   想到这,陶呦呦垂下头,感觉心里闷闷的。   “我……我不用你抱着。”盛野偏在这个时候开口,明明说话声音都打飘,却固执地挣扎着要跳下去。   也许alha与oega都要强很多,但是陶呦呦抱着他却丝毫不觉得费力,她作势往身前一送,故意道:“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摔了你。”   “喂……”盛野心下一慌,下意识抬手环住陶呦呦的脖子。   好亲密的姿势,陶呦呦愣愣地想着。   冰凉的手擦过她后颈的腺体,她只觉心头一跳,轻吸了一口气,抿唇看向盛野。后者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alha产生了极坏的影响,他微微低着头避开陶呦呦的视线,一只手按在胃部,沉默不语。   从这个角度看去,陶呦呦能看到他低垂的睫毛,也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   “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陶呦呦一边往街上走,一边问。每走一步,盛野就会跟随她的动作晃动一下,发梢蹭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她感觉怀中男人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似乎总算接受了自己被公主抱的事实,也懒得再闹别扭。盛野偏过头去,下巴垫在陶呦呦肩上:“没事,老毛病了。”   “你一直都不好好吃饭吧,这可不行。”陶呦呦下意识地就唠叨开来,似乎忘记了这里只是虚拟世界,忘记了胃痛只是刑警队副队长盛野的一个设定。   此时,她对盛野的健康状况十分担忧,陶呦呦想起自己从小就被妈妈念叨着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然会给胃带来负担之类的话,有可能是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自然而然地,她将妈妈的那套言论搬进盛野的耳朵。   小巷曲曲折折,她走了多久就念叨了多久,就在即将走到车流如织的大街上时,陶呦呦忽然感到肩头一沉,盛野竟然被她抱着睡着了。   该不会是疼晕过去了吧?陶呦呦心下一紧,连忙叫他:“盛野,盛野你怎么了?”   “嗯……”盛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继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还真是睡着了。   陶呦呦心脏怦怦跳着,侧头去看,他可能真的很累了,为了眼前这个案子不知道连轴转了多久,此番再被胃痛折腾一阵,支持不住睡过去也很正常。   如此想着,陶呦呦嘴角弯起一点微小的弧度,她心想,盛野可不像这么容易放下戒心的人呢,竟然在大街上也能睡着,被她抱着就有这么安心吗?   夜风阵阵,陶呦呦眼底亮闪闪的,也不知是映着车灯还是别的什么,她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心说这可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压低声音凑近盛野耳畔问道。   “嗯。”盛野小小的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分明是睡迷糊了嘛,陶呦呦眼中笑意更盛,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附在盛野耳畔道:“宝贝,你瘦了。”   怀里的人果然没有再理她,几乎是同时,陶呦呦脑海里响起“滴”的一声系统提示音。   【偷奸耍滑。】系统埋怨着,却也没办法。   陶呦呦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回家的路上听了接下来的剧情以及任务。   原来,十六在这次剧本中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因为工作是美妆博主,所以常年将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也因此被罪犯盯上。   可惜,几次深夜尾随的经历并没有让他警惕起来,直到一切为时已晚,他成了下一桩密室杀人案的受害者。   【死者为男,o,20岁,身边放着一支干枯的红玫瑰。这是自从连环杀人案件开始后出现的第一名男性受害者,也给警方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阻力,有人怀疑这一起杀人案是模仿犯罪,真凶另有其人。只有盛野在看过死者资料后,将怀疑的目标投向了经常给这位人称“粉红小石榴”的美妆博主打赏的几位粉丝中。】   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陶呦呦愣了一秒,骤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十六会被杀害?】   【这是剧情设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只是一个系统。】   “这……”陶呦呦不免担心起来,十六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nc,如果他在这次的虚拟世界里要遭受这样的伤害,等回到现实世界时说不定会留下严重的应激创伤,毕竟,那个连环杀人凶手似乎很变态的样子。   陶呦呦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十六被那种人残忍地杀害,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况且,十六是为了寻找盛野才进入光海漩涡的,若是因此留下心理阴影,八成又要把账算在盛野头上。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早早提醒十六,让他避免最后悲惨的结局。   至于因为十六遇害才被发现的线索……就让她来提醒盛野好了。   【你想改变剧情?】系统忽然问道。   陶呦呦眼神坚定:【没错。】   无论是谁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陶呦呦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要她静静等待十六的惨死,她做不到。   系统冷冰冰地提醒她:【剧情变动会发生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最直观的影响就是接下来的剧情会变得与实际不符,你别忘了自己的目标。】   是啊,陶呦呦才没忘记,她想将盛野从光海漩涡中带回现实中,想帮他找回丢失的记忆。要做成这些,就必须找出这个虚拟世界里制造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如果剧情变得没有参考价值,那陶呦呦破获案件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出租车内一阵沉默,车子在夜色中飞驰,两侧的街景如流光一般从窗口倒退而去,陶呦呦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的盛野。   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嘴唇微张,看上去也没什么血色。盛野难得在她面前露出这般不设防的疲态。   “我会保护他的。”陶呦呦在心里默默说道,“就算不依靠别人的牺牲,我也能把他完好地带回现实世界中,盛野一定也不希望十六有事。”   【我已经决定了,告诉我下个任务是什么吧。】陶呦呦神情坚定地对系统说。   【……好吧。】光海系统不像陶争气那么话痨,见状也没有再劝。【我看看,下一个任务是……接吻。】   什么?陶呦呦差点喊出声,仿佛热血一股脑涌入头顶,她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整个人都被系统轻描淡写打出的两个字给砸懵了。   【接吻……进度这么快吗?我今天才刚见到盛野呢!】陶呦呦捋了捋虚拟世界中的剧情,她刚刚毕业,这确实是她与盛野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没错。   第一天见面就又是扑倒又是公主抱,她觉得已经够甜蜜心跳的了,没想到系统的车速比她想象中还要一骑绝尘。   【不行,这不行。】陶呦呦连连摇头,怂得一比。   可惜,系统对少女的羞涩毫不在意,它又追加道:【先讲好,这一次可不能再用趁人睡着偷亲的办法糊弄过去了,必须要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嘴对嘴地进行唾液交换。】   呜。   陶呦呦光是听这些话就耳根子发烫,她还想再讨价还价一番,然而系统干啥啥不行,下线第一名,这才刚刚颁布完任务,没想到一眨眼就消失了。   “可恶。”陶呦呦念叨着,气呼呼地锤了一把车座垫。   “小姑娘,不就是给男朋友当了半小时人肉靠垫吗,不带拿我座垫发泄情绪的哈。”出租司机爽朗地笑着揶揄道。   陶呦呦被这么一说,连忙慌张地挺直了身板:“谁……谁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她这一动不要紧,正好赶上拐弯,盛野被她一颠整个人顺势朝另一侧倒去,眼看着脑袋就要撞到玻璃窗,陶呦呦赶紧伸手捞了一把。   又是一个转弯,陶呦呦一个不稳,差点直接扑到他身上。   “唔。”盛野被甩了几次,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些,谁知一睁眼便看到陶呦呦近在咫尺的脸。   “你……”他茫然看着她,汽车狭小,他被陶呦呦两只手撑在耳边,困在紧紧巴巴的座位上。   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们,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仿佛是在嘲笑陶呦呦刚才不知嘴硬什么。   陶呦呦心脏蹦蹦乱跳,就着这个姿势,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盛野的嘴唇上。   她们之前亲过很多次,不过眼前这个盛野都不记得了,如果现在她狠心亲下去,保不齐还能夺走盛野自以为还存在的初吻。   比alha还要强的刑警副队长盛野,应该没有与alha接吻的经历吧?   这个世界只是依靠一本推理搭建的,至少在陶呦呦之前看过的篇幅中,原著没有花费一丝一毫的笔墨来描写盛野的感情状况。   一想到可能没人碰过盛野的嘴唇,陶呦呦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心底也泛起一阵隐秘的欢愉。   把他的初吻夺走算了,就像罗曼德招惹她那样,上个世界盛野欠下的债,她应该可以在这个世界的盛野身上找补一些吧?   胡思乱想着,陶呦呦不知不觉地俯身朝盛野靠近,他的嘴唇好像有些干裂,自己应该小心些……   车里的空调足够凉爽,却无法为陶呦呦那颗燥热的心降温,她不断想着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越靠近,越看清盛野眼中的慌乱与不解。   陶呦呦,你要抓住机会,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心说盛野可不像一般的o那样一推就倒,不趁着他生病夺走初吻,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按住他了。   就一下……她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巴。   “呃……”就在陶呦呦即将吻下去的时候,盛野忽然皱起眉头,痛苦地按住腹部。   “怎么了?”陶呦呦慌忙起身,扶着盛野的胳膊让他坐得舒服一点,盛野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半睁着眼睛轻轻吸气靠在陶呦呦身上:“胃疼,还有多久到家?”   “马上。”陶呦呦看向车窗外的景色,即使车速已经很快了,可她还是嫌慢。   陶呦呦看着盛野紧蹙的眉头,只觉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那眉心的褶皱一起揪成一团似的。她叹了口气,揽住盛野的肩,让人轻轻地靠在自己身上,盛野微微一怔,却也没有抗拒。   “我帮你揉吧,你的手太凉了,会越揉越痛。”陶呦呦说着捏住盛野手腕将他按在腹部的手挪开,然后自己轻轻地帮他揉起胃部来。   “嗯……”盛野闷哼一声喘了口气,空闲的手下意识攥住陶呦呦的衣角。   一滴冷汗从他的发梢滴落,盛野朦胧中微微睁开眼睛,他低着头,看到属于女孩子的白嫩手掌按在他的胃部,一下一下,轻重适度地揉着。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刚刚还火烧火燎一般的胃里好像真的舒服了很多。   盛野睫毛眨了眨,想到自己刚睡醒的那一幕,那时候陶呦呦准备干什么,她似乎离自己太近了。   汽车无声地飞驰着,车内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盛野想,自己一直把邻家的这个小女孩当作最亲的妹妹,毕竟他父母早亡,身边最亲近的也只有陶呦呦了。   在他最阴郁、最戾气、同学们都害怕他的时候,只有这个刑警家的女儿胆子大,像个面团子一样凑过来亲近他,往他手心塞她在院子里采的野花。   刚刚或许也是一样吧,只是她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思维乱成一锅浆糊,盛野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而陶呦呦呢,此时机械地帮盛野揉着肚子,暗暗后悔失去了一次宝贵的接吻机会。   她在乎那么多干嘛?在这个虚拟世界中,盛野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她就应该趁着他无力反抗,把他按在身下亲完拉倒。就看他现在这个虚弱的小样,量他也推不开自己。   我怎么就这么怂!陶呦呦恨不得捶胸顿足。   就在她已经离谱地开始考虑要不要动用回溯的第二技能,把时间倒回刚才亲吻气氛绝佳的片刻时,出租车猛然一脚刹车断了她的念想。   到家了。   在司机一脸揶揄地笑容中,陶呦呦扶着脸色苍白的盛野下了车,她心说看在盛野这么难受的份上,还是别时光倒流让他再遭一份罪了。   陶呦呦一路把人扶进卧室、扶到床上,盛野从床头拿了胃药,就着凉水就要吃,陶呦呦连忙按住他,烧了热水调好水温,再看着他吃下去。   “要是半夜还疼,记得叫我,我送你去医院。”陶呦呦不放心地说,其实她早就想带盛野去医院看看,是他非说自己经常犯胃病,已经是半个医生,没必要去浪费时间。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陶呦呦看着盛野睡下,随手关上了卧房的灯。   盛野睡得很不安稳,虽然吃了胃药,但之前的绞痛并未完全消散,不时还有隐隐的抽痛,他陷入黑沉的梦中,仿佛沉入漆黑的海底,周遭都是水,咸涩的液体灌入口鼻,他听不见,也睁不开眼睛。   他在那片漆黑的海中随波逐流,肢体的掌控权不属于他,他感觉自己很重很重,一直下沉,阳光洒在海面,那唯一的光线却离他越来越远……   “等等我……”盛野喃喃着,眉头紧皱,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脖子上也都潮湿一片。   “别……别把我留在……这里……”   睡梦中,他猛然伸手抓去,却意外地握住一只柔嫩的小手。   “谁!”盛野粗喘着睁开眼睛。   卧室里开了一盏昏黄的夜灯,陶呦呦蹲坐在床前,眼底被暖黄色晕染出亮晶晶的暖意。   “呦呦?原来你没睡。”盛野轻声道。   “嗯,”她松开盛野的手,往那只沁着冷汗的手心里塞了一个暖乎乎的小碗:“喝点粥吧,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这样睡觉也不舒服,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盛野捧着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自己做的?”   “煮粥而已,很简单的,以后为了督促你吃饭,我还会学习更多的菜谱。”陶呦呦趴在床前,笑呵呵地催促他:“快吃。”   盛野喝了一勺,白粥黏稠软糯,米香四溢,他笑了笑:“没想到alha也会做饭。”   “什么话?”陶呦呦直起脖子,“你o不也当刑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盛野又喝了一口粥,视线却一直缠绕在床边的女孩身上,她比小时候出落得要好看多了,自从她上了大学,两人就没怎么见过面,这次去接她过来住,盛野原本以为是要自己照顾她多一点的。   没想到,这才第一天,被照顾的人就成了自己。   “谢谢你。”他低声道。   陶呦呦见盛野精神了不少,已经没有刚睡醒时的慌乱紧张,她目光紧紧盯着盛野的脸,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刚刚梦到什么了?怎么那么激动。”   “没什么,我梦到……”盛野下意识就要讲述自己的梦境,然而,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忽然发现,刚刚还仿佛历历在目的梦,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梦里那种孤独绝望的难过,仿佛只有他一人处于被遗忘的空间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唔……”太阳穴传来一阵钝痛,盛野抬手扶住额头,皱眉揉了揉。   见状,陶呦呦连忙起身轻轻顺着他的脊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一个梦而已,不管怎么样,梦都是假的。”   是吗?盛野有些疑惑,他只觉得梦中那种无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他侧目看向陶呦呦,昏黄的灯光下,他恍然间觉得眼前的女孩也有几分熟悉,不是青梅竹马的那种相熟,而是其他……   “你吃完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陶呦呦不知道盛野在想什么,已经是后半夜,她也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躺在床上,陶呦呦辗转反侧。其实,她听到了盛野的梦话,她本可以早点叫醒他的,然而,因为梦话的内容,她放弃了叫醒他的念头。   刚刚她端着食物走近盛野的卧室,刚好听见他在梦里念叨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   仅仅过了片刻,她又听到盛野冷哼:“只要你们放过……我就同意……生命树。”   中间的几个词盛野说得太模糊了,她没有听清,但是陶呦呦明确地听到了“生命树”三个字。   陶呦呦重重翻了个身,眉目间笼罩着一片忧愁,她想,盛野能梦到现实中的事情,那么是不是说明他的记忆还存在于意识深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总有一天,她要帮盛野想起一切。   ……   第二天,市公安局101支队。   盛野一踏进办公室,郑青清就张牙舞爪地飞奔过来汇报她连夜笔录的成果。   “盛队盛队!昨晚的粉红小石榴给我们提供了不得了的线索!”   “你说。”盛野顿时有了兴致,神情都认真了不少。   郑青清刚要开口,忽然目光一瞟,看到盛野身后还跟着个人,她探头过去,高兴道:“呦呦,你来啦!”   “嗯,我是今年刚刚来入职的应届毕业生,各位前辈们好。”陶呦呦从盛野身后走出来,乖巧地与办公室里每一位同事打招呼。   盛野看着她,只道她与昨晚那个硬是要抱着自己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他干咳一声别开视线,伸手在郑青清面前打了个响指:“线索呢?继续说。”   “哦哦!”郑青清回过神,将十六的社会关系与工作路线一一向盛野做了汇报。   听着听着,盛野的眉头缓缓皱起来:“那个网红说他不是第一次被跟踪了?”   “是的。”   “每次他都穿女装?”   “没错,他第一性别为男这件事至今没有在互联网上公开过。”   闻言,盛野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他忽然道:“那个粉红小石榴现在人在哪?”   “啊……”郑青清有些发懵:“昨晚做完笔录我就让他回去了,怎么,是不是我落下了什么事没做?”   盛野正要说话,陶呦呦忽然上前一步,抢白道:“小石榴可能有危险。”   她看向郑青清,郑重其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连环杀人犯并不是随机选择目标,而是针对长相漂亮的年轻o女性作案,而小石榴在公共平台上一直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再加上他又是o,这样招摇的人物被犯人盯上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什么?”郑青清意外道:“你的意思是……跟踪十六的人就是那个连环密室杀人的凶手?!”   “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十六近些日子就是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他很可能已经被歹徒当作下一个目标了。”   郑青清闻言脸色大变,她急道:“可是敌暗我明,我们怎么能不打草惊蛇地揪出犯人呢!”   “这个嘛……”陶呦呦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发,将自己在系统种看到的情节说了出来:“我,我推理,石榴作为网红还没有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而生活中的人近距离见到十六后一定不会把他错认成女孩子,因此,会把他当作连环杀人案目标的凶手,只有可能是从没在现实中近距离见过他的网络粉丝。”   “好有道理!”郑青清瞪着眼睛看向陶呦呦:“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陶呦呦被看得心虚,又后退一步,躲在盛野身后。   盛野目光随着陶呦呦而动,见她往自己身后躲不由得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看向队长,淡淡道:“我的想法跟陶呦呦差不多,不过,若是在几十万粉丝中排查嫌疑人实在有如大海捞针,我还有一个比较方便的方法。”   “说来听听。”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向盛野,等着他说出惊人的计谋。   却见盛野脊背挺直,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办法就是,我来穿女装。” 第60章 高跟   办公室内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向盛野,陶呦呦嘴角抽动,不可置信道:“我没听错吧,盛队您要打扮成女孩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憋不住笑起来。   盛野倒是一派坦然:“我仔细考虑过了,这位美妆博主很可能是犯人的下一个目标,我们必须要保障他的安全,但是,我不想轻易放过这次抓捕犯人的机会。”   “所以……”陶呦呦心下一沉,忍不住问,“你想用自己当诱饵?”   盛野点了点头:“没错。”   一时间,所有人都严肃起来,队长皱眉似在思虑什么,片刻后一摆手:“不行,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我们还不知道犯人作案的手段,也没办法提前预防,你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由我来当这个诱饵总比那位美妆博主安全得多。”盛野毫不松口。陶呦呦知道,他是真的很想破获这个案子。每每提起连环密室杀人的案件,他眼中的郁气就像化不开似的。   看到盛野这样的神情,陶呦呦一冲动便站了出来:“队长,其实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只要我们多派人手盯梢,小心行事,发觉不妙就随时终止计划,那么盛队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大不了,一切回到原点,我们再重新调查。”   盛野闻言不由得朝她看去,他有些意外,没想到陶呦呦会这么快就站在自己这边,他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   昨夜的照顾不禁在脑海中闪回,盛野再看向陶呦呦时眼底便多了一丝柔和,眼前的女孩或许真是长大了,不再一味地需要他担心照顾,反而会试图理解他,支持他。   盛野嘴角微勾,再次劝说队长:“这已经是我们离犯人最近的一次机会了,让我去引诱犯人上钩,也是为了保护那个美妆博主免遭伤害。”   队长闻言还是有些犹豫,他迟疑地看向盛野,别的不说,就他这身高腿长的样子,哪里像女孩子?   “盛野,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是干嘛偏偏让你上,咱们支队里好看的女生也不少,你扮成女孩万一被识破了,那……”   “但是……但是o就只有我一个。”盛野微微垂眸,低声道。   “这……”   盛野是刑警队唯一的o,这在101支队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陶呦呦知道,盛野并不愿意别人因此而特殊地对待他。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以此作为说服队长的筹码。   陶呦呦看着这样的盛野,心底十分不是滋味,但她也只是跟着附和:“没错,连环密室杀人案的犯罪目标一直是年轻的o女警来做诱饵,那么被识破的几率或许还会更大。”   盛野点头道:“况且,你们也许都没有仔细看过那个粉红小石榴的社交账号,事实上,今天这个计划也是我在研究了他的美妆视频之后想出的办法。”   看着盛野一本正经的样子,陶呦呦和郑青清私下乱飘的眼神都快在空气中擦出火花了,两人一个揪紧衣袖,一个狂掐大腿,生怕自己没忍住在这么严肃的时刻笑出声来。   刚刚她们没听错吧?盛野?研究了十六的美妆视频?   这是什么样的画面?!   陶呦呦只暗暗祈祷,希望盛野恢复记忆后不要羞愤得撞墙自尽。   她和郑青清还在眉来眼去,咬着嘴巴憋笑,盛野已经动作麻利地拿出手机,翻出粉红小石榴的视频。   屏幕上,十六戴着波浪假发,顶着一张伪素颜的脸巧笑倩兮地跟镜头打招呼:“哈喽大家好,最近小石榴的朋友圈里掀起了一股绿茶风,说实话我也被小姐姐们又纯又欲的妆容可爱到了呢,所以今天要教大家化一个绿茶妆哦!”   警队里几个人围成一圈,队长啧啧称奇:“他竟然是男的,这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郑青清看着十六在镜头里一会抿唇涂唇膏,一会眨巴他刚刚夹好的眼睫毛,整个人心底拱起一阵无名火。   这……这不会是他本色出演吧?郑青清压着心底的火气想着,然而,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在陶呦呦之前经历的几个虚拟世界里,这个小十六就是这么一副骚包样!   呵,小伙子玩很大嘛!   闺蜜的暴躁都被陶呦呦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扯了扯郑青清的衣角。   这时,盛野将画面暂停,正停在小石榴妆造完毕,站起身给大家展示整体造型的时候。   “看到了吧,他的身高体重都与我相仿,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我想,咱们局里应该没有比我更适合假扮成他的人了。”盛野说道。   “还真有点像,”队长将十六的照片放在盛野脸侧对比,十分不可思议道,“这么看来,你们两个简直就像亲兄妹,不对,像亲兄弟一样。”   “咳,”陶呦呦轻咳了一声,尴尬地笑道:“确实很像呢,那……看来这个计划也只有盛队最合适了。”   郑青清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把小石榴请过来,先让盛队跟着她学习两天好了,毕竟他那套模仿女孩子的流程太自然,说不定有什么技巧。”   “好吧。”队长终于松口,“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准备。”他说着拍了拍盛野的肩膀:“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盛野淡淡地回答,眼中却仿佛燃起了许久未见的光芒。   自从母亲被害已经过去了十几个春秋,盛野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太久了。   ……   傍晚,陶呦呦与郑青清将十六约在咖啡厅见面,特意叮嘱要十六在酒店换了男装再出来,免得又被那个犯人跟踪。   咖啡厅里,十六穿着休闲的t恤短裤,大咧咧地坐在两个女生对面:“什么事?”   郑青清皱眉盯着他,缓缓摇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骚。”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十六啪地一声举起叉子指向郑青清。   郑青清也不甘示弱,端起手中的抹茶玛奇朵,语气酸溜溜道:“又不是我逼你去化什么绿茶妆容的,你不是被小姐姐们可爱到了吗?”   “你!”十六气得脸色发白,“我那是为了丰满人设,是我敬业的表现,你竟然拿这个嘲笑我?”   “我……”他说着一手捂住胸口,低声闷咳:“气死我了,郑青清你给我等着,等我身体好了,肯定要把你也揍趴下!”   “你要揍的人好多,我能排在你哥前面吗?”郑青清板着一张脸幽幽道。   “你……”十六本来就是个爱炸的炮筒,没想到竟然被郑青清给怼得说不出话,登时气得眼眶发红。   “行了行了。”陶呦呦一把捂住自家闺蜜这张不服输的嘴,她看向十六,正色道:“其实,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   于是,到了晚上,盛野的家里热闹起来。   十六和郑青清跟着陶呦呦回家,到了公寓门口十六还在刻薄地挑刺,嘟囔着没想到盛野就住这种破小区,他当美妆博主一天的流水就能买三个这样的房子。   陶呦呦停下脚步,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十六就开始嫌弃他家老土,别人都用指纹锁,他竟然还给陶呦呦配钥匙。   正说着,房门打开,屋里飘出一阵菜香。十六口若悬河的嘴巴顿时没了声音,不仅如此,还咽了一口唾沫。   “好香啊,盛队,你做什么呢?”郑青清自来熟地嚷嚷。   “没出息。”十六白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朝厨房张望,从小到大,连他都没吃过盛野做的饭呢,他也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心高气傲到每每在虚拟世界相遇就要嘲笑他弱鸡的人,如今洗手做羹汤会是什么样子。   厨房里传来油锅滋滋啦啦的声音,就仿佛每一户人家日日经历的平淡日常,陶呦呦透过磨砂的玻璃门去看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只觉心底流过一阵暖意。   她与盛野的交集大多存在于虚拟世界,而像这样温馨平淡的虚拟世界则是少之又少,她很新奇。   陶呦呦忍不住想,如果现实中盛野有了喜欢的人,他是不是也会像这样给那个女孩做饭呢?   心脏像是忽然被捏了一下,她恍然回神,怅怅然摇头,心说自己在乱想什么。适时厨房门打开,盛野腰间系着围裙,端着两盘小炒菜走出来。   “你们来了?”盛野打了声招呼,理所当然地转过身,背对着陶呦呦道:“正好,呦呦帮我把围裙解开。”   “哦。”陶呦呦愣怔地点了点头,连忙去解他身后的蝴蝶结。盛野的腰很细,那件蓝色格子的围裙仿佛花束的缎带,收束在他的腰间。   陶呦呦拉住蝴蝶结的一角,扯开,看着蓝色褶皱散落开去,她思绪茫茫然地,忽然有些眷恋这一瞬的时光。   仿佛她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平淡日常的样子,一切都像是白开水,那么应当应分、自然而然。   我在想什么呢?陶呦呦再一次这样自问。   似乎进入这个虚拟世界后,她总是陷入这样的诘问当中。她听着十六咋咋呼呼地撩架,听见郑青清没心没肺地大笑,看着盛野在餐厅和厨房之间来回忙碌。   陶呦呦怔怔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是因为那个吻吗?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好在大家都还记得这次相聚的目的,那就是——粉红小石榴的女装大佬培训课。   陶呦呦和盛野留下与十六一起制定教学内容。   郑青清自请去刷碗,结果跑到厨房狂灌了两杯凉白开。没办法,盛队这顿饭做得太咸了,仿佛油盐酱醋不要钱一样,以前她妈妈说过,不会做饭就多加调味料,多少能掩盖点缺陷,现在看来,盛野就是狂撒调味料一脉的继承人。   郑青清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一边在心里感叹陶呦呦和十六真是神人,竟然面不改色地吃了,也不知道她们是味觉失灵还是面瘫。   就在郑青清洗好碗出去的时候,第一天的培训计划已经开始了,门口响起敲门声,是十六订的一小时达宅急送。   “这是什么东西?”郑青清甩着湿淋淋的手问。   十六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的盛野,笑嘻嘻地打开盒子:“是高跟鞋哦。”   扑哧。郑青清忍不住笑起来,盒子中,一双黑色红底的大码高跟鞋静静地躺在里面。   盛野微微皱着眉头,一把拿过鞋盒,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里。   “我自己穿。”他冷冰冰地说道。   嘭地一声,卧室门关上了。 第61章 哥哥   “你说,等盛野想起这一切,他不会宰了我们吧?”郑青清盯着被甩上的房门,煞有介事。   陶呦呦拍了拍她的肩:“别怕,就算他有仇报仇,肯定也是第一个找十六开刀。”   “呵,那也得等他能恢复记忆再说。”十六冷飕飕地哼了声,随手拎起之前准备好的化妆用品和假发,大步流星地朝盛野卧室走去。   “你干嘛?”陶呦呦警惕地问道。   “当然是进去看笑话。”十六恶劣地呲牙一笑,紧接着毫不留情地踹开房门。   嘭地一声巨响,盛野卧室的门锁仿佛不存在一样被十六暴力破坏,实木的房门有如秋日败叶,瑟瑟然歪到一边去。   屋里,盛野正战战兢兢地踩着高跟鞋,弯腰扶着床沿,一脸愕然地回头看。   “谁……谁让你进来的!”他耳尖顿时变红,猛地回身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嗓子。然而,他没留神,忘记了脚下踩着的不是平日趿拉的凉拖,此番大开大合地动作让他直接脚踝一歪整个人往旁边栽倒。   “小心点!”陶呦呦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早就蓄势待发地等在门口,见状扒开十六一个箭步冲过去。   她慌忙中顾不得许多,连忙伸手去捞,揽住盛野的腰将人扶稳。   伴着十六的哈哈大笑,陶呦呦蹲下身去,紧张地捏了捏盛野的脚踝:“疼不疼?有没有崴到?”   女孩的指尖温温热热的,盛野刚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臊得恨不得消失在地缝里。   “我没事。”他往后撤了一步,鞋跟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陶呦呦看着他,忽然感觉指尖被烫了一样,肌肤相触的感觉就好像被刻在了指腹,她讷讷地搓了搓手指,低下头去。   奇怪,明明……明明在其他世界里,她与盛野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为什么现在看着他原本的样貌,她会那么心虚,那么不知所措。   正在气氛胶着尴尬之时,十六拍了拍手,叫各位回神:“你侬我侬的戏码到此结束,今晚先搞个小测验,等下我给咱们盛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一起去夜皇后玩,怎么样?”   “夜皇后?”陶呦呦迟疑。   郑青清挤进来,插嘴道:“就是红时街尽头那家酒吧,对女o免费,很热闹的!”   陶呦呦斜眼看她:“你怎么这么了解?你去过了?”   “啊……”郑青清目光游移,瞥了十六一眼,支支吾吾道:“就下班后,随便去玩了一下。”   闻言,十六也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就好像故意和某人撇清关系一样。   陶呦呦看着他们两个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不无痛心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郑青清和十六的感情是如何突飞猛进的,竟然背着她在虚拟世界的酒吧约会。   “好啦,我要开始大变活人了。”十六一手拿着粉饼,一手拿着化妆刷,不耐烦地往外轰人,陶呦呦赖在原地不想走,怀疑地看向那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男生:“小石榴,你真的会化妆吗?”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十六是一名美妆博主,但是陶呦呦对自小生活在实验室的他十分不信任。   她冒然发问,得到的回应是十六的一记白眼:“太瞧不起人了吧,化妆有什么难。”   最后,在陶呦呦执拗的坚持下,她留在这里给十六打下手。   盛野随意往床上一坐,本就修长的两条腿因为穿着高跟鞋变得更加无处安放,他看着十六,用仿佛在队里发号施令一般的语气说道:“开始吧。”   盛野此时没穿那一身板板正正的警服,而是穿着白色棉麻材质的t恤和运动裤,那t恤布料轻柔,也显得他身形如少年一般单薄,看起来就像个青涩的大学生似的。   十六单手插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往盛野面前一站,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他对着灯光左右看了看盛野的脸,有模有样地念叨:“盛警官这眉毛要修一修,皮肤有点干,等下保不齐要浮粉。”   “陶呦呦,去准备一下,等会儿给他敷个水。”   “哦。”陶呦呦咬着嘴唇,看着十六对盛野动手动脚,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偏生盛野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白眼狼弟弟,此时对他毫无芥蒂,让抬头就抬头,让闭眼就闭眼,任凭处置。   看着十六拿出锋利的修眉刀,陶呦呦就跟看见自家小鸡被黄鼠狼惦记上了一样,忍了又忍还是在出门之前叮嘱:“十六,你小心点,别刮伤了他。”   “知道了,你家盛警官又不是瓷娃娃!”   谁家盛警官啊!陶呦呦抿了抿唇,她还是有点担心,但那些警告的话无法直说,只能寄希望于十六这熊孩子的大局观。   卧室门被轻轻关上,陶呦呦出去取面膜纸了。一时间屋子里针落可闻,盛野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冰凉的修眉刀刮在皮肤上,有些痒。   十六目光沉沉,两人一站一坐,他很少有俯视盛野的机会,而且像此时这般,盛野对他完全敞开心扉的样子就更是少见。   正常的兄弟之间会是如何相处的呢?十六不清楚,只是在这一刻,屋子里没有别人,盛野完全信任地将他交给自己打理,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又陌生奇异,他手指微动,刮下盛野眼睑上细碎的杂毛,看着他眉骨上微微泛青的皮肤出神。   “哥……”他不知不觉开口。   眉梢微动,盛野没有睁开眼睛:“嗯?”   仿佛猛然回神,十六却手指一颤,下一秒盛野的眉峰处便多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他睁大眼睛,有些无措道:“不好意思盛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叫你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盛野睁开眼睛,随手抹了抹:“没事,我都没感觉到什么,你继续吧。”   “哦。”十六觑着他的神色,发觉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盛野原来是这样的好脾气吗?   他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盛野一向强势,处处压他一头,还动不动就讽刺他的弱小。然而,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盛野对待他这样麻烦的陌生人都能温和地包容,为什么……这些温柔就从来没有分给作为弟弟的自己一点?   “你刚刚叫错人了吧?”盛野似乎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闲聊,他双手撑在身后,坐姿懒散,一派随意的样子,十六见状也渐渐放下心防,他找来棉签扫落盛野脸上沾着的碎茬,眼睛一转,笑道:“是啊,一不留神把你当成我哥了。”   “原来你不是独生子,你哥跟我很像吗?”   “嗯,有一点,不过他没有你好,是个全天下最坏最讨厌的人。”十六报复一般恶狠狠地说着,给盛野擦脸的动作都用了几分力气。   盛野皱眉偏头躲开,眼里有些疑惑:“你不喜欢你哥哥?”   “我讨厌他。”十六撅着嘴,幽幽看着盛野,“小时候他对我很好,我不喜欢学校发的午餐,他就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都留给我,我因为一些原因总是受伤生病,他也每晚都守在我的床前,看我睡得安稳了才回自己的床上,他还给我讲故事呢,关于逃离海岛冒险的故事,就因为这些故事,我小时候最想当一名海盗,驾着我自己的船周游世界!”   听着他滔滔不绝,盛野不知为何感觉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他问道:“你哥哥不是对你很好吗?为什么讨厌他?”   “因为他变了。”十六声音有些哑,他固执地看着盛野,忽然眉心一皱,双手按在他的肩上,“盛警官你说,我哥为什么会突然不喜欢我了呢?明明我就像每天一样,什么都没做错啊。” “他为什么变了?”   “难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装作关心我吗?”   “难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吗?”   十六情绪激动,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盛野被他反常的表现吓了一跳,却也没说什么,而是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也许,也许有什么误会。”他皱眉说着,心里却忽而感到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这奇怪的情绪波动从而何来,就像他胃痛那晚看着陶呦呦时所感到的那份熟悉一样,他莫名地低落,脑中嗡嗡乱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起来。   “呃……”盛野低下头掐住眉心,忍不住低吟。   一直守在门口静默的陶呦呦恰在此时敲了敲门,装作刚刚回来的样子推门而入。她看都没看十六一眼,直接走到盛野身边,双手轻缓地帮他揉着太阳穴。   “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陶呦呦轻缓地问,心里却沉沉的。她刚刚在门外没有打搅,本以为十六提及的过去兴许会刺激盛野想起什么,没想到十六到底冲动,竟然控制不住情绪送给盛野一连串的逼问。   怎么能这么孩子气。   陶呦呦不知自己早就歪了屁股,对十六又多了一层埋怨,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盛野,只是可惜他仍旧难以记起那些遗忘的事情。   不过,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没完成,兴许离开光海就能恢复了,她实在不必如此心急。   “好点了吗?”陶呦呦问。   盛野抓住她揉按自己的手,心底隐隐有些异样:“没事。”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再一次发现,陶呦呦在自己心里已经与儿时那个小孩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正义与热情的小不点,而是……   盛野想着,忽然松开抓着陶呦呦的那只手,眼神不自在地眨巴着瞥向一边。   手心火烧火燎的,他感觉自己后颈处的腺体也灼热地跳了一下。   心底仿佛有无数种子从缝隙里痒痒地冒出来。   ……她长大了。   是个alha。 第62章 悸动   陶呦呦被赶出卧室,郑青清一边啃苹果一边促狭地看着她:“你不是要盯着你家盛警官吗,怎么也出来了?”   “他不让我看。”陶呦呦挠了挠脸蛋,语气遗憾地说道。她腹诽,盛野什么样子自己没见过,这时候才想起害羞可来不及了。   卧室里不时传出十六急躁的吼声,一会儿嫌盛野乱动,一会儿嫌盛野眨眼。   陶呦呦有些发愁,目前为止,系统给的新任务一点都没有推进,她要在什么情况下亲吻盛野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呢?案件还没有破获,盛野怎么会有心情谈恋爱。   “我们也打扮一下吧。”郑青清啃完了苹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陶呦呦。   “有什么可打扮的?”陶呦呦还沉浸在无法完成任务的忧愁中。   郑青清嫌弃地扯了扯她的运动短裤:“拜托,我们等下要去酒吧诶,听说二百年前的年轻人都很喜欢深夜蹦迪,而且都要穿得越辣越好!”   “这样的吗?”陶呦呦将信将疑地被郑青清推到卧室挑选衣服去了。   郑青清要穿短短的上衣和黑色小皮裙,腰上挂着丁零当啷响的链子,还涂了一个紫红紫红的嘴唇。   陶呦呦有些腼腆,在姐妹的怂恿下选了一条墨绿色的吊带裙。   郑青清打量着她啧啧摇头,墨绿色的衣服更显得陶呦呦皮肤细腻白皙,方形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她感慨:“呦呦,你早就该这么穿了!都怪校服掩盖了你的美貌,不然盛野哪会第一次见面就怼你啊。”   “你的意思是说盛野很肤浅咯?”陶呦呦笑,眼睛弯弯的。   郑青清眼神狡黠:“哦哦哦,这就开始维护自己老公了?”   “我什么时候……”陶呦呦脸颊顿时漫上粉红色,她嘟囔着:“你别瞎说。”   “对对对,我瞎说,在这个世界我们呦呦是alha嘛,应该你是盛野的老公才对!”郑青清张狂大笑,拍着陶呦呦的肩膀前仰后合:“你等下可要小心点,酒吧鱼龙混杂,小心你的o被人拐跑了!”   她这边正说着,卧室的门再一次被十六毫不留情地踢开,少年插着口袋洋洋得意:“你们两个,快来欣赏我的大作!”   两人闻声看去,一时间呆住了。   陶呦呦眨了眨眼,脸颊耳畔倏忽变得通红,她不确定地叫道:“盛野?”   “怎么,看着很奇怪吗?”盛野皱着眉头,仿佛浑身不舒服一样。   他因为实在掌握不了平衡,所以最终没有穿高跟鞋,陶呦呦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十六给他戴了及腰的黑长直假发,既削弱了脸型上的棱角,又遮挡了过于宽阔的肩膀,他还用袖口飘逸的深v短袖来修饰盛野利落平直的肩形,让他的身材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盛野对于穿裙子还有几分抗拒,十六总算没有捉弄他,挑了一条低腰的短裤给他穿。   在陶呦呦看来,盛野劲瘦的腰肢和紧实的腹肌若隐若现,而短裤仅到大腿,两条白花花的长腿掠夺了她全部的视线,她愣愣地盯着盛野,只觉得同为女生的话,那她自己简直相形见绌,都不好意思站过去了。   就在她忘记眨眼的时候,盛野皱眉走过来,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行了,别盯着我看。”   “我……”陶呦呦心脏怦怦直跳,只觉得自己的脸好热,盛野的手好凉。   “我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很别扭?”盛野不习惯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看了十六一眼,转头问陶呦呦:“这样跟他在网上的形象相似吗?”   陶呦呦仰头盯着盛野,迟钝地缓缓摇头:“不像,你比他好看。”   “陶呦呦你会不会说话!”十六气得张牙舞爪,被郑青清一把拦住,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啦好啦,呦呦傻孩子说话直,不过你确实比你哥少了点味道。”   “连你也这么说?”十六一脸受伤的表情,不服气道:“我哪点不如他了?”   “你是可爱型的嘛。”郑青清踮脚抬手,撸狗一样揉了揉他一头乱毛。   “哼。”十六气鼓鼓地挥开郑青清的手:“走走走,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有本事就去夜皇后接受检验!”   ……   一行四人来到夜皇后门口,深夜风有些凉,但不妨碍红时街人来人往的热闹,夜晚十一点,还不到年轻人睡觉的时候。   陶呦呦以怕冷为借口,临走时又披了一件西装外套,事实上,她只是不想在打扮成大美女的盛野身边穿太过显露身材的衣服而已,在大长腿身边,她感觉很有压力。   十六似乎对这里很熟的样子,直接走上前,对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不知说了什么,只看到他不时回头看看盛野,然后那个侍应生便拿着一个测温计一样的仪器走过来,板着脸在盛野的后颈“滴”了一下。   陶呦呦瞥眼看去,那个小仪器上亮起绿灯,上面显示着o字样。   “这位女士可以免费,祝四位玩的得愉快。”他顿时堆起笑容,和蔼可亲地做了个请进得手势。   十六很是得意,悄声跟郑青清显摆自己的化妆水平,几个人就这么混进了只对女性o免费的酒吧中。   越过隔音走廊,大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仿佛敲击在人们的鼓膜上,空气中混杂着乱七八糟的香味,分不清是香水还是酒精。   陶呦呦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在一派乱闪的昏暗灯光里摸索着拉住盛野的手。   盛野一怔,不由得低头看去,陶呦呦的手隔着西装布料抓紧了他的手腕,亲近却不狭昵。   因为她是alha吧?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   这感觉很奇妙,盛野强势惯了,在警局里也没人把他当作需要保护的柔弱o,但此时此刻,陶呦呦挡在他的身前,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他竟然有些眷恋这样的温柔。   就好像,自己正被陶呦呦在乎着。   刚刚在卧室压下去的躁动再次浮现上来,盛野被陶呦呦拉着走向吧台,周遭纷乱的声响都化作嘈杂的背景音,他盯着眼前女孩的背影,慢慢蜷起了手指。   她总是这样,盛野想,他自幼失去双亲,因此从不奢求别人毫无保留的爱,虽然陶家一家人都对他很好,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约束自己,不希望因为他的存在给别人增添什么麻烦。   而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在陶呦呦的父亲因为追查杀害他母亲的犯人而意外牺牲后变得更加强烈,有一段时间,他不敢面对那个总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他的女孩。   他害怕看到原本热情开朗的笑容因为他而变得忧郁。   盛野一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破获这起横跨十几年的连环杀人案,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和陶叔叔,还有……解开他与陶呦呦之间那道看不见的结。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那道结是他自己造出来的,只有他一人把它看的沉重,只有他一人固执地被那道结圈住,仿佛日日把绳索勒进心脏。   陶呦呦还是陶呦呦,她没有变,就像第一次在自己被欺负时挺身而出一样,她依旧会维护他、保护他,不会把莫须有的错误怪罪在他身上。   第一次,盛野生出自己何德何能的想法,心脏的跳动和上舞池音乐的节拍,似乎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夜晚,他被乱七八糟的香气熏蒸着,渐渐升腾起一股令人口干舌燥的野望。   “你喝什么?”陶呦呦几人已经点好了鸡尾酒,见盛野迟迟不出声,她回头问道。   陶呦呦平素白净的脸蛋被周遭五颜六色的灯光渲染,更显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盛野本就心猿意马,突然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下竟生出一阵慌乱,他脑中空白,只得随口道:“跟你一样。”   澄亮的鸡尾酒被端上卡座,陶呦呦喝了一口,感觉甜甜的。   “你喝慢一点,小心等下酒劲儿上来。”郑青清不放心地说道。陶呦呦舔了舔嘴唇,笑道:“我感觉还好啊。”   “哎呀,呦呦已经是大人了,你操不操心。”十六抱怨着,伸长了脖子看舞池里跳舞的人群,酒吧里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显得他十分渴望似的。   “你想去跳舞?”郑青清问。   “嗯!”十六顺杆就上,连忙对着她一顿狂点头,他知道,这四个人里愿意陪他去瞎跳的估计也就只有青清了。   “郑大小姐意下如何?”十六难得没有呛她。   郑青清微微皱眉:“你的伤……”她目光看向十六的胸口,这家伙有没有自己是病人的自觉?   十六哎呀一声,直接拖着郑青清的手站起来:“你也太爱操心了,那么担心我就一起去!”   陶呦呦笑呵呵地看着那两个活宝离开,嘴上吸溜吸溜地咬吸管,脸蛋渐渐染上绯红,只不过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不甚明显。   盛野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一双眼睛越笑越弯,像盛了一泓清泉的月牙湖。   怎么高兴成这样,盛野视线游移,低下头去喝自己的鸡尾酒,这酒确实酒精度数很低,甜津津的,像是陶呦呦这种女生喜欢点的东西。他叉着两条腿喝了一阵,又想起什么似的合上双腿摆正坐姿,心虚地抬头看了看。   似乎没人注意这边,也没人发现他的异样,他再去看陶呦呦,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你是不是喝醉了?”盛野越过桌子,伸手捏住陶呦呦的脸蛋,陶呦呦脸颊鼓鼓地,被迫松开吸管。   “有吗?”她眼中笑意盈盈,舌头有些伸不直。   盛野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坐在这别动,我去吧台叫一份醒酒茶,免得你等下不舒服。   “哦。”陶呦呦懵懵地,依言乖乖趴在桌子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盛野:“那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盛野不禁轻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去了吧台。   陶呦呦初识鸡尾酒的后劲儿,完全被它甜蜜的表象迷惑了,此时晕乎乎地枕在手臂上,感觉耳畔乱糟糟一团,灯光乱闪,天旋地转。   她好想睡觉,可是心底隐隐仿佛提着一根线,告诉她不能睡,还有人需要她来保护。   然而,她光顾着对抗自己的睡意了,没察觉到在盛野起身的同时,邻座两个人目光随着盛野而动,紧跟着也离开了座位。   扮作女装的盛野在女性o中实属身材高挑,在人群中也是十分亮眼。   他正端着一杯醒酒茶准备回去,一条手臂忽然拦住他的去路。   “美女,一个人来玩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在他身前,他个子比盛野还要高半头,一身alha味儿毫不遮掩。   盛野皱眉,后退半步。他后颈贴了抑制贴,能够抵御大部分alha的信息素,尽管他不会受到影响,但男人那浓郁的辣椒味道还是十分呛人。   “不是。”盛野神情冷淡,绕过他就要走。   那男人却嘴角微勾,仿佛来了兴致,竟不依不饶地直接伸手揽住盛野的腰:“别这么冷漠嘛,没被标记的o女生来这种地方玩,不就是为了艳遇?跟哥哥玩玩不好吗?”   “放手。”盛野沉下脸色。他端着托盘,一时间空不出手,,竟被这个油腻男占了便宜。   男人粗糙的手指划过盛野的腹肌,笑容更甚,夸张道:“好妹妹,你这身材也太辣了,哥哥喜欢!”   哐啷一声,盛野忍无可忍使出一记肘击,那男人大叫一声,盛野旋即矮身挣脱出他的桎梏,只是这样还不解气,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那人红着眼睛扑上来的时候长腿一蹬,将他直接踹进旁边的喷泉景观池中。   这边动静这么大,不少人朝他们看去,酒吧的安保人员也连忙赶来查看情况。   盛野黑着脸,左手托盘上的醒酒茶只微微洒出来一点。   安保人员一边对盛野道歉,一边将那个男alha从水池里捞出来,男人丢尽脸面,恶狠狠地瞪了盛野一眼,继而不知朝谁使了个眼色,刚刚与他一起出来的矮小男人心领神会,在嘈杂的人群中悄悄朝陶呦呦坐着的卡座走去。   陶呦呦不知远处的喧哗是因何而起,她趴了一会儿,感觉头脑好像清醒了些,便坐直身子四处张望盛野的身影,矮小男子便在这时靠近,路过桌面上盛野喝了一半的鸡尾酒,袖口一抖,一枚小小的药片便掉入酒杯中。   杯子里升腾起细小的气泡,不一会儿,药片便融入酒水,再也看不出来。   陶呦呦没有寻到盛野的身影,心下不安,她正要起身寻找,忽见熟悉的人绕过人群,端着一杯醒酒茶,一脸阴郁地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吗?”陶呦呦原本高兴地起身迎接,看清他的脸色后不免心下一沉,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事,碰到一个变态。”盛野冷冰冰地说着,将醒酒茶重重磕在桌上。   陶呦呦呼吸一窒,这样看来,盛野的头发和衣服似乎确实有些凌乱,她满脸担忧地将人拉过来仔细打量:“那个变态干什么了?你有没有吃亏?都怪我,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你都喝多了,去了只会惹麻烦。”盛野看到她的神情,感到有些好笑,连带着刚刚的不虞也消散了许多,他放松下来,将千辛万苦保住的醒酒茶推到陶呦呦面前:“快喝吧,我这不是没事么。”   “总觉得以后让你一个人出门,我会很不放心。”陶呦呦双手捧着茶,热气袅袅间嘟囔道。   “什么?”盛野没听清,想问时陶呦呦却不肯再重复了。   郑青清与十六还没有回来,酒吧已经恢复之前的热闹,似乎某个客人被踹入水池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盛野喉间微动,感觉有些渴,随手拿起自己之前喝过一半的酒杯。   陶呦呦目光随着他的手转动,在他嘴唇即将贴上杯壁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不安,想也没想便伸手盖在杯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盛野还没反应过来,嘴巴直接贴在了陶呦呦的手背上。   “唔!”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盛野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慌乱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女孩。   陶呦呦也有些尴尬,她指尖微蜷,尴尬地收回手:“那个……我忽然想起,你离开的时候我半梦半醒的,都没有盯着你的杯子,万一有人图谋不轨,肯定也没有发现,你还是别喝了。”   酒杯里的液体因为晃动而溢出,溅在桌上形成明亮的一小滩。盛野无措地盯着那片桌上湖泊,没话找话道:“是吗,没想到你还挺谨慎的。”   “当然要谨慎。”陶呦呦脱口而出,她从没见过盛野这样慌张无措的样子,手背被他碰过的地方沾上了一点黏黏的唇彩,在斑驳灯光下偶尔闪动,仿佛碎星。   陶呦呦心脏怦怦地跳起来,因为她发现,盛野难得地害羞了。   怎么会这样,盛野怎么会露出这么无措的表情,只是不小心的触碰,他为什么不敢抬头看着我?难道……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无数大胆的猜测混合着隐秘的喜悦不断冲击陶呦呦的神经,她越是激动,神情却越是冷静。   “当然要谨慎,”她重复,目光直直地看向盛野:“因为是你,所以当然要谨慎。” 第63章 亲亲   盛野猝然抬头,定定地看向陶呦呦。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心里……他是特别的?   似乎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与面前那清澈的眼睛四目相对,盛野只觉得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记忆就要冲破桎梏,这样躁动的心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了,那双仿佛让人一眼望进心底的眼睛也好像常常出现在那些被遗忘的梦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觉得这感觉如此熟悉……   太阳穴再次一跳一跳地阵痛起来,盛野眉心微皱,不想在陶呦呦面前失态,他正想起身去酒吧外面吹吹风,忽然,一个瘦小的男子脚下踉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盛野猝不及防,被撞得朝前倾去,那人连声道歉,与盛野一同摔倒在地。   “盛野!”陶呦呦连忙从卡座站起,扶着盛野爬起来,那个瘦小的男子满脸歉然,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盛野正心下烦乱,见他也不是故意,摆了摆手便叫他走了。   一切仿佛又恢复平静,瘦小的男人背过身去,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他遥遥冲着刚才那个高大的男人比了个手势,将手心刚刚摘得的o专用抑制贴展示给他看。   酒吧中暗流涌动,陶呦呦见盛野心不在焉,便提议叫上郑青清他们一起回去。反正他们只是来测试看看盛野的女装会不会露出破绽,如今专给女性o免单的酒吧都放行了,说明他至少外形过关。   “行,那我们走吧。”盛野说道。   陶呦呦点头:“这边有监控和保安,你就在这等我,舞池里气味乱七八糟的,你也许会受到影响,我去叫他们过来就好。”   “嗯。”   陶呦呦前脚离开,一个道阴影便挡在了盛野面前。   辣椒味的男人头发还是湿淋淋的,他眼角仿佛放着精光,如同恶狼盯上了兔子:“小美人,你又落单了。”   盛野坐在座位上,皱眉抬头看去:“又是你,没挨够打吗?”   “哈哈。”男人促狭一笑,喷着酒气弯腰贴近盛野的脸:“你说对了,我好想念小美人你的拳头,你打得我好爽,来,朝这打。”   他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脸,离盛野越贴越近。   盛野面色不变,抬脚揣上男人的小腿:“滚远点。”   “哎呦!”男人夸张地大叫着,即使脸色疼得发白,却仍旧一脸□□:“用点力呀美人!”   他散发着浓重的辣椒味道,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揽盛野的肩膀,看到那张脸靠近,盛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拳就朝他挨过来的脸上砸去。   “呃……”盛野没想到,他的拳头竟然被那个男人截住,手腕被死死捏紧,男人打量着他的手,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美人,你的手很大嘛,怎么有那么多旧伤,像alha一样糙。”   “放手。”盛野扯了两下,没有扯开,他呼吸变得急促,只觉得口鼻中灌满了呛人的辣椒味道,他心下一惊,难道抑制贴失效了?   忽然,后颈重重一痛,盛野闷哼一声整个人脱力地软下身子,那个男人将他扯离卡座,钳制性地掐住他的腺体:“身为o来这种地方居然都不贴抑制贴,小美人,你就是来诱惑我的吧?果然是我喜欢的辣妹嘿嘿。”   “你……你跟那个人是同伙?”盛野痛得发抖,被那人死死拽着,al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朝他压来,他几乎是被拖着走,然而他被信息素压制,根本挣扎不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异样,监控下的两人就像熟识的朋友一样勾肩搭背离开。   不行,再这样下去陶呦呦会找不到他。盛野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脚软得厉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里。   “你的同伴好像正在找你呢。”男人嘿嘿笑着,看向人群里焦急忙碌的几个身影。   听到这句话,盛野挣扎着咬破舌尖,猛地推了身边的男人一把,然而毫无用处,他被信息素搅扰得没有一丝力气,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激怒了他。   男人的手仿佛铁钳,一把抓住盛野的假发:“再乱动信不信老子在这办了你!”   顺滑的黑长直经不起拉扯,在这动作间被扯落,露出盛野原本的短发,男人愣怔一瞬,看到面前发丝凌乱的人,眼底忽然燃气精光:“男的?”   “男o我更喜欢了!”   “放开我……唔……”盛野被他一手揽着腰,一手捂住嘴巴,倒退着朝夜皇后昏暗的包厢拖去,如果进了包厢,那他就更加没法出来了。   他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况,偏偏此时被信息素熏得晕头转向,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该怎么办?   盛野从未对他人寄予过希望,然而这一次,他心底隐隐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发现他在哪里,期待有一个人能像小时候那样,再一次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的身边。   空气中逸散出一抹淡淡的甜,在一众纷乱的气息中突兀地钻入陶呦呦的嗅觉中。陶呦呦原本正心急如焚地要求保安调出监控,忽而顿住,紧接着,郑青清和十六就看见她疯了一样掉头朝酒吧角落的包厢跑去。   即使两人什么都没闻到,但他们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陶呦呦。   另一边,包厢门口,盛野死死地把住门框,说什么也不松手。男人急红了眼,释放出浓重的信息素。   “别挣扎了,只要伺候好哥哥我,我不会亏待你的。”男人连骗带哄,伸手去掰盛野的手指。   手指一根一根脱离门框,盛野迷蒙的眼神渐渐被绝望取代。   不要这样……   陶呦呦,你怎么还不来!   “唔呃!”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闷叫,盛野诧异抬头,竟然看到那个男人脸色苍白地捂住口鼻跪倒在地。   他愣怔一瞬,后知后觉地嗅到一股甘甜的花香,下一秒,盛野便被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陶呦呦眼眶发红,将自己的信息素发挥到极致,她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炸了浑身的毛,alha信息素如同刀片,对同类的敌人毫不留情地凌迟!   她的信息素固然是强大的,那个人很快招架不住,郑青清和十六赶来时便看到盛野瘫软在陶呦呦怀中,控制不住地浑身打颤,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十六顿时心头火起,低咒一声抡起酒瓶朝那该死的男人头顶砸去。郑青清护崽心切,也跟着加入战局。   陶呦呦搂着怀中的人,一颗心仿佛任人揉搓般难受,她微微低下头去看盛野的脸色,伸手抹去他额角的冷汗:“盛野,你感觉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盛野不吭声,只急促地呼吸着,身体滚烫。   他的腺体受伤了,陶呦呦看到了他后颈处清晰的指印,那么严重的淤血,他该多疼呀。   小心地托着他的后脑勺,陶呦呦微微收敛信息素,用自己的味道尽量柔和地安抚他,尽管alha可以用信息素强制o发情,但若是后者极其抵触的话就会导致盛野现在的情况,情热不退,陷入意识混乱的半昏厥状态。   “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陶呦呦眼眶发涨,贴在盛野耳畔轻声说话,“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盛野微张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原本是很薄很浅淡的,只不过此番涂了亮晶晶的唇彩,显得更加鲜艳丰润了些。   “我要帮你稳定一下信息素,只稍微碰碰你的嘴唇,连初级标记都算不上。”她轻轻说着,低头吻了上去。   唇彩的味道泛着点甜,陶呦呦不敢深入,只是一动不动地触碰,每一秒钟她都在心底默念着对不起,她不想趁人之危的,可是,盛野此时的情况很危险,她没有办法。   希望他醒来不要怪我。   希望他不要害怕。   陶呦呦脑中思绪纷乱,忽然感觉怀中的身体动了一下,她仓皇抬头,看到盛野睁开了眼睛。   “你……”陶呦呦欲言又止,不由得抿紧嘴唇。   “呦呦?”盛野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我……这不是梦吧?”   “当然不是梦。”陶呦呦眼中的歉然几乎要流淌出来,她拉住盛野的手,不断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能保护你的……没想到还是……”   盛野抬起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茫然侧头看向刚才那个男人,十六和郑青清张牙舞爪,正单方面殴打他。   他忽然笑了一下,接着忽然放松身体,直接靠近陶呦呦怀里,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幸好你来了,刚刚……我以为我会被……”   “不会的!”陶呦呦不忍听下去般打断盛野的话,她抱紧盛野的脊背,闷声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现在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盛野脊背僵了一瞬,又很快松了口气,他低声道:“那就好。”   酒吧里仍旧嘈杂,群魔乱舞的灯光照不到这个昏暗的角落,盛野抬起头看向陶呦呦的眼睛。   他喉结微动,眼角仍旧泛着一丝熏红:“呦呦,我……我有点难受。”   陶呦呦眉心焦急地皱起,连忙关切问道:“哪里难受……唔。”   盛野微微偏着头靠近,用一个吻截断她的话语,信息素在细小的水声中交换,陶呦呦原本僵硬着脖子,却渐渐软了眼神。   她们在无人的角落,毫无顾忌地索取对方,盛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陶呦呦抬手搂住盛野的腰身。   不同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纠缠出最和谐的一抹甜。   盛野闭着眼睛,脑海中闪过模糊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他仿佛与眼前的女孩不止于亲吻,他们就像一对恋爱了很多次的爱人,比亲密更加亲密。   我是疯了吗?他微微睁开眼睛,视野也是一片朦胧。   陶呦呦是我从小当作妹妹的人,是我恩人的女儿。   可是……那又怎样呢?   疯就疯吧。   初级的标记就在一个几乎透支双方呼吸的吻中结束。陶呦呦睁开眼睛,听见脑内的系统发出贺喜的滴滴声。   【接吻任务达成,下一个甜蜜心跳任务,彻底标记!】   眼前,盛野面色绯红,微微喘息,陶呦呦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眼底一片幽暗,她看着系统提示的新任务,不由得勾了勾嘴唇。   彻底标记啊……还真是正合我意。 第64章 男人   盛野和陶呦呦那边难舍难分,郑青清在十六发泄完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把人铐住,接着打了个报警电话。   等待民警的时候,十六靠在栏杆上揉着手腕愤愤不平:“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是给他胆子。”   “呦,”郑青清逗他,“我怎么记得你跟你哥是仇人啊?”   “那怎么一样。”   盛野如果没有失忆的话,就凭他那个烂脾气,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十六如是想着,低下头,胸闷得难受。   “你怎么了?”郑青清矮下身子仰着脸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刚刚没有受伤吧?”   十六骤然对上郑青清的视线,眉头微皱,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关你什么事。”   “你跟盛野真是亲兄弟。”   “怎么讲?”   “脾气一样坏。”   “郑青清!”十六觉得自己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然而,面对眼前这个女生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点就炸。   刚喊了一嗓子,他难受地皱起脸,咬住嘴唇。   “喂,你不会真的受伤了吧?”郑青清连忙凑过去拉住十六的手臂,后者摇了摇头,嘶嘶吸着气捂住胸口。   “都怪盛野,失忆前还要捅我一刀,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十六心说亏自己这么惦记他,还忍不住替他出头。酒吧里灯光昏暗,唯独他眼睛里亮晶晶的,竟然疼出了眼泪,他白着脸朝旁边看了一眼,顿时更是气得不行,好家伙,盛野正被陶呦呦按着后脑勺亲呢!   郑青清神色微敛,她嗅到一点若有似无的甜味,像一颗巧克力融化在空气中似的。刚刚十六情绪激动,再加上酒吧里鱼龙混杂的环境,他的信息素似乎波动大了些,没能被好好抑制住。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分外敏感,一点点疼痛都被无限放大。   郑青清忽然伸手两根手指捏住十六的脸:“别看啦。”她强迫十六扭过头来,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感慨他的脸蛋好软。郑青清看着他泪水未干的眼睛调笑道:“你不会是羡慕盛野有一个温柔可爱的alha吧?”   “有什么可羡慕的?”十六甩开郑青清的手,气鼓鼓道:“要不是她,我和盛野怎么会变成o信息素压制,而且动不动就浑身发热,脱力难受,简直烦死了!”   “这么可怜?”郑青清眼中笑意盈盈,坏笑道:“可是,当o也不全是坏处啊。”   “能有什么好处……唔嗯!”十六闷哼一声,忽然捂住口鼻,他瞪大眼睛看向郑青清,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辛辣薄荷味。   “你……”十六慌张后退,可他身后是栏杆,根本无处可躲。   郑青清也不上前,只是克制着释放出清浅的信息素,她看着十六,只觉得他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对瞪圆的眼睛的样子,像极了一头无辜的小鹿。   会有脾气这么暴躁的小鹿吗?她好笑地想着,用自己的信息素包围住十六:“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十六闻言一怔,他眨了眨眼低头看去,刚刚还明显的钝痛好像真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他茫然抬头看去,郑青清收敛了薄荷气息,轻笑道:“我的信息素隔绝了酒吧里乱七八糟的味道,现在你的信息素应该不会紊乱了,你的神经敏感度自然也会调节成正常的样子。”   “原来你是为了帮我。”十六嘟哝了一句,抬起手颇为嫌弃地嗅了嗅自己手腕散发的薄荷味道。   “难闻。”他皱眉说着,耳朵红红地走开了。   今夜的一切似乎就这样平息,民警来后几个人便跟随警察一起离开,无人发现酒吧入口处一个埋头喝酒的人影。那是个男性,信息素隐藏得极为隐蔽,他好像上了些年纪,不说话的时候嘴角的法令纹深刻地凹陷着,显得阴郁又深沉。   他一直在喝酒,只在盛野从他面前路过的时候微微抬起眼睛。精光在他的三角眼中一闪而过,喉结一动,他幽幽盯着盛野的背影,将那口酒液狠狠地咽了下去。   ……   第二天,101刑警支队的早会上,盛野再次提出假扮粉红小石榴引诱犯人出手的建议,不等队长说什么,陶呦呦极力反对。   她昨晚完成了接吻的任务,系统给她看了接下来的剧情。   虽然她阻止十六死亡影响了剧情的走向,系统提醒她后续不一定会按照原著中的剧情展开,但原著中一个情节却令陶呦呦耿耿于怀。   她看向盛野,眼前的人早已恢复如初,仿佛昨晚的无助与失态都是无关痛痒的一场梦,他分析着案情,眼神锐利沉着。   那张脸是遗传自他的母亲吗?陶呦呦想。   她没见过盛野的母亲,她也不知道光海漩涡能把虚拟世界拟真到什么程度,这个世界中,多年前惨遭杀害的那个女人,她真的会与盛野十分相似吗?   见过了盛野的女装,陶呦呦想,或许他的母亲就长那个样子,做为真正的女人,她或许会比盛野更加美艳,更加风情万种,也更加……容易被坏人盯上。   是的,她看到的剧情就是这样,盛野的母亲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受害者,那个凶手觊觎她的美貌,却苦求不得,于是动了杀心。   那个凶手精心设计了她的死法,还将干枯的红玫瑰送给了她,似乎要以这枯萎的花来比喻她逝去的美丽。   然而,凶手并不满足。   那只是一个开始,他不断地在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无色新的猎物,他向每一个美艳动人的女性o热烈求爱,当被人拒绝,他便故技重施。   事实上,他期待着对方拒绝,期待着自己亲手赠予对方死亡的时刻,因为只有在那时他才能寻回追求盛野母亲时的快感,只有在那时,他才能幻想着她的死亡,达到心理与身体的双重巅峰。   那个凶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陶呦呦握紧手中记录会议的笔,指节用力到泛白。她不敢想象这样一个人看到女装的盛野会做出什么事,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缪斯,他会兴奋到血液沸腾,然后不顾一切地将盛野拉下地狱。   “太危险了。”陶呦呦皱眉看着盛野:“犯人是穷凶极恶的心理变态,你不该去冒险。”   “我不去让谁去?”盛野没想到第一个反对他的人会是陶呦呦,虽然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但是身为刑警,说出这种话未免有些孩子气。   陶呦呦不肯让步:“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大不了我们在十六的粉丝中一个个排查,总之,我不想让你身陷危险之中。”   “呦呦。”盛野沉下语气,“你也知道一个个排查有多不切实际,我们晚一分钟抓捕凶手,潜在的受害者们就多一分危险,你不要任性。”   他微微低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道:“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犯险,你可以暗中保护我啊。”   盛野不习惯说这种话,说完整个人都感觉怪怪的,耳廓也微微见了红。   谁知,陶呦呦满心担忧,根本不买账,她固执地盯着他,反对道:“盛队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o,没有人能预料突发事件,没人敢对你的安危打包票!”   “你说什么?”盛野抬头看向陶呦呦,怔怔道。   他明明对陶呦呦说过,不希望她拿自己的o身份说事,没想到她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摆在明面上,他也没想到,这句明显对o不公平的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什么叫“你只是一个o”? 盛野嘴巴开合,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他垂下眼睛,低声道:“那算了,你们商讨出别的办法再告诉我。”   说完他便一言不发地离开办公室。   会议桌旁鸦雀无声,陶呦呦抿紧嘴唇不吭声,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队是o这件事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也基本有意避开,非必要时刻绝口不提,没想到就这样被陶呦呦说出来。   陶呦呦心里不是滋味,却不想妥协,她只要一想到盛野会被当作他逝去多年的母亲,被杀人犯用变态的眼神渴望着、被觊觎、被盘算、甚至……一个不小心,落入那肖像十余年的犯人手中……   只要稍微想到一点,她就几欲作呕,浑身战栗,恨不能扒了那个老变态的皮。   也许她刚刚太心急了,应该注意一点措辞,盛野……盛野他明显是伤心了呀。   办公室外,盛野站在露天的阳台上,久违地摸出一根烟。   他将那根烟放在嘴里咬着,却没有点火,仿佛那猩红的火星被他眼中的漉湿给熄灭了一样。   他没有哭,只是眼眶酸酸涨涨的,刚刚陶呦呦的话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是啊,他就是一个o多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考入警校、成为刑警,要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信息素,免得被满大街晃悠却不贴抑制贴的alha嗅到,惹出什么麻烦,他还要随身携带抑制剂,在三月一次的发情期里日复一日地煎熬。   呵,盛野微微仰头,叼着烟冷笑,透过清晨薄薄的雾看向对面灰扑扑的居民楼,眼神比这薄雾还要凉。   oega死了,还要被冠上自甘堕落的罪名。   陶呦呦说得对极了,他只是一个o而已。   盛野眼眶通红,不可抑制地想起小时候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的背影。他的身上还留着陶呦呦淡淡的信息素,是昨晚接吻留下的味道,浅浅的皂香,亲切又温和,就像她从小对他的关心一样让人习惯。   明明他都准备迈出一步了。   无法言说的憋闷在胸腔回荡,盛野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嘲讽他的性别,可是他不知道,同样的话由陶呦呦说出来,竟然会让他这么难受。   正在这时,对面的居民楼中传来一声尖叫,盛野神色一凛,直觉发生了意外。他正要回办公室汇报,欲转身却忽然顿住,余光中似乎瞥到了什么异样。   盛野缓缓回头,透过薄雾看向正对面的居民楼,老旧的玻璃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盛野看到与自己相对的那扇窗里,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定定地看着他,视线相交,那个人诡异地笑了。 第65章 见鬼   对面楼的出租屋里发生了一起密室杀人案。死者为独居女性o,大学刚毕业,只身一人来这座城市打拼,新公司还没度过实习期。   取证人员忙前忙后地拍摄现场照片,盛野站在一旁,神色郁郁。   陶呦呦查看了一圈周边的情况,回到案发现场时正看到盛野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有些内疚,走到他身边,小声道:“盛队,昨晚下过雨,我们在小区后门附近发现了可疑的鞋印。”   盛野微微侧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什么样的鞋印?”   “皮鞋,45码,应该是男性的鞋印。”   男性。(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盛野眼神微动,想到在警局阳台上遥遥地一瞥。当时他匆忙赶去,然而那个男人已经没了踪影,紧接着他便接到队长的电话,告诉他这栋居民楼中发生了杀人案,现场不例外地发现了干枯的玫瑰花。   那个男人难道就是凶手吗?盛野眉头皱起,陷入深思,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站在窗前看着我?为什么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之前每一次都是完美犯罪,这一次又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地留下鞋印?   “盛队,盛队?”陶呦呦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您在想什么?”   盛野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女孩,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的样貌,出落得更加水灵好看,如今这样一本正经办案的样子也让人感觉十分可靠。   但是……如果告诉她自己曾与嫌疑犯有过短暂的对视,她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   她会以警告o的姿态警告自己注意安全吗?   在她眼里,他到底是多么无能的人?   盛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协助小郑录口供吧,周围居民多,询问的时候仔细点。”   “……知道了。”陶呦呦应下,情绪有些低落,她能感觉到盛野有什么在瞒着她。   最近一段时间,局里忙着新的案件,每个人都无暇他顾,尤其是盛野。   每当陶呦呦想要找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一堆需要临时处理的工作,疏离又客气地回避她的视线。陶呦呦沮丧极了,一连几次,盛野都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最近几天都刻意穿着高领薄绒衫,仿佛不知道热一样,陶呦呦每每看着跟在后面,讷讷地看着被遮挡起来的脖颈发愣。   他受伤的腺体恢复了吗?被手指掐出的淤痕有没有消散?   陶呦呦很担心,但是她知道,盛野是故意挡起来不让她看的,可惜,她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能得到。   午休时间,陶呦呦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食不知味地嚼蔬菜沙拉。咣当一声,面前放下一个餐盘,她眼中骤然亮起神采,抬头一看,居然是郑青清。   “你怎么来了?不是刚讹了十六一顿饭?”陶呦呦又委顿下去,咯吱咯吱地咬胡萝卜。   郑青清哼了声,垂眼搅拌起热干面来,口中喋喋不休道:“还不是看你整天失魂落魄,一个人在食堂吃草太可怜,姐妹可是临时放了十六的鸽子,那个炮仗脾气的家伙估计要气炸了。”   “你喜欢十六?”陶呦呦冷不丁发问,郑青清一愣,突然魔怔了似的咬了一口面条,没拌开的芝麻酱腻在口中,她脸色难看,对陶呦呦的问题避而不答。   “这二百年前的食物好难吃!”郑青清夸张地念叨,一双眼睛紧盯着干拌面,不肯抬头。   陶呦呦叹了口气,伸手拿过郑青清的餐盘:“是你不会吃。”   她慢条斯理地帮郑青清把纠结在一起的面条拌匀,酱料均匀地裹在每一根面条上,混合着葱香逸散开来。   郑青清静静地看着她,忽而一笑:“同样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就变得好吃了?”   “因为我之前做过功课。”陶呦呦也抬起头,看着郑青清:“二百年前的生活习惯、日常用品、街边小吃等等等等,我都曾经细细地研究过。”   郑青清不由得直起身子:“呦呦,看不出来啊,你……你不是学渣吗?”   “了解这些算是我的爱好吧。”陶呦呦清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忽然想到,就像这碗热干面一样,如果你希望某件事物在你身边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与魅力,首先就要去了解它。”   “然后对症下药?”郑青清若有所思。   “是的!”陶呦呦顿时变得振奋了些,她想到自己的技能,第二技能还没有好好的开发,因此除了在上个世界应用了一次后便被搁置了,她记得那个技能的名字是【数据化—回溯】,回溯她已经了解了,就是让时光倒流的一种用法,那前面的数据化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命名格式,是否说明这项技能还有其他应用的方式呢?   陶呦呦脸颊红扑扑的,心说等研究出第二技能的确切使用方式,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带盛野离开光海漩涡,如果他不再是什么o警察,自然也不会继续生她的气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陶呦呦美滋滋地,吃到嘴里的菜叶都变得可口了不少。同样的,郑青清也是精神振奋,她被闺蜜的一番话鼓舞,心里正雀跃着,她想,了解热干面就会让热干面变得好吃,那么……如果她再多些对十六的了解,会不会让他的巧克力味变得更加香甜呢?   “你说……”郑青清目光灼灼,饶有兴致地问:“假设有一个人总是跟你吵架,但是每次你约他吃饭玩耍他都不拒绝,这是不是表明你和他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是指?”   “比如,一起度过特殊的日子什么的。”   陶呦呦了然:“哦,你想在后天七夕节约十六一起去看烟火晚会?”   “对啊,”郑青清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兴致勃勃道:“我还可以请他吃饭、送他礼物、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打探出他的喜好了,说不定还可以一举俘获他的芳……”   郑青清唾沫横飞地说着,却猝不及防对上陶呦呦促狭的笑意,她只感觉嗡地一声,顿时脸红得好似冒了烟。   她挠了挠脖子,尴尬地撇开视线:“这……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在上个世界就对十六有意思。”   “没想到你是认真的。”   “废话!我又不是什么见一个爱一个的色批!”   “好呀好呀。”陶呦呦笑,“那祝你成功。”她看着郑青清腼腆又神气的矛盾表情,不由得也开始期待,后天就是七夕节了,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七夕那一天比较流行近地卫星一日游,月球就是最火爆的情侣打卡圣地,不知道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她和盛野会如何度过这一天呢?   ……不会还继续冷战吧?   陶呦呦下班后回到了盛野的房子,家里很冷清,盛野给她发了消息,说今晚要一直在局里加班。   最近发生了新的命案,局里一直很忙,陶呦呦自我安慰地想着或许他不是故意躲我。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召唤陶争气。   很快,房间里亮起一团光晕,空间被模糊扭曲,一头小鹿从光团中蹦了出来。   “主人,你可算想起我了。”它蹦跶着在盛野家中踱步,身后光团又是一阵波动,雷霆从里面冒出了头。   “我的主人不在你身边吗?”雷霆四处嗅着,恍然觉得到处都是盛野的味道,却不见人影。   陶呦呦看着眼前圆头圆脑的小豹子,不觉眼角微弯,露出一丝狡黠笑意:“盛野他很忙的,况且如果他在这里,我也没法与你们见面呀。”   “确实。”陶争气点头:“他在这个世界里好像真的把自己当作普通人一样,搞得雷霆都没有那么神气了。”   陶呦呦连忙伸手把胖乎乎的雪豹搂进怀里,温声道:“雷霆啊,你被冷落很久了吧,别担心,我会把盛野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它厚实的毛,挠它软软的下巴,揉它温暖的肚子。酸得陶争气在一旁踱来踱去,最后干脆凑过来,用长了茸茸鹿角的脑袋去拱陶呦呦的手。   陶呦呦终于心情好了点,心说盛野真是本性不改,即使失忆了也不忘记做个大冰块,她又揉了揉雷霆的脑袋,仿佛在心底出了一口闷气:“叫你不理我,我揉你脑袋!”   “主人,你叫我们出来,一定不是为了撸猫吧?”陶争气挤不进去,只好站在一旁阴阳怪气。   陶呦呦笑出声,拍了拍自家小鹿的屁股:“是啊,我是想在这里练习一下第二技能,你们会协助我的吧?”   “当然了。”两只小动物异口同声道。   另一边,警局办公室里。   盛野忙完直接窝在办公室里间的长椅上,盖了件衣服便打算凑合一晚,他不是不想见陶呦呦,只是,他后颈的伤还没有好,要是被她看到,免不了又要担心。   盛野不想看到她担心,更不想她因为自己是o而担心。   在他想好要如何面对陶呦呦之前,他都不想回家了。   况且,之前他大大咧咧地把陶呦呦接回家住,是因为许久不见,他还拿陶呦呦当邻家的妹妹,可是……经过了酒吧那一晚,他的身上染了她的味道,那洗不掉的皂香仿佛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陶呦呦是个能标记他的alha,才不是什么邻家的小妹妹。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后颈一阵热,莫名其妙地温度,仿佛有谁揉搓了一把他的脖子一样。盛野身体一震,疑惑抬头,办公室里关了灯,黑乎乎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本就忙了一天,不禁以为是自己太困造成的幻觉,于是重新窝进长椅里。夏夜空气闷热,他没有关窗,一阵暖风吹进来,微微掀起他盖在身上的薄外套,迷迷糊糊间,他感觉似乎有人在揉自己的肚子,有些暖,有些痒,紧接着,下巴微抬,好像被人托着逗弄一般。   “唔……”盛野困倦地睁开眼睛,眼皮打了个褶,他四处张望,照样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他清醒了些许,侧过身蜷起腿,一个谨慎的姿势。   盛野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心中惊疑不定,他确认自己还没到发情期,后颈的异样肯定不是因为躁动的信息素,可是,不单单是后颈,连肚子和下巴也仿佛被人抚摸过一样,这究竟怎么回事?   忽然,盛野感到后脑一阵酥麻,连带着脊背都战栗起来,他猛地一颤,连忙起身打开电灯。   白炽灯骤然照亮小小的隔间,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窗外的树影不时晃动。盛野脸色发白,眉心皱起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脑中一顿一顿的痛,这种被空气调戏的感觉似乎不是第一次经历。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生了什么病吗?   盛野心底有些慌,空闲的手拿着手机越捏越紧。警局加班的人不多,刑警队办公室所在的整栋楼层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盛野看向窗外,夜色浓重,树影婆娑,他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   能量交换场中,时间流动得似乎特别慢,陶呦呦不知练习了多久,直到力气不济,空间再次波动起来。   陶争气与雷霆与她告别,陶呦呦抹了一把汗,睁开眼睛,那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从前不曾有的坚定。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了,肚子咕咕直叫,陶呦呦摸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忽然,她视线一凝,看到了一条新消息。   那是半个小时前盛野发给她的,寥寥几个字:   你睡了吗,能不能来警局接我? 第66章 原谅   陶呦呦当即给他回了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才被接起,她压了压嘴角,刻意装出不那么激动的沉稳声线:   “盛野,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现在去接你。”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陶呦呦心里有些打鼓,心说是不是自己没立刻回复, 现在盛野已经睡觉了, 于是,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啊?”   沉默的听筒里传来微微的喘息声, 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显得十分诡异。陶呦呦不禁有些紧张, 皱眉道:“盛野?”   依然无人回应, 电话里甚至响起金属碰撞的哗啦声。   这是什么情况?陶呦呦来不及多想,趿拉着拖鞋便朝门口冲去,她必须赶到警局亲眼看到盛野安全才行。   她不敢挂断电话,手心都出了汗, 几秒之内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一边压下门把手一边对着话筒焦急道:“盛野, 你说句话!”   房门打开, 她无头苍蝇一样, 直接撞到一个男人的身上。   “……盛野?”陶呦呦仰着脸, 看到对方正举着钥匙低头凉凉地看着她。   手里的电话嘟地一声被挂断, 盛野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陶呦呦的脑门,颇为嫌弃地推开她,冷声道:“练过铁头功?”   “你……你自己回来了啊?”陶呦呦捂着脑门讪讪地笑,却再次遭到对方的打击,盛野直接进门, 黑着脸没好气:“你希望谁跟我一起回来?人还是鬼?”   陶呦呦被噎得没话说,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关上了门。她看着盛野,只道他好像连轴转了几天,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上都有泛青的胡茬了,想必这些天应该是很累。   她深深叹气,好不容易盛野主动给了结束冷战的台阶,可惜她沉迷研究第二技能,没有发现,这下可好,盛野变得比之前更冷冰冰了,而且说话还带刺。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看见信息,不然我肯定立刻就会去接你的。”陶呦呦不肯回屋,在盛野身边小声地嘟囔着。   盛野正在换衣服,他背对着陶呦呦,本来黑沉的脸色在听了这话后稍微缓和了些,他抿了抿嘴角,心说如果这是在对他解释的话,那还算她有点良心。   天知道他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等待回复的时候有多紧张,外套都快被他抓烂了。人在神经紧绷的时候总能莫名地听见安静房间里的奇怪响声,那十几分钟简直漫长到让人怀疑人生。   最后盛野在办公室待不下去,决定自己回家,他看着始终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心情低落到极点。   ……还以为她是故意不想理自己。   如果不是太……咳,太害怕,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陶呦呦来接自己的,没面子不说,这样的举动岂不是坐实了Omega都很柔弱无能、需要被特殊对待?   可是,盛野忽然发现,比起两人因为不同的立场怄气,似乎陶呦呦的故意忽视会让他更失落。   幸好,她只是没看到。   盛野背对陶呦呦,嘴角微微翘起,郁闷的心情因为她的一句解释便由阴转晴。只不过他还不想那么快就原谅陶呦呦。   盛野半脱下外套,微微回头,斜睨着她:“我要洗澡,你确定还要站在这看我换衣服?”   “啊?”陶呦呦一怔,红着脸躲开:“我知道了,AO有别AO有别……”   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盛野哼笑一声,脱光了上衣,拎着一条浴袍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沙沙的水声。陶呦呦焦虑地在客厅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紧闭的浴室门,一会又低下头啃指甲。   她敢确定,这位爷还没消气,今晚自己没去接人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好不容易人回家了,她必须抓紧机会认真道歉,争取盛野的原谅。   陶呦呦深刻检讨自己之前想法的天真,说什么直接带盛野离开光海漩涡,找回记忆后自然不会再为虚拟世界里的小事生气。可是,刚刚见到他后,她的小聪明小九九一瞬间便消散了。   她想要获得盛野的谅解,否则,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如同摸到摔跤后长进皮肤里的小沙粒,永远让人耿耿于怀。   【陶争气,我还能在系统兑换物品吗?】陶呦呦在脑海中询问道。   不一会儿,陶争气打开购物栏:【物品置换系统是内置在我身上的,随时可选哦。】   【太好了!上个世界做完我应该又有新的积分了吧,够不够买一瓶伏特加?】   【哇,好有情调。】陶争气继续发挥阴阳怪气天赋,在积分栏看了看,点头道:【还有很多呢,上个世界盛野帮你赚了不少积分哦。】   陶呦呦脸色微红,心说既然是盛野帮忙赚的,那自己花在他身上也理所应当吧?她翻看着购物栏,决定今晚要为美人一掷千金!   盛野洗完澡出来,一抬眼便看到陶呦呦笑呵呵地站在客厅,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他没想到对方在等自己,下意识拢了拢随意披着的浴袍:“你怎么还没睡?”   “盛队,这些天工作那么忙,肯定很辛苦吧?”陶呦呦看着他,一双眼睛满是真诚。   盛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你有话直说。”   陶呦呦抿唇而笑,指了指自己的那间客房:“盛队能否赏脸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下?”   !!盛野愣住了,陶呦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半夜的,她竟然邀请自己一个Omega去Alpha的房间?休息?   任何正常的Omega都会拒绝吧。   盛野刚洗了澡,脸上还有点被热水蒸出的红,这下变得更明显了,他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只见陶呦呦红着耳朵直接上手来推他:“给我个面子吧求求你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走到陶呦呦房间门口的时候,盛野还在想,自己好像不是一推就能推动的人,怎么就被下蛊一样跟着过来了呢。   不过,似乎他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令眼前的女孩心情大好,她微笑着,呼啦一下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盛野微微睁大眼睛。   原本普通的卧房被陶呦呦折腾出了花,沿着床脚点亮的星星灯发出莹莹微光,仿佛在地面上织出银河,床头摆着洋酒和精致的高脚杯,还有一些盛野没见过的瓶瓶罐罐,陶呦呦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盛队,劳烦您上床上趴着,小的伺候您。”   趴着?伺候?盛野惊悚地看着陶呦呦,心下一阵狂跳:“你到底要干什么?”   陶呦呦被他这么一瞪,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我……”她咬了咬下嘴唇,温声细语地朝盛野卖乖:“这不是之前说错话惹你生气了嘛,我向你道歉,确实当时太着急,不该那么说你的,盛野你很好,任何性别都不能否定你的优秀,是我狭隘了,刚刚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感觉你憔悴了好多,所以,为表歉意,我想帮你按摩放松一下……”   陶呦呦觑着盛野的神色,笑眼弯弯:“盛野,你能给我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原来只是按摩。   盛野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继而别过视线大步流星地迈进门,一边走还一边嘲讽:“弄这些花哨的东西有什么用。”   他扑通一声趴在床上,声音闷在枕头里:“既然要按摩就来吧,伺候得好了我就原谅你。”   陶呦呦已经笑开,她数着自己在系统中购买的物品,期待地坐在床边。   盛野很清晰地感觉到床垫陷下去一块,他把脸转向陶呦呦的另一边,尽量放松身体,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刚刚洗完澡,他没有擦得很干,发梢还是湿的,不时有水珠顺着衣领滑下去,盛野喉结微动,听到床边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不知道陶呦呦下一步要做什么。   正想着,一双手搭在他的肩头,陶呦呦开始扒他的衣服。   “喂……”盛野下意识拽紧腰带,诧异地看过去:“你不是说过AO有别吗?”   “可是,可是精油按摩就是要脱衣服的呀。”陶呦呦理直气壮,“别担心,我不会觊觎你的!”   不会觊觎……盛野在心里品味着这个词儿,总感觉并不十分值得高兴。   他莫名其妙地被她脱掉浴袍,松垮的衣服被腰带卡住,陶呦呦还像剥香蕉一样费力地往下扒。   见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盛野心底忽然产生一股莫名的胜负欲,仿佛谁先害羞谁就输了似的,他干脆自暴自弃,咸鱼一样趴好。   后颈一热,是陶呦呦将热毛巾搭在他的腺体上,源源不断地热度温暖着还未痊愈的脆弱地带,盛野不禁舒适地喟叹一声。   “给你挡住就能安心些了吧?”陶呦呦说着打开精油瓶,蘸取精油搓热双手。   盛野微微愣怔,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字,他不禁也产生一些内疚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凭一句话与她闹脾气似乎太过武断,陶呦呦虽然是Alpha,但是却总是在各种细节处给予他安全感,她并不是完全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如是想着,盛野懒懒地闭上眼睛,空气里散发出精油的味道,陶呦呦的双手贴上他的脊背。   热度相触,那揉按的力度似乎真的缓解了他连日工作的疲惫。就在盛野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陶呦呦开口:“盛野,你闻出这个精油是什么味道了吗?”   “嗯?味道?”盛野的声音有些困倦沙哑,他睁开眼睛,轻轻地嗅了嗅,那是一种木质的清冷香气,仿佛……雪松。   “是雪松吗?”他问。   “没错。”陶呦呦嘴角微弯,拇指顺着他脊背的凹陷滑至腰间,轻轻揉按:“好闻吗?”   “嗯……”也许是陶呦呦按到了腰间酸痛的地方,盛野声音有些发颤,他点了点头,原本随意放松的手不禁抓紧身下的被单。   “我这样会痛吗?”陶呦呦双手打圈按摩他的腰窝,盛野咬紧牙关,闷哼道:“别……别碰那里。”   “会腰酸说明你平时没有注意保养,以后老了有你受的。”陶呦呦说着,并不放过他,更加起劲儿地揉起来,不得不说,盛野本就声音低沉,再加上晚上有些哑哑的,听在耳朵里让她十分受用。   陶呦呦用雪松味道的精油按摩了一阵,然后拿开搭在盛野后颈的毛巾,热毛巾已经变冷了,她拿出另一个小瓶子,将药油倒在自己手上。   顿时,小小的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桂花香气。   盛野微微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瞳中显露出一抹茫然,他不是个喜欢熏香或者喷香水的人,一直以来对各种杂七杂八的味道也算不上敏感,可是,雪松味和桂花味,他竟然一瞬间就辨认出来。   我对这两种味道很熟悉吗?   他茫茫然想着,似乎觉得这个答案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陶呦呦温声道:“盛野,我要帮你受伤的地方涂点药,可以吗?”   “嗯。”声音从枕头中传来,闷闷的。   陶呦呦叹了口气,将搓热的掌心盖在那青青紫紫的淤痕上,几乎是立刻,身下的人便发出一声痛哼,继而耳朵都变得粉红起来。   真可爱,陶呦呦想着又不由得在心底心疼,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盛野却不处理,就这么硬挺着,他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想要对他略施小惩,陶呦呦故意问道:“盛队,我都这么诚心跟你道歉了,你原谅我了吗?” 盛野手指揪着被角,不肯开口说话,生怕再发出奇怪的声音。   见状,陶呦呦抿嘴偷笑,指尖若有似无地在那微微发热的脖颈上划过:“这样呢?还不肯原谅吗?”   “唔……”盛野咬紧嘴唇不知跟谁较劲。   陶呦呦指腹点住Omega后颈最脆弱的地方,微微低头,在盛野耳边开口:“这样还不行吗?”   热气呼到耳廓和腺体,颤栗的感觉顺着脊柱流遍全身,盛野低喘一声,猛然翻身将陶呦呦扑倒。   骤然天翻地覆,肌肤相贴,陶呦呦惊讶地睁大眼睛。盛野没穿上衣,手臂线条流畅,肩膀平直,锁骨清晰,身材清瘦,却拥有薄薄的一层形状完美的肌肉,仿佛一头在猎食的豹子。   他的眼神也杀气腾腾,唯有眼角泛红,跟被欺负了似的。他怒气冲冲地瞪着陶呦呦,低声开口:   “知道了,我原谅你还不行吗?” 第67章 功效   陶呦呦仰躺在床上, 目光注视着盛野的眉眼,她很少这样仔细地看他,在这个世界里, 盛野的年纪比现实中要年长一点, 所以他的轮廓也似乎比现实中更加深刻些。   陶呦呦不禁抬手抚上盛野的脸,掌心触到微硬的胡茬, 她想, 这就是盛野再长大几岁的样子吧?   不知是否算作幸运,她在盛野本人毫不知情的时候偷窥了他的未来。然而, 与之相比,陶呦呦更想回到他的过去, 去看看那个在十六口中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 她愿意陪他改正,如果是十六误会了他,那么……陶呦呦看着面前红着眼角的人,感到自己的心仿佛流沙馅的甜点, 一点一点地软下去, 她想, 那么, 她愿意去抱抱当年那个不被弟弟理解的少年。   其实, 陶呦呦的心早就偏到盛野身上去了, 盛野怎么会是坏人呢?在光海漩涡中, 他失去了记忆,被安排了角色,但同时也忘记了之前在剧本中那些百般掩藏真实自己的技巧,此时的盛野就是最本真最毫无防备的他,陶呦呦也因此看到了他认真执拗的一面。   陶呦呦嘴角微微翘起, 心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当年那个幼小的你也是如此执拗地非要当那颗实验室的种子吗?   “盛野,”昏黄的灯光里,陶呦呦忽然开口,她轻声询问:“我可以给你刮胡子吗?”想帮助你、想照顾你、想参与你的人生。   或许是气氛正好,这一刻陶呦呦强烈地希望在盛野的人生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光海漩涡诡异难测,假如他以后还记得这段回忆,那也许会成为一段茶余饭后温馨的记忆,假如他忘记了,陶呦呦便收获了一段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时光。   “可以吗?”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   盛野有些茫然,他的脸颊被一只柔软的手托着,那只手上不断传来清甜的桂花香气,他知道那是刚刚使用的药油,但是,仿佛之前在其他地方,他也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他努力回忆着,混沌的思维只觉得这味道与陶呦呦有关,包括之前的雪松精油,包括……床头的那瓶伏特加洋酒。看着陶呦呦的眼睛,他就像坠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身体变得好沉,他无力再思考,只是顺势点了点头。   一切平常又反常,似乎他们并不该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不该这样突飞猛进地亲昵起来,可当陶呦呦双手捧住他的脸,直直注视他的时候,盛野没有丝毫的抗拒,只觉得这样的动作熟悉得很,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水到渠成。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陶呦呦已经轻柔地在他脸颊上涂满了白色的泡沫,她笑,把最后一点泡沫抹在他的鼻子上。   盛野眼帘眨了眨,没出息地感到一点心动。   下巴被托了起来,陶呦呦认真而专注地用刮胡刀裹着泡沫划过他的脸,盛野忘神地看了她一会儿,当意识到自己直勾勾的目光后顿时面红耳赤。   心跳声也鼓噪起来,他感觉后颈发热,腰杆也有些软了。   怎么回事?盛野慌乱地别开视线,悄悄地深呼吸,可他压不住心底蹿上来的燥热,满脑子都是陶呦呦的脸,她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微微鼓起的、看着就很柔软的嘴巴,她……她亲过自己。   别再想了,盛野在心底告诫自己,却止不住心底的骚动。   金属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刮胡刀被放下了。陶呦呦大功告成,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忍不住伸手,拇指划过盛野的脸颊,笑道:“这才对嘛,刮完胡子光滑多了,我们盛队也不比网上那些明星差呀。”   “唔。”突兀地,盛野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声音,陶呦呦一怔:“怎么了?”   盛野心虚得很,一把拉住陶呦呦试图再碰自己的手,临时扯谎道:“没事,就是……就是我饿了,你能不能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说到这个陶呦呦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订外卖的,她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赞同道:“我也早就饿了,那我去点些外卖,你等我吧。”   夜间开门的餐厅不算太多,她点了一家最近的,然后便回到盛野身边。却没想到,只是订外卖的几分钟时间,再回来竟然看到盛野歪靠在椅子里,脸颊漫上绯红,似乎有些费力地喘息着。   “发生什么了?”陶呦呦连忙用手背贴上盛野的额头,吃惊道“好热,发烧了吗?”   “我……”一句话没说完,盛野喉咙里竟然先滚出一声闷哼,他睁开眼,眼神无法聚焦,眼中一片潮湿。   这……这状况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发.情期啊?陶呦呦早已身经百战,尤其是面对盛野,实战经验非常丰富。   她当即小心地抬起手,不触碰他,关切问道:“你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是这几天吗?”   盛野揪着衣领,只觉得燥热难挨,为了不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只得抿紧嘴唇不说话,闻言只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几天,那是因为什么?陶呦呦纳闷地想着,忽而灵光一现,奔到床边拿起刚刚使用过的瓶瓶罐罐,雪松和桂花的精油药油依然散发着幽幽香气,陶呦呦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之前没有注意的说明书。   果然,在功效一栏中,除了助眠放松之外,赫然还写着调动情绪、催动信息素活跃的字样。   安神精油,外兼催.情.剂的功效?!陶呦呦攥紧玻璃瓶,时隔多日,再次萌生出吃鹿的想法。   她无声哀嚎,这种特殊功能怎么不早点告诉她,害得盛野动情不是她的本意呀!   仅仅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已经飘散出甜蜜的味道,盛野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陶呦呦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再一次弄巧成拙,对不起他了。   不过……此时良辰美景正好,她不如顺水推舟……陶呦呦想起系统颁布给自己的甜蜜心跳任务,只要彻底标记了盛野,就能获得下一段剧本了。   嗅着满室甜腻,陶呦呦心旌动摇,这种情况下,不上不是Alpha!   “盛野,你很难受吧?你愿意……让我帮你吗?”陶呦呦走到椅子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字斟句酌道:“还是说,你想用抑制剂?”   盛野眼前光景都有些模糊了,他平日里用多了抑制剂,此时被情热烧灼得更为厉害,思绪混沌着说不出话。   然而,他却抿着唇不愿求助。   今晚本来是陶呦呦向他道歉的,没想到自己又变成这般失态的模样,一次又一次靠Alpha帮助才能度过难关的话,岂不是佐证了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盛野双手抓着椅子扶手,颤抖发白,似乎想靠自己的毅力强行忍耐过去。   陶呦呦有些着急,如此硬熬对Omega的伤害极大,她蹲下身,抓住盛野死死攥着椅子的手,温声道:“盛野你听我说,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难受,不想你伤害自己的健康,因为我珍惜的是你这个人。你也经常帮助了我呀,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的。”   我不会鼓起勇气在虚拟世界的剧本中使用女A男O的技能,不会在一次次虚拟的险境中化险为夷,也不会有勇气一路走到光海漩涡中去。   “你的好不会被信息素掩盖,即使Omega的发.情期让你无法自控,但你就是你,等平稳地度过了发.情期,你还是那个能给我指引方向的人,Omega没有什么不一样,对吗?”   陶呦呦温吞的声音像缓慢浸没盛野的温泉,他静静地听着,忽而露出一抹微笑。眼角的红晕如云蒸霞蔚的一枝桃花,陶呦呦不禁呆了一呆。   紧接着,盛野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默许了。   心脏咚咚地快要跳出胸膛,陶呦呦忍不住笑意,仗着身为Alpha的力气直接弯腰将盛野抱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公主抱愈发熟练了。   陶呦呦把热得如同刚出锅的饭团一样的盛野放进床里,他的黑发略微长长了一点,散落在枕头上,覆着水光的眼神几乎是黏在陶呦呦身上。   那是初级标记过他的Alpha,盛野自然而然地会对她产生依赖。   他想,今晚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很不一样的晚上。   信息素交缠,陶呦呦俯下身,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外卖送到了。   陶呦呦身形一僵,歉然地看向盛野,后者红着眼睛,依依不舍地松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看着陶呦呦匆忙开门的背影,盛野裹紧被子悔不当初,刚才就不应该说什么想吃饭这种破借口!   陶呦呦拉开门,送外卖的配送员礼貌客气地将装着食物的塑料袋递过来:“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陶呦呦顺手接过,心里还挂念着床上的另一份美味,没太在意地关上了门。   门外,随着关门声响起,配送员嘴角的微笑凝固,抬起了头。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阴森又狂热。   客厅里响起一阵翻动塑料袋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静默。盛野躺在床上,全身高热,迷迷糊糊地感到奇怪。陶呦呦怎么回事?好事做到一半竟然跑去吃外卖了吗?   他按捺不住,撑起身体想出去一探究竟,谁知手臂软得没力气,晃了一晃没能起得来。   就在他想再试一试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陶呦呦若无其事地走进来,笑着弯腰按下他的肩膀,盛野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俯身亲吻了过来。   唇齿相依,信息素交融,热度顿时得到了抑制。盛野伸手搂紧陶呦呦的背,他渴求着如甘霖般的吻,却又止不住的心慌。   陶呦呦的样子很奇怪,看起来仿佛有些故作镇定的不自然。刚刚的外卖有问题吗?她发现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敲击着盛野的神经,他做刑警多年,几乎下意识地就紧绷起来。   情热熬干了他的力气,一吻终了,他微微抗拒着推开陶呦呦。   “怎么了?”陶呦呦问。   盛野看着她,透过那双眼睛可以肯定她的心不在焉。   “给我打抑制剂吧。”他哑声道。   看着陶呦呦不解的眼神,他软下语气,伸手拉住陶呦呦:“我有点累了,你就当体谅我,好吗?”   盛野说着微微握紧陶呦呦的手,眼睛湿润地看着她,声音低哑道几乎听不到。   “求你。”他说。   这哪扛得住啊!陶呦呦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盛野用这样的表情跟她说话,只会让她想没头没脑地答应他一切要求。   更何况,她确实有点没心思继续了。陶呦呦应了声,去柜子里取了一支抑制剂。   她扶着盛野坐起来,让他面对面地趴在自己怀里,陶呦呦一边安抚地抚摸他的后颈,一边将抑制剂注射进去。感觉到他身体紧绷,陶呦呦微微侧头吻他的耳朵:“既然累了等下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帮你请假,你就在家里休息,好吗?”   盛野闻言垂眸,眉心微动,敛去眼中一抹思索的情绪。   “好。”他温顺地说。   注射完抑制剂,盛野便软绵绵地趴在陶呦呦肩上,一派昏沉的样子,陶呦呦横抱着他把盛野送回自己房间,将人塞进被窝,确认他呼吸变得绵长,睡熟了才离开。   大概又一个小时过去,屋子里一片黑暗,万籁俱寂,盛野倏然睁开眼睛,目光中一片清醒。   他起身略微活动筋骨,虽然还残留着些许酸痛,但抑制剂果然见效奇快,而他也不至于下不了床。   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响动,悄悄地推开了房门。陶呦呦似乎已经睡着了,盛野打着手电筒在客厅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又去了卫生间和厨房,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多疑的时候,手电筒扫过地漏,他眼尖地看到了一抹墨绿色。   盛野心头一跳,连忙将那抹绿色从地上拾起,地漏旁边湿漉漉的,有水的痕迹,盛野眼中的怀疑更甚。   陶呦呦晚上点了外卖,她根本没用厨房。   盛野眉心皱起,将那绿色的薄片放在指间轻轻揉搓,那东西很脆,瞬间变成更细小的碎末。   这是……干枯的玫瑰花叶?   陶呦呦把剩下的部分冲进下水道了吗?   盛野回想起那个与他对视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微芒,警局阳台的对视、故意留下的鞋印、送到门口的玫瑰花……很明显,那个男人在挑衅他。   看陶呦呦这么警惕的态度,八成他还随着外卖一道送来了什么信息。   盛野冷笑一声,沉寂的血液似乎都因此沸腾起来,他猜得到那信件的内容,反正左右不过是逼自己与他正面交锋,否则就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情罢了。   难怪陶呦呦要如此谨慎的处理玫瑰花,还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糊弄自己,她估计是怕自己冲动地答应吧。   不过——她的担忧很有道理,因为盛野确实被挑起了兴趣。   他怀揣仇恨的种子太久了,追踪连环密室杀人的案件也太久了。如今比赛的哨声已经吹响,嫌疑人露出浑身破绽,甚至亲手递上拴住他的绳索,如同恶狼祭出一杆□□!盛野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心想,这……难道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第68章 感知   第二天, 陶呦呦特意起早亲自煮了一天份的饭菜,分门别类地放在冰箱里,一切做完后天色还早, 她敲了敲盛野的门:“我帮你请假了, 饭菜都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乖乖在家等我。”   呼啦一声,卧室门被打开, 盛野穿着睡衣半靠在门口,他低头看着陶呦呦轻笑:“你保护过头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   阴影罩在陶呦呦头顶,盛野比她高出太多,陶呦呦只能仰脸看着他,乍一见面,陶呦呦猝不及防地看到盛野松垮的领口, 不由得有些慌乱:“你……你怎么起来了?”   “本来也不是发.情期, 睡一觉就好了。”   陶呦呦有些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 已经不烫了,她轻舒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的粗心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不过, 即使盛野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但她仍然不想让他去上班,最近几日,她只想让盛野待在自己能掌控的地方,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昨夜的事情就像叫醒她美梦的尖锐闹铃,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迟钝。若不是那份被她随意接过的外卖, 她可能还不知道盛野面对的危险究竟是多么触手可及。   陶呦呦不会忘记发现干枯玫瑰花时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她不确定这些东西是何时、在哪个环节混入外卖当中的,她只能逼迫自己第一时间平复下来,不惊动盛野,静静地拆开那封信。   即使信件早已被她烧成纸灰,但那些文字仿佛早已刻入她的脑中,犯人用无比轻佻狭昵的口吻邀请盛野七夕节的时候去江畔花园的独栋小别墅中相聚,共同欣赏落地窗外的烟花沿江烟花秀。当然,如果他不去的话,那么爆炸的将不会是烟花,而是安装在江畔景点某处的塑.胶.炸.弹。   陶呦呦读完手都在颤抖,气得眼眶发红,心说那个犯人果然是变态,竟然为了逼盛野去见他一面,拿这么多无辜游客的生命相要挟。   她翻过信纸,见到背面用花哨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想念你,我的玫瑰。   一股恶寒似乎透过那字迹攀遍全身,陶呦呦感觉盛野仿佛正被一双怨毒贪婪的眼睛盯着似的,她当即拿起打火机将玫瑰花和信一并烧了干净,坚决不想让盛野发觉它们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怎么好像忧心忡忡的?”盛野微微偏头,故意问道。   陶呦呦嘴唇微抿,再朝盛野看去时,眼神仿佛变得复杂了许多,盛野觉得那是一种恳求,但她说出的话却强硬无比。   “盛野,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不然……小心我彻底标记你。”女孩绷着小脸,认认真真地威胁他。   盛野闻言不禁一怔,又有些想笑,然而,他看着她,昨夜种种又重新在脑中浮现出来,这丫头真是的,盛野想,她难道……以为我不愿意被标记吗?   “盛野?你怎么不说话,这次就听我的好吗?”陶呦呦见他不搭腔,忍不住追问,盛野眉梢微动:“为什么听你的?”   “因为……”陶呦呦被盛野直直地看着,心咚咚直跳,之前准备好的借口便有些难以说出来,她嘴唇开合,最后也没能下定决心欺骗盛野。   “理由我以后再告诉你,”她说:“盛野,你相信我吗?相信我会为你着想、做你想做的事?”   她的眼神太过纯净,盛野喉结微动,不由自主地便说出了相信。   仿佛他们不是只有短短几天的重逢,而是已经共同经历了很多,拥有了很多羁绊一样。   “我相信你。”盛野眉目变得柔和,朝陶呦呦轻笑:“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陶呦呦振奋起来,她眼睛亮亮地挥手与盛野告别:“等我回来!”   “别忘了带钥匙!”盛野也笑,一边说一边将一串备用钥匙抛进陶呦呦的手里。   这是一个最最普通的清晨告别,房门关上,盛野走到窗边,目光柔和地看着陶呦呦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因为在这一刻,他知道,不论陶呦呦做了什么,她的心都是向着自己的。   盛野看着她离开,嘴角微笑的弧度却久久没有消散,他调转目光看向自己的电脑,心说好久没用过这东西了,不知道自己的技术有没有退步。   他相信陶呦呦,但这并不妨碍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   陶呦呦没有去警局,她按照信件上的指示来到了江畔花园,她要先去确认一件事,那个变态嫌疑犯是不是真的有胆在江畔花园安装足以炸毁整个景点的炸.弹。   这是七夕节的前一天,江畔花园已经有络绎不绝的游客,陶呦呦站在江心桥上,位于整个景点的最中央,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嘈杂声震得人耳朵疼,她眉心微皱,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意她后闭上了眼睛。   神经感触无限外放,如同一棵树努力向外伸展枝桠,陶呦呦将自己的感官逐渐融入这泛着江水潮湿的、嘈杂的土地。   【第二技能,数据化—感知】   整个虚拟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她定格,所有完整的人、事、物在陶呦呦的脑海里都变成可以无限分解的存在,她睁眼便看到这世界的另外一种样子,一串串数据组成指令、一个个指令生成个体,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它最本质的模样,无数闪光的数据汇聚在一起,凝成银河般的漩涡,那就是组成光海漩涡的本源!   她仿佛主宰了这里,能够感知到身边的一切。   脑海中清晰地出现了江畔花园的建筑结构,陶呦呦闭着眼睛,将塑.胶.炸.弹设定为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不一会儿,数据组成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排排红色的点状物,陶呦呦暗暗心惊,她猜到那个犯人八成没有说谎,却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   只见江心桥下几乎每隔一米便被圈出一对红色圆点,放眼望去,长达千米的江心桥如同被虫卵寄生,即使外行如陶呦呦也清楚,这么多的炸.弹足以毁掉整个江畔花园。   真是大手笔,陶呦呦在心底冷哼,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盛野赴约,也决不能让炸.弹在七夕节的夜晚爆.炸!   ……   警局里。   陶呦呦匆忙赶回支队的时候,刚好看见郑青清在捧着手机傻笑。她一见姐妹立刻兴奋地举起手机显摆:“呦呦!小十六答应我的邀约了,明天晚上他要跟我约会!”   陶呦呦一怔,忙问道:“你们要去看烟花?”   “对啊,听说明天的七夕烟花会将是今年最盛大的烟花秀,你知道的,咱们那个年代环境污染严重,燃放烟花爆竹都要入刑,就因为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真的烟花,所以,我一直很想在二百年前的世界里亲自看看烟花大会是什么样子!”   郑青清一脸向往,双手捧着脸嗤嗤地笑:“而且这次还能和小十六一起看,听说……如果情侣一起在烟花下许愿,那么她们就会获得幸福哦!”   看着郑青清那副憧憬期待的样子,陶呦呦眼眸微动,决定帮姐妹一个忙,既然她那么想和十六一起看烟花,那么,她便要努力保证烟花秀如期开始。   “祝你约会愉快咯,不过姐妹劝你最好别去江畔花园看烟花。”陶呦呦道。   “为什么呀,我正打算约十六去江畔花园呢!”   “因为……呃,我刚从那边回来,人太多了,十分影响观感!”陶呦呦信口胡说“而且人多容易走散,十六在这个世界是网红,肯定很多人喜欢他的,万一他被其他Alpha盯上,到时你能放心吗?”   “这……也是,”闻言,郑青清真心实意地发愁了,她纠结道:“可是烟花就在江边燃放,最佳观赏地点就是江畔花园,我好想跟十六一起在烟花下许愿啊。”   “这好办!”陶呦呦说着低头在手机地图上查了一阵,很快,她给郑青清指出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你们两个去这里看吧,这座山不是热门景点,人肯定很少,而且这里离江边不远,肯定也能看到烟花的。”   郑青清看着那座小山的名字——情人肩。   念出这几个字,她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开心道:“听起来就是很好的地方,那好吧,我们就去那里!”   ……   另一边,盛野根本没有老实地呆在家里,他在陶呦呦的钥匙圈上安装了一枚发信器,一整天,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的动向。   他发现陶呦呦在江畔花园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畔花园……   陶呦呦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那种地方。盛野房间里不断响起键盘敲击声,江畔花园的地图在屏幕上不断放大。   他将几个地点重点圈起来,都是景区附近比较边缘的酒店或独栋的公寓别墅。按照之前的连环密室案件推测,这些比较偏僻的房间极有可能被犯人当作作案现场。   他神情冷静,手上劈里啪啦地调取出近日江畔花园全部公寓酒店的租用信息,心说既然陶呦呦不肯告诉自己犯人的消息,那么他以私人的身份使用点特殊手段也不为过吧?   盛野很快破译了江畔花园的互联网保护系统,紧接着,屏幕里跳出一列列酒店前台的监控录像,他几十个视频一同播放,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地查找熟悉的脸,他敢笃定,就算犯人乔装改扮,但凭借对视的那一眼,他就能在万千人群中把他揪出来。   当晚,有人热络地准备着第二天的情侣节日,悉心搭配衣裙,一会儿怕太华丽会显得刻意,一会儿又怕太随便不够好看。   有人彻夜未眠,在一个个大同小异的监控录像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还有人再一次来到江畔花园,再一次站在布满炸弹的江心桥上。   夜风微凉,陶呦呦神情严肃,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呼出一口气,告诫自己要镇定。周围人来人往,似乎无人在意这个动作古怪的少女,她静默片刻,闭上了眼睛。   我可以做到的,为了盛野。陶呦呦如此想着,数据化的结构图又一次在脑海中铺开,她极力感知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要把自己融化在这微凉的夜风之中。   ……   无论等待你的是怎样特殊的一天,太阳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脚步。   七夕节很快就到了。   陶呦呦昨夜一整晚都没回家,自然也不知道盛野独自一人做了些什么。   江畔花园作为知名景区,永远人来人往,永远活力四射。只是在今晚,往来的游人中多了一些行色匆匆的人。   他们好似在打量每一个慕名前来观赏烟花的游人,尽管他们衣着普通,却似乎总与周围甜蜜的节日气氛格格不入。   “报告坐标B04,没有发现异常。”   “报告坐标B11,没有发现异常。”   对讲机里传来低沉的汇报声,在这个情侣双双对对的日子里,一群便衣刑警混入人群中。   “盛队,你的推理准确吗?犯人真的会在今晚出现?”   盛野坐在江畔花园外的公务车里,听到对讲机传出疑问,他嘴角微勾,看向自己一直监视的那座江畔独栋别墅:“当然,别墅附近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报告盛队,已就位!”   “好,等下我进去充当诱饵,等他放松警惕,你们就给我把他立刻拿下,知道了吗?” “收到!”对讲机里的应答整齐划一。   结束通话,盛野指尖微微敲打着方向盘,有些意外陶呦呦竟然没有把外卖餐盒事件与局里的各位商量,难道她想一个人单刀赴会吗?   盛野摇了摇头,在心底暗自否定这个猜测,陶呦呦不会那么冲动,不论如何,有他在,有那么多同事在,他会给呦呦托底的。   夜幕降临,之前分散的游客渐渐集中在沿江两侧的观景台上,烟花秀很快就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盛野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长风衣,在夏天里仍然将自己从头裹到脚的男人身影。   “各组准备,按计划行动!”盛野压低声音发出命令,然后尾随着那个男人进入酒店别墅中。   这栋别墅是专门为度假准备的,濒临江景,独门独院,男人与之签订了租借合同后,别墅中所有的工作人员便提前离开,将居住的时间完全交给顾客。   于是,盛野根本没有想要遮掩,他大咧咧地走进来,对着前面的背影说道:“是你给我送信的吗?”   那身影闻言一顿,缓缓转过身,不知何时,他已经戴上了一张遮住全脸的白色面具,一开口,声音也经过了处理:“是我没错,很高兴你能来赴约,请允许我为你送上一朵与你相配的红玫瑰。”   盛野身上的录音装置将犯人的声音完完整整地传送进每一个队员的对讲机,他随意插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攥紧,冷声道:“那么之前的实习女Omega密室杀人案也是你的手笔?”   “是的。”男人从口袋里掂出一支玫瑰花,很反常,这次是新鲜的,肥厚的花瓣鲜红饱满,散发着蓬勃生机。   盛野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花朵的美丽,他目光中的冷意更甚:“老式公寓里那起案件呢?城西宾馆中的那起呢?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吗!”   男人面具上的笑容似乎无限放大,他轻笑:“多谢盛警官欣赏我的才华,的确,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包括……你的母亲。”   “混.蛋!”   “别激动盛警官,”男人一步步朝盛野走来,他不断从口袋里掏出玫瑰花瓣,艳红的花瓣散落一地,仿佛殷红的鲜血,他姿态随意,语调缓慢:“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乖乖前来赴约,这栋别墅外面,包括整个江畔花园里都被你布下天罗地网,如同蜘蛛捕食蚊子,就等着将我一举逮捕,让十几年间的谜案水落石出。”   “但是,盛警官你知道吗?我就算是蚊子,也是最毒最狠的一个,这一场较量最终还是我赢,因为……”   他走到盛野面前,透过面具露出一对狂热痴迷的眼睛,他的嘴角挂着笑,诡异又疯癫,他大笑:“因为对象是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我的玫瑰、我的爱!盛警官,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啊!”   话音刚落,别墅外一阵轰然巨响,无数铁铸藩篱拔地而起,如同疯长交错的荆棘,转瞬间便将别墅包围起来!   “机关?”盛野神情一凛,迅速从腰间摸出手木仓,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男人张扬的笑脸,盛野沉声:“别耍花样,你已经跑不掉了!”   “我早就跑不掉了,”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从你母亲借给我雨伞开始,我就跑不掉了,她是多么完美的Omega,那天的雨下得很急,街上很多人都没带伞,可她偏偏借给了我。我因此被她蒙骗,以为她是爱着我的……呵,Omega都是骗子。”   他摊开双手,目光仿佛舔舐过盛野的全身一般令人作呕:“杀了我吧,我愿被我的美神杀死,盛警官,我为什么没有早些认识你,在你还年幼、与她更加相似的时候。”   盛野指节泛白,恨不得一木仓就要打出去!可是他不能杀了他,这样罪恶的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审判。   呲呲呲,别墅的天花板上突兀地响起喷洒水雾的声音,盛野心下一沉,连忙掩住口鼻,然而男人却哈哈大笑起来:“盛警官,你与我的美神真是同样的心软,既然你没有杀死我,那么,就让我看着你死去,在你痛苦呻.吟的时刻与你一起攀登高峰吧,这将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句点。”   盛野掩住口鼻,却仍能嗅到空气中甜腻的催.情味道,男人与他的对话也依旧一字不落地传入被困在别墅外的刑警队员耳中。   “盛警官,你不是好奇之前那些密室杀人的手法是怎么回事吗?今天,我会让你自己解出答案,这间别墅里有四十三个房间,你跑吧,赶快藏起来,不然……等你被情热折磨得跑不动,就只能任我摆布了。”   “你……”盛野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他紧握着手木仓猛地朝男人开了一枪,然而由于催.情素的作用,子弹被男人轻易躲开。   “还有六发子弹,盛警官可要节省些哦。”   别墅外,刑警队员们心急如焚,他们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打开那铁铸的藩篱,有人提议:“不如我们把它炸开吧!”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男人的嗤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座藩篱绑定了一个程序,当它被暴力破坏,便会引爆我藏在江畔花园的塑.胶.炸.弹,那样的话,今晚的烟花秀一定会更壮观,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卑鄙!”已经准备炸门的警员门顿时陷入两难,一边是遭遇危险朝夕相处的队长,另一边是无数无辜的人民群众,身为刑警,他们能怎么选择?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气喘吁吁地传来,语气焦急而坚定:“听我的,炸了它!”   “什么?”所有人诧异地看着一路跑来的陶呦呦,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之前做了什么,此时脸色苍白,满头虚汗,可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一双眼里焦急得像是着了火。   “你们还在等什么?我保证,所有的塑.胶.炸.弹都不会爆炸,快点给我把这个铁东西炸掉!”   陶呦呦心急如焚,盛野在里面呀! 第69章 标记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之前,陶呦呦站在江心桥上,决定放手一搏。   她闭上眼睛,再次外放自己的感官,这感觉有些奇妙,仿佛她成为了这个虚拟世界的搭建者,能够凭借自己的意愿将这里的一切随意涂抹。   就像这个世界的神。   【第二技能,数据化—改变】   陶呦呦在脑海中发出命令,一瞬间,似乎有光芒从她身上闪过,然而熙熙攘攘的游客们丝毫没有察觉。   她紧闭着眼睛,使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虚拟世界中已经存在的事物,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这个能力与回溯和感知一样,同属于第二技能的变体,陶呦呦对第二技能掌握得愈发熟练,使用起来便愈加得心应手。   在她技能的影响下,那些被安置在江心桥下的塑.胶.炸.弹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无用的废品。   就在陶呦呦修改完最后一组炸.弹的数据时,江心桥上亮起金色如火花的小灯,无数游客朝江边赶来,七夕的烟花大会要开始了。   陶呦呦脸色苍白,额头挂着冷汗,终于感到些许放松。如此一来犯人便无法利用炸弹威胁盛野,在江畔花园共度七夕的游客们也就安全了。陶呦呦正想着,忽然目光一凝,几个熟悉的人混迹在人堆里,从她面前一晃而过,那是身穿便衣的刑警队同事!   她没有通知局里,这些人为什么会来?   电光石火间,陶呦呦来不及细想,匆匆跟上那些人的步伐。   ……   “相信我!”铁制的藩篱边,陶呦呦对同事焦急道:“犯人的威胁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塑.胶.炸.弹都在江心桥,你们可以让爆破组的同事去验证!”   “塑.胶.炸.弹?你一个人解决的?”有人迟疑,正在这时,对讲机里再次传出两声枪响。   没有人能看到别墅里的情况,队员们担忧盛野,也不禁有些动摇。看到陶呦呦那么笃定的样子,或许他们应该相信她,尽早做决断?   陶呦呦心急如焚,没时间与他们周旋,她一把抢过引爆炸弹的遥控,果决道:“没时间了!大家退后,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这不是一句空话,陶呦呦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真的因此发生连累无辜的意外,那么她就算竭尽能量也要回溯时光,然后从一开始就把盛野绑在家里!   轰隆一声巨响,小型爆破炸.弹应声炸裂,与此同时,江边也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所有人脸色骤变,立刻紧张地朝江畔望去。   江面上火光阵阵,只见乌压压的人群上空笼罩着火树银花一般的光芒,人们大都仰头灿烂地笑着,情侣们相依在一起,眼中充溢着无与伦比的幸福。   那是七夕之际最盛大的烟花秀,沉浸在幸福中的人们无人知道自己幸运地度过了一场危机。   然而,陶呦呦的危机却仿佛刚刚开始,她率先冲入别墅,一进门便闻到呛人的气味。   尽管后面冲进来的同事立刻将防毒面罩抛给她,但陶呦呦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些许催.情剂,顿时,一股热流汇聚在体内,她咬紧牙关,眼眶泛红。   别墅内早已烟雾弥漫,连方向都有些看不清楚,混杂的气味更是令人头昏脑胀,陶呦呦甚至无法靠着盛野的信息素来辨认他的位置。   “刚刚的枪声好像来自二楼,我们分头搜索!”训练有素地刑警们纷纷举枪谨慎地冲上楼梯,然而,展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复杂如迷宫般的走廊,无数条岔路上分布着无数房间,地上铺了一层凌乱的玫瑰花瓣,让人连脚印都无法分辨清楚。   “可恶!”这别墅一共有四层,里面的房间多到数不胜数,这样下去要如何才能找到盛野和犯人?   大家别无他法,只得挨个搜索过去,陶呦呦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她根本不想等那么久。   自从进入光海漩涡,她总是看到盛野脆弱的一面,是她没能带给盛野属于Omega的柔弱与劣势,可她却总是不能帮他杜绝危险。   至少这一次,她要盛野平安!   陶呦呦停下脚步,平复了呼吸,在队友搜索的杂乱脚步声中闭上了眼睛。   她脸色苍白,能量快要耗尽了,但尽管如此,她仍咬紧牙关,释放出自己的第二技能【数据化—感知】   拜托了,她在心底为自己断断续续的能量祈祷,拜托就让我像感知到炸.弹那样知晓盛野在哪个房间里吧。   拜托,别让我错过他。   ……   盛野在一片躁动的热意中勉强提着一丝清明,他连开两木仓,这一次打中了男人的肩膀和大腿。   然而,那个男人不知之前服用了什么药物,被打中后竟然兴奋异常,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朝盛野追去,姿势怪异犹如一只丧尸:   “盛警官,我的玫瑰花……你怎么还没藏好?”他双眼狂热:“难道你是在等我吗?难道你就这么想被我标记?”   他怪笑着,因为疼痛而发出咯咯的气音:“那我来咯……”   盛野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目光紧紧地盯着男人,他紧握着手木仓,攥着那仅剩的四发子弹。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有行动能力。他气喘吁吁地想着,额头的冷汗滑落进眼睛里,他不得不用力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他嗅到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就来自面前的男人身上。   “宝贝,你的脸色真难看,你不喜欢我的味道吗?”   男人中弹的腿已经无法使力,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盛野,竟然趴在地上朝他匍匐而来!满地的玫瑰花瓣映入眼中是刺目的红,男人如同怪物一般,那场景诡异又危险。   盛野本就被空气中乱七八糟的味道勾起了情热,此时嗅到他的信息素顿时狠狠皱起眉头,猛地抬起手木仓对准那狗一样爬向自己的男人:“别逼我动手!”   “盛警官。”男人脸上竟露出一抹羞赧,“能死在你的枪下是我的荣幸,我会幻想是我的女神打死了我,那样,我的命运就与她永远绑在一起了。”   “你……”盛野刚一开口,又紧紧闭上了嘴巴,他举木仓的手微颤。   纵然满心愤恨,但他不能杀了这个男人。   盛野目光沉沉,他放下枪并不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而是,这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必须要亲自站在法庭上,接受正义对他的审判,接受无数个支离破碎家庭对他的恨意,接受践踏法律、罔顾人命所带来的后果!   他不能就这么便宜地处死了他!   Alpha的味道越发浓郁,男人离盛野越来越近,而盛野也逐渐失了力气,视野变得不清晰起来。   既然不能杀了这个男人,那他只能躲了。   最近的房门离盛野只有两步之遥,他被情热侵袭得无力招架,眼见着那浑身血迹的男人怪物般朝自己逼近,盛野提起一口气,闪身踉跄着摔进最近的房间里。   心跳鼓噪得厉害,盛野躲进房间仍不安心,立刻将房门锁死,这样那个男人短时间内便无法进来了。   做完这一切,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   盛野双拳紧握,攥到指节泛白也无法抵御身体里涌上的热度,他感觉仿佛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眼底因为刺激而流露的湿意都能被瞬间蒸干。   他愈发跪坐不住,渐渐躬起背,软弱无力地趴在地上。   可惜,地板并不凉,无法缓解他身体里的热度,他难耐地缩紧身体、啜泣呻.吟,手指几乎要把衣领扯烂。   忽然,泪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针筒形状的东西,他思维混乱,正被情热折磨得痛不欲生,见状连忙将那针筒抓在手里。   是抑制剂!脑海里的声音叫嚣着,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将针尖刺入自己躁动的血管中!   针尖即将碰到皮肤的一刹那,盛野心念电转,忽然顿住。那针尖细长,在灯光下泛着寒光。他忽然想到刚刚男人说的话——“盛警官,你不是好奇之前那些密室杀人的手法是怎么回事吗?今天,我会让你自己解出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盛野看向那扇被自己亲手锁上的房门,看向手中这根来历不明的针管,他终于知道这一桩桩连环密室杀人案的作案手法是什么了。   空气中的催.情剂仍未消散,门外,那个男人也许仍旧虎视眈眈地守着,一年又一年,不知多少无辜的Omega女性被他暗中下药,用类似逼人就范的方式将她们逼入自己早已安排好的窗户紧闭的房间,然后,那些受害者们为了防备门外的他而亲自为这间半成品的“密室”上了最后一道锁。   盛野一把扔开手中的针筒,那些被混乱中的Omega视若救命稻草的抑制剂根本就是男人事先准备的毒.品!   医用针筒并无两样,习惯了在发.情期打抑制剂的Omega极有可能不加确认便将这致命的毒药注射进自己的血管中。   于是,过量吸食毒.品而兴奋致死的死状掩盖了死者生前处于发.情状态的信息,那些被阴谋害死的Omega女性不仅死前极度痛苦,死后还要承受万人指点,背负不知检点的骂名。   盛野怒吼一声,一拳砸在墙上。   雪白的墙壁上顿时留下了鲜红的血印,盛野手臂颤抖,胸膛起伏,眼底一片猩红。此时此刻,他正承受着与当年母亲一样的痛苦,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从心底直涌入鼻腔,他咬紧嘴唇,鲜血洇出嘴角。   这一次男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显是要鱼死网破,难道这是命运吗?   盛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心底却泛起一阵阵冷意,十几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位受害人是他的母亲,十几年后,最后一个受害者是他,这算什么?   意识不断变得昏沉,他侧身蜷缩在地毯上,眼前是巨大的落地窗,盛野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颜色,忽而模糊地想到:今天……似乎是七夕节,听说情侣在烟花下许愿就能获得幸福。   虽然此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他忽然也想幼稚地许个愿……   盛野轻轻闭上眼睛,默然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陶呦呦可以来到自己的身边。 第70章 炉鼎   就在他的意识陷入黑暗的同时,身后被锁上的门发出一声巨响,那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了。   刑警队员们早已控制住浑身是血的变态男人,陶呦呦第一个冲进这间密室,刚一进门,盛野信息素的味道便汹涌地冲入她的鼻腔,陶呦呦眼疾手快,嘭地一声关上那扇变形的门。   门外的同僚们心知肚明,互相打了眼色,押着犯人退出了别墅。一时间,整栋气味杂乱的别墅中只剩下陶呦呦和盛野两人。   盛野看起来很不好,连陶呦呦闯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他,可见他早已被情热折腾得不省人事。但陶呦呦也好不到哪去,她之前消耗了太多能量,本就体力透支,又被别墅中混乱的气味一呛,此时整个人躁动不已,仿佛有一股邪火直窜上天灵盖。   干柴遇烈火,陶呦呦又是担心又是躁动,直接不加遮掩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她把盛野从地毯上扶起来,触手滚烫,连脖颈处的脉搏都一跳一跳地鼓动着。盛野难受地闷哼了几声,接着就在昏沉中被陶呦呦捏着下巴堵住了嘴唇。   吻上的一瞬间,陶呦呦只觉浑身的燥热都有了宣泄的出口,她轻柔地亲吻盛野受伤的下唇,口中弥漫了淡淡的铁锈味道,盛野如同突逢甘霖,顾不上疼痛,渴求着、汲取着、整个人朝陶呦呦压去。   “别急……”两人微微分开,陶呦呦搂着他,额头贴着盛野的脸颊,低声安抚自己即将标记的Omega:“我会让你满意的。”   盛野意识稍微回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轻飘飘,好似在云端漂浮,他眼睛动了动,却没能掀开沉重的眼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死了、进入了天堂?盛野思绪纷乱地想着,手指微动,似乎想要撑起身体,谁知他刚一动作,忽然掌心温热,一只柔软纤细的手与他十指相握,直接将他的手按在身侧。   盛野一惊,思维顿时清晰不少,浑身的敏感度也随之提升。   他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一阵酥软从敏锐处直攀脑仁,他身形微晃,闷哼之声顿时逸出紧闭的薄唇。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被清新的皂香包围。   盛野心跳忽然加快,被按住的那只手仅仅回握住对方柔软的小手,他被顶得直晃,却拼命努力地睁开眼睛。   是陶呦呦……是陶呦呦!他许的愿望成真了?   盛野睫毛颤了几颤,在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吟过后终于得以睁眼看清眼前的人。   那是一张涨红的脸蛋,柳眉杏眼,从前总是黑白分明的眼里也漫上了激动的红。   他深吸一口气,用空余的那只手去摸她的脸:“呦呦?我不是……唔,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终于醒了。”陶呦呦欣慰地笑,她撑着身体,一边尽力摸索盛野的喜好照顾他,一边抓住那只放在自己脸侧的手,抓到唇边吻了吻他突兀的骨节。   “你一定忍得很辛苦吧?”她亲吻着盛野受伤的手,心底发颤。“都是……都是我不好。”   眼见着她又要责怪自己,盛野眼眸微动,就着这个姿势,用自己支在两侧的腿蹭了蹭陶呦呦的腰。   ……他原本是想盘上去的,但事到临头到底没好意思。   盛野嘴角挂上淡淡的笑:“幸好你来了。”   仿佛一股电流从腰间一瞬蔓延至全身,陶呦呦看着盛野微笑的模样,心底忽然涌起欣喜的激动,她没失去他,没错过他。   尽管被欺负得凄惨不已,但盛野还是不愿意怪她,陶呦呦只觉眼眶发涨,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可是说好要让盛野满意的Alpha啊!这么丢人的样子她可不想让盛野看到!   陶呦呦抿紧嘴唇,突然抱住盛野的腰。   就在盛野想要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安抚一下这个容易情绪波动的小Alpha时,他忽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紧接着眼前一花,火热的身体骤然贴上冰冷的玻璃窗。   “呦呦!你……你这是干什么?”盛野耳垂儿都红透了,整个人无力地趴在落地窗上。   身后陶呦呦的脸埋在他的后背处,一说话便呼出一口热气,她闷声闷气,又带着哭腔道:“不许看我,盛野,你看烟花吧,别看我。”   软软糯糯的Alpha一边哭着,一边将他按在窗上欺负。   冰冰凉的玻璃挤压着身体,身后的女孩热情滚烫,盛野自从趴在窗前就再没止住过低吟。   眼前五光十色的烟花不断绽放,盛野透过朦胧的泪眼,只看到一块块彩色的光团。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盛大的烟花吸引,无人在意黑暗角落处,一间偏僻别墅里发生的甜蜜情.事,然而,紧贴完全透明的玻璃这件事还是令盛野浑身战栗,身子软得任人摆布,站不起来。   他明明比陶呦呦要高很多,可此时却完全倚靠在她的身上,羞耻得闭上了眼睛。   “盛野,你看,烟花好看吗?”陶呦呦问。   盛野被她磨出泣音,含混道:“好……好看。”   陶呦呦轻笑,忽然松开了托着盛野的手。身材修长的男人骤然失去支撑,早已脱力的双腿不由自主地一弯,紧接着,他闷哼一声,竟就着下坠的趋势直接坐了下去。   陶呦呦!他很想怒吼,但是这一下过于刺激,他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软倒在窗上颤栗不已。   陶呦呦倾身将人更紧地压住,盛野睁大眼睛,感觉到来自身后那人令人诧异的变化。   “你这是……成结了?”他有些不可置信,Alpha一旦成结,他们之间便不是用互相帮助的借口就能混过去的关系了,那意味着他们关系匪浅,成结是彻底标记的一个步骤。   陶呦呦闷闷地点了点头,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她说:“嗯,我成结了,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   陶呦呦侧脸贴上盛野的脊背,清新的皂香被他的甜蜜味道融合成一杯醉人的佳酿,她说:“我听闻情侣一起在烟花下许愿就会获得幸福,盛野,我想许愿。”   盛野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几乎被钉在窗前,不得不看着那漫天的烟火,然而事实上他也不怎么想要挣扎。   陶呦呦之前一定又激动又愧疚地流泪了,此时开口有着明显的鼻音,她道:“我……我其实好喜欢你,所以,我要许愿,希望你也喜欢我。”   适时一束银色的流光窜上天空,在陶呦呦话音刚落的瞬间四散绽放,如奔向四面八方的闪烁流星。   闪亮的光芒映在玻璃窗里两个人的脸上,陶呦呦心脏咚咚地跳着,第一次感到等待答案的紧张。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盛野忽然轻笑了一声,他哑声道:“傻瓜,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呀。”   他侧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女孩,无数烟火明明灭灭地将光影留在他深刻的轮廓线上,陶呦呦又想哭了,她吸了吸鼻子,故技重施,一把挡住盛野的眼睛:“不许看!”   她说着,啊呜一口咬上盛野的后颈。   彻底标记的最后一步,在他的后颈“刻上”属于她的“勋章”。   盛野浑身紧绷,渐渐感觉自己的气息与陶呦呦的纠缠在一起,后颈不算疼痛,那微小的刺痛被心底千倍、百倍的甜蜜遮盖住,他第一次知道,被人标记是这样的感觉,这么欲罢不能、这么被动却快乐……   忽然,盛野眉心皱了起来,仿佛有一根凿子一下一下穿透他的太阳穴,纷乱的记忆如被人撕碎的照片,不断地涌入他的脑海。   不对,不是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标记,这也不是陶呦呦第一次标记他!   这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已经无法忽略!   盛野牙关紧咬,蓦然睁开眼睛,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交织,一片片记忆的碎片如拼图一般回归原位,他想起来了!想起他和陶呦呦的关系,想起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想起了之前被迫忘记的一切!   【滴——】   世界在一瞬间静止,系统这杀千刀的声音在陶呦呦脑海中响起:【恭喜你已经完成了《连环密室》剧本中所有甜蜜心跳任务,鉴于攻略对象出现BUG,你将被投进新的剧本世界重新完成攻略,下一个世界为——《魔教教主带球跑》,三二一,程序启动!】   “喂喂喂!”陶呦呦正标记在兴头上,还没来得及把接受告白的盛野亲亲抱抱举高高,没想到眨个眼的功夫就被一股脑扔进了光海漩涡。   她头晕目眩地在能量组成的流光中飞了好久,再睁开眼时已然身处一座陡峭的山峰之中。   眼前是岩石峭壁,她站在山顶最高的一块圆形石台上,双手被铁链束缚,浑身无力仿佛被打了肌肉松弛剂。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Omega盛野呢?”温吞如陶呦呦此刻也抓狂万分、崩溃大叫。   明明上一秒还是良辰美景你侬我侬,下一秒自己就被铁链子栓在山上,这谁接受得了?   她正委屈嘟囔着埋怨苍天不公,忽而听见一阵水声。   陶呦呦一愣,这孤峰上竟还有别人?她侧头看去,只见一红衣黑发的男人从水中站起,宽袍广袖、黑发如瀑,偏偏一根丝带勒着腰间,竟显得盈盈一握般。   此人只看背影便是个美人,陶呦呦看呆了,目光从男人的细腰滑向那隐于红袍中若隐若现的长腿。   她听见那人问:“你可是在寻找本座?”   陶呦呦不禁呼吸一窒,心说这声音好生耳熟,却见那妖冶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白皮冷脸朱唇墨眉,陶呦呦盯着那一派矜傲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果不其然,眼前这个邪气妖娆的美人就是盛野!   他又失忆了?   正想着,盛野下巴微抬,眼神厌弃地看向陶呦呦,眉间仿佛缭绕着一抹暗红:“小东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做本座的炉鼎吗?” 第71章 内功   什么情况啊。   陶呦呦视线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无法从盛野身上挪开,她从来没见过盛野这副打扮,刚刚在上个世界完成的标记仿佛不复存在,变成了只有她一人记得的梦幻泡影,然而那纠缠的身体,交融的温度,盛野每一次呼吸扑在她耳畔的痒……一切的一切却因为眼前这一抹艳红而变本加厉地燃烧起来。   熟悉的燥热一阵一阵涌起,陶呦呦看着他朝自己走近,咬着牙忍耐。   她的眼中被热意烧出泪水,目光里一片朦胧,心里气愤不已,什么鬼光海漩涡,怎么能在那种关键的时刻切换世界呢?她现在……现在感觉好奇怪!   “你刚刚……说什么炉鼎?”陶呦呦忍耐着燥热看向盛野,后者却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一抬手掐住陶呦呦的脸蛋,审视一般左右看了看,继而微微皱眉。   “才一粒春合散就热得一塌糊涂,待会儿若是你不行,我就一掌拍死你。”盛野说着拉动机关放下铁链,陶呦呦还未反应过来便随着他的动作躺了下来,紧接着,她看见盛野一撩衣袍,白皙的长腿直接跨坐在她的身上。   “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顷刻间,燥热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皮肤,陶呦呦顿时只觉得脑子空白一片,她僵硬着身体,眼睛定定地看向盛野,他刚从山泉中走出来,身上还冒着水汽,皮肤相贴时,仿佛一条腻滑的蛇在她身上游走。   陶呦呦被动地躺在地上,身边是毛茸茸的青草,耳畔是猎猎的山风,盛野的黑发和红袍都被风吹得一阵阵扬起、鼓动。她眼看着盛野就要坐下去,不禁心下一紧摇摆着想要躲避。   盛野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糟糕的世界?   “别乱动!”盛野一把抓住陶呦呦挣动的手,眼神凌厉地沉声威胁。他下颌紧绷,凶巴巴地去捉陶呦呦的裙下之物。   陶呦呦羞得不肯睁眼,通红着脸蛋僵硬道:“盛野,你……你这是干什么?”   “放肆。”盛野瞪了她一眼,几下没成功,他心下也有些浮躁,不禁微微地喘气:“你这小东西不过是本座用来修炼的炉鼎而已,竟敢直呼本座的名讳?”   “那……那我叫你什么?”   “宫主。”盛野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   陶呦呦一愣,就在这时,修长冰凉的手指抓住了她,那几乎融化身体的热几乎令她无法思考,陶呦呦下意识地挺腰,难耐万分,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哄道:“好吧,小公主,你……你动作快点,我好难受。”   身下一痛,盛野脸色更加冰冷,他双眸微眯,寒声道:“小东西,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说着,他手上又是一次用力,提起嘴角冷笑:“呵,小东西的东西倒也不小。”   “唔。”陶呦呦忍得浑身发颤,汗水顺着发梢流到锁骨上,她只觉得自己的信香飘得到处都是,空气中满是令人躁动的檀香味道,然而,陶呦呦却没有闻到盛野的信香。   怎么回事?陶呦呦微微睁开眼睛看他,心说怎么会有坤阴在乾阳的信香包围下仍旧如此镇定自若,盛野有什么特别吗?   正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滴”的一声,系统启动了。   【学员陶呦呦,恭喜你接触到核心人物,剧情已经展开,欢迎继续逃脱光海漩涡之旅。】   继续?   陶呦呦对这两个字很是敏感,时间虽然停止,但是浑身的热度却没有降下来,她怨愤地咬牙问道:“什么叫继续,上一个世界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怎么现在还在光海漩涡里?”还……来到这种开局不利的世界。   系统对于她的控诉不以为然:【你虽然完成了任务,但离逃脱光海漩涡还差一点哦!】   ……语气仍旧很欠揍,进入光海漩涡之后陶呦呦才发现,自己的陶争气究竟有多么活泼可爱,她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万念俱灰地问:【这次还是要做任务吗?】   【没错!不过,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肢体接触并不稀奇,所以你需要完成的任务与上次有些不同。】   听见系统这样说,陶呦呦不禁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盛野,心说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不矜持,上来就是这么刺激的画面,像上个世界那样又是扑倒又是拉手的任务堪称小清新了。   心头浮上一丝不妙,她忐忑问道:“那,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第一个任务:获得宫主大人的“温柔”。】   公主的温柔?太抽象了吧?陶呦呦莫名其妙地想。系统在这时闪烁,向她展示了在这个世界中与核心人物盛野有关的大致背景。   【盛野,幽月宫第十七任宫主,由于幽月宫日渐式微,作为刚刚接任的宫主继承人,盛野不惜修炼以人为炉鼎的邪功也要保住幽月宫在江湖上的地位,所谓炉鼎之术,便是坤阴者修炼至罡至纯的内功心法,再通过与乾阳交.合使内功化为己用,此举可使修炼之人短短数日修为大涨,缺点是——比较费乾阳。】   看着系统上这一长串文本,陶呦呦早就被春合散折磨得空白一片的大脑艰难地转动起来,脑海里先后冒出两个念头。   其一,原来这里是武侠世界,盛野是幽月宫的宫主,不是迪士尼在逃公主的那个公主!   其二,什么叫修炼邪功的缺点是费乾阳?难道系统的意思是盛野已经榨干了不知多少可怜的乾阳了?这……怎么可以!   眼看着陶呦呦神情变得幽怨起来,系统知难而退,唰地一声关闭了。   时间再次流动起来,空气中的躁动一分不减,盛野正一只手撑在陶呦呦身上,低垂着头、冷着脸,另一只手捉来那躁动之物便要朝自己身后送去。   “呜……”陶呦呦一边忍着身上的难耐颤抖,一边止不住地泛起酸意,看他这副熟练的样子,之前不知道与多少乾阳做过同样的事了!   或许在他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吧?在宫主大人眼里,区区鱼水之欢不过是他获得力量的途径,只要能增强内力,他会坐在任何人的身上,与任何人行苟且之事!   失忆了又怎样,难道忘记了一切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亏她在上个世界里那么努力地想要帮盛野恢复记忆。   陶呦呦越想越伤心,不禁逆反地挣动起来。   “你……你下去!不要碰我!”她绷着红彤彤的小脸,眼里泛起泪花。   盛野动作一顿,抬头撇了一眼,只见小姑娘双手被铁链束缚在头顶,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眨便落下一串泪来,当真软弱可怜。   然而,他只是回以一声冷笑。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炉鼎竟也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盛野眉目疏朗,然而笑起来又带着一丝邪气,陶呦呦透过模糊的眼泪看他,只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至极,那双看似冷淡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灼灼野心。   “我讨厌你!”陶呦呦似乎不知自己的身份地位,偏要与宫主反着来,她疯狂地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不要碰我,讨厌!好恶心!”   “闭嘴!”盛野终于沉下脸色,一把扣住陶呦呦的手腕,顿时,一股浑厚的内力通过肢体接触一股脑地压下来,陶呦呦皱起眉头,感觉手腕上仿佛压了一块重逾千斤的石头。   她不得不老实下来,看着盛野双腿跪在自己身侧,再次冷着脸毫无感情地办事,她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陶呦呦心里乱极了,她明明知道虚拟世界里一切都是假的,可只要一想到盛野也曾在别人面前撩起衣袍,她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钉了一个洞,不断有血肉从洞里漏出来,撕扯着,又痛又空。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陶呦呦紧紧攥住头顶的铁链,管不住的信香被撩拨得愈发浓烈,可她的脸色却愈来愈惨白,唯有紧闭的眼眶一点点变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来。   真没出息,她想。盛野都那么无情地万花丛中过,她身为乾阳,自然也可以把这件事看得云淡风轻,就当是……就当是被狗咬了!   短短几个呼吸间,陶呦呦心底已经上演了好几出爱恨情仇的大戏,然而,预想中被咬的瞬间却迟迟没有到来。   陶呦呦终是按捺不住,偷偷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朝盛野看去。   骄傲的宫主大人似乎没发现身下那道偷窥的目光,他满头虚汗,眉心微皱,神情看似有些着急。   之前在冷泉里修炼纯阳内功,此时全身经脉里充斥着霸道强劲的内力,亟需乾阳之气为他中和这股蛮横的力量,好让他全数化为己用。   然而……他竟然试了几次都不得章法。   可恶。盛野呼吸渐渐散乱,披散着的头发也有几根黏在了脸侧,他越是焦急越是板着脸,一派冰冷神情,仿佛自己悠然自得一般,可惜下颌尖上挂着的一滴汗珠出卖了他。   那滴汗珠微微晃动着,最终砸在陶呦呦的肚脐上,视线跟着下滑,陶呦呦看见他跪在自己身侧的腿竟然在发抖。   盛野沉默着,咬着下唇又努力了几次,竟一次比一次离谱。他心底愈发焦躁,手上也渐渐力气不济。   山风吹拂,他嗅着陶呦呦恬淡的檀香,眉间染上一丝恼恨,明明听闻这事很容易的,只要对准了坐下去就万事大吉,可是……他没想到竟然那么痛,害得他稍一尝试便忙屏息抬起身体,再试时已然对不准了。   莫非是这炉鼎选得不好,尺寸过于壮观?   盛野停下来,微微垂着头喘气,陶呦呦不知不觉睁大眼睛盯着他,视线有些发愣。   她看着盛野一头青丝软缎一般垂下,滑落在自己身上,划过轻柔痒意,他眼角微红,眉心打着浅浅的褶……   看着这样的盛野,仿佛有什么在心底蠢蠢欲动。   吃了春合散的人是她,此时难耐的人也应该是她才对。   陶呦呦眸光微敛,嘴唇微动,默念道【第二技能,数据化—改变。】   锁链的轻响没能引起盛野的注意,陶呦呦手上一松,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紧接着,她突然起身按住盛野肩膀,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将人扑倒在地。   “唔……你干什么!”地位倒转,盛野惊声问道。   此时,陶呦呦如同一只胜利的小豹子,如若她有尾巴,此时应当翘到了天上,信香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仿佛在炫耀着她的成功,她凑近盛野的脖颈乱嗅,语气玩味道:“宫主大人不会是第一次修炼纯阳内功吧?您若是不会化解,可以向我请教的呀。”   “你……放肆!”盛野乃堂堂宫主,岂能屈居人下,他当即面红耳赤伸手推去,浑厚内力涌上的瞬间,陶呦呦伸手探向那刚刚被盛野自己折磨的地方。   “啊!”   一阵激颤,盛野脖颈微仰,眼底泪光闪烁,咬牙怒道:“你……区区炉鼎,着实大胆!” 第72章 玄机   “我在帮助宫主大人啊。”陶呦呦笑意盈盈,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努力让盛野适应这感觉。   或许,这种感觉对于失去记忆的他来说是陌生的,但是陶呦呦早已轻车熟路了。她想起刚刚盛野那不懂装懂、故作自如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盛野耳廓发红,眼神一厉:“你笑什么,小心我一掌……唔!”   该死,这小东西怎么如此厉害,盛野作为这个世界的幽月宫宫主,初次经历这些不由得难以承受,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哪里知晓,自己全身上下早就被眼前这个看着不起眼的炉鼎给看光、摸光了。   陶呦呦最是知晓揉按何处能治住盛野,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宫主大人颤抖着睫毛抓紧她的衣袖,一股莫名的满足感填入了陶呦呦的心。   她时快时慢地照顾着他,俯身在盛野耳畔低语:“宫主大人,我伺候得您可还舒服?”   盛野正微微张着嘴唇,努力调整呼吸,闻言立即横了一记眼刀:“闭嘴,做你该做的事。”   “我该做的事……”陶呦呦茫然一瞬,忽而恍然,双手卡住盛野膝弯作势要抬起:“莫非宫主等不及了?”   “等等!住手……不要!”盛野脸色白了一下,他还没准备好。   唔……好凶啊。陶呦呦想着,却又觉得有些有趣,就好像她遇见了第一次见面的盛野一样。彼时他也总是冷着脸,说话好像带着刀子,明明害怕别人抚摸雷霆时会让他有同样的感受,却偏偏要说自己的宠物不给学渣摸……   盛野好像一直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那么,不要的意思,就是搞快点咯?   陶呦呦自诩猜到了宫主大人的心思,于是闷头蛮干起来。开始的一瞬间,盛野压抑不住喉间闷哼,眼泪顿时滚了出来,他恨恨地看着陶呦呦,然而眼角鼻尖的微红却让他失了几分威慑力。   “小东西,我……我杀了你!”宫主还有更多威胁的话要说,却全然被撞碎在山风中,山顶草木摇曳,微风卷着檀香吹散云团,盛野紧抓着陶呦呦撑在自己身边的手臂,忽而觉得自己被抛上云端,忽而又以为自己被沉入水底,忽死忽生,似梦非梦,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威胁。   冰凉的身躯渐渐回暖,全身经脉舒展开来,原本在体内冲撞的内力被乾阳之气安抚震慑,慢慢地归于宁静。   炉鼎结束工作的时候,宫主大人已然不知今夕何夕,只是攀在陶呦呦身上,闭着眼睛,如蒲草浮萍一般随着风浪晃动。   “宫主,你还好吗?”陶呦呦小心地退出,看到盛野随之眉头一皱,口中逸出一声轻吟。   他侧躺在草地上,红衫散乱,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些许指痕,垂眸闭目,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   陶呦呦暗自抿了抿唇,心说自己似乎一不小心没把控好力度,把这娇生惯养的宫主大人累到了。可是……可是谁叫盛野给自己下药,再说,他刚刚那副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样子,就是让人想狠狠蹂.躏一番嘛!而且她差点以为盛野跟别人这个那个过。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喝了一碗空气醋,陶呦呦不禁轻笑出声,目光看向昏睡的盛野也变得更加柔和怜惜。   谁知,盛野忽然睫毛微动,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却故作凌厉道:“你……你又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本座?”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嘲笑你。”陶呦呦慌忙摆手解释,心说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可惜你这个笨蛋都忘记了,竟然敢说我只是炉鼎。   盛野怀疑地看着她,冷哼一声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然而他刚刚坐直身体便觉腰间一痛,这身下怪异的感觉之前从未体会过,盛野当即痛哼一声软倒下去。   “宫主小心!”陶呦呦连忙上前,眼疾手快地撑住盛野。怀里一沉,盛野微微颤抖着靠在她身上,宽松的红袍滑落,露出他平直白皙的肩。   不知是不是红衣相衬的关系,这个世界的盛野比其他虚拟世界中白了许多,看起来也更为纤细脆弱,陶呦呦喉咙微动,只道这是系统给自己的福利。   盛野完全没察觉陶呦呦的小心思,他腰间剧痛,不得不弓着身子,双手都紧紧抓着陶呦呦的手臂方能撑住身体。想到自己是为何落得这般下场,他愤恨地抬眸瞪了陶呦呦一眼:“小东西,你是不是技术不行?怎的我会这般疼痛?”   “我……”陶呦呦被噎得瞪大了眼睛,心说我技术行不行你心里没数吗?明明是你初尝情.事,体力不济,受不得这般刺激!然而,陶呦呦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她要获得傲娇宫主大人的“温柔”,如果她总是与之作对,估计很难得到这份温柔吧?   陶呦呦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反驳的话,再抬头露出一脸体贴的微笑,她柔声道:“在下也是头一次做炉鼎,缺少经验,不然……宫主大人多给我几次机会?我会一点点进步的。”她说着,伸手覆在盛野的腰间,轻轻揉按起来,盛野身形一颤,抿嘴逸出一声闷哼。   “轻……轻点。”   他懒洋洋地趴在陶呦呦肩头,听闻她是第一次做炉鼎,不由得唇角微翘,心情舒畅,渐渐放松了身体,任由陶呦呦按摩着,哼道:“算了,本座对你还算满意,作为区区炉鼎,你也够格了,下次就还是由你伺候。”   “多谢宫主抬爱。”陶呦呦说着,去脑海中敲系统回话,想着自己都争取到下一次机会了,难道不算得到了一点温柔吗?   然而脑海里一片寂静,系统就跟死了一样。   难道,盛野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就跟那雕着龙纹凤纹的玉.势一样?想到这,陶呦呦顿时没了劲头,手上一时不察用力重了点。   “放肆!”盛野腰间一痛狠狠皱眉,一把拂开陶呦呦的手。   盛野作为幽月宫的宫主,自然内力精纯浑厚,尤其刚刚又转化了一部分纯阳内功,此时他只是轻轻拍开陶呦呦便叫她手背红肿,火辣辣地痛。   陶呦呦吓了一跳,捂住手背愣愣地看着他。盛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陶呦呦,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别以为我允许你做炉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一步登天你还早得很!”   陶呦呦完全不明所以,心说她怎么就想一步登天了?然而盛野果真喜怒无常,几句话的功夫已然变了脸色,竟是不顾腰痛拂袖而去。   山顶冷风呼啸,陶呦呦坐在杂草中间,一脸的莫名其妙,只觉得盛野修炼邪功过了头,变脸变得忒快。   过了半晌,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紫衣女子走了过来,语气冰冷地对陶呦呦道:“宫主叫我带你回去。”   闻言,陶呦呦神色缓和了些,心说还好盛野没有那么绝情地忘了她,不然等他记忆恢复,她定要好好算一笔账!   陶呦呦整理衣裙站了起来,随口问道:“我回哪去?”   “马棚。”紫衣女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陶呦呦:“?”   好你个盛野,胆子肥了。   ……   另一边,盛野气愤异常,如一阵风般刮进自己的寝殿,房门嘭地一声关紧,他靠在门口胸口起伏,脸色绯红却又阴晴不定。   大胆炉鼎,竟敢摸索他的空门。   所谓空门,既练武之人身体最为薄弱的地方,每人不同,盛野的空门就在右侧腰窝处。如若那里受到攻击,他轻则内力被封,重则武功尽失。   现在想来,那个自己抓来的弱小乾阳似乎很不对劲,初次做这事,她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而且竟然能不知不觉挣开自己用来捆缚她的铁链。盛野神色凝重,不禁暗暗猜忌。   幽月宫传承数代,曾是势力遍布江湖、数一数二的门派。然而随着宫中秘宝失窃,幽月宫也渐渐式微,轮到盛野这一代时已然树敌无数、岌岌可危,不得已,盛野凭借自身浑厚的内力修炼邪功,用以抵御前来挑衅的人,又在江湖中布下暗线,寻找幽月宫丢失的秘宝——玄机换魂丹。   此秘宝觊觎之人无数,盛野不得不小心谨慎,此时他便怀疑陶呦呦是别有目的接近幽月宫。   必须把她时刻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是想着,盛野朝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随意褪下衣物。   房内放着一个沐浴用的木桶,其上蒸汽袅袅,水中浸泡着各种药材,这是盛野的贴身侍女一早准备好的。   最后一件衣物褪下,盛野跨入木桶中,沉下身将水浸没至下颌,每日练功过后他都要如此沐浴一番,已成习惯。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盛野闭目靠在木桶上,万分疲惫地懒声道:“珠儿,过来伺候沐浴。”   无人应声,却有女孩子的脚步声缓缓朝这边走来,盛野没有睁开眼,只是朝木桶边上又靠了靠。   片刻后,一双手轻柔地揉按起头顶的穴位,盛野轻叹一声,微微仰头又往她手中送了送。纠结的眉心舒展,盛野淌着水珠的手臂搭在浴桶边沿,惬意地放松了身体。   女子撩起桶中的水淋在他如瀑一般的长发上,又取了香膏在他的发丝上轻轻涂抹。许是她的动作太过舒适轻柔,盛野泡在温暖的水中感觉快要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语调慵懒的吩咐:“珠儿,本座饿了,去给我拿桂花酥来。”   “是。”身后之人应了一声。盛野忽地眉头一跳,顶着满头香喷喷的泡沫转过头。   木桶中一阵水花激响,盛野猛然起身,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沉入水中,气道:“怎么是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身后之人—区区炉鼎—陶呦呦一脸坦然地微笑,双手举在身前,十指上还沾着泡沫:“宫主大人,是珠儿姑娘给我机会将功赎罪的。”   “怎么可能?珠儿是我的贴身侍女,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接近我。”盛野在水中缩着身体,莫名地不想让自己这一身痕迹展露在眼前看似乖巧的女孩面前,那会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你说实话,到底怎么进来的?”盛野厉声道。   陶呦呦仍是一脸乖巧微笑,见状也不狡辩,利落地承认:“是我把珠儿姑娘锁在马棚,执意过来替她伺候宫主的。”   “为什么?”   ……因为她不爽那个什么珠儿一脸先来后到的样子,明明只是个侍女,跟她说话的时候傲气得仿佛是宫主夫人。陶呦呦心里吐槽,面上却露出担忧神色:“宫主大人,您刚刚经历了那事,身体情况我最是清楚,我是怕您这样子被别人看见,失了……失了一宫之主的威严。”   况且,盛野凭什么叫别的女孩子帮他洗澡,只要一想到他刚刚毫无防备的样子被被人收入眼帘,陶呦呦心底就猛地蹿起一股邪火,恨不得找个黑麻袋把盛野整个打包藏起来。   盛野耳垂已然显出羞愤的红,他气道:“被她看见又能怎样,她是坤阴,你是乾阳,被你看到才有问题!你……你给我出去!”   “宫主……”陶呦呦眉心微蹙,软了声音道:“我真的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刚刚不知为何惹了您不高兴,我是来赔罪的。况且,您不必把我当作乾阳,我是您的炉鼎,自然是您的人。”   “你……”   女孩虽是乾阳,却看上去香香软软,眉头一皱更是委屈万分,盛野见她这样不知为何心底一颤,竟是也说不出驱赶的话来。   然而,他还是不能轻易放下对陶呦呦的怀疑,眼前的女孩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并不像她说的那般坦诚。   盛野垂眸,片刻冷着脸摆手,寒声道:“你先出去,本座不需要你帮忙。”   他洗掉头顶的泡沫,扶着浴桶就要起身,水流从他流畅的脊背线条上滑落,盛野果真毫不避讳地在陶呦呦面前展露身体,竟像是真的只把她当作一件工具。   陶呦呦却做不到如此胸怀坦荡,她喉咙一滚,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忽然,一阵水声激荡,盛野闷哼一声膝盖装上桶沿,整个人朝水中栽倒下去。   “宫主!”陶呦呦猛然回身,一把扯下挂在一旁的换洗罩袍,直接裹住盛野将他抱出浴桶。   “怎么回事?”陶呦呦诧异地问道。盛野脸色有些难看,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气息不稳道:“是……软筋散。”   他说着,目光不由在陶呦呦脸上逡巡。   “软筋散?”陶呦呦对上他的视线,闻言心下一沉,只道自己一来便害他中药,想必自己在盛野心中的可信任度又打了折扣。   可是,是她执意锁了那个什么珠儿跑过来的,此刻她就是有口难言,解释不清了。   “我先带你去床上休息。”陶呦呦说着打横抱起盛野,神色不由得严峻起来。盛野贵为一宫之主,此地又是幽月宫的宫主寝殿,外面的人想要不惊动任何人一路摸索过来可谓是难如登天,究竟是什么人有机会在盛野的浴桶中下药?   盛野刚刚练过纯阳内功,此时正是疲累万分,中了软筋散后更是动弹不得难受得紧,可是如若只是动不了就算了,偏偏他感到内府激荡,仿佛有经脉逆流之象。   “唔……”盛野难受地闷哼出声,却不愿在陶呦呦面前露出勉强的神色。   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陶呦呦没有戳破,只是将他小心地放在床上,悉心掖了被子:“幸好只是软筋散,您内力深厚,休息片刻应该就能恢复了。”   盛野点头,忽然,房顶传来一声瓦片被踏碎的声音,陶呦呦神情一凛,一个纵跃便翻出窗棂:“宫主在此稍候,我去探探虚实!”说罢几下跃上房顶。   陶呦呦动作迅速,正看到一身形纤瘦蒙面黑衣的刺客匆忙逃跑的身影,她犹豫担忧地看向脚下,已经有护卫涌入后院,将盛野的寝殿包围。   应该没什么大事,陶呦呦证明自己清白心切,几经思量,纵身朝黑衣刺客追了上去。   寝殿内,盛野动弹不得,忍受着内力一阵阵反噬般的煎熬。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他微微吐气,却难以缓解精气逆流的不适,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   当出选择了这条路,他便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只是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意识渐渐溃散,盛野昏过去前脑海里想的却是陶呦呦,那个小东西,果然武功不俗,她究竟是什么人?潜入他的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   陶呦呦一路追着那个黑衣人出了山门,一晃眼便来到山脚人来人往的集市上,那黑衣人如狡猾地钻入人群,几个来回的功夫已然丢弃黑衣,混入赶集的路人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到了这个地步再追下去也是徒劳,陶呦呦叹了口气准备回山。   她此番没能抓住刺客,若是回去晚了估计更要惹盛野怀疑,陶呦呦正要启程,忽然目光一转,看到街巷尽头一间门脸气派的店铺,牌匾上书留香坊几个字,赫然是间专卖点心的铺子。   陶呦呦目光一转,想到之前盛野好像说过想吃桂花酥。桂花啊……倒是个好东西。   失忆后的盛野还惦记着桂花,就仿佛她自己也被盛野惦记着一样,没抓到刺客,带点桂花酥回去也是好的呀。   想到这,陶呦呦便高高兴兴地踏入留香坊中。   店里流淌着一股喷香甜腻的糕点味,只要闻着便让人止不住地咽口水,这留香坊是个老店,生意热闹得很,往来客人几乎要在门口排起长队。   食物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幽月宫的宫主大人想吃桂花酥也没有特权。陶呦呦只得乖乖排队,在她前面排队的几个人正在闲聊,陶呦呦随意地听了一耳朵,却不知不觉被他们的对话吸引。   一个说:“你们知道吗?天下第一秘宝玄机换魂丹有着落了,听说是被阳明教给寻着了,正不远万里地从江南分舵送回阳明山呢。”   另一个一听也来了兴致:“这我知道啊,护送秘宝的就是天下第一镖——郑家镖局,可见阳明教对此物的重视啊。”   “那当然了,那可是玄机换魂丹,食之便可功力大涨改天换地,谁得了这换魂丹谁就是武林中的这个!”那人说着比了个大拇指,一脸的讳莫如深。   其他人纷纷赞同,感慨:“还是阳明教厉害,不愧是武林盟主掌舵的门派,只是不知这一趟镖能否顺利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对这件事无人不晓。   陶呦呦倾耳听着,默默记下几个关键词,玄机换魂丹、郑家镖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见过郑青清和十六呢,也不知他们在哪,这个郑家镖局,会与郑青清有关吗?   ……   江南富庶,一路绿柳白堤风景秀美。郑青清身着利落短打,抱着一柄剑骑马前行。   队伍行进速度不慢,每隔几匹马便有一架马车,车里便是此番走镖护送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她们郑家镖局运送的是什么,然而,她们为了掩人耳目一气运送了几十辆马车,无人知道哪辆车里是真正的玄机换魂丹。   一只蜜蜂嗡嗡叫着从郑青清面前飞过,她挥了挥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这趟护镖着实没意思,郑青清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忽然,前方人马一阵骚乱,继而传来刀剑相撞的铮铮鸣声,郑青清一个激灵坐直,兴奋地朝前望去,有意思,有意思,终于有人劫镖了!   郑青清唰地一下长剑出鞘,吊高的发辫如马尾一样甩动,飒然朝骚乱处冲去。   “哪里来的毛贼,与姑奶奶我过两招!”郑青清眼神晶亮,拔剑朝人群中缠斗的身影袭去,只见那人身形劲瘦修长,黑布蒙面,一身黑衣,翻转腾挪行云流水,几下缴了一圈兵器。   郑青清短促轻笑一声,银亮剑尖直挑黑衣人的面门,黑衣人眼神一凝旋身躲过,蒙面黑布如同裙角翩然掠起,黑布下的面容浮光掠影一般,只稍稍一瞥又被挡在黑布之下。   好你个郑青清,竟然这般调戏于我!十六心底计较,手腕一转,剑花直朝她挑去,仿佛要报刚刚那调戏之仇。   进入这个虚拟世界之后,十六的身份为玄剑阁的头号杀手,此番便是接了悬赏令前来杀人越货。他倒是对什么赏金什么玄机换魂丹不感兴趣,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郑家镖局这几个字而已。   十六回想在上个世界,郑青清硬拉着他到山顶看烟花,还非要让他许愿。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这样花哨的景色,与自幼看惯的纯白实验室完全不同。   烟花在头顶天空绽开的那一刻,十六忍不住侧头看向郑青清的侧脸。她看起来很开心,五颜六色的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那个笑容好像随着烟花升空的咻咻声刻入十六的心中,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景色。   猝不及防地,郑青清回了头,漫天的烟花遮掩了十六涨红的脸,他看着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甜甜笑着,忽然靠得很近,然后近乎撒娇一般逼问他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这两个字对于十六来说是多么遥远的词汇。   从小生活在实验室里、被当作“种子”培养长大的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许下漫无边际的愿望的一天。   “不告诉你。”十六在山顶别过头,风吹动毛茸茸的发顶,他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这是他的秘密,才不要告诉郑青清这个聒噪的笨蛋呢。   刀剑相向间,十六忆起前事神思微恍,郑青清却瞧准机会猛然近身。十六只觉腰间一凉,那薄薄的黑色布料竟被郑青清不多不少地挑开,布料撕裂,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腰身。   “你!”十六怒意骤起,提剑攻去,郑青清却抱剑轻松后跃,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十六一怔,忽觉眼前一花,原是郑青清旋身一转绕到了他的身后。   不待十六反应过来,身后的女人笑嘻嘻地抬起另一只手横在他腰间,微一使力便将两人贴在一起。   郑青清俯身靠在他耳畔,笑意盎然道:“小刺客,你的衣服太薄,小心受凉啊。”   该死的女人!十六手上挽个剑花猛然挣脱出去,腰间一块布料软塌塌地耷拉着,和着郑青清张扬的笑意分外碍眼。   该死,该死!十六气得不行,他已然易容成另外一个人,自认此番劫镖也并未暴露,没想到……没想到郑青清居然见到一个男人就要调戏,她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她是海王吗? 第73章 温柔   郑青清还没玩够,她早已通过上帝视角的技能知晓了十六的身份,此时只不过是逗他玩罢了。   上个世界里,十六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到底许了什么愿望,还不等她逼问出结果,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她眼前一花就跑来这个世界走镖了。   巧克力味香香软软的Omega还没吃到嘴里,郑青清郁闷得不行,此番遇到,她可不想再离开十六半步。   刺耳摩擦声响起,十六一人剑锋接连划过几辆马车,他观察守镖之人的神情,只觉那些马车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玄机换魂丹定然还好好地藏在别的车里。   就在他还要继续试探时,郑青清横剑拦在他身前,不许他再前进半步。   她剑指黑衣人,朗声笑道:“小刺客,入了我郑家剑阵,你就休想逃出去了,乖乖跟我回去做压寨郎君吧。”   “哼。”十六冷哼一声,忽然猱身而上,剑意从刁钻出直朝刚刚武功最薄弱那人袭去。然而,郑家镖局也不是吃素的,单人的武力值似乎都只是及格线而已,可一旦组成剑阵,就仿佛蜘蛛网困住了扑腾的小虫,端得是以柔克刚,难以化解。   几番来回,十六身上的布料越来越少,碎布像雪花枯叶纷纷散落,郑青清剑剑不空,却没有划破十六身体半点油皮儿。   “小刺客,还来吗?”郑青清剑尖上挑着刚从十六肩膀处摘得的布料,炫耀一般在他眼前晃了晃。   十六肩头一阵清凉,眼神愤恨无比,被这样戏弄他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然而对面人多势众,郑青清的剑法又实在不俗,再打下去他准要吃亏。   作为杀手,倒是不讲那许多英雄气节,十六接连受挫,余光便开始琢磨退路。   “休要逃跑!”郑青清立时看出他的心思,忽地抬手飞出两枚暗器,只听咻咻两声,十六登时被点住穴道。   郑青清得意地拍了拍手,笑意更盛,故意绕着十六走了一圈:“嘿,小刺客,你倒是再跑呀!”   十六一动不动,唯有眼神激愤不已,恨恨道:“用暗器,你卑鄙!”   “哦?”郑青清坏笑,忽然一把抱住十六的腿,将人倒扛在肩上:“我还有更卑鄙的呢!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你……放开我!”十六挣扎不得,只能任郑青清把他放进马车里。队伍重新启程,马车颠簸地晃悠起来,郑青清寻了绳子将十六捆个结实,然后迎着他气愤的目光一把摘下他的面罩。   入眼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字面意义上的平平无奇。   然而,郑青清却眼前一亮,捏着他的下巴笑道:“小刺客,没想到你长得还蛮标志嘛,我喜欢。”   “呵,怕是这世上没有你不喜欢的脸。”十六心底冒着酸气,嘴硬地顺势嘲讽。   “对啊,”郑青清十分坦然,她一只手搭在十六肩上,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颊,“我最喜欢漂亮的坤阴了,我猜猜,你也是坤阴,没错吧?”   “我不是!”十六立刻反驳,警惕地看着郑青清,在他眼里,此时此刻的郑青清俨然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色狼,还是见一个爱一个毫不挑剔的色狼。   郑青清心底大笑,心说这十六怕是气得糊涂了,竟然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可是瞧见他气愤不已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于是故意说道:“不是坤阴也没关系,我见你合眼缘得很,心里喜欢得紧。”   “你若是跟了我,我便把你收做内侍,这样便可由我亲自审问你,保你免受皮肉之苦。”   十六诧异地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眼眶倏地红了一圈,心道原来郑青清只是贪图一张皮相的肤浅之人,在她眼里,只要长得令她满意,便是任谁都可以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   原来……原来自己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特殊。   十六心里委屈得厉害,只觉得之前在烟花下的心动都是真心错付,怪只怪他从小长在实验室里,毫无恋爱经验,被郑青清这个坏女人骗得好惨。   郑青清见状连忙屈指去抹十六的眼眶,关切道:“嗳,怎么就哭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不愿跟我就算啦,你别哭啊。”   她心下有些慌,只道自己玩过了头,十六那么张牙舞爪的性格,被气得狠了才会哭吧。看着十六强忍泪水的样子,郑青清恨不得立刻解开绳索和穴道,将人抱进怀里安抚道歉。   然而,此时她的身份是郑家镖局的当家,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与刺客勾结、砸自家招牌的事来。   “好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郑青清柔声哄着,拿自己的衣袖给十六擦泪。   十六见状愈发酸楚,他看着郑青清那轻声细语的模样,心底酸溜溜地想:她从没这般哄过我。   回想自己与郑青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针锋相对,自己似乎从没见过她如此温柔的样子。   凭什么,好讨厌!   十六感觉胸口闷痛,还当是先前被盛野捅的那一刀又开始发作了,他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靠在摇晃的马车里,忽然后悔进入光海漩涡。   也许……郑青清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呢。   ……   陶呦呦买了桂花酥,一路飞掠回幽月山上,天色已经擦黑。她寻了宫人来问:“宫主呢?好些了吗?”   那人朝后山竹林指路:“宫主已经起来了,正在后山赏月。”   赏月?陶呦呦道了谢便直奔后山走去。   曲径通幽,越往里走便越发安静,风吹过成片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愈发透露出萧瑟之感。   陶呦呦踩着石子路朝山上走,远远地看见路的尽头有一人影,萧然坐于石凳上,红色衣袍在碧绿竹林里十分显眼。   他在赏月吗?陶呦呦缓下脚步,默默地看着盛野的侧影,此时此刻,仿佛天地之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便安心许多,万千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唯有一人令所见所感变得真实。   真奇怪,不知不觉间,她与盛野竟然生出了这样的羁绊。如此想着,陶呦呦心下雀跃,几步跃上石阶。   盛野正半靠在白玉石桌上自斟自饮,他醉意醺然,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白玉瓷杯,指节和酒杯一样通透白皙。   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脑海中还记得昏迷时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这不是第一次因为那个东西陷入昏睡中了。   每一次他都会梦见不同的自己,有时是与此处相似的地方,重山环绕、溪水潺潺,他身穿一袭白袍广袖,竟如神仙一般御剑飞行。   有时,却又是他从未听闻过的世界,人们梳着短短的头发,穿着怪异的衣服,说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每每从昏睡中醒来,他必然头痛欲裂,心里仿佛空缺了一块似的,几次三番,他脾气愈发焦躁,醒来便要屏退众人,独自一人静上一静。   这是幽月宫人人知晓的秘密,然而,却无人提醒陶呦呦。   “宫主,您醒了?”陶呦呦在白玉石桌对面站定,有些局促道:“对不起,我……没能捉到刺客。”   盛野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被酒气熏得醉意醺然,眼尾的一抹红如桃花一般,他噙着竹林水汽冷冷瞥了陶呦呦一眼,忽而哼笑出声:“我说呢,为何看到你竟觉得如此眼熟,原来……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陶呦呦闻言猝然睁大眼睛:“宫主,您说什么?”   盛野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清亮的酒液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映着月光隐没进他的红色衣襟里。他一开口,语气迷蒙:“这次也是梦吗?”   “宫主,您喝醉了。”陶呦呦上前试图拿下他的酒杯,哗啦一声,白玉石杯掉落在地,碎片散落开来,盛野抓住陶呦呦的手,眼底潋滟一片:“陶呦呦?你……叫陶呦呦?”   听见他这样说,陶呦呦的心脏怦怦地做起加速运动,她仔细盯着盛野的脸,回握那只冰冷的手:“宫主,您记得我?”   盛野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恢复记忆了吗?他记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了吗?   一连串问题砸进陶呦呦的脑海,她盯着盛野被酒液浸润的薄唇,既紧张又期待。   谁知,盛野忽然眉头紧蹙,一把拂开陶呦呦的手,他靠在石桌上,皱眉仰脸看着陶呦呦。一开口语调缓慢:“陶呦呦,你可知罪?”   “我……”陶呦呦万分茫然,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盛野微微抬起下巴,眼中流露出一丝懊恼:“你……你在梦里总是……欺负我。”   盛野摇摇晃晃地站起,盯着陶呦呦道:“我要治你的罪,罚你……”   他说着脚步踉跄,陶呦呦连忙上前扶住他,夜风吹动竹林,月影透过萧萧竹影投射于地面,盛野一低头便看到陶呦呦近在咫尺的脸。   女孩正仰着头,睁着圆圆的眼睛认真听他发落。月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上、落在她卷翘的睫上,落在她鼻尖、嘴唇上,盛野心底忽然一动,也不愿分辨此处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手上一用力将陶呦呦朝自己更揽近几分,继而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清亮的酒液从一个人的嘴唇染上另一个人的嘴唇,清甜的酒气在唇边晕开,陶呦呦呆楞住,藏在背后的桂花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要罚你……被我欺负回来。”盛野含混地说着,抬手捧住陶呦呦的脸。   他贴着她的嘴唇,不得章法地乱蹭一气,却始终感觉自己欺负她不如她欺负自己来得痛快。   盛野不甚满意地哼了一声,更进一步地朝陶呦呦贴近,三退两退,陶呦呦被脚下花藤绊倒,竟扯着盛野的衣襟与他一同跌入花丛之中。   陶呦呦仰脸躺着,怔怔看着墨色的天空,在她身上,盛野沉甸甸地压在上面,侧脸枕在她的胸口,仿佛醉意更甚了。   “宫主,”陶呦呦忽然开口:“你要记着,刚刚的可不是梦。”   “唔?”盛野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他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朵随风摇曳的小花。他眨了眨眼睛,钝钝道:“可是,这一次也与梦中很像,我好像……唔……好像忘了什么。”   如是说着,盛野额角又开始疼痛起来,陶呦呦连忙将人扶起,轻轻揉按他的额头。   看来盛野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也罢,这不能急于一时,她也不想逼他太紧。   “宫主,梦中的我没有给你买过桂花酥吧?”陶呦呦道。   盛野疑惑地抬眸看她,紧接着,就见陶呦呦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块金黄软糯的糕点,点缀其上的桂花碎屑如碎星一般,盛野还在发怔,陶呦呦笑着用桂花酥碰了碰他的嘴唇。   盛野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看到陶呦呦笑着问自己:“甜吗?”   甜。他想着,却没有说。风吹竹叶簌簌作响,仿佛恋人间的絮絮低语,月影游移,一片云遮挡了光影,天地变暗的一瞬,盛野忽然低头重新吻住陶呦呦的嘴巴。   几番纠缠,他们喘息着分开,盛野双手压着陶呦呦肩膀低头看着她,他目光幽深,却仿佛藏着重重遮掩下的依恋。   陶呦呦听见他沉声问道:“你说呢?”   【滴——恭喜学员陶呦呦,成功收获宫主的温柔!】   系统提示在此时响起,与此同时,竹林深处,一个女人提着小灯远远地朝这般看着,是珠儿。   她默默地熄了灯,神色不虞,宫主昏迷之后总是阴晴不定,无人胆敢接近,只有自己可以在宫主醉酒后将人搀扶回寝殿,没想到那个新来的炉鼎竟然堂而皇之地寻了过去,而宫主竟然也没有对她发脾气。   她究竟是什么人?   珠儿愤恨地想,那女子不过是一个用来修炼的炉鼎而已,难道她对宫主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74章 造神   珠儿原本以为这次自己来晚了,没能及时将喝醉的宫主扶回寝殿,宫主定然要发脾气的,没想到,他根本不需要自己。   她恹恹地回到马棚,走进去后重新将门锁了起来,也许是动静太大惊扰了睡觉中的马儿,靠门最近的那一匹白马打了个响鼻。   “连你也烦我。”珠儿安抚地摸了摸白马鬃毛,转身叹着气缩进角落。她眼神沉沉,心说都怪那个炉鼎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事实上,那浴桶中的软筋散是她下的。   作为幽月宫宫主的贴身侍女,珠儿兢兢业业侍奉盛野,一颗心全都交予了幽月宫,她崇敬宫主、仰慕宫主,是以在性别分化那一年,当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分化成乾阳后,惊慌失措地一个人悄悄隐瞒了下来,佯作坤阴继续服侍宫主。   她一面害怕自己的性别被宫主发现,将她赶出幽月山,一面又抑制不住自己对宫主那日益增长的爱慕情愫,幽月宫宫主是她见过的最强的坤阴,也是……最好看的。   所以,当她得知宫主不知打哪寻了个乾阳当作炉鼎后,心底顿时如同被烧灼一般,竟是起了嫉妒之心!   珠儿想:原来宫主一直在寻找乾阳当作炉鼎,那这么多年她苦苦隐瞒自己的性别又显得多么可笑!是不是她早点坦白,成为炉鼎的就会是她?   即使成为被榨干后便会被抛弃的工具,她也希望有那么一次机会能让她亲自触碰朝思暮想的身体。   “宫主。”珠儿缩紧身体,攥紧衣袖,眼中满是不甘。熊熊妒火烧光了理智,她在准备药浴时将软筋散倒入浴桶中。   “不过是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人比我这个贴身侍女更有机会了。”本来是这样打算的,谁知……那个炉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胆敢闯入寝殿侍候宫主沐浴。   珠儿抱膝坐在干草堆上,眼神闪烁,心中计较起新的法子来。   ……   盛野是被陶呦呦抱着下山的,夜深人静,月上中天,盛野闭着眼睛,眼尾红得像是被欺负过了头。   他本就不胜酒力,偏偏喝醉了还任性妄为,硬要压着陶呦呦再试一次。   身为宫主的骄傲让他对先前那一番丢脸的云雨很是不满,此番便按着陶呦呦不准她起身,盛野眼中潋滟着酒气,红衣一掀,潇洒如翩跹的蝴蝶。   陶呦呦眼看着那双白得晃眼的腿跨坐在自己身上,心下登时乱了起来。   “宫主,这个姿势累得是您。”她脸蛋红红,难为情地说道。之前几个虚拟世界里,盛野好像也都没尝试过这样,他应该根本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么辛苦,况且,之前就没能成功,这次又喝了点酒,恐怕更是白费时间。   眼看着盛野手臂撑在身前,不停地打晃儿,陶呦呦忍不住道:“宫主,要不还是让我这个炉鼎伺候您吧。”   “不行!”盛野眼刀一横,继续努力。   陶呦呦操心个没完,支起上半身,担心地扶着盛野的腰,帮他分担一点力量,她总觉得凭盛野一杯倒的酒量肯定坐不稳,看起来就摇摇欲坠似的。   可惜,宫主大人不领情,他微微靠在陶呦呦身上,却板着脸,神情认真得像是在研究什么武功秘籍:“你不要动,这次我一定要在上面……”   当然,结果就是盛野根本不得章法,刚一沉腰就红了眼睛,再动一动立刻滚出眼泪来,偏又咬着唇不肯放弃,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冷汗淋漓、腰肢酸痛。最后陶呦呦好说歹说,哄着把这位疼得直哆嗦的堂堂宫主大人搂住,顺着毛让人躺下去。   红衣在碧色草地上铺展开,又仿佛被月光染了一层银霜,陶呦呦低头,吻掉他眼角的泪珠。   “何必勉强自己呢。”她被盛野莫名的固执逗笑,看着他不知是醉晕了还是累得睡着了,心底又忍不住心疼。   在这个世界里,盛野不知又背负着怎样的身世和责任,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总是抽到命运坎坷的男主角。   “有我呢。”陶呦呦温声说着,信香涌动,热度被面前睡着的人一再勾得攀升,但她只道盛野太累了,不忍心再让他受累,便独自解决了。   【没想到你还挺体贴的。】   气氛正好的时候,系统又不合时宜地出来捣乱,陶呦呦用衣角擦着盛野脸颊上的细汗,闻言对着空气白了一眼:“我还没问你呢,完成任务有什么奖励?”   【当然有奖励。】系统乐呵呵地回答,忽然它话音一转,问道:【陶呦呦,我先问你个问题,在上个世界里,完成任务的奖励是提前预知剧情,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陶呦呦不明白系统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我是说,拥有剧透未来事件的能力,顺着自己的心意改变剧情的能力,这种力量是不是很神奇呢?】   陶呦呦闻言眉心微蹙,思索了一阵:“呃……还好吧,在学校里学的就是这些啊。”   预知剧情、改变剧情,这是每个剧本设计师都要学会的技能,将来自己创造世界的时候这些能力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只是……陶呦呦眼神微微一变,敛去了目光中的疑虑,如今学校因为盛野变成了半封闭状态,而后她们又在教学秘书杨拉尔的邀请下进入光海漩涡,总觉得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变得不可预测,不知其根本。   等从光海漩涡出去之后,她真的还能成为一名剧本设计师吗?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乱,陶呦呦听见它说在本次虚拟世界里,完成任务后将会获得一个超越当前世界水平的能力。   “超越世界水平?”陶呦呦有些吃惊:“既然是超越这个古代武侠世界的能力,那么我不会被系统判定为作弊吧?”   以前考试中也有同学违规使用能力,比如在远古时代模拟进化的试题中直接将现代植物的种子播撒在地上,虽然超前完成了任务,却因为被系统识别为作弊而拿了零分。   系统得意地笑了两声,陶呦呦脑海里响起古怪的机械音:【嘿嘿,当然不会啦,光海漩涡与你从前的考试系统可不一样,在这里一切都是被允许的,这就像一个野蛮生长的丛林,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   “听起来你像个不怀好意的老巫婆,或者藏在海底欺骗小美人鱼的海妖。”陶呦呦面无表情道。   【咳,】系统干咳一声,【言归正传,为了奖励你得到了宫主的温柔,我将赐予你一项超出凡人的能力——读心。】   陶呦呦闻言不禁睁大眼睛,继而笑着佯作谦让道:“这……这不好吧,金手指有点开大了。”   【这是你应得的,这个能力平日里可以观察其他人对你的好感度,当你们有肢体接触时,你便能听见对方的心声,怎么样?】   “还……挺厉害的。”陶呦呦听着介绍,忽然对这项能力生出一丝好奇,如果能看到好感度的话,盛野对她会有多少喜欢呢?   系统看着陶呦呦的脸色便更加得意了,它若是有实体,应当也是一副欠扁的样子:【好啦,拥有了金手指,该告诉你下个任务了。】   “是什么?”   【获得宫主的信任。】   温柔之后是信任吗?陶呦呦思忖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完成任务后还会有更好的奖励哦,现在带着你的新技能好好享受吧。】   随着系统的声音消失,陶呦呦只觉眼前一白,再睁开眼,面前睡着的盛野身边赫然多了一个进度条似的东西。   好感度(-10)。   怎么……怎么是负分?!   看到这个好感度,陶呦呦原本获得金手指的热切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熄了,她沮丧至极,伸手戳了戳盛野睡着的脸,然而,对方似乎难得睡得这么好,此时竟然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   “这读心术是不是假的啊。”陶呦呦气鼓鼓地抱起盛野朝山下走去,心说,要是盛野也能读她的心,一定会看到爆表的好感度的。   不管怎么说,负分也太过分了!   与此同时,光海之外。   封闭如钢铁堡垒的异能学院里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学生都躺进应急休眠舱内,四肢被安全带牢牢束缚,在同一时间陷入睡眠。   他们在躲避灾难,这是校方发布的指令,校园广播连续播报了三天——因为学员盛野盗走机密文件,导致校园坐标暴露,反对科学休眠、科学穿书的保守派人士将对异能学院发起攻击。   于是,指令下达后,不出一小时,原本热闹嘈杂的悠闲校园转瞬变成了一座空寂的死城。   顶楼的会议室里,原本和蔼可亲的教职工们全部换上了统一的服装,那是一件流淌着金属光泽的紧身衣,每个人胸前都有一个发芽的种子形状的图腾。   悬浮光屏前,杨拉尔神情冰冷,戴着耳麦说话:【完成任务后还会有更好的奖励哦,现在带着你的新技能好好享受吧。】   跳脱的语气与她板着的脸格格不入。   “哔”的一声,她关闭光屏,摘下了耳麦。   杨拉尔走向会议桌,一板一眼地报告道:“已下达新的任务,学员陶呦呦在光海漩涡中的状态一直很稳定,她的第二技能也在不断强化,我会继续监测。”   “做得很好。”会议桌尽头的干瘪机器发出古怪的声音,那是代表校长的机器人,“我们先是赐予她预知未来剧情的能力,再给她超越世界水平、如同真神一般的能力,当她获得的越多,便越难以自拔,她会迷恋上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的。”   “没错,爱情太虚无缥缈了,仅凭盛野一个诱饵一定无法将她留在那里,校长大人,还是您深谋远虑,陶呦呦的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她无法与您抗衡。”杨拉尔道。   机器人发出缺油的笑声:“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呢,哈哈哈哈。”   会议桌的一侧,一位面容和蔼的女人附和着微笑:“大人,光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掌控者会成为我们到达新世界的阶梯,这是命运之神在眷顾我们。”她是同学们曾经敬爱的知心奶奶,然而此时,她眼里散发着灼灼的热意,那是她的野心。   如同骷髅的机器人发出沙哑的笑。   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一个苍老的背影同样沙哑地笑着,他身穿一条单薄的白色长袍,头发和胡子纠结在一起,他整个人都显得佝偻邋遢,但只有手中的一本书被好好保存着。   老人如同干树枝一样苍老的手指抚摸过那本书的封面,隐约能看到两个字——《圣经》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老人眼神矍铄,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那两个点:“什么命运之神,我,才是新世界的命运之神。” 第75章 惩罚   幽月宫。   轻纱暖帐,烛影朦胧。盛野在睡梦中渴醒,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哑声唤他的贴身侍女珠儿。   宿醉令他额角隐约地胀痛,他懒散地睁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发愣。   珠儿从不会如此怠慢,她去哪了?   盛野眉头微皱,撑着身体坐起来,锦被滑落,他赫然看到自己满身的红痕。   “这……”睡着前的记忆轰然撞入脑海,他愣怔一瞬,倏然面色涨红,眼底划过一丝愤恨。   那山坡上的种种竟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自己是如何在一名炉鼎身下扭动哭泣,又是如何在对方的抚慰下浑身激颤,不能自拔……   荒唐!荒唐!盛野愤怒不已,浑身经脉隐隐有逆流之象,那个东西似乎又要发作了。   意识到这一点,盛野连忙沉心静气,盘膝而坐,吐浊纳清,用内力压制体内隐隐躁动的力量。   现在他还没有开始炼化这股力量,已然快要难以承受,不知等炼化开始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盛野目光沉沉,心说看这情况务必要加快内力的提升,至于那个胆敢以下犯上的炉鼎……待他神功大成,便将她的武功废掉,或者,直接杀了了事。   “陶呦呦,我是不会留一个别有目的的人在自己身边的。”   第二日,盛野照往常一样去院中马厩看马,左右小厮打开门锁,他赫然看见了昨夜寻不到的侍女珠儿。   盛野面色发冷,看着脏兮兮的女孩嫌恶道:“我昨夜叫你你不出现,原来是跑到这里蹲着来了?”   “宫主恕罪!”珠儿哆嗦着跪下,眼圈一瞬间盈满了泪水,她低下头,心底算计,看来那个炉鼎果然不敢承认我被她锁在马棚里。哼,她怕是没想到我会蹲一整晚等宫主来看吧。   “宫主,我原本是照您的意思带陶呦呦小姐来马棚就寝的,没想到她反手将女婢关在这里,一个人跑了,奴婢无能,没有武功,打不开房门也追不上她,也不知那炉鼎去了哪里,有没有惹祸,宫主,您责罚我吧。”   珠儿言辞恳切,一说话就眨巴掉一串泪珠,端得是无辜无奈,可怜至极。   盛野听着她这样说,眉心的褶皱始终没有打开,他语气严肃,冷声道:“你是说,陶呦呦违抗我的命令,把你关在这里。”   “是。”珠儿不敢抬头,顺从地回答道。然而,她心底却在隐隐高兴,听宫主的语气,那个自作主张的炉鼎肯定要挨罚了。哼,宫主生性多疑,最讨厌嚣张跋扈的下人,要比装可怜,珠儿确信没人比得过她。当初也是她装可怜才进入这幽月宫呀。   珠儿微微抬眼,果真看到盛野眼中满是怒气。看吧,宫主对她总是怀有怜悯之心的,一个随用随弃的炉鼎怎么比得上。   “你说得很对。”盛野沉声开口,脸色黑如锅底,珠儿不禁面露喜色。谁知,盛野接着说道:“因为你的疏忽,让一个炉鼎随意出入幽月宫。”   害得我腰酸背痛。   “该罚。就罚你……把幽月宫上上下下的衣服都洗了。”盛野冷声,不动声色地揉了揉仍旧隐隐作痛的后腰。   “什么?可是……”珠儿诧异抬眼,触到盛野的神色后又将到口的争辩吞了回去。   盛野完全没理会她的不服气,随意道:“至于陶呦呦,她昨夜确实与我说了一句把你关进马棚的事,我忙于其他忘记理会。”盛野顿了顿,略一思索:“她也该罚。”   说罢,盛野竟离开马厩,径直去寻陶呦呦去了。   珠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身衣服在马厩里滚得肮脏不堪,那本是她为了博取宫主的同情才故意使自己变得狼狈,谁知……到头来坑了被罚洗衣的自己。   没想到那个炉鼎如此嚣张,竟然对宫主坦然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珠儿不敢相信,仅仅是刚来一天的炉鼎,怎么敢大咧咧地处置宫主的贴身侍女!这不是对宫主的不敬吗?更让她伤心的是,宫主听闻自己被关在马棚,竟然毫不理会,说什么忙于其他,不过是行那鱼水之欢罢了!   珠儿嫉妒不已,眼底幽怨:“既然他那么喜欢与乾阳翻云覆雨,那么想必随便一个乾阳都能满足他这个初尝.情.事的雏儿吧。”   ……   盛野在后山的树下找到了陶呦呦,寻到她时,她正乘着阴凉在树杈上睡觉。   “谁准许你爬上去的?”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睡梦中的陶呦呦登时吓了一个激灵,她猛然坐起,却一时不察忘记了自己正躺在树上,撑着身体的手掌一空,立时尖叫一声从树上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救命!”陶呦呦扑腾着吓得不行,耳边风声呼啸,她扑通一下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陶呦呦心脏乱跳,小心睁眼,看到盛野近在咫尺的脸,和那一脸嫌弃的表情。   “鲁莽的废物。”盛野皱眉,薄唇开合吐出刻薄的话:“睡了我千金难买的树不算,还要压了我千金难买的花?”   盛野手一松,陶呦呦连忙小心站定,她觑着盛野的脸微笑:“宫主,多谢。”   “都是因为你,我这满坡的花看着都枯败了不少。”盛野依旧没有好脸色。   陶呦呦寻着他的目光望去,确实,昨夜还生机勃勃的花朵今天蔫了一大片,但是,陶呦呦敢保证,这花蔫了与自己毫无干系,都是盛野喝醉了要抱抱,亲自缠着自己倒入花丛……那是他自己压蔫的。   “宫主大人,”陶呦呦心底坏笑,嘴上客气地吹彩虹屁:“您忘了?昨夜您丰神俊朗,这漫山的花是被您的美貌给羞败的啊。”   “你!”昨夜之事再次浮现在盛野脑中,这个该死的陶呦呦,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红霞漫上盛野的耳畔,他怒道:“你这炉鼎实在不懂规矩,本座今天就是专门来修理一番,你莫要叫苦。”   陶呦呦嘴角微勾,忽然凑近盛野身边:“宫主大人想如何修理我?”   两人挨得极近,盛野几乎能感受到陶呦呦说话时口中呼出的热气,他心跳顿时空了一拍,想要后退又被陶呦呦抓住了手。   “放肆!本座的幽月宫不留不听话的狗!”盛野隐怒,猛然甩开陶呦呦。   不过,一瞬间的触碰就够了,陶呦呦分明听见了他慌乱的心跳,也听清了他心底的疑虑,盛野在怀疑她,疑心她的接近别有目的。   这就是你对我好感度为负的原因吗?陶呦呦攥紧落空的掌心,不由得闷闷地想。原来他对自己有着那么强的防备之心,明明都已经做过两回了,他竟然丝毫没有减轻对自己的怀疑。   该夸他心思缜密吗?陶呦呦只觉得心底难受。下一个任务是获取盛野的信任,看来道阻且长了。   盛野一直在观察陶呦呦的神情,他敏锐地捕捉到女孩忽然低落下去的情绪,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油嘴滑舌动手动脚,怎么下一刻就忽地沉闷起来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甩开她的动作太大,让她以为自己嫌恶她。   不对,区区炉鼎而已,他本来就嫌弃得很。   盛野脸色几度变换,终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跟我来。”他冷冰冰地说着,率先朝山下走去。   陶呦呦闷闷地跟着他,目光不时盯着他身边那根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进度条。好感度仍旧是(-10),一夜过去,不增不减。   或许,这好感度并不会因为做了那事就有变化,宫主心海底针,想要攻克他想必不会容易。   一路上遇到不少幽月宫的弟子,每每遇见,这些弟子们无不停下手头事宜,恭恭敬敬地行礼,给宫主让出一条路。陶呦呦跟在盛野后面,很是体会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   然而,好日子很快走到了尽头,盛野带着她竟是走回了自己的寝殿。在陶呦呦迷茫的注视下,盛野冷笑一声,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宫主的袖口上有淡淡的皂角香,陶呦呦被捂着眼睛,只听见耳畔机关转动的声音,接着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她随着盛野七弯八拐地步入了藏于寝殿的密道里。   “宫主,我知道了这条密道,你会不会杀我灭口啊?”陶呦呦声音颤颤,说话的声音竟然还有回音。   身后,盛野冷哼:“区区炉鼎,哪里值得我大动干戈。”   与此同时,陶呦呦听到另一个声音:“杀了你,谁来做我的炉鼎?哼,至少你伺候得还算到位。”   陶呦呦心底登时一跳,这……这就是宫主大人的心里话吧?原来他其实舒服得很嘛。   也许,任何一个Alpha都乐于听到这样的夸赞,陶呦呦嘴角轻笑,就连脚下的步履都变得轻松起来。   “宫主大人,我会继续努力的。”她道。   密道内一片沉默,然而紧接着,她又听到盛野的心声:“什么继续努力?她莫不是被吓傻了么?”   扑哧,陶呦呦忍不住笑起来,有意思,这个读心术有意思得很,真想给现实世界的盛野也用一用试试!   就这样,陶呦呦一路心情愉快,很快被盛野带到了目的地。   宫主大人纡尊降贵地放下手,负手立于一旁,陶呦呦眼皮微眨,稍微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睛,此处光线昏暗,仅有的照明工具是墙壁上的火把。   陶呦呦视线聚焦,赫然看到一座铁架。   这是……刑室?   陶呦呦顿时白了脸,看着挂满了墙的刀剑皮鞭,她已经小腿转筋不想玩了。真的是,只不过是配合盛野做了两回炉鼎,他不是也很满意吗?这……这……何至于此啊!   “宫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陶呦呦心底抱有一丝期待地回头问道。   盛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手从身边的墙上抽下一截长鞭,那鞭子油亮有力,在他苍白的手中宛如化作一条毒蛇。   “陶呦呦,我说过,本座不留不听话的狗,你想当我的炉鼎,我便要在这里试试你的忠心,看你是不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他语气幽幽,一双幽深的眼睛在火光映衬下异常明亮。   陶呦呦看着这样的盛野,心底发怵,她缓缓退了两步,心说就算你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谁要给你当狗?   “既然如此……”陶呦呦觑着盛野的脸色,猛然转身逃跑,一边跑一边嚷嚷:“那我不当这个炉鼎了!”   “诶诶!”只听啪地一声鞭响,陶呦呦耳畔一阵破风之声,只一个晃神间,盛野的鞭子便如影随形地缠住了她的腰身。   “想跑?”盛野眼中难得燃起饶有兴味的火焰,微一使力便将陶呦呦拽回自己的怀里,他贴近陶呦呦的耳朵,语气暧昧:“你不是做炉鼎坐上了瘾,求我多给你一些机会吗?如今机会来了,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等等……等等!”   陶呦呦虽然也有武功,但在幽月宫宫主面前还是不值一提。她还没回过神,只身形微晃便被盛野架到了那铁架子上。   咔咔几声轻响,她双手腰身便都被铁链缚住,已然挣脱不得。   “盛野!你以后会后悔的!”陶呦呦气得脸色涨红,挣动间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盛野倒是得了趣,竟一改从前冰冷的样子,扶额朗声笑个不停。   “奇也怪也,看到你这般任我施为的样子,竟是如此畅快。”他眼中亮晶晶的,广袖一挥,手中便多了一个玉瓷瓶,稍微晃动瓶中便传来清脆的响声,仿佛有不少玉珠在其中震荡一般。   盛野走近,用鞭柄抬起陶呦呦的下巴,笑意盈盈地举起手中瓷瓶:“此为真话丸,等下我问你的话你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然,吃下这个,你不说也得说。”   陶呦呦抿唇,眼底气得通红一片,心底不住怒吼。   盛野你这个白眼狼!我费心救你出光海漩涡,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等着吧,等回到现实世界,我一定要先把你这样、再把你那样,照着郑青清的小本子把所有的姿势都来一遍!这就是你忘恩负义如此对待我的代价!   可怜的盛野还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玩得正高兴呢。   “啪!”皮鞭敲在地上,他饶有兴致地问,“说,你师从何门何派,为何隐瞒自己有武功的事实,来到这里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76章 纯阳   这……这我哪知道啊!   陶呦呦不想在盛野面前扮演什么英雄好汉,可是,此时她才发现,盛野口中说的那些东西她根本就没听说过!   什么师门?她一睁眼就在盛野面前当炉鼎了。什么武功?这难道不是系统自带的吗?   对了,系统!陶呦呦灵光一现,在脑海中呼叫起来,“系统系统!快告诉我盛野这些问题的答案!救命救命呀!”   她这边急得不行,然而,从一开始就没交代清楚人物背景的某个不负责任的系统此时更是如同缩进壳里的王八,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关键时刻掉链子!   陶呦呦呼叫不成,眼看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盛野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算了,她心一横,干脆由着自己信口胡编,反正盛野不就是要个答案吗?   “我没有师父,不属于任何门派,更不是怀有目的接近您,作为炉鼎还不是您把我抓来的?”陶呦呦昂着下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锁链微响,烛影轻晃,刑室里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陶呦呦以为自己的答案蒙混过关时,盛野忽然甩了一下手里的皮鞭。   “啪!”一条火舌被皮鞭抽灭,陶呦呦随之一颤,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呵。”盛野眉眼松动,眉梢微挑,笑道:“陶呦呦,你可知我的武学实力?”   “就……挺,挺厉害的吧?”陶呦呦试探着回答,心说反正吹彩虹屁总是没错。   闻言,盛野嘴边笑意更浓,朗声而笑:“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装疯卖傻便能糊弄过去了?”   话音落,陶呦呦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幽月宫宫主果真是邪功练得多了,说话阴阳怪气,阴晴不定,就连笑起来都让人遍体生寒。   陶呦呦:呜呜,想念盛野.jpg   “我说错了吗?”陶呦呦小声问。   “你没说错,偌大江湖之中,谁不知道我幽月宫,又有谁不知道我冠绝天下的残云断风掌?在我面前,不要妄想使用任何欺骗我的手段,因为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师门。”   “那你还问?”陶呦呦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她似乎是随便惯了,忘记眼前这个不是处处护短的盛野,而是将她视为可疑人士的魔教老大。   一阵破风之声,骤然一声脆响。   陶呦呦睁着大眼睛,片刻间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痛感在呆愣过后才密集地翻涌上来,脸颊皮肤本就又薄又嫩,此时被盛野抽了一鞭子,顿时肿胀起来,又红又热,仿佛有血留下来了似的。   陶呦呦眼眶倏地红了一圈:“你竟然打我的脸?”   盛野眼神冷厉,闻言微微挑起一侧的眉梢:“有什么关系?炉鼎只要下面好用就可以了。”   “你!”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从何门何派,为何隐瞒自己有武功的事实,来到这里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有,不知道。我只知道接近你就是我做的最蠢的事情,讨好你是我人生中莫大的错误,做你的炉鼎是我一生的耻辱!”陶呦呦第一次在虚拟世界受委屈,别说是虚拟世界了,就算是现实世界,她妈都没打过她一下!更别提此番被盛野吊起来抽!她气得不行,口不择言地怼起来,全然不再顾及盛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咔嚓一声,盛野手中的鞭子被捏成两截,他脸色苍白,阴恻恻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了又怎样?别以为我有多爱陪你这种小雏鸡玩过家家,我尝过的鲜儿可比宫主大人您多多了去了!哪一个都比你姿势多花样新,哪一个都比你这动不动昏过去的病秧子扛折腾,你真是我试过的最乏味、最无聊、最最没意思的坤阴!”   “住口!”盛野脸色愈发苍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不经思索地抬手就把断掉的两截鞭子朝陶呦呦掷去。   本应是轻飘飘的一蹭,可我们宫主大人是何许人也,举手投足间都内力激荡,于是,这两截断鞭就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咻地一下狠狠抽在陶呦呦身上。   啪啪两下,陶呦呦下巴上、胸口前,顿时多了两道血痕。她登时止住话音,微微低头,散乱的刘海遮住了沉沉的眼眸。   “盛野,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也说过,要叫我宫主!”一道掌风袭来,盛野气得扬手就要抽陶呦呦一巴掌,自从他继任幽月宫宫主以来,还从没有人这般冲撞过他!   手掌已经高高扬起,陶呦呦不服气地抬头等着他,眼神仿佛变成了两枚钢钉,直直地朝他望去。   掌心即将贴上陶呦呦脸蛋的时候,盛野嘴角微抿,凌厉的眼神忽然一颤。   转瞬间,宫主化掌为爪,一把掐住陶呦呦的喉咙。   “唔!”铁链哗啦作响,陶呦呦仰着头艰难呼吸,盛野语气阴凉,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咳咳咳!”陶呦呦难受地咳嗽着,朦胧中抬眼瞪去,却看到盛野眼神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掌心贴着脖颈,陶呦呦后颈腺体微微发热、跳动,在这奇异的氛围里,她再次听见盛野的心声。   ……他好像很难过似的:(骗子,明明说是第一次做炉鼎的,明明说做我的炉鼎是你的荣幸,果然,你只是为了某个目的才隐忍屈就!)   盛野眼神愈发阴冷,手上用力:“你的武功气势大开大合,轻功稳健,明显是与武林盟主一脉相承的阳明教一派,怎么?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是说这也是你的障眼法,故意使出阳明教的武学来骗我?”   (你到底还有多少骗人的把戏?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不堪的你会频频进入我的梦境?你究竟是什么人?)   “陶呦呦,我现在留你一命只是因为你作为炉鼎还算合适,你不要得意忘形以为我会永远迁就你,像你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我就算拿来泄.欲也嫌脏!”   (竟敢说我是小雏鸡、病秧子,从没有人敢如此冒犯我……哼,让你这种平平无奇的人做我的炉鼎,已经是我吃亏了,我就不信,你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当真都比我好!)   盛野手上渐渐松了力气,陶呦呦摆脱桎梏,顿时一阵猛咳,待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再抬头看,盛野垂手站在面前,眼里一阵痛色。   “……盛野?”陶呦呦问。   她刚刚那些话都是气头上说的,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也不能全怪眼前这个忘了一切,一心当宫主的男人。尤其……尤其是听了他的内心独白后。   咳咳,陶呦呦微微移开眼神,心说我尝的那些又好又棒的小鲜肉还不都是你自己,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盛野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在遇见陶呦呦之前,他杀人无数,手上沾的鲜血早已不知有多少,掐死一个武功平平的女人更是再轻松不过。   可是,刚刚他看见陶呦呦难受的样子,忽然心底仿佛被刺了一针似的,惊得他手上一抖,便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可惜,她满嘴谎言,没有一点真实。而且还那样过分地羞辱他。   若是平时,只怕这女人早已身首异处了。   “哼。”盛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既然你不想交代,那就待在这里反省悔过吧。”   他声音冰冷,背影也冷硬得很,随着盛野的离开,秘密刑室里的火把也一对对熄灭,直到盛野走出密道,最后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自那以后,陶呦呦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一盏炉鼎。平日里被锁在这间刑室,一日三餐珠儿会来送水送饭,到了宫主练功的日子,她便被五花大绑着抬出去,往泉边平滑的大石头上一扔,盛野压在她身上,草草弄完了事。   一连几次,水气氤氲的泉边,任凭盛野如何低喘连连,汗流浃背,她自岿然不动。废话,那一指粗的麻绳捆着她呢,她自然懒得动作,闭目挺尸。   每每盛野也没了意趣,弄到最后又累又痛,丝毫没有之前两次的快意,便冷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离开。   有一次,盛野双腿打颤,发丝尽数被汗湿在脸上,湿漉漉的睫毛仿佛振翅的蝴蝶。   陶呦呦也被他撩得难受,见他实在可怜,挺腰动了一下。   没想到盛野当即低喘一声软下了身子,伏在陶呦呦身前,背后突兀的蝴蝶骨不停地抖动。   过了好半晌,盛野见陶呦呦又没了动静,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匀称,仿佛睡着了。   堂堂宫主大人岂能忍受如此轻慢,当即功也不练了,提起裤子起身就走。   等人走远,陶呦呦才缓缓睁开眼睛,刚刚她听见了,盛野在心里骂她王八蛋。此刻她身上一塌糊涂,衣服裤子都湿漉漉的,有的是宫主大人的胡乱蹭上的,有的是泉水,而胸口的水渍像两弯小小的湖泊。   呵,刚刚那一下有这么刺激么?竟然还哭了。   这是一场战争,陶呦呦可不打算先投降。   她又一次被抬回幽暗的秘密刑室里。   经过几日观察,陶呦呦发现在这座幽月山上,除去那些因为对她没什么印象,所以好感度不予显示的人之外,只有两个人对她的好感度比较异常。   一个就是狼心狗肺的盛野,任凭她如何端茶倒水甜言蜜语地哄抑或是故意捣乱与他对着来,那好感度就像被定住一样,不增不减,一直(-10)。   而另一个则是每天来给她送饭的珠儿。   珠儿来送饭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面对陶呦呦亲切又客气,她一样样将吃食摆在陶呦呦面前,还殷切地叮嘱说见她前几天吃得少,所以特意换了新菜式。   如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可是……陶呦呦盯着她身旁那根长长的进度条,上面的好感度赫然显示着(-1000)。   ……都快爆表了好吗?!   什么仇怨啊?难道就因为第一天她把这个珠儿锁进了马棚?   陶呦呦百思不得其解,可惜,她四肢被缚,珠儿也向来规矩,两人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到过,她无法探知珠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边陶呦呦被迫当了一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那边,盛野正郁郁不平,气得摔东西。   宫主的寝殿里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不知宫主又摔了哪些名贵的花瓶茶杯,幽月宫的小账房心疼得直打算盘。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所有人都知道,幽月宫第十七代宫主盛野在某一天忽然性情大变,而自那以后,所有趁火打劫前来挑衅的小门小派全都销声匿迹,更有甚者,似乎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   人人讳莫如深,但也无形中骄纵着宫主的脾气。   寝殿里,盛野眼底泛红,哗啦一声将摆在桌上的玉石棋子全部推到桌下,碧绿如豆的棋子如瓢泼大雨,在地面上砸出一阵乱响。   盛野喘着粗气,丧气地趴伏在桌上。   他衣衫不整,松垮的亵衣露出半侧平整的肩,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在他的手边掉落着几根形状完美的玉.势,被水渍磨得晶亮。   学不会。盛野眼角微微泛着湿意,又气又恼。   每一次都不够痛快,每一次都如隔靴搔痒一般,若是没有头两次做对比,恐怕盛野此时也不至于如此欲.求.不.满!   可恶!都怪那个女人!盛野想着,随手又把玉.势扔出去,精巧地玉器装在门框上,清冽一声脆响,碎成了两半。   “宫主,该用膳了。”门外传来珠儿的声音,盛野本就心烦意乱,当即又操起另一个玉.势朝门砸去:“滚!”   咣当一声,房门被砸出一条缝,珠儿看见那掉落在地的东西,她脸色涨红,眼底一阵兴奋。   原来宫主大人躲在房里是在摸索获得乐趣的方法。呵,看来那个炉鼎也不怎么样嘛,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早些想个法子,令宫主满足。   珠儿如此想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端着膳食退去了。   房内又恢复一片寂静。盛野默了片刻,忽而默默吸了吸鼻子,两个玉.势都坏了,这下他更没法学习了。   都怪陶呦呦,说他不如别的坤阴……他,堂堂宫主,怎么可能技不如人。   “别开玩笑了。”盛野嘟囔着,只觉刚刚累到酸痛的身体一阵阵发热,府内经脉似乎又被涨满,精气逆行起来。   糟糕,怕是……又要发作。   他撑着桌子起身,却还未站起便打了个晃,直接委顿在椅子里,趴伏在桌边昏迷过去。   又是那个梦。   光怪陆离,不知所云。   盛野在梦里看到了陶呦呦的脸。   “表哥,我是秦远棠,你……摸起来好热。”   “师兄,你找我?谁欺负你了?”   “就快好了,坚持一下,罗曼德,你朝这咬。”   “盛野,别看我……你看烟花吧……”   一道道光影在梦里交织变幻,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交缠的身影,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人物,然而那悸动的感觉却总是相同的。   盛野惊醒的时候,浑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身体虚软头痛欲裂,心底某件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而狂跳的心脏和愈发空虚的感觉如同两柄重锤,交替着砸下,敲击他的神经,令他不得安宁。   盛野呆坐片刻,忽而眼神微动,起身朝平日里练功的冷泉走去。   躁动的身体似乎在叫嚣着某种渴望,盛野整个人没入冷泉,闭目凝神,开始新一轮的运转。   纯阳内功浑厚罡正,他只刚一运气,泉内便蒸腾起细小的水汽,那灼热的内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干。   “呃……”内功越是练到精纯的高层,就越是痛苦难当,他勉力运行那股与他本身不融的真气,强行冲开身为坤阴而闭塞的经脉,即使身处冷泉,却不一会儿便满头热汗,然而周身却愈发寒凉起来。   盛野眉头痛苦地纠结起来,薄唇紧抿,喉间不时逸出难以忍耐的低吟。事实上,他修炼纯阳内功,需要的炉鼎可不止一个。   而且,最近几次,他碍于面子草草了事,根本没有认真修炼内功,陶呦呦的乾阳内力也并没有尽数流入他的经脉之中。   是以此次强行冲击干涩的经脉令他更加疼痛难忍。   该死!该死的炉鼎!   盛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不肯多找几个炉鼎一起修炼,他只是不愿,一想到要与其他炉鼎一同修炼便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   莫非这陶呦呦有什么诡术?   “来人。”冷泉中水波荡漾,盛野冷冷地睁开眼睛:“去把陶呦呦带过来。”   “是。”守在一旁的珠儿恭声答道。   “等等。”盛野一本正经地皱眉,微微偏过头去:“这次……这次不用绑着她了,人过来就好。”   珠儿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领命下去带人了。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热气,盛野垂着眼帘又往水下沉了几分。泉水堪堪没过下巴,他露在水面上的耳朵透着点红。   罚了她这么多天,也该知道错了,盛野想,心底又隐隐有些期待,他盯着水面上一道道荡开的波纹,心说,这一次……她总该满足我了吧。   不一会儿,陶呦呦被两个小厮带到泉边。盛野清咳一声,也不看她,径自挥退了侍从。   两人之间气氛怪异,盛野别开视线,高傲地抬着下巴,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压下心底的期待,浑身湿淋淋地从冷泉中走出来,沾湿的白色外袍被水打得透明,一触到皮肤便紧贴在上面,随着盛野的动作更显得半遮半掩,任谁看了都难以移开视线。   但是盛野才不管陶呦呦有没有看他,他大步流星走到之前做惯了的那面平滑的巨石前,看也不看陶呦呦直接平躺上去,衣衫大敞,轻薄布料从石台上垂下,风一吹跟流淌的瀑布一般。   哼,这次我突如其来地给了你自由,你总该好好伺候我了吧?盛野仰脸看着天边被霞光染红的云,不知自己的脸也何时变成了粉红色。   然而,他等了好半晌,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本不想起身质问,因为那好像显得他有多么急不可耐,然而,浑身经脉里充斥着热流岩浆一般的纯阳之气令他燥热难当,又空虚连连。   终于,他忍不住坐起来:“陶呦呦,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服侍本座?”   话音落,盛野傻眼。   只见陶呦呦如他一样四肢大敞地躺在巨石另一面,闻言一副理直气壮又莫名其妙的语气:“宫主,我这不是等你呢吗?你倒是坐上来、自己动啊?” 第77章 铲除   “陶呦呦!你得寸进尺!”盛野倏地红了眼眶。   闻言,陶呦呦懒散地坐起身,直直看向盛野:“那依宫主之见,我待如何?”   “你!”盛野没想到她被关了那么久的紧闭,竟然还有胆子冲撞他。   陶呦呦哪里只是有胆子,她还有一肚子的愤懑没处撒:“宫主脾气大得很,说抽我鞭子就抽我鞭子,说关我禁闭就关我禁闭,我呢,兢兢业业当好一个炉鼎,没有犯任何错误。”   她也来了倔脾气,说不轻易认输就是不轻易认输:“宫主应当也知道吧,所谓炉鼎,就是一个采阳补阴的器具而已,器具当然是别人摆在哪就是哪,摆成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了,莫非宫主以为炉鼎还要兼任伺候人的工作吗?”   “你放肆!”盛野猛一抬手,陶呦呦立马将脸蛋凑过去:“你又要打人啊?宫主真是武功高强,专打毫无还手之力的炉鼎呢!”   伸出的手闻言顿时紧握成拳,盛野眼眶通红,咬牙道:“陶呦呦,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对我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敢违抗我的命令的人。”   “哦,我还会是第一个被你关到地老天荒,因为晒不到太阳缺钙而死的人。”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盛野皱眉,忽然觉得眼前胡言乱语的陶呦呦跟他梦境里那些衣着怪异的人很像。   他从未遭受过如此待遇,此时箭在弦上,却连连遭遇陶呦呦的冷脸,盛野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若是,若是让他向一个炉鼎低头,那盛野是万万不肯的。   陶呦呦不管他,径自散发出浓郁的信香来,她的信香是好闻的檀香,清淡悠远,闻起来让人不由得心生平静。然而,这安神的味道到了盛野那里,就成了催命的砒霜,他坐在石台上,愈发地躁郁难安。   “我已经放了你,陶呦呦,你究竟想怎么样?”盛野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然而背地里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攥着衣袖,那柔滑的布料已经被他抓得褶皱不堪。   幽月宫宫主肤色白皙,哪里稍微磕碰着,红了紫了都是非常显眼的,此时,陶呦呦便发现盛野的眼角漫上了昳丽的红色。   看着他那副隐忍的样子,陶呦呦心底的气愤稍稍得到了慰藉,然而,她又垂眸看见自己手腕上那些被麻绳捆绑后留下的粗糙印记,刚刚的那点快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陶呦呦眼神恢复冷意,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宫主大人,我已经知错了,既然我是宫主大人的炉鼎,自然要听从宫主大人您的发落,所以……怎么能说是我想怎样?应该是宫主您想怎样才对啊。”   “你……你分明是……”   趁人之危。   盛野气得不行,他知道陶呦呦想要什么了,无非就是逼他亲口求陶呦呦给自己,她算盘倒是打得响亮,可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堂堂宫主,怎么可能对一个炉鼎言听计从。   “宫主大人,您再忍下去,这石台上的水可都要流成河了。”陶呦呦释放着信香,好整以暇地翘腿坐着,看起来泰然自若。   她不是不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盛野这般隐忍可怜的样子,在这个世界里,盛野像锋锐的刺,同时,也恰如一根易折的玫瑰梗。   她看着他敛目低眉,看着他故作冷清,也看着他眼尾耳畔都被烧红,攥着衣袖的手上露出显眼的青筋。   陶呦呦喉咙微动,暗自告诉自己要忍耐,脸颊上的鞭痕还有些疼痛,她今天非要跟盛野较这个劲儿不可,她说过,要让盛野后悔的!   “宫主,别硬撑了,只要你说出想让我服侍哪里,我就会立刻照做的。”陶呦呦逼近盛野,信香强势地汹涌而来,她要推盛野一把。   忽闻一声闷哼,盛野腰间一颤,身形微晃向后倒去。   陶呦呦眼疾手快地搂着腰身给他拉了回来,低头正看见宫主散乱的衣襟,那白色的薄薄布料被水打湿,透着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陶呦呦声音微哑:“您……想让我服侍这里吗?”   乾阳的接近令盛野眼底又蒙上一层水雾,可他偏偏咬紧牙关不肯吭声,对上陶呦呦的视线,他还咬紧牙关固执地摇头。   看着他那盈于眼眶的水汽,陶呦呦眼中渐渐多了几分光彩,她喜欢看盛野这样子。   “宫主不想我服侍这里,那……或许受到冷落的是此处?”说着她指尖在石台上摸索,忽地游进那垂落的衣袍,攥住了盛野骨感的脚踝。   “你!你放肆!”盛野惊喘一声,却没能稳住身形,手下一滑软进陶呦呦的怀里。   “本座……本座不需要你这样的炉鼎!给我放手!”   他感受着脚踝上细痒的摩挲,双手不由得抓紧陶呦呦的肩膀,失态地低着头,呵斥的话已然气势全无。   (不行……已经……已经到极限了。)   盛野抿唇压抑着呼吸,眼尾烧红一片。   他感觉陶呦呦抓着他的手像滚烫的烙铁,像困锁他的镣铐,他是那焚炉中被烈火烧灼的铁器钢条,扭曲融化,已然不复从前的冷硬。   盛野已然毫无办法,可他透过朦胧的视线去看陶呦呦的脸,只见她仍旧冷淡,似乎不打算放过。   盛野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眼泪终于不顾主人的意愿连串地流淌下来,他几乎崩溃,自暴自弃地埋头在陶呦呦肩窝,瓮声瓮气地质问:“别再这样……别再这样对我了!你到底怎样才肯……才肯……”   才肯让我解脱?   这样卑微的话骄傲的宫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说着咬了咬舌尖,不再吭声,只埋在陶呦呦肩头,克止不住地微颤。   然而,陶呦呦却听见了,在如此亲密的接触下,她清晰地听见了盛野每一次心声,他有多么无措、多么难以自持,她统统都知道。   但还不够。   陶呦呦敛下神色,后撤离身,双手捧住盛野湿漉漉的脸。   她直视着盛野的眼睛问道:“说,你想我怎么对你?”   “我……呜……”   盛野羞耻得浑身发颤,那双或清冷或凌厉的眼眸里此刻竟流露出浓浓的恳求。   (这中话……这中……本座怎么说得出口?)   他嘴唇紧抿,哆嗦着流泪,即使不能读取他的心声,陶呦呦也能从那双眼中看出他的哀求了,但是……不让他长个记性怎么可以?她求盛野的时候,盛野可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陶呦呦再次复习自己的怒气,定了定神。   “你不说的话,我是不会做任何事的,我,只听从您的指令。”她说着放开盛野,克制地起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你别走!”盛野身前骤然一凉,他连忙伸手去拉,却只拉到陶呦呦躲闪开的衣袖。   “我命令你……命令你……做我的炉鼎!”他脸色涨红,终于松口,可惜陶呦呦不领情。   此处无人,陶呦呦迎着盛野诧异的目光,径直走进,竟然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什么叫做炉鼎?属下不懂。”   “你!”盛野一开口,竟是压抑不住哭腔,他实在是被欺负得太过了,此时盛野眼眶通红,气得胸口起伏,恨恨地瞪着陶呦呦,一开口确实软乎乎的鼻音:“你不要……欺人太甚!”   陶呦呦眉梢微挑,听见另一个声音:   (她怎么敢如此对待本座?等解决了这事,本座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呵,看来宫主不需要我的帮助,那么请您自便。”陶呦呦一甩手,转身便走。   如她所料,她刚走出一步,手臂上便忽然一沉,盛野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沉甸甸地挂在上面。   陶呦呦冷眼回头,故意刺激他:“宫主这是干什么?”   盛野为了捞她,半边身子都快从石台上掉下来了,不过,宫主就是宫主,武功卓绝,身体的柔韧度也是一流,此刻衣袍纷纷散落,露出悬空的一截好腰。   她埋头在陶呦呦衣袖里,只给她看自己的后脑勺,好半晌才小声不情不愿地开口:“别……别走啊。”   “我留下干嘛?”   “你……”盛野闻言脸色更加涨红,他眼前一阵阵眩晕,信香煎熬着,令他早已承受不住。   温温的眼泪濡湿了陶呦呦的衣袖,他抽泣了一声,自暴自弃地哀求:“你怎么偏要我开口……呜……求你,留下来……要了我吧……”   似乎丢了好大的脸面,盛野哭得声音断断续续,眼角鼻尖都红得一塌糊涂,陶呦呦感受着被哭湿的衣袖,原本一直刻意保持的冷淡眼神终于渐渐显出些无奈心疼来。   好吧,她哪里见盛野哭成这样过,抱着她一条胳膊,呜呜咽咽得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狗一般。   只怕自己若是再欺负下去,等日后盛野记起这段,想到他竟被一个从前唯唯诺诺的学渣欺负得直哭,恐怕要气得撅过去了吧。   那……就饶你一命。   陶呦呦心想着,嘴角也挂上笑意,迫不及待地将盛野搂进怀里:“好了,堂堂宫主大人哭什么呢?我这不是没走吗?”   “我……”盛野自知丢了面子,却止不住眼泪,陶呦呦一抱他,竟更加委屈了似的。   他仿佛一颗融化了的奶糖,轻易就靠进陶呦呦的怀中,此刻涨红着脸又气又羞,偏又不舍得这温暖的怀抱,只得愤愤地揪着陶呦呦一缕头发,以此发泄怒气。   “嘶……”陶呦呦吸了口气,却由着他去了,一缕头发而已,她还有很多。   “别哭了,我会让您满意的。”她温声说着,解下挂在盛野身上摇摇欲坠的衣袍。盛野埋着头不肯看她,陶呦呦撩起他碍事的头发,看到一对红彤彤的耳朵。   真可爱。   她会心一笑,轻轻吻了上去。   “呜……放肆!别亲我!”盛野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即又傲娇起来。   不过陶呦呦却并不听他的,反而就着动作,在柔软微凉的耳垂上轻轻抿了一下。   盛野没能忍住颤音,连忙脸色涨红地捂住嘴巴。陶呦呦笑着微微眯了眼,刚刚她听见盛野心里可爱的感叹了,似乎他觉得很受用呢。   于是,晚风中,不断传来宫主大人气愤的呵斥,无非是些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警告,好像他总是不满意。   刚刚是谁眼泪汪汪地抱着她不撒手来着?陶呦呦只道盛野这人本性难移,永远也学不会好好说话。   不过,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倒也有趣。   陶呦呦看着盛野故作冷清的样子,耳朵里却听着他的心声。   他这人,明明喜欢,偏要说不喜欢,明明受用,偏要威胁陶呦呦住手。   红霞直从脸颊漫上耳根,眼里泪水都摇摇欲坠,偏紧闭着嘴巴,皱眉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也不知……那死死抓着陶呦呦衣襟的手是谁的。   盛野眨掉一串眼泪,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停下,停下!”   陶呦呦却遵循他心里的指示,听着他心底的声音:(不够,还不够!该死,我这样,会不会让她觉得本座特别不知羞耻?)   太阳渐渐落山了,陶呦呦充分使用读心术,在这一场战役中出招稳准狠,坚决听从宫主的指示,忽略耳边乱七八糟的斥责。   于是,她便看到一直以来不曾动过的好感度进度条终于产生了缓慢的变化,当她一场战斗结束,揽着筋疲力尽的盛野休息平复时,那始终指在(-10)分的进度条向上爬了一些,停在了(-5)分的地方。   这,这算五分好评了吧?陶呦呦心脏怦怦跳,感觉有些激动。   虽然还是负分,但总归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经历了几个世界的历练,她现在非常心平气和。   “宫主大人,要不要我扶您去泉水里洗一洗?”陶呦呦侧头对靠在自己肩头的人说道。   盛野懒洋洋地歪靠着他,如墨的长发散落着,挡住他光滑的脊背,他闻言微微动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了,我好累,想睡了。”   “好吧,那我抱您回房。”   陶呦呦帮盛野重新披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揽住他的膝弯将人横抱起来,盛野闷哼一声,只觉自从练功以来后腰总是酸得厉害,反正也没力气,便由着陶呦呦去吧。   他放心地靠在陶呦呦肩头,只觉得这姿势也熟悉得很,八成曾出现在某次怪梦中。   “你是……第一个敢这样抱着本座的人。”盛野困顿地说着,话音含混不清。他修长白皙的胳膊搂过陶呦呦后颈,搭在她的肩头,似一个环抱她的姿势:“也是本座唯一准许亲近的人。”   后面一句他说得太不清楚了,陶呦呦没能听清,再凑近耳朵去听时,便只听到盛野匀称的呼吸声。   “睡了吗?”陶呦呦道。   月色打在盛野的睫毛上,照亮了那些还未来得及干掉的水痕,陶呦呦嘴角微翘,眼神却淡然,她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累坏了吧?等你回到现实世界,想起所有,不知又会怎么看待这里发生的一切呢?”   她抱着盛野,怀里沉甸甸的,又暖烘烘的,这样的满足感令她觉得自己仿佛正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人。   然而,一抹愁绪却浮上她的眉头,就算她与盛野在虚拟世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实世界里,他们只是匆匆见过几次的同学,他也许跟虚拟世界里的角色想法不同。   是的,他也许……不会像我一样喜欢他。   我喜欢他,像有个声音在陶呦呦回荡一样,她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对盛野的感情,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眉心微皱,泪痕未干的人,眼神也不由得变得柔和。   那不是对虚拟世界里某一个角色的喜欢,而是希望透过这些角色去触及真正的盛野,了解他,帮助他。   不然,她怎么会凭着一腔冲动就莽撞地答应进入光海漩涡呢?   如果说,在这一片虚幻连接着虚幻的虚拟世界里,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她想,唯一的真实,只有驱策着她进入这片未知世界的,那份对盛野的信任和喜欢吧。   “你也要努力呀。”月色下,陶呦呦低头对睡着的宫主说道。   她进入盛野的寝殿,将他放在铺好的床上,月色入户,在地上投下水纹般的树影。陶呦呦坐在床边,轻轻整理盛野睡乱的头发:“盛野,你是不是也在拼命回忆起过去的事呢?他们说你逃进了光海漩涡,可我总觉得……”   陶呦呦说着,捏住盛野纤细的手腕,那手腕白皙得很,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多出一道红痕似的,此时,有脉搏在那透薄的皮肤下跳动。   陶呦呦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可我总觉得这些虚拟世界里的你不是真实的你。”   上个世界里那身为刑警的、拥有各中战损伤疤的身体、这个世界里作为宫主的、过于纤细白皙的身体,哪一个都令陶呦呦感到别扭。   她目光忧虑,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担忧的问题:“盛野,真正的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忽然,陶呦呦神色一凛,眉头微皱,她感觉好像有一丝怪异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散着,充斥在空气当中。   她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扫视,忽然在床边的香盒上凝神。   那几根燃烧着的安神香似乎有问题!陶呦呦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精芒,或许,要有好戏看了。   ……   夜半三更。月亮都隐匿在层层云朵中,万籁俱寂的时候,幽月宫宫主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门被推开了。   陶呦呦身穿黑色夜行衣,静悄悄地蹲在房梁处,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蹑手蹑脚走进来的人影。   那人身材纤细修长,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还谨慎地带了面罩。   不知那人是否易容过,陶呦呦凭着仅露出面罩外的眉眼根本辨认不出他究竟是谁。   那人进入寝殿倒是闲庭信步,直奔插了安神香的床头,手指一掐熄灭了那掺了药的熏香。   黑衣人哼笑一声,侧头看向床铺里安睡的人。   饶是武功盖世的幽月宫宫主,在筋疲力尽地被折腾了一晚后,又吸了半宿的特制迷魂香,此时怕是天塌了也叫不醒他。   “宫主大人,小的来向您请安。”黑衣人说着伸手不客气地捏起盛野脸颊上的软肉,指尖用力,将那脸蛋捏得通红。   然而,盛野果真睡死了过去,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黑衣人谨慎,又从怀中摸了一个纸包,他知道幽月宫宫主喜好整洁,最厌恶山上多得是的蛇虫鼠蚁,于是一边抖动纸包,一边在盛野耳边念叨:“宫主大人,小的从山上给您带了礼物,是后山最大个的蚂蚁,哎呦,掉到您衣领里去了。”   蹲在房梁上的陶呦呦闻言,浑身发痒似的打了个寒噤。心说,这是哪来的变态,使的是什么不入流的招数。   他将纸包抖了个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盛野的神色,那纸包里其实并非蚂蚁,而是撩动情.热的药物,涂抹在身上则如同被百虫啃噬般麻痒。   据说,江湖上还从未有人嗅到过宫主大人的信香。也许,这次他能……   如是想着,他更是热切。   可他把一整包药物都洒遍了盛野的身体,后者却仍旧沉沉睡着,呼吸匀称,毫无所觉。   黑衣人摸了摸下巴,心说难道这迷魂香如此有用?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中途醒来还要费心对付。   打定主意,黑衣人摸出一枚药丸,捏开盛野的嘴巴将药丸扔了进去,盛野不适地皱眉,黑衣人捂住他的口鼻逼迫他吞下药物。   直看到盛野喉结微动,黑衣人仿佛大松一口气,接下来的动作都自如起来。   陶呦呦眉心微皱,神色微凝,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黑衣人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还不等她探身想继续看个明白,黑衣人已然三下两下扒光了盛野的亵衣亵裤。   他摸出一个黑色的布袋,直接套在盛野的头上,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他的手。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如陶呦呦所料,黑衣人强要了他。   黑衣人动作粗鲁匆忙,仿佛在完成什么工作,他暗自思忖:刚刚已经给幽月宫的宫主服下了一发击中丸,只要让他这个众人皆知的坤阴怀上我的中,那么他的内力便会被这腹中的孩子所吸纳,到时饶是再多的纯阳之力都无法帮助他提升修为,那么,攻克幽月宫,逼问出玄机换魂丹的下落,岂不是都变得轻而易举?   黑衣人如此想着,越发的兴致高昂。   铮!一声破空之声萧然传来,锐利的暗器如暴雨流星,一连七发朝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大惊,匆忙旋身躲避,却不敌那暗器的发射迅速,瞬息之间已然身中两镖,鲜血如注。   陶呦呦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手中捏着三枚同样的暗器,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偷袭宫主!”   黑衣人原本惊魂未定,瞧见陶呦呦后却仿佛松了口气,语气轻蔑地嗤笑一声:“原来是你躲在这里。”   他朗声道:“你我二人目标相同,只不过方法不一而已,你又何必干涉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陶呦呦脸色骤变,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眼前这人是谁。他干嘛一副与她熟识的样子?说这中引人误会的话又是作何打算?   黑衣人不屑冷哼:“算了,你也不过是馋那幽月宫宫主的身子,巴巴地跑来当什么炉鼎,倒不如我,想要就大大方方地要了,哼,这次是我赢,你且看吧!”   说完,不等陶呦呦反应,那人猛地掷出三枚弹丸,屋内顿时燃气一阵呛人烟雾,黑衣人在这烟雾中疏忽不见了。   陶呦呦呛咳几声,待烟雾散去,匆忙回头看向刚刚藏身的房梁,在她蹲守的位置上还有一人,此时那人懒散地坐在横梁上,一身利落黑衣更显身材修长优越。   “宫主!你不要听那人胡说,我若是有问题,又怎会邀您一同捉拿刺客!”陶呦呦说着,开启第二技能,屋内的幻象被她驱散,原本被绑在床上的盛野赫然是一条柔软的锦被。   盛野坐在房梁上,垂眼默不作声。陶呦呦眼看着那刚刚涨起来的好感度瞬间被打回原形,她心凉了一大截。   原本以为此番抓到不怀好意的刺客,就能获得宫主大人的信任了,没想到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宫主……”陶呦呦软下腔调,诚恳地看向盛野。   好一会儿,盛野终于开口:“你逼迫我求饶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现在做出这番姿态来是要干什么?”   他神色阴晴不定,藏于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襟,可恶,他差点……差点就要相信陶呦呦是毫无城府的人了。   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又算什么?那个黑衣人轻功明显是阳明教的路数,又似乎与陶呦呦相识。   阳明教,又是阳明教。   盛野眼底一片冰凉,却忽然轻笑出声,他跃下房梁,在陶呦呦面前站定:“你想让我相信你?好啊,我给你一次机会。”   “您说!”   “我要你,亲手杀了武林盟主,铲除阳明教。” 第78章 信任   武林盟主……是谁?   陶呦呦发现自己这次冒然进入新的虚拟世界,竟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为什么系统连最基本的背景资料都没有告诉她?   她是如何成为了盛野的炉鼎?幽月宫与阳明教有什么关系?如果一直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这个虚拟世界,那么她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被系统认可?   所有问题都没有答案,而眼前阴晴不定的盛野正紧紧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杀了武林盟主您就会相信我吗?”陶呦呦问道。   她现在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的盛野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她依稀记得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听到系统说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魔教教主带球跑》。   这……幽月宫是魔教吗?   新的问题在她脑海中冒出来,陶呦呦视线不由得瞟向盛野还十分平坦的小腹,他太瘦了,尤其现在身穿黑色夜行衣,更显得腰身只有扁扁的一片,好像比一般的坤阴还要纤细。   但是,陶呦呦回想之前的触感,宫主的腰柔韧有力,与一般柔弱的坤阴不同,摸起来不是软软的,而是弹弹的,这样的腰身若是带了球该是什么样子……   她正想着,忽然头顶一声脆响,盛野抬手在陶呦呦脑门上敲了一记,冷声道:“不要盯着本座的肚子看!”   “知道了!”陶呦呦捂着脑袋,眼角不由自主地泛起泪花,她愤愤,心说盛野下手还真狠,这一下怕是要敲出脑震荡。   陶呦呦幽怨地看着他,后者全然不觉,负手而立,恍若对这样的视线天生免疫一般。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陶呦呦,你若是真的助我铲除了阳明教,我自然会相信你,并且还会给予你相应的地位。”   话音坚定,如珠落玉盘。   陶呦呦微微发怔,借着月光看向盛野的脸,他没有看着她,只给她留了个侧影,一句话说完,她看见盛野睫毛颤颤地眨了眨。   陶呦呦双眼不由得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温声道:“宫主,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的忠心。”   月色下,她认真地看向盛野,郑重地向他承诺。虽然盛野身形挺直,微微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但陶呦呦却在他冷冰冰的神情、颤颤的眼睫中看出了一点惶惑不安的难过。   她确实不了解这个世界,但是,她了解盛野,她知道,盛野把刚刚那个黑衣人的话听进了心里,他也许已经在心里确认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了。   宫主大人性情多疑,他对人的信任就像住在硬壳里的软体动物,偶尔试探着伸出硬壳探头探脑,然而,一旦听见风吹草动、一旦感受到一点点危险,他就会就毫不犹豫地缩回壳里,任凭外面的人再怎么哄骗也不会出来。   陶呦呦透过盛野故作冷淡的眉眼读到了那微不可察的失落,心底忽而柔软一片。管这个世界怎么样呢?她只要按照系统的要求完成任务、获得盛野的温柔、获得盛野的信任、一步一步……得到这个人。   再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之后的自己去发愁吧。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成了她的全部。   月光清凉地撒在盛野身上,看在陶呦呦眼里就像给他涂了一层清辉,鬼使神差地,她忽然靠近盛野,踮脚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你做什么?”盛野一怔,继而恼怒地推开陶呦呦。   他怒视着眼前胆大妄为的女孩,脸颊上的触感异常清晰,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给陶呦呦一掌!   然而,视线相交,他竟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怜惜。   “你……唔!”   他略微迟疑没能拍出的那一掌,给了陶呦呦得寸进尺的机会,她更进一步,扣住盛野的手指,将他推到门边吻住了他的唇。   她用力得很,与之前每一次作为炉鼎时充满讨好地亲吻都不同,她踮着脚整个人压在盛野身上,禁锢他的手和脸,掠夺他的空气,仿佛在用自己的吻清洗什么。   盛野愣着之后眉头微皱,在舌尖吃痛的同时躲开陶呦呦的又一次进攻。   他莫名其妙,喘息连连,皱眉问道:“你突然发什么风?活腻了?”   “宫主,”陶呦呦晃神,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蕴了水汽,好像刚刚被强吻的是她一样,她低声道:“宫主……那个黑衣人,作践了您。”   陶虽然陶呦呦早已料到那人的手段,但当她真的看到其所作所为时,陶呦呦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肚量。   好生气,好嫉妒,好委屈。   盛野闻言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清咳一声道:“那不过是本座的幻象,有什么关系。”他想了想,又转移话题似的夸赞:“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手,竟还会用迷香下蛊。”   迷香下蛊是陶呦呦对盛野的解释,她总不能跟什么都不记得的盛野大咧咧地说起第二技能之类的东西。但是,尽管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不是滋味。   “宫主,容我多嘴一句。您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别,江湖中人大多知晓您是坤阴,在这种情况下,心术不正之人定会想方设法用信香压制您,或者,干脆做出跟今晚一样的事来,欺负您、标记您、日后逼您就范……若是……若是您正处在情热期那……”   “你说的事不会发生。”盛野理所当然地截断了她的话音。   他傲慢地说着,一低头对上陶呦呦担忧的眼睛,不由得又感到一阵陌生的别扭感觉。盛野顿了顿,这才稍微放软了语气,仿佛在哄她似的:“怎么?就连你都没闻到过本座的信香,不是吗?”   盛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对陶呦呦心软,就连她做出逼自己求饶这样的事都能不在意。   可是,如果她敢欺骗自己,那他也不会原谅。   “行了,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盛野想着刚刚那黑衣人逃跑前的话,心底总归生出些疑惑隔阂。   他板着脸,转过身背对着陶呦呦,冷声道:“当前你要担心的事,只有如何除掉武林盟主武峥阳,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杀了他,否则,我杀了你。”   杀人……陶呦呦神色微敛,在心里权衡,半晌,她坚定抬眼,朝着盛野背影拱手一揖:“宫主放心,我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完,陶呦呦出门离开了。   就是这样,她想,就是这样一步步来,寻求宫主信任这件事还是急不得,毕竟躲进壳里的小动物十分多疑胆小,要耐心哄着才行的。   屋内,盛野靠在门上,听着陶呦呦离去的脚步声。直到她走远,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才莫名地微微松了口气。   或许,他比陶呦呦自己还期待着她能自证清白。   盛野目光微垂,下意识抬手蹭了蹭刚刚被亲的嘴唇。   “好大的胆子。”他喃喃,眼中却并无责怪,   他不知道陶呦呦这个人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满身谜团,可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却又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要相信。   其实……她做炉鼎时,除了故意使坏,其他时间都……都还是温柔的吧。   盛野想着,耳廓不禁又有些红了。   忽然,他眉头一皱,感受到体内经脉一阵逆流的灼热。寂静空气里的温柔缱绻顷刻化为乌有,盛野扶在门上的手紧攥成拳,身躯微微打着晃。   可恶,又发作了,他闭上眼睛,暗自运功抵御内府经脉中的灼烧之意,   半晌后,内府经脉的躁动终于平复下来,盛野已是满头冷汗。然而这次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至少没有又昏过去做那些个怪异的梦。   他微微喘息,强忍着经脉烧灼的痛站好,忽而嘴角一挑,露出个讥诮的笑:“不愧是天下第一秘宝,偏要挑这个时候发作,是要提醒我别又轻信了他人么?”   ……   与此同时,郑家镖局的车队停在一处分舵整顿休息。   郑青清不顾十六的挣扎,扛着人跳下马车。   “小刺客,到了我的地盘,你再怎么耍花招都没用,乖乖把知道的招了,我就放过你。”郑青清春风得意,一边往别院走,一边朗声调戏十六。   “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十六嘴上不服软,身上也极力挣扎扭动,他倒扣在郑青清肩头,胃里被顶得难受,挣扎得时候活像一条咬钩的鲤鱼。   郑青清哈哈大笑,心情如吹面不寒的春风般舒畅。她一路熟门熟路地穿过,直来到别院最深处的一处房屋。   郑青清兴致勃勃地推开门,直接不管不顾地将五花大绑着的十六扔在了床上。   天旋地转,十六扑通一声跌入锦被堆里,他皱眉刚要起身,郑青清已然提膝压住他的胸口,整个人倾身逼近他面前:“别折腾了,我不是说过,到了这里,你就是插翅也难飞。”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任务失败,你杀了我便是!”   “还挺有血性。”郑青清眼睛里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她探究地盯着十六看,仿佛对他充满兴趣,“小刺客,你不怕死吗?”   看着她这样看自己,十六抿唇,心里愈发吃味。   这眼神……这眼神不是跟她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想着,顿时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烦,一切都没意思,虚假的世界、虚假的人、还有……虚无缥缈的情愫。   “随你的便吧。”十六躺在床上,恹恹道。   随便?郑青清眉梢一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她那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一伸手挑起十六的下巴:“这是你说的,我能随便对你做想做的事,你可不要反悔!” 第79章 比武   “你……你要做什么?”十六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目光飘忽地朝屋外看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院子里还有匆忙路过的丫鬟小厮,郑青清就算色胆包天,也不至于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吧?十六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眼神警惕地盯着郑青清。   他现在穴道还没解开,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反抗她。   郑青清俯身,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假面,那皮质触感细腻,若不是她早就知道身下的人是十六,恐怕还真辨不出真假。   “我给你两个选择。”郑青清玩心大起,指尖划到十六耳垂处,细细地捻动,很快,她看到十六的耳尖变得泛起红来。   十六这性子就是嘴硬,竟然到现在也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郑青清想着唇边露出一抹坏笑,心说既然他不愿承认,那自己正好逗他玩玩,也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第一个选择,你离开玄剑阁,加入我郑家镖局,做我的手下。”   郑青清笑意盈盈,十六却有些茫然:“就……这么简单?”   他懵懂发问,又忽而记起自己的角色身份,干咳一声,固执道:“别想了,玄剑阁杀手落败,哪还有脸面回去,在下但求一死。”   “嗳,那多可惜。”郑青清指尖向下滑去,纤细的手指勾开紧扣的衣领,在十六震颤的眼神中捏了一把薄薄的胸膛,她压下身在十六耳边道:“做我的手下很轻松的,白天走镖我护你周全,晚上嘛……就要你多辛苦咯。”   “什……什么?”十六脸色涨红,好在易容假面倒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改变什么颜色,他感受着在他衣襟里作乱的那根凉凉的手指,只觉得自己浑身被衬得越来越烫,心底却好像被浸在苦水中。   他眉头紧皱,嫌恶地推了推郑青清的手臂:“没想到……江湖传言光明磊落的郑家镖局大当家,竟然是……呜,竟然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   “好色?”郑青清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额头抵在十六肩头:“我会这么好色,还不是因为你秀色可餐,我馋得很。”   “你!”十六别开脸,躲避郑青清抚摸他脸颊的手,那触感隔着一层皮,又痒又怪,极不真实,他胸口起伏,气道:“你是不是瞎了!这张脸有什么好看!”   明明,明明我比他好看得多了。十六腹诽,心底跟喝了几缸醋一样,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憋又闷,又气又无可奈何。   难道要现在承认自己的身份吗?那也太没面子了!   “怎么眼角又湿了?”郑青清憋住嘴角的笑,佯作不知他在想什么,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湿意,她搂着十六的腰,温声哄道:“小刺客,你不要妄自菲薄,天下坤阴若是都长成你这样子,怕都是我们乾阳的福气了。”   油嘴滑舌!十六脸颊气得鼓鼓的,怒道:“谁说我是坤阴了!你这个死变态,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   “杀你,我怎么舍得?”郑青清抓住十六一只手,拇指在他精瘦的手腕上摩挲一下,从床头扯来一根红色的麻绳缠绕其上。   “小刺客,我现在告诉你第二个选择。”她一边缠绕着红绳一边开口,眼神沉沉地压在十六的身上:“若是你不同意做我的手下,那么我就束缚你一辈子,你做我的奴仆吧。”   “你……你敢!放开我!”   郑青清闻言轻笑,伸手托住十六的后颈抬起,她注视着十六的眼睛,语气不无蛊惑:“我听说玄剑阁的人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你们终其一生为阁主卖命,就算是死了也如草芥一般无人在意,既然如此,你跟谁不是跟呢?”   “住口……你!”余下挣扎的话音尽数被郑青清用嘴唇堵住,她扣着十六的手,将他的上半身极力压向自己的怀中。   郑青清微微垂眸,长睫挡住了眼底的光,她抚摸十六最敏感的后颈,用着十六最熟悉的方式。   舌尖一阵痛,十六又如同不驯的野兽般咬了她,郑青清嘴角微挑,却不松口,反而吻得更加用力。   她眉头微皱,心底也有些不虞,两人之间已然算是彼此熟识了吧,怎么十六还没发现自己早已经认出了他?是不是在他心里……自己就真的是个不管谁都可以的好色之徒?   一吻终了,十六后颈发烫,浑身绵软无力地靠在郑青清怀里,唯有一双眼锃光雪亮得像一柄利剑。   郑青清一松手他便跌入床铺中,绳结收紧,他一双手只得高高举在头顶,动弹不得。   “我是不会做什么奴隶的。”十六喘匀了气,又愤愤地扭了扭手腕,他感觉自己的功力正在慢慢恢复,可惜郑青清的武功似乎远在他之上,只是普通的点穴便叫他浑身经脉酥麻到现在。   郑青清正要离开,闻言嗤笑一声:“是啊,看得出来小刺客你对我完全没感觉。”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十六那易容假面上转了一圈:“刚刚我亲得你直哼哼,没想到这一分开,我如此动情,你却面色如常啊。”   “我……”十六微怔,坦白的话几乎到了唇边:“其实……其实我……”   突然,门外咣当一声响,一个面庞黝黑,孔武有力的大汉闯了进来:“大当家,阳明教来消息啦!”   “啧。”郑青清不耐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尽写着不耐烦:“武二,我说过多少次了,进屋要先敲门。”   “这……嘿嘿,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这武二挠头憨笑,分明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往床上瞟了一眼,奇道:“大当家,这不是路上抓回来的那个小刺客吗?您在审问他?”   “我……”郑青清脸色微红,往床上看去,十六尴尬得身子都僵住了,脑袋埋进被子里,不肯探头。   武二恍然大悟,歉然抱拳:“对不住对不住,打扰您办正事了!不过阳明教说咱们郑家镖局护送宝物有功,派了个二把手来说是要赏赐我们,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到了咱家门口了。您看……”   这……郑青清为难地看了十六一眼,她总觉得刚刚十六是准备跟她坦白什么,可惜,被打断了,眼下武二这个大老粗站在这,看来是无法再延续刚才的话题。   “那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守着。”郑青清对武二吩咐道:“记住,他是我的俘虏,只有我可以审他,除我之外不许让任何人动他。”   “知道了,您瞧好吧!”武二憨笑答道。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闭,过了会儿,郑青清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了。十六闷得慌,稍稍从被子里弹出半个脑袋,一打眼就看到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瞧的武二。   “看什么看!信不信小爷把你眼睛挖掉!”十六气呼呼道,他现在双手给人绑着,衣襟也被郑青清那个变态扯松了,一副狼狈相,偏生这个什么武二要盯着看他,也不知他是乾阳还是坤阴。   “是大当家让我看着你的。”武二一板一眼地回答,在床边站成了个木桩子。   得,碰见个傻子。十六松了口气,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困意渐渐蔓延上来。半梦半醒之际,他迷迷糊糊地想:好困……不管了,我……我就把他当成一个大萝卜……   想着想着,他便睡了过去。   ……   “比武夺宝?”   幽月宫里,陶呦呦诧异地声音惊动了窗外睡着的鸟雀,几只胖乎乎的鸟儿在月色下扑棱棱地飞走了。   屋内,盛野只着红色单衣,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衣衫大敞,柔软的衣摆与墨色长发如水流般淌了一地。   他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屋子里还残留着檀香,与那床脚边燃着的安神香交织在一起,散发着缱绻的味道。   陶呦呦倒是穿得立整,此时拿了一条温热的软帕给宫主大人擦拭腰腿,红衣衬得宫主皮肤更加白皙,好似度了一层月光似的。   “宫主,您是说……要我去参加这个比武夺宝的擂台赛?”陶呦呦眼观鼻鼻观心,一边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炉鼎,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自从那日她在盛野面前与阳明教人牵扯不清,盛野对她的信任就更打了一道折扣,完成任务遥遥无期不说,她还从掌控主动权的床.伴沦为了彻彻底底的工具人。   这几次盛野练功虽然还是如常叫她来侍候,但是盛野明显只当她是个道具,他需要的只是那个唯有乾阳才可的物件。   每一次,她连衣裳都不用脱,只要伺候好宫主大人即可。   陶呦呦叹了口气,默默哀叹自己地位下降,沦为了一根没有感情的棒子。盛野翻了个身,支起一条腿,也不顾此番动作弄脏了身下的雕花梨木贵妃榻。   他眉梢微挑,闲闲开口:“怎么?你不敢?”   “没……我就是怕此番一去离开您太久,耽误了您练功。”陶呦呦闷闷地说着,软帕划过那犹如琼脂白玉的肌肤,热水浸过的帕子将那细嫩的“琼脂”烫出了一片粉红。   “嘶,没轻没重!”盛野皱眉,啪地拍开陶呦呦手背。   没了之前那些当断不断的情绪,盛野挑刺能力见长不少,他冷眼看着陶呦呦,嘴角微勾,讽道:“我到不知你何时如此关心本座了,不过你别想着一个人偷跑,这次比武本座与你一同前往。”   “啊?你也要去?”陶呦呦诧异地抬头,急道:“宫主,您一定也看得出来吧,阳明教在郑家镖局分舵举办比武夺宝的擂台赛,分明是个陷阱!”   幽月宫常年在江湖各处埋下暗线,今日传回情报,说郑家镖局押送阳明教委托的秘宝玄机换魂丹,正停留在郑家钱江分舵,而阳明教竟派人前去,说这秘宝无需押送至阳明山,反而就地举办比武大会,胜者便可得此宝。   世人皆知玄机换魂丹能令人食之武功暴涨、拥有改天换地之能。所有人也都知道,这秘宝原是幽月宫所有,多年来,幽月宫之所以能一统武林都与这玄机换魂丹有关,直到盛野继任,秘宝失窃,幽月宫风光不再……   是以,江湖中人茶余饭后闲谈打趣时总会提起幽月宫衰落一事,谈及那不知流落何处的秘宝,人人都说盛野是幽月宫历任宫主中的废物,不过,他弄丢玄机换魂丹倒是江湖人的福音。   人人都觊觎这秘宝,比武夺宝的消息不胫而走,与会者众。   陶呦呦担忧道:“阳明教此举说是要以自己辛苦觅得的宝物作为奖励,寻找江湖中武艺高强、品行端正的有识之士,将之纳入武林盟,共同维护中原武林的发展,呵,其实他们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他们就是要引你现身!”   “哦?”盛野轻笑,饶有趣味地看向一脸愤慨的陶呦呦:“连你也看得出来?”   “当然了!谁不知道这玄机换魂丹是咱们幽月宫的东西,他们大张旗鼓的比武夺宝,自然是针对您的啊!”   盛野闻言眼神一凉:“咱们幽月宫?”他语气冷飕飕的,一边拿话刺她,一边将脚踩在陶呦呦半跪着的大腿上,让她继续擦拭。   “陶呦呦,你不是阳明教的人吗?你应该盼着我上钩才是。”   “宫主,我真的与阳明教无关,您要信我啊!”陶呦呦满腹委屈,可是她知道,除非自己能经受住盛野的考验,否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等等……陶呦呦一顿,忽然明白了盛野的意思,参加比武大会只不过是接触阳明教的机会,只要盛野佯作中计出现在会场里,到时阳明教采取措施,两方兵刃相向,盛野就是在逼她做出选择!   傻瓜,她怎么可能选择阳明教?盛野为了试探她未免太过随心所欲,他就真的对自己的武功那么自信、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伤得了他?以为不管对方设下甚恶陷阱他都能全身而退?   陶呦呦顿时情绪翻涌,无法平静。   她虽然不知阳明教吸引盛野现身的目的,可既然他们敢做出如此明目张胆地陷阱,定然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只要盛野现身便能叫他如入泥谭无法脱身。面对未知的风险,陶呦呦不想让盛野由着性子冒险。   “宫主。”陶呦呦忽然握紧盛野的脚踝,桎梏住他的动作:“恕我冒犯,我还是无法安心让您前去比武大会。”   盛野神情不变,只眉梢微动,视线在那只逾矩的手上停留片刻,他冷声道:“陶呦呦,你只是怕我去了会亲眼看到你和阳明教勾结,无法收场吧?”   “我没有!”陶呦呦急道。   盛野眉头一皱,脚掌蹬在陶呦呦肩上,沉声:“你太用力了。”   “对……对不起。”陶呦呦说着却不放手,她起身,迎着盛野刀子似的目光欺身压下去:“无论如何,我希望您能安全地等我带着宝物回来,玄机换魂丹是幽月宫的,我会拼尽全力赢得比赛,将宝物双手奉上。”   盛野没有说话,微微眯起眼睛。他虽然被陶呦呦桎梏着,可脸上的凉薄神色却宛如砭骨的北风,仿佛他才是身处上位的那个。   陶呦呦被这神情刺了一下,抿了抿唇,继续道:“所以,宫主大人,若您执意要去,我便只好让您好好试试乾阳的厉害了,我保证不会手软,到时,您怕是要三天下不来床。”   “放肆。”盛野说着,语气里却没有怒意,他仿佛已然在空气里嗅到了新的檀香味道,被陶呦呦攥住的脚踝也感觉像是被烙铁箍紧了一般灼烫。   他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心底暗恨自己这被纯阳内功改变的身体。   明明他反手就能制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可是,或许是连日来已成习惯,她一靠进,盛野便仿佛被那信香唤醒了一般,他熟悉这个人,熟悉她的香味,熟悉到能够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放下一切戒备,如沾着晨露的花儿展开紧箍的花苞迎接朝阳那般……   “你敢继续下去,可就是罪加一等。”盛野盯着她,脸庞已然染上绯红。   陶呦呦心神微动,眨了眨眼,忽然低头迎着他刺人的目光,在那眼皮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搂住盛野的头,一只手去安抚宫主因为自己的放肆而跳动的后颈腺体,果然,她终于如愿听到了盛野的低喘。   “宫主,如果能让您平安无事,我倒是不在乎那多一条少一条的罪名,可惜您不信我。”   陶呦呦落寞地说着,语气恳切,她双手捧住盛野的脸,对上盛野那双因被信香环绕而略显迷茫的眼睛:“我不知道您究竟出了纯阳内功还修炼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功法,每次与您云雨,我都能在您的经脉中感受到一股异样霸道的力量,您还没有完全炼化这股内力对吗?”   “你竟敢试探我?”盛野开口,声音已然微微哑了。   陶呦呦眼神一沉,有些心虚,她确实将自己的内力探入盛野的经脉试探过他的武功底子了,不过她只敢在盛野累得昏睡过去时浅浅地试一下,那时他虽毫无防备,却也因过度疲累而精力下降,试出的结果并不准确。   即便如此,盛野的内力也是浩如烟海,是陶呦呦完全无法企及的。   不过,那一股无法被炼化的内力始终是个定时炸弹,陶呦呦抿了抿唇,仿佛下定决心,继续说了下去:“宫主恕罪,但是,属下斗胆猜想,您之所以会动不动昏迷过去,继而陷入您所说的怪梦之中,或许就与这无法炼化的内力有关,既然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那么不管您有多么高深莫测的武功,我都不会放心让您身陷危险之中,所以……”   陶呦呦迎着盛野的视线,固执地抬起他的膝弯:“得罪了。” 第80章 癸水   “住手!”   盛野搭在陶呦呦肩膀的手猛然用力捏紧,只觉自己腰肢酸痛,双腿绵软无力。他们一个时辰前刚来了一次,此时盛野有那个心却没那个体力。   若是再来一次,他保不齐真要躺上几天。   “陶呦呦,你的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盛野半坐起身,暗自调理经脉,极力在陶呦呦面前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来,一双眼睛望过去仿佛裹挟着冰碴的寒风。   “宫主,只要您答应我好生待在这幽月山上等我的消息,我便不会动你。”陶呦呦垂眸避开那视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随呼吸起伏的胸膛上,红衣散乱,更映得那处莹润光滑。   一缕乌墨似的长发闲闲垂在胸前,陶呦呦指尖微动,竟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头发拨到盛野的颈后,如同拨云见月一般。   胸口一阵酥痒,盛野面如冷霜,一把抓住陶呦呦的手,他嘴角微勾,轻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陶呦呦怔了怔。此刻二人手指相触,她听得见盛野的心声,他对她的怀疑是真的。陶呦呦眼神微暗,忽然手上用力,在盛野错愕的目光下直接将人按倒在贵妃榻上。   她一手压在盛野如羊脂白玉的胸口,一手小心地托在他脑后,好像怕刚刚那粗鲁动作磕到了他一般,陶呦呦俯身,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她沉声道:“如果威胁有用的话,我愿意一试。”   “你敢……唔!”   恼羞成怒的话音被陶呦呦吃掉了,盛野以前不知道,原来修身养性的檀香味道也会在某一时刻变得如此蛮横不讲理。   浑身经脉在他被按倒的一瞬间便运转起来,充盈的内力本能地想要迸发力量保全自己,然而盛野微微睁开眼睛,视线里女孩模糊的轮廓晃动着,唇上触感温热……香气扑鼻。   心念电转,盛野勾起的手指渐渐放松,从陶呦呦颈侧的命门处挪开,就是这一瞬的犹豫,盛野浑身竖起尖刺一般的戾气顿时荡然无存,他闭上眼睛,在对方毫不怜惜地过度使用某处时,一把将女孩纤瘦的脊背紧紧箍在了怀里。   陶呦呦机械地起落,嘴唇紧抿,眼眶泛红,她听着盛野极力隐忍地声音,也同时听到他心底极大的不情愿。   他当然不愿,陶呦呦也并非想要故意违逆他的意思,可是,盛野贵为幽月宫宫主,他的功力陶呦呦拍马难追,若是想让他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等自己回来,只有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陶呦呦心底酸涩,只希望等盛野恢复了记忆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她哪里会害他?   “陶呦呦……你,你害死我了……唔!”盛野声音依旧冷淡,语气却颤颤的,顺着脸颊淌下来的也不知是泪痕还是汗珠。   他满面绯红,衣衫早已委顿在地上,一只手按着作痛的后腰,气恼地瞪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迎着他那刀子似的视线,陶呦呦莫名一顿,奇怪了,她听到盛野的心声,虽然他满腹的气愤羞怒,却似乎没有半点怪她,反而……还有一丝愉悦和受用。   这宫主心思果真如海底针,陶呦呦愈发地搞不懂了。   盛野见她发愣,不耐地啧了一声:“本座刚刚纵你为所欲为,你现在连扶本座去床上休息都不知道主动?”   “哦……哦哦!”陶呦呦飞速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一般,连忙掺了盛野的手臂,将人从贵妃榻上扶了起来。   盛野也不见外,直接将大半重量压在陶呦呦身上。床铺还是冷的,盛野懒散地靠在一旁,斜眼看着陶呦呦笨手笨脚地铺床。   他哼道:“办事的时候一身蛮力,钉锤似的,本座还当你心存不满故意难为我,现在看来,你倒确实是个愣头愣脑的棒槌。”   “宫主,属下第一次给人铺床,您见谅吧。”陶呦呦抖落开锦缎似的被子,有些赌气道:“要不,您就看谁会伺候人找谁去。”   盛野眉头一挑,心说倒是忘了这小丫头是个有脾气的。   陶呦呦扶着人慢慢躺进被子里,刚刚与盛野亲来亲去的嘴巴红扑扑地鼓着,纤长睫毛低垂,一脸的闷闷不乐,她道:“宫主,那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明日我便离开幽月宫,您今日操劳过度,不便久坐马匹,就在这等我消息吧。”   盛野眼皮一掀,嘴角噙着冷笑:“呵,就这么不想让我看见你和阳明教地勾结?”   “我没有。”陶呦呦转过身,冷硬固执地反驳:“反正,等我拿回玄机换魂丹你就知道了。”   “你拿不回玄机换魂丹。”陶呦呦朝门口走去,听见身后盛野笃定地说。顿时,一口气哽在她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低头继续朝门外走,打算不理盛野,用事实说话。谁想盛野竟好似故意气她似的,又平淡开口:“你也确实不会伺候人,去叫珠儿来帮本座按按腰。”   “你!”陶呦呦气不过猛然转头,却忽然面色一红,盛野竟然歪靠在床榻上,锦被滑至胸前,半遮半掩地。   他微微眯着眼睛,懒散地拥被而坐,泛红的眼尾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意有所指地顿挫道:“本座,腰疼。”   轰。热血直冲脑门,陶呦呦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讨厌!狐狸精!吃人不吐骨头的美女蛇!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股脑在陶呦呦脑海中冒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吃风,直跑到侍女们集中休息的偏房才冷静下来。   盛野怎么会做出那种表情,他……他做完那事儿后竟是那样的神态?陶呦呦想着,脸颊不由得发烫,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盛野呢,他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如此吗?   好想,好想看到更多面的他。   陶呦呦一边走一边给脸颊扇风,忽然,她在不远处柳树掩映的石桌前看到一个人影。她眼神微变,下意识屏息凝气靠进查看。   走得越近,那人影便越是眼熟。   忽然,埋头于桌前的人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猛然回头,受惊一般大叫起来。   陶呦呦淡然望着她,不动声色道:“珠儿姐姐,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忙什么呢?”她一边问一边微微偏头,去看珠儿面前的东西。   那是几个牛皮纸包,里面装了一些不明成分的粉末。陶呦呦眉梢微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珠儿惊魂未定,见是陶呦呦,一颗受到惊吓的心脏才慢慢恢复正常跳动,她喘了口气,坦然道:“老家的姑姑给我捎来几味药材,我怕放在我那不通风的小屋子里受了潮,这不是拿出来晾凉嘛。”   “药材?”陶呦呦懒得跟她废话,径自绕过驳杂的柳树枝条,在石桌前站定,她眼底满是怀疑:“治什么的药材?有毒没毒?”   “这……这是哪里话?”珠儿被这直白的问题砸得猝不及防,纤纤玉指沾了一点那黑褐色的粉末,直接拿到舌尖舔了去:“你看,这常用的草药哪来的毒嘛。”   她颇难为情地附身到陶呦呦耳畔,小声道:“我这几月癸水来得不及时,姑姑专门寻了对坤阴有好处的草药给我来吃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哈?陶呦呦顿时僵住。她进入这虚拟世界剧本后作为乾阳活得太过爽利,竟然忘记了坤阴的生理问题。   照这么说的话……那盛野不是也……   轰。陶呦呦脑内又一次□□爆炸了。   怎么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常?而且,既然坤阴能来癸水,那么自然也是能受孕的咯?   震惊陶呦呦世界观的发现诞生了。陶呦呦风中凌乱,掐着珠儿肩膀问:“你们宫主的月事是那几天?你知道吗?”   “这……宫主从未告诉我们下人。”   “那,那总有些反常吧?比如突然有几天不吃凉的?不练功练武?喜怒无常?”   珠儿愣愣道:“宫主大人从不在意饮食,每一天都练功,从来……从来都是喜怒无常。”   害,陶呦呦顿时垂头丧气,珠儿说得没错,幽月宫宫主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要想通过这些来判断他的日子,那真是天方夜谭。   珠儿看着她那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得捂嘴偷笑:“炉鼎妹妹,你身为一个乾阳,倒是懂得很多呢,宫主大人一定被你伺候得很满意吧?”   “哪儿啊,我不如你,他点名叫你去揉腰呢。”陶呦呦气呼呼地回答,语气里的酸味简直要溢出天际。   谁知,那珠儿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劲儿,刚刚的乖巧贤淑也不装了,笑得满面春风将那几包药沫装入衣袋,嘴上还不饶人:“看来宫主大人只是一时被你迷惑,他还是分得清孰优孰劣的。”   说完,珠儿便一路小跑地去给盛野做大保健了。   她这边春风得意,然而那些酸言酸语全都没入得了陶呦呦的耳朵,她此刻垂头看着地面,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不对劲,这不对劲。   自己是乾阳、盛野是坤阴,已知这个世界的坤阴会像现实生活中的女孩子一样按时来大姨妈,那么由此可得——这个世界的坤阴能像现实世界里的女孩子一样怀孕生子!   “我的天啊。”陶呦呦讷讷道。她与盛野半点安全措施不做地寻欢作乐多少次,就算没有成结、标记,没有去到最隐蔽的生殖腔,但是……大量事实表明,蹭蹭也有可能中标的呀!   陶呦呦欲哭无泪,悔不当初地揪紧自己的衣襟:“我……我怎么一到了虚拟世界就得意忘形了呢?要是不小心让盛野怀上孩子,等他找回记忆还不把我给手撕了?”   回去有必要查一查2222年哪个星球的墓地最便宜了。   陶呦呦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如同万千渣男那样暗自祈祷,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第81章 怀疑   盛野趴在床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脚步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盛野睁开了眼睛。   “宫主,听说您身体不适,叫奴婢来给您按摩。”珠儿回身关上房门,温温柔柔地说着,她转头朝盛野看去,忽然话音一滞,只觉得那身披薄被坐在床上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倒不像是什么虚弱的样子。   “宫主?”珠儿怯怯地叫了一声。   盛野凝神看着她,好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道:“我不需要按摩,叫你来是要你去办一件事。”   “宫主请讲。”珠儿神情几变,既失落又有些忐忑,直觉告诉她今天的宫主与往日很不一样。   盛野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偏过头,视线盯着地上不知某处,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声音有些沙哑,低低开口:“去给我弄碗避子汤来,切记,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尤其……尤其是陶呦呦。”   “是。”珠儿冷静应声,听话地出去了。她关上盛野房门,眼中顿时迸出惊讶至极的神采来,宫主他竟然要避子汤,莫非那不知哪来的炉鼎比她还要快一步了?   不,不对,不可能。珠儿不由自主地摇头,脸上浮现出算计的神色,就算宫主真的有孕,那个孩子也不可能是陶呦呦的。   她来到后厨,亲自熬了一碗避子汤,然后趁着月色将衣袋里的药粉倒入其中。   珠儿向来温顺的神情里透出一股偏执的疯狂。她想,宫主,现在才想起喝避子汤,已经太晚了,因为,那一发击中丸我早已经喂你吃下了。   珠儿搅匀了药液,眼中雪亮异常,她忘不了那晚的食髓知味,虽然平日高高在上的幽月宫宫主被迷香药倒毫无知觉,但他结实的身体、火热的温度无一不叫她夜夜回味。   阳明教主若是知道幽月宫宫主是怎样勾魂摄魄的一位妙人,恐怕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派自己前来卧底了吧?珠儿如是想着,不由得心情大好。   没错,她根本不是什么不会武功柔弱可怜的坤阴小丫鬟,也不是什么为了接近宫主苦苦隐瞒真实性别的乾阳。   然而,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   幽月宫式微,盛野为保江湖地位不惜修炼邪功,世人忌惮,正道武林将之打为魔教,誓要铲除。   珠儿自幼出生在阳明教,所学所思皆为光明磊落之事,对魔教深恶痛绝。当武林各派人士都嚷着要踏平幽月宫杀了魔头盛野的时候,她怀抱一身正气决定深入魔教,成为卧底。   然,世事多变。   随着与宫主日日相处,珠儿发现他除了修练邪功外,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些前来挑衅的武林人士,他也只是将人驱逐出山外,并未赶尽杀绝。   相反,阳明教对她日复一日的紧逼令她渐渐发现,正道的所谓铲除魔教,不过是一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觊觎那不知散落何处的玄机换魂丹罢了。   究竟何为正道何为邪道?珠儿脑中原本清晰的概念渐渐模糊了,她不愿深想,只知道每日看见盛野出现在自己眼中,她便心神向往,渐渐生出与之亲近的念头来。   他那冷然的神态、睥睨一切的态度、高高在上的身姿,一切一切都令她着迷。   对盛野的渴望和阳明教的催逼令她几度辗转反侧、心灵日渐扭曲,终于,她向教主提出一个下流的计划,那便是彻底摧毁幽月宫宫主的骄傲,让他怀上自己的孩子,当那孩子吸收了他全部的功力,她不怕盛野不惟命是从。   一发既中丸是阳明教给她的,今日撒入避子汤的药粉也是取自阳明教。   珠儿端着那碗药往宫主的寝殿走去,心底不禁自嘲冷笑,什么光明正大的阳明教,还不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药粉无色无味,若是单独服用只是有滋补身体的功效,最多还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不过,若是在食用过一发既中丸之后再日日服用,则会催化服药者作为受孕者的身体发育,大大缩短孕期。   珠儿脸颊泛着粉色,眼底一阵兴奋,她不由得想象那一向目中无人的宫主发现自己竟然怀了丫鬟的孩子时,会是怎样一副慌乱不已的表情。   她越想越兴奋,全然不知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陶呦呦布下的幻境,盛野结实的体魄和火热的身躯全部来自她日日夜夜对宫主的幻想和揣测,而那神奇的一发击中丸只不过是喂给了盛野的绣花枕头罢了。   吱呀一声,珠儿再次回到寝殿,将冒着热气的避子汤端到盛野面前。   盛野瞥了眼这黑漆漆的药汤,眉头皱起了深深的褶皱,他端起药碗,摆了摆手让珠儿退下去了。   房内恢复了安静,盛野嫌弃地看着那碗药汤,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地搭在自己小腹上。   他已经很久没来癸水了,算算日子,似乎自从抓了那炉鼎并与之修炼后就没再来过。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怀上一个炉鼎的孩子,更何况陶呦呦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盛野心绪烦乱,端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幽月宫遭遇重创根基未稳,阳明教等一众武林教派虎视眈眈,而他如今动不动就陷入昏迷的身体也不适合怀孕。   “怪只怪那不知节制的炉鼎。”盛野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句,心说自己还是太纵容她了,若是真怀了她的孩子,他定要先一掌拍死那个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盛野想着,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酸苦的药汁划过咽喉,胃里一阵反酸,盛野差点就要将那药汁尽数吐出来,他脸色苍白地缓过一阵,心中对陶呦呦的埋怨又多了许多,心说自己竟为了一个炉鼎忍受这些,若是比武大会上她有所保留,那他也要一掌杀了她,绝不手软!   ……   且说钱江湖畔,郑家镖局分舵。   郑青清接见甲方阳明教派来的二把手——左护法薛采菱。   此人是阳明教的军师,说好听了是足智多谋,说难听了是诡计多端,见他之前郑青清就提醒自己多留心眼,没想到酒过三巡,她到了还是应下了办比武大会的事。   将那老狐狸一般的薛采菱送回客房休息,郑青清醉醺醺地去院里吹风醒酒,心底气愤不已。   “好你个阳明教,拿我郑家镖局当二百五!”她口齿不清地说着,狠狠锤了一把身侧的柳树,惹得枝条一阵簌簌晃动。   打大半年前开始,阳明教就在江湖散出风声,说是要寻找失落的秘宝玄机换魂丹,郑青清心里清楚,如今,他们已经打算收网了。   当初她接下护送秘宝的这趟镖时,阳明教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她们必须使用三十架以上的马车分三路同时押镖,以作扰乱视听之用。不知道的还当他们真的寻到了人人觊觎的宝贝。   但是郑青清早已开了上帝视角,知道他们郑重委托给自己的那个装了珍宝的盒子是个空的,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为了推剧情,郑青清接下了任务,她也想知道阳明教打算怎么利用这个空盒子。   没想到,竟然祸害到自己家的地盘上了。   都不用想,这比武夺宝的擂台赛就是个幌子,到时吸引来什么武林大魔头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刀剑相向。阳明教精打细算,把这遭殃的场子选在了她山清水秀的钱江分舵,左右到时被毁的不是他阳明教的地盘罢。   郑青清借着酒疯呜呜地哭,嘴里嘟囔着:“可是他们给的钱也太多了呜呜呜呜!”   郑家镖局今夜热闹得很,除了哭泣的当家,其余人都以为这次押镖成功,还赚了笔大的,院里到处张灯结彩,喝酒吃肉,比过年还像过年。   那平日里最喜邀功献媚的副手齐乐便拎着一坛酒四处晃荡,逢人便要吹嘘大当家勇擒刺客的风姿。他吹着吹着,便吹到了没开灯的偏殿里,一进门,咣当一下撞在个敦实的脊背上。   “哎呦,这是干嘛呢?”齐乐脸上两坨熏红,一开口满是酒气,他定睛一看,打了个酒嗝:“嚯,武二,你在这罚站呢?咋不去喝酒?”   “没空,大当家交代了任务,让我看着那个刺客。”武二一本正经憨憨地回答。   齐乐眯起眼睛找了一圈:“刺客?在哪呢?”   “喏。”武二下巴朝前一抬:“在床上,睡着了。”   床上?齐乐一听,那醉醺醺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凑近武二,小声道:“我的傻弟弟,你怎么如此愚笨,大好的机会竟不知利用?”   “什么意思?”武二粗声粗气。   “你想想,当家以前是怎么对那些被俘的刺客的?”   “杀了。”   “那这次呢?怎么就给放床上了?”齐乐小眼放光,朝武二暗示地挑眉,他道:“当家是不是还说不准别人碰,这刺客是她的人之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齐乐哈哈大笑:“好弟弟,你想不想讨大当家欢心啊?”   过了不知多久,郑青清醉醺醺往自己房间走去,走着走着,她不禁觉眼前景象有些奇怪,沿路点了大红色的蜡烛,地上铺着大红色的棉毡,她走到自己卧房门口,眼前门上明晃晃贴着两个硕大的喜字!   “我……喝多了?”郑青清揉了揉眼睛,那喜字并没有消失,她满腹疑虑,一把推开了卧房的门。   屋内布置更加奇葩,桌上摆着喜烛不说,竟还摆了瓜果桃枣等吃食,竟弄得好像新婚洞房一般。   郑青清莫名其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搞的?这是搞什么!”   无人回应,齐乐和武二偷偷摸摸蹲在墙角,武二忐忑地问:“你确定大当家会高兴吗?”   齐乐小眼睛一眨:“你就瞧好吧!”   郑青清等了半天,不像是有人要来帮忙收拾的样子,她想着可能大家今晚都喝高了,她困得要命,明日再找人算账也不迟。   说着便摇摇晃晃地朝床铺走去,忽然,她目光一凝,看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被卷,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蠕动。   郑青清的酒一下醒了大半,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这究竟是哪个手下干的?自己老色批的形象不会已经深入人心了吧?   苍了天了,可别送来什么怪人,她可是非十六不娶的! 第82章 假面   一开始,十六在梦里浮浮沉沉,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梦境背景混沌不清,唯有一句话在耳边回荡,是在他睡着之前,郑青清用来蛊惑他的句子:   “我听说,玄剑阁的人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你们终其一生为阁主卖命,就算是死了也如草芥一般无人在意,既然如此,你跟谁不是跟呢?”   那话音源源不断,十六想要逃跑,双腿却如同陷入沼泽,他想捂住耳朵,那声音竟直接在脑海里回响。   “我听说,玄剑阁的人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   “终其一生为阁主卖命……”   “死了也无人在意……”   别说了……别说了!十六额间渗出虚汗,而梦里的场景也渐渐从一片虚无变换为一尘不染的白。   视线里是参天的生命树,他在光海漩涡中梦见了过去的实验室生活。   第一次见到生命树的时候十六还太小了,记忆模模糊糊,他只记得是盛野抱着他,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们懵懂地聚在一起,几个身穿实验服的大人忙忙碌碌地来回走过,他咬着手指回头,就看到了那直插云霄的巨大钢铁树干,无数机械的导管连接着云端不知名的地方。   对于小小的十六来说,那棵树是那样壮观、那样无可比拟,令人难以忘怀。   盛野说,他们在那颗树前完成了实验体检测,自那天以后,他们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来到了这座小岛,他们可以自力更生了。   为着创造新世界的目标,所有实验体日复一日地承受痛苦,十六是个坚强的孩子,即使很怕疼,但他也很少哭,因为哥哥会担心。   他知道,从前他和盛野两个飘萍一般的人相依为命,他那么小,盛野一个并没有大他几岁的男孩子照顾他这个小婴儿有多么艰难辛苦,十六知道,也很心疼。   因为即使他们来到了实验室里,即使他们已经衣食无忧,但长久积累的习惯却仍然烙印在盛野的记忆中,他还是习惯将好吃的留给十六、还是在每一次实验后担忧焦虑地等在医疗仓外,就算十六已经接受了最先进的治疗,他还是不放心地要亲自确认一遍才行。   小时候,十六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倍努力克服实验带来的痛苦,成为最适合掌控生命树的人。   他会创造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要弥补盛野童年缺失的一切温暖快乐,他要像哥哥照顾自己那样,把所有最好的都送给盛野。   可是……梦里的画面急转直下,红月当空,空气里弥漫着暴虐和血腥的气息,十六躺在地上,一柄银剑当胸穿过。   梦里,他哀伤地看着盛野面无表情的脸,胸口的痛剧烈又真实。   十六急喘一口气,猝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眼前一片暗红,似乎被布条蒙住了。不仅如此,他的嘴巴也被布条勒着,津液顺着嘴角流下,已经把那条棉布打湿了。而他双手被紧缚在背后,挣动间感到自己被卷在一团被子里,动作幅度都十分有限。   “呜呜!”他呜咽着叫了两声,更加抗拒地扭动身体。   十六有些害怕了,明明睡着前他还躺在偏房的床上,郑青清吩咐那个傻大个看好自己,不许任何人靠进。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被蒙了眼堵了嘴裹进被子里?   这是谁的房间?他被送到了哪里?   更加不妙的是,十六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流动着一股热流,在之前的世界里体验过的潮湿感卷土重来,那个让他陌生的奇怪设定似乎发挥了作用,他身上又开始散发异样的香味了。   怎么办?那热度灼烧得他难受异常,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神智都不再清楚。   耳畔一片杂乱的心跳声,被子外面的人好像说了什么,可他恍惚间已经听不清了。   “呜呜呜!”十六又哼唧起来,试图挣开身上那些束缚。   “十六?是你吗!”听到那呜咽的声音,郑青清神情一振,连忙要掀开那被子,她本就喝多,奈何这被子包裹得实在是精致,她扯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被角。   好不容易摸到,郑青清忙不迭地一掀。   顿时,如同剥开粽叶露出白嫩的糯米一样,十六热气腾腾地出现在郑青清眼前。   许是被子里太闷热了,十六的发梢都湿哒哒地粘在脸侧,白净匀称的身体喘息起伏,竟是不着片缕!   郑青清一股邪火正要窜上天灵盖,定睛一看,被子里夹着一张纸条,她捡起来看,上面赫然是齐乐那个臭不要脸的字迹:   大当家,请您享用,您拉不下脸的事,我们兄弟俩帮你办好了。放心,我们闭着眼睛脱的衣服。   落款处是两个人,齐乐、武二。   “蠢货!”郑青清一把攥住纸条,她暗骂一句,然而刚刚那股邪火被这留言一搅和便走岔了道,从天灵盖岔去了不可说的地方。   从十六身上散发出来的满屋子的信香混合着郑青清的酒气,熏得她脑子晕乎乎的,她不由自主俯下身,吻住十六微张的嘴唇。   “唔嗯!”十六浑身都僵硬了,醉人的酒气扑了过来,他想闭紧嘴巴,偏生口中横着一条软布,到处都是破绽,他无法抵抗,只得任那酒香四溢的吻长驱直入,仿佛要吸了他的魂儿去。   是谁!是谁在欺辱我!   十六浑浑噩噩,战战兢兢,这个漫长的吻几乎要把他的氧气耗光,他头晕眼花,双腿不住踢蹬,眼泪浸湿了眼前的红布。   郑青清吻得忘情,在十六挣扎幅度过大时眉头微皱,翻身上床,用自己压住了挣动不休的人。   她发现十六的身体不同寻常的烫,再加上她叫了两次,对方都没有回应,显然是被下药了。   郑青清心底一紧,担忧地拍拍他的脸:“十六,你没事吧?你还清醒吗?”   十六早已被药力和郑青清折磨得丢盔弃甲,此时他神思混沌,突然察觉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脸,于是,混着酒气,纷乱的幻觉在脑中升腾,他仿佛看到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猥琐地打量自己,然后万般轻浮地捏了捏他的脸……   之前郑青清说过的话又一次嫁接到此情此景中,在他的幻觉里,那的大腹便便的人而心底笑着,说:“我会这么好色,还不是因为你秀色可餐,我馋得很。”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十六害怕极了,他感觉有人把他翻过了身,一双手在他身上摸索。   这个姿势……十六害怕得直抖,幻觉让他看到自己被掐着后颈压进枕头里,被迫摆出羞耻的动作,然后那胖猪便浪笑着不顾他的哭喊,将他一顿爆炒。   “放开我!呜呜!”十六含混不清地哭着,声音闷在枕头里,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无助地求饶:“别……我,我不好看!不值得……”   “放过我吧……呜呜呜。”他说没几句便又哭了起来,药物让他不能抑制自己激烈的情绪。   郑青清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严重,此时她正将十六翻过身,努力解开他被绳结紧缚的手臂。   或许是她的手下忌惮十六的武功,那绳结绑得死紧,玉白色的手腕都被勒出瘀痕了。   郑青清心急又心疼,没顾上十六呜呜呜呜地说些什么,一心赶快帮十六把手臂放出来。   终于,她好不容易把那绳结解开了,谁知没等郑青清喘过一口气,十六做了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然迅疾地收回手,直接朝自己脸皮上撕去!   郑青清知道那层皮是假的,可她没想到十六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不顾的硬撕!   为了逼真贴合,十六制作假面的时候用了不知多少胶水,这玩意儿本是要用药水浸泡,一点点小心摘下的,可他厌恶透了这张吸引“肥猪”的脸,双手获得自由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将这假面扯下去。   就算真正的脸颊被撕烂又怎样,等这人看到自己满脸是血估计也没兴致了吧。   十六打定主意,下手狠决。   郑青清反应过来时,十六已经将假面扯起来一块,鲜血顿时顺着他原本的下颌线滚落出来。   “住手!”郑青清刹那间提了口气,一把抓住了十六那只冲动的手。   被抓住的手还有些脱力酸麻,十六挣不脱,拼命摇头。   他的样子太不正常,许是被药物迷了心智,又太害怕了。郑青清神色一变,忙抓住十六两只手,将人紧紧揽入怀中。   “别怕别怕,我不会动你,你会没事的!”   熟悉的乾阳信香包裹住了十六,温暖的怀抱如以往一样令人安心。十六身体僵了一阵,思绪渐渐回笼,他终于回神,怔怔地卸了力。   “青……青清?”他怔怔地问。   十六眼前还蒙着红布,被撕掉一角的面具怪异地挂在脸上,郑青清看着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懊悔。   “我不逗你了。”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十六口中和眼上的布条,小心地捧着他的脸,对上一双几乎哭肿的眼睛。   “呜……你居然叫人把我绑来这里……”十六见到真是郑青清,心底无限的委屈顿时翻涌上来,带着鼻音呜呜咽咽地埋怨。   “我不知道呀,好了,都是我的错。”郑青清怜惜地抬起十六的脸,轻轻在那假面与脸颊链接处吻了一吻,舌尖尝到一点铁锈味。   “疼!”十六嘶了一声,疼得直颤。   郑青清托着他的脸凑到烛光下细看,十六的脸颊上被扯出一道细细的伤口,还在渗血呢。   “你怎么这么冲动,你不是最怕疼了!”郑青清心底着急,也忍不住责怪。   十六抿着嘴赌气地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开口:“谁让你说这张假脸好看,郑青清,你对每一个坤阴都会喜欢吗?”   十六问得强硬,气势汹汹地瞪着郑青清,然而,事实上他心底酸得不行,觉得自己委屈透了。亏他还在上个世界烟花绽放的时候许愿,现在看来,他都不知道郑青清心里到底怎么看待他。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喜新厌旧的玩具吗?”十六追问着,气势汹汹地喊出来,自己却先红了眼睛。   看着他这样,郑青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叹气轻笑,伸手把十六抱住:“你乱想什么呀,这里只不过是我们一起穿越的一个小世界,我只是想玩一玩嘛,况且,你忘了吗?我的技能是上帝视角,我早就知道你是十六了呀。”   “你早就知道了?”十六神情茫然一瞬,只觉心底隐隐欢愉起来,可是他才不想表现出来叫这个直女看到呢。   十六气呼呼地推了一把郑青清,冷声道:“早就知道你还戏弄我!等出了光海漩涡你看我不……唔!”   他话没说完便被郑青清欺负着推倒在被子里,软玉温香和巧取豪夺都叫他给占了,郑青清深深地注视着他,那目光温柔得叫他一瞬间有些迷离。   “你怎样?你吃了我?”郑青清坏笑一声,突然啾地一下亲了亲十六茫茫然的眼睛,她贴在十六脸侧嬉笑:“良辰美景,不如你现在就把我吃了吧,多吃点哦。”   “你……”十六涨红了脸,听见郑青清一边拉开他的腿一边念叨:“咱们一项项来,先办要紧事,再研究如何轻轻地把你的假面摘下来,安心,就算你毁容了,在我心里你也是顶漂亮的大美人啦。”   “嗯……你才,你才毁容呢!”十六话音变了调,却还不忘与郑青清吵架。   这一夜就在吵架和“打架”中度过了。   ……   天将蒙蒙亮,陶呦呦就被一阵痒意扰醒,她打了个喷嚏,迷茫地睁开眼,眼前赫然是盛野的脸。   宫主大人一身利落白衣,发冠半束,此时正坐在床边,饶有兴味地捏着自己的发梢扫陶呦呦的脸。   “你……你怎么起来了!”陶呦呦震惊地起身,颇为怀疑地打量盛野的腰杆,按照以往惯例,昨夜她那么狂风暴雨的,可把宫主这朵娇花摧残得够呛,他理应当爬不起来才对呀。   盛野见她醒来,面无表情地松手,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区区炉鼎对本座有什么误解?快起来,车马都备好了,我们立刻出发。”   宫主之命莫敢不从。   于是,陶呦呦便依着盛野这折腾人的性子,呵欠连天地爬起来,被催着赶着穿衣洗漱,又闭着眼睛神游着骑上了马背。   陶呦呦攥起缰绳,忽然身形一怔,侧头看去。   “你也在?”陶呦呦身侧,珠儿已经骑在马上多时了。   闻言,珠儿笑道:“是啊,作为宫主的贴身丫鬟,宫主大人可是一天也离不开我呢。”   “哦。”陶呦呦点头,同样堆起假笑:“珠儿姐姐做得这么好,还真是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命呢,不像我,只会做那出苦力的炉鼎,辛苦还是宫主辛苦。”   “你!”珠儿瞪眼气急,后面的马车里传来一声清咳。   盛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别废话,快点赶路!”   “是,宫主您可坐稳了,实在不行就躺下歇息吧。”陶呦呦朗声应道,马鞭一甩,驱车颠簸起来。   马车内,盛野身形一僵,愤恨地扶住了腰,他一大早运行内功才堪堪压下腰痛,这炉鼎倒是当真不懂得怜惜!   “该死。”他暗骂一声,想到刚刚陶呦呦与珠儿的对话,又不禁皱眉红了耳朵。   这种话也拿出来乱说,本座早晚割了她的舌头!   在前方骑马的陶呦呦不知自己舌头不保,还得意地哼歌呢。   下山之路顺利,一路掠过四季景色,待进入平原地带,身边的风景早已不是山顶的单调寂寥,到处一派春意融融。   三人日夜兼程……当然,只有陶呦呦跟珠儿轮番值夜,只过了三天,便来到比武大会的擂台赛现场。   钱江湖畔张贴着告示,上面详细介绍了此次比武夺宝大赛的比赛规则。湖畔人头攒动,多得是被最终奖品吸引来的武林豪杰。   陶呦呦挤进人群,对着高台上懒散闲坐的主事者举手:“我要报名!”   “哦?你叫什么?”台上那人懒声问道,原本仰躺着的脑袋也赏脸地低下头看向陶呦呦。   等看清那人的脸,陶呦呦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身形修长,衣着华贵,唯有一张脸乌黑一片。   陶呦呦磕绊道:“你……你……”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敷面膜啊?”   等等,这声音?陶呦呦眉梢微挑,脑中飞速搜索,终于眼前一亮:“你是十六!”   “哼。”敷着乌黑面膜的少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将陶呦呦的名字写在参赛者的报名表上,不满地嘟囔道:“我都等你几天了,你可真够姗姗来迟的。”   “过来吧,按个手印。”十六把报名表往桌前一推,自己忙不迭靠进椅背里,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打死打残,我们郑家镖局可不负责。”   陶呦呦沾了朱砂的手指一顿,心里一万个问号闪现,“我们郑家镖局”??   不是吧,郑大小姐把这位爷给收服了?   她扭头看向盛野身侧一直没有变化的(-10)好感度,心底顿时凉凉。为什么她的感情道路就这么曲折呢!   正想着,陶呦呦忽然看见盛野身形一顿,接着他面色微变,微微佝偻着腰,按着小腹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陶呦呦心下一紧,匆忙按下手印,然后赶快追了过去。 第83章 埋伏   “宫主,您怎么了?”   陶呦呦掀开车帘,紧张地朝里看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开始担忧盛野怀孕的事情之后,她总觉得盛野的一举一动都不太正常。   马车里,盛野正趴伏在软垫之上,陶呦呦进来吓了他一跳,连忙支起身子,端坐起来:“何事?”他皱眉不悦道。   陶呦呦不顾他的情绪,直接跨上马车,一伸手捉了盛野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宫主,您没有休息好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陶呦呦,你真是愈发胆大妄为!”盛野怒斥,却忽然身形一僵,眉心也皱起来。他小腹一阵钝痛,竟像是有个铁球在里面碾,盛野从未有过这般体会。   “宫主!”陶呦呦扶住盛野弯下的腰,神情疑惑地观察片刻,迟疑道:“宫主,您……肚子痛?”   盛野脸色铁青,反手抓住了陶呦呦的手腕,直接将她热乎乎的手心按在自己小腹上。   “给本座揉揉。”盛野拧着眉,脸色发寒地命令道。   陶呦呦一愣,继而蹲下身子,兢兢业业地揉起来。盛野渐渐放松了身体,缓缓靠在软垫上,对于自己为何腹痛一事提也不提。   他心里多少有数,这几日他每天都服用避子汤,或许是药性太大,刺激了肠胃。但怎样都好,只要不让他怀上一个炉鼎的孩子,偶尔的腹痛又算得了什么?   盛野一言不发,陶呦呦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揉着盛野的小腹,暗自与之前的几番云雨比较手感,越是比较,越是心底发凉。   记忆中原本盛野腰腹紧实,纤腰薄薄的一片,怎么现在摸起来竟然有些软软的,竟能在手心窝出一小团肉来?   “宫主,您……胖了?”陶呦呦哆哆嗦嗦地问道,眼神闪烁不定。   盛野闻言挑眉,脸色不虞:“有吗?本座每日练功,怎么会胖?”   陶呦呦想到什么,眼中怀着一丝期待,试探道:“是不是您最近胃口好,喜欢吃东西?山上天冷,您又体寒,多吃东西好御寒的!”   “你当本座是那需要积食过冬的山耗子吗?”盛野面对陶呦呦总是言辞刻薄,陶呦呦暗自思忖,不知这宫主大人平日修炼的功法里有没有杠精大法,当真惹人讨厌。   不过屈居人下,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就在她搜肠刮肚地想为盛野怀孕一事降低可能性的时候。   忽然听到软垫上盛野一声叹气。   只见盛野歪靠在暗紫色的缎面上,衬得他脸色更白,眼底淡淡的青,他随口抱怨:“近日别说多吃了,本座一点胃口也无,闻到荤腥油腻的味道就想吐。”   “什么!”陶呦呦揉肚子的手都吓得僵住了,她颤颤巍巍地问道:“除了食欲不振,您是否还头晕、乏力、白天嗜睡、晚上失眠?”   陶呦呦一边问,一边站起身,将盛野圈在那一方暗紫色的软垫之上,仿佛他敢回答是,她就要吃了他一般。   盛野微微仰头看着陶呦呦,不悦道:“你在胡乱猜测些什么?”   那一条条症状皆是怀孕初期的表现,盛野作为坤阴当然晓得,他只是不高兴,陶呦呦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怀上孩子。   哼,他在心底暗道,怀了孩子还不是他自己吃亏,陶呦呦一个目的不纯的炉鼎这么紧张作甚?她有什么资格嫌恶他的孩子?   越想着,盛野脸色越发难看,他眼神一瞥看向马车外,冷声道:“本座累了,你滚吧。”   陶呦呦却眉头紧蹙,盛野越是回避,她越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莫非他已然怀了,却碍于面子不肯承认?   若是那样,她有必要确认一下,没怀孕最好,若是有了孩子,她肯定不能让盛野一个人承担!   “宫主,您胸口怎么了?”陶呦呦说着视线下移,望向盛野紧紧束起的衣领。此番下山来到中原,盛野一改在山顶的放荡做派,竟然穿得一丝不苟,隐隐透着禁欲的气息。   那一席面料上好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将他衬托得如朗月如白玉,仿佛是这世上最最清高的仙人。   不过……陶呦呦眉头褶皱渐深,心底愈发不安起来,她蓦然发现,盛野平日里平坦的胸脯,今天有两个小小的鼓包,不甚明显,就好像是稍微吃胖了一样,看起来软软的。   盛野也跟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他莫名其妙道:“胸口?我的胸口有什么异样?”   他抬起头,眼神愈发凌厉:“陶呦呦,你不要转移话题,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下车去寻个店家安顿下来,否则天都要黑了……啊,你干什么!”   盛野正说着,不料陶呦呦竟然眼神发直,直接弯腰探身,在他左边胸口上用力捏了一把。   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电流自胸口汇入脊椎,一路向下打去,盛野身形一颤,一把抓住陶呦呦作乱的手,他眼尾泛了红,怒气冲冲地瞪着陶呦呦:“放肆!”   “对不住。”陶呦呦执拗地并不松手,反而在挨了顿骂后,变本加厉地放手研究起来,她一边捏一边问:“宫主,你这里痛吗?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她一脸天真纯洁,仿佛在研究什么严肃的问题,盛野却倒了霉,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的感触似乎比之前更为敏锐,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前陶呦呦触碰那里都没什么反应,可现在……   仅仅是隔着衣服都叫他难以忍受,喉咙里哽着低吟,只能不上不下地抿唇忍耐。   呼吸间盛野已经面色飞红,整个人在座位里直不起身。   他张着嘴巴喘气,双手紧紧攥着陶呦呦放在他衣襟前的那只手,墨色发丝铺在暗紫色软缎上,白色的衣领被扯微微松散。   仿佛仙人遭逢贬谪,虎落平阳,惨遭磋磨。   “你……你这么用力地捏,当然疼!”盛野气得胸口起伏,那又痛又麻的感觉经久不散,原本整肃的衣襟被陶呦呦一番认真研究过后,变得皱皱巴巴,原本平滑的地方莫名鼓了起来。   盛野平复了呼吸,一把将人推开,整理衣襟坐好。可惜,经此一番,再也恢复不了方才那幅冷冰冰的神态。   看着盛野的样子,陶呦呦却无心欣赏宫主大人难得一见的羞恼,她缓缓攥紧刚刚那只手,心底一派惊涛骇浪。   完了。   盛野八成是真的怀孕了!   怎么办?陶呦呦心说自己可没有过照顾孕妇的经验,更别提还是在虚拟世界里的Omega男性,更更别提这个人还是化身成事儿精宫主的盛野!   “宫……宫主,您先好生歇息,我这就去找个天字第一号的客栈,包您今晚睡个好觉。”陶呦呦说着,一溜烟地跳下马车跑了。   盛野撩开帘子看去,心底一阵疑惑:“这是怎么了?陶呦呦怎么忽然变得乖巧不少。”   马车边,几个刚领了比武号牌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插科打诨。   一个说:“多亏了那幽月宫的现任宫主是个不成气候的草包,不然我们哪有争夺玄机换魂丹的机会?”   另一个接口:“可别说,人家现在修炼了邪功,不阴不阳的厉害着呢,小心听了你的话当场把你抓走吸干哪!”   “哈哈哈哈,我会怕他?不过是一个坤阴而已,等我亮出我的大雕,叫他双眼放光地求着我草,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作一团,盛野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珠儿担忧地回头看去,正看到盛野冷淡地放下帘子,淡声吩咐道:“走,跟上陶呦呦。”   “是。”马车重新启程,将车后那下流肮脏的污言秽语抛在车后。   忽然,一派和乐的钱江湖畔骤然浮起一丝杀机,武功或高或低的人皆是心底一凛,紧接着,只听铮铮两声空气震荡的声响。   刚刚还在大笑的几个人里随即爆发出两声惨叫,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两人裆部鲜血淋漓,如同好端端的被看不见的巨石砸烂一般,那东西怕是废了个彻底。   此处人来人往,那两人又面对面站在不同的方位,出手之人没有卓绝高深的武功和内力绝对办不到!   “究竟是什么人下此阴毒的手段!”有人振臂大呼。   随即其他人战战兢兢地附和:“还能有谁?那两个小兄弟刚刚可是在嘲讽幽月宫的魔头!”   “没错!这功法……是残云断风掌!”   “残云断风掌……那是盛野的功法!你是说,那修练邪功的魔头也来了?!”   一时间江湖上议论纷纷,都说谁若是抢得了秘宝,必会被盛野那个歹毒小人暗地杀害,杀人夺宝!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日便传遍了参与比武大会的江湖人士。   ……   “教主,鱼儿已经上钩了。”   阳明教派的副手——那个诓骗郑青清的老狐狸,此时出现在一处客栈当中,小小一间客房内站了四五个人。   其中一人坐于雕花木椅中,戴着一个斗笠,纱幔遮着脸,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他便是被称为教主的人——武林盟主兼阳明教教主,武峥阳。   武峥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抹冷笑:“我就知道他会按捺不住。”   他抬起手,手中持有一盏莲心灯,只见那灯芯一闪一闪,散发着幽幽的紫光。   “这玄机探花灯也闪烁起来了,看来我猜测得没错,所谓我玄机换魂丹的丢失不过是那魔头编造出来的谎话,真正的玄机换魂丹还在他的手上!”   “教主英明。”众人一齐拱手道。   世上无人知晓,除了众人皆知的秘宝玄机换魂丹之外,武林中还存在另一个宝物,乃是阳明教中世代流传的玄机探花灯。   这探花灯与换魂丹原本是一套,换魂丹便是这探花灯的灯芯。是以玄机探花灯能感应到灯芯的存在,二者离得越近,花灯闪烁得便越是频繁。   这也是当盛野宣布玄机换魂丹失窃后,武峥阳仍然派人去幽月宫卧底的原因,有了玄机探花灯的指示,他根本不信那换魂丹流落在外。   “教主,恭喜您就快要拿到本属于你的东西了。”那老狐狸副手拱手感叹。   武峥阳嘴角微勾,道:“都是老黄历了,这灯芯原本就是我阳明教的宝物,是那幽月宫窃走灯芯,之后才迅速崛起,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们的人都埋伏好了吗?”武峥阳问。   周围几个武将打扮的人立即回应:“回教主,我们早已在沿江一带断绝水路,据咱们安插在那魔头身边的暗桩的消息,他们已经入住天字第一号客栈,属下今夜便带领一众高手前去拿人,纵使那魔头修炼了邪功,也定然插翅难飞!”   “好,玄机换魂丹八成被他带在身上,兹事体大,知道灯芯下落的人很可能只有盛野一个,到时,务必要给我抓活的!”   “是!”   ……   天字第一号客栈,头等上房。   盛野以白纱覆面,跟随陶呦呦朝客房走去。客栈开了百年,梨木桌椅都被盘得锃亮,盛野一身一尘不染得白衣与这烟火气甚浓的客栈格格不入。   有食客觑着他闲聊:“看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可能是来看热闹的吧,比武大会也不是年年都有,这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别的事没有,凑热闹一绝。”   “真是不识人间疾苦呦。”   陶呦呦听着那些议论,不由得偷眼去看盛野的脸,他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一本正经的冷清样子,如今用白纱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如远山一般的眉,如清泓一般的眼。   陶呦呦不禁在心底感叹,盛野长得可真好,一般人比不了的好看,难怪惹得身边小侍女都一门心思地扑在他身上,嘘寒问暖,对她却醋意慢慢,恨意滔天。   可惜,盛野好看是好看,但一张嘴太刻薄,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里当什么宫主的,有了权力地位,他将那刻薄劲发挥得更好了。   哗啦,折扇敲了她脑门一下,盛野冷声道:“看什么?还不帮本座把房门打开。”   “哦……是。”陶呦呦无奈,只得扛着两个大包又去打点其他的杂事,心里忍不住吐槽,盛野拿白布挡着一半脸有什么用?见过他的人还能认不出他不成?再说,这是什么样的王公贵族才能养成他这些刁钻的懒病,明明武功盖世,偏偏一点重活都不做,还要她这个女孩子帮忙。   ……即使穿进女A男O的世界好多次了,但陶呦呦根植于心的性别观念还是难以扭转,动不动就要冒出头来。   不过嘛……陶呦呦视线在盛野腰间一掠而过,心底的愤愤不平登时熄了火。他可是……有可能怀孕了呀,万一累到就不好了。   “宫主,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陶呦呦一边将行李摆放好,一边问道。   盛野对她莫名的体贴啧啧称奇,面上却不动神色地摇了摇头,吩咐道:“你出去吧,本座要休息一下,明日的比武大会,你可不要给我丢脸。”   陶呦呦还想再问几句,比如晚饭吃什么之类的,可是看盛野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只道是孕夫情绪不佳,便压下嘴里的话,点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阵,卧房的门被敲响,门口响起珠儿的声音:“宫主,该喝药了。”   “进来。”盛野正盘膝坐在床上运行内力,闻言动也不动地吩咐道。   珠儿乖巧地推开门,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端到盛野面前,笑道:“宫主,这是最后一碗了,喝了这碗,就算您之前怀上了,也定然能顺利流掉。”   闻言,盛野眉心微蹙,点头:“知道了,你放在那儿吧。”   珠儿依言将药汤放好,转身退了出去。   一出房门,她脸上的乖巧便荡然无存。方才她已经通知了阳明教关于盛野的情报,想必未免夜长梦多,那些人定会在今夜采取行动,而她这碗避子汤则更是雪上加霜。   这确实是最后一碗没错,服下这一碗,药效便能与之前的一发既中丸相互作用,宫主便会无可避免地怀上她的孩子,被那孕种夺取功力。   今夜,宫主便会沦为阳明教的俘虏,而她,孩子的母亲、捉拿幽月宫宫主的大功臣,必然会得到阳明教主的优待。   等教主拿到了他想要的玄机换魂丹,会把这个怀了她孩子的宫主赏赐给她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珠儿忍不住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邪肆的光芒。   忽然,一个声音如兜头冷水浇下,陶呦呦冷然出现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在笑什么?”   珠儿猝然回头,不可置信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呦呦轻笑,看似随意:“我一直在这儿呀,倒是你,刚刚我鞍前马后地给宫主提行李铺床单的时候,你这个贴身丫鬟干什么去了?”   “你管我做什么?什么时候一个炉鼎也有资格问东问西了?”珠儿双眼微眯,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三枚能释放烟雾的铁球悄悄滚落进她的掌心。   陶呦呦闻言眉梢一挑,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更加冷厉:“珠儿姐姐,怎么?莫非是你背后的主子将要大功告成,你在我这里连装也懒得装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主子只有宫主!”珠儿怒喝,忽然抬手一扬,又要故技重施,释放烟雾以求逃脱。   然而,这一次她失算了,陶呦呦早有准备,在那铁球落地之前便一个纵身跃过珠儿,反手拦住她的退路。   铁球落地,烟雾弥漫,陶呦呦出手迅疾地拍出一掌,掌风如夹着利刃,珠儿的方向应声传来一声低呼。   “呵,你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吧?”陶呦呦哼笑一声,再次一掌朝那惊呼声的方向拍去,她气死人不偿命道:“不过,我不告诉你!”   天知道她只是做了个弊。   陶呦呦早就看珠儿不顺眼,那日黑衣人潜入盛野寝殿,对他做了那些苟且之事,还胡言乱语地诬陷陶呦呦,说得好似她与那黑衣人有什么勾结一般,惹得盛野怀疑。   陶呦呦百思不得其解,联系之前盛野被人在浴桶中下了软筋散的事情,她自然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能自由出入盛野寝殿的贴身侍女珠儿身上。   只不过,她是坤阴,又没有武功,因此她才迟迟没有动手。   然而,多亏了盛野肯给予陶呦呦那一丝丝的温柔,陶呦呦拥有了看透人心的能力,她对珠儿那(-1000)的好感度奇怪不已,然而珠儿这人心思深沉,几次试探,她竟然满心都是盛野,没有想过其他。   陶呦呦差点就要把她当作被盛野美貌迷惑的痴女,不过,就在刚刚她搭上了珠儿的肩膀,而她也终于窥探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刚刚珠儿心底盘算着的计划全都被她听了去,她也终于确定,害她的人就是这个侍女!抓了她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了,陶呦呦心情振奋,使出的功法更加刁钻诡谲,步步紧逼。   眼见珠儿愈发不敌,忽然,她沉下一口气,猛然发力。   烟雾中只见一阵金光乱闪,原本属于坤阴女子的纤弱身姿如拔节的竹子一般抽高抽长,珠儿不知练得哪门功夫,竟然在陶呦呦面前生生长高了一截,身材也变得修长健壮了许多,更神奇的是,她浑身散发出的气味分明属于乾阳!   “果然是你!那日闯入宫主寝殿,对宫主肆意妄为,我这就替宫主报仇!”陶呦呦眼角气得发红,周身的檀香味道也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强劲的乾阳信香如狂风过境,顷刻便将珠儿的味道压了下去。   在陶呦呦创造的性别规则里,没有人的信香能强得过她本人。   珠儿暗暗吃惊,没想到自己摆脱束缚换回本来的面目也无法压制眼前区区一个炉鼎,她狼狈躲闪着,嘴上却并不服软,还变本加厉地刺激陶呦呦。   “没错,那一夜就是我本人,宫主大人的身子可真是令人销魂蚀骨,难以忘却。”   “住口!”   “轰”地一声,陶呦呦一脚踹断了客栈后院的杨柳树,长了几百年的粗壮树干直直朝珠儿倒去。   “啊!”珠儿被那树干砸中脊背,拼命爬了几下才从树干下逃脱,下一秒,陶呦呦的掌风又如影而至。   珠儿在地上狼狈打滚,嘴里嚷嚷着:“你得意什么?我不妨告诉你,宫主被我喂了一发既中丸,他肚子里已经有我的种了!到时,那胎儿日渐长大,将他内府的功力吸取一空,只有孩子母亲的力量能继续滋养胎儿,只有我能保住宫主和他腹中孩儿的生命!若是你现在杀了我,那宫主只能等死了!”   “是吗?”陶呦呦身形如电,瞬间追上了慌乱逃跑的珠儿,化指为勾,毫不留情地扼住了珠儿的喉咙。   珠儿一声惨叫,被迫弯下腰来,她仰面恨恨地瞪着陶呦呦,双手垂死一般抓着那只扼住自己喉咙的手。   陶呦呦眼睫微垂,冷声道:“既然如此,你更可以放心地去死了。”   “什么?”珠儿瞪大眼睛:“你竟然不顾宫主的安危?!也是,你是昏迷在山脚下,被宫主强行带回来的炉鼎,宫主死了你才开心吧!”   昏迷在山脚下?被宫主强行带回来?陶呦呦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心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过她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个世界里,本来就有许多系统没有交代的故事背景。   陶呦呦手上更加用力,直掐得珠儿双眼翻白,她淡淡道:“你少污蔑我,我对宫主忠心不二,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好心告诉你一件事。”   “那日你潜入宫主寝殿,做得那些下流之事,全部都是我营造的幻想,呵,你的所作所为,我和宫主尽收眼底,还有,什么奇怪的一发既中丸,你喂给绣花枕头罢了。”   她说着,却感到手中珠儿身躯一震,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我……我明明与宫主亲热过了!我看到了!宫主怀了我的孩子!”   “别做梦了。”陶呦呦道,“就凭你,怕是宫主被你碰一下都要恶心得睡不着觉呢!”   如果说,等盛野找回记忆后,陶呦呦有什么比让盛野怀孕更不想被他知道的事,那便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没能在盛野需要她的时候照顾好他。   陶呦呦眼中浮现一抹阴霾,珠儿诧异地发现,一向温软平和的炉鼎此时竟与宫主大人有几分肖似。   她满脸惊恐,哆嗦着求饶:“你……你不能杀我,不……不对,求你,不要杀我!”   泪水和口涎乱七八糟地流出来,陶呦呦嫌弃地一甩手,将她仍在地上,珠儿颤抖道:“今夜阳明教的人会来偷袭宫主,而宫主连日来服用我调制的避子汤,今夜是最后一碗,与一发既中丸相辅相成,服之功力尽失……”   “什么?”陶呦呦心下一紧,追问道:“可他根本没有吃什么一发既中丸!”   “单独服用避子汤亦有害处……”不等珠儿说完,陶呦呦一把拎起她的衣领,掠起轻功,几步将人带回盛野的房间去。   她要阻止盛野喝下那碗莫名其妙的药汤!陶呦呦神情紧绷,不知那药物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对他的身体又会有怎样的伤害,她的速度奇快,冷风呼啸地擦过脸颊,她只默默祈祷:千万、千万要赶上!   哗啦一声,陶呦呦推开盛野卧房的门,夜风猛然灌入,她随手将一身狼狈的珠儿扔在一旁。   盛野正端着药碗,蹙着双眉喝药,这药汁极苦,喝下去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是以现在药汁都凉了,他才磨磨蹭蹭地端起碗来。   陶呦呦的闯入吓了他一跳,还未等他呵斥,自己的贴身侍女便被她丢了进来,紧接着,那平日总是与他作对的小姑娘一脸的惊慌,仿佛害怕失去什么东西一样匆忙闯进床幔间,慌张道:“盛野,别喝那个!”   哗啦啦一阵碎瓷坠地,陶呦呦一把将那药碗打翻,黑褐色的药汁溅落一地。   “陶呦呦,你!”盛野看着几乎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不由得心头火起。那苦涩的药汁已被他喝了大半,剩下的随着被陶呦呦打翻,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淌过脖颈锁骨,将他新换的白衣服染得一团糟。   “究竟怎么回事?”盛野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压下翻涌的呛咳,目光凌厉地瞪了陶呦呦一眼。   他视线微转,透过朦胧床幔看向在地上挣扎扭动的珠儿,脸上丝毫没有怜惜神情,只是冷淡道:“她是怎么了?”   “盛野,先别管那些,你刚刚把药喝了?快吐出来!”陶呦呦一把掐住盛野两边脸颊,另一只手伸着手指就要去戳他的舌、他的喉咙。   盛野一怔,继而眉间漫上羞恼,愤愤地咬上陶呦呦的指尖:“成何体统!”   他怒斥,反手将陶呦呦两只手都扣紧在自己怀里。刚刚喝了那种苦药,他本来就恶心欲呕,可是,那么狼狈的样子,他可不想在陶呦呦面前展现。   盛野板着脸,责备道:“先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把她抓过来。”   陶呦呦双手被盛野铁钳一样的手给困住,她极力挣动,却根本逃脱不开,果然,凭盛野的武力,若不是他情动难以自抑,陶呦呦根本奈何不了他。   “她是阳明教的卧底,给您的药里加入了不明成分的东西,今夜会有阳明教的人前来偷袭。”陶呦呦语速飞快,说着又挣动了一下,焦急地望向盛野:“之前给你下软筋散的人、还有那日潜入您寝殿偷袭你的人,全都是她!说什么与我相识也都是她为了诬陷我胡诌的,人我都给你带来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你……”盛野微微愣怔,他分明在陶呦呦眼中看到了担心和委屈,如果她真是心怀不轨之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片刻的迟疑,让陶呦呦逮到了挣脱束缚的机会,她猛然一铮,一只手按在盛野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捏住盛野的下巴:“盛野,把药吐出来。”   “呜……”   原本便隐隐疼痛坠胀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盛野眼中蓦然涌出泪光,脸色一白,慌忙以手掩住嘴唇,闷声道:“快……快拿东西过来,我要……”   眼见着盛野声音发颤,陶呦呦眼疾手快地从床头取下一个花瓶。瓷白的瓶身如月华薄雾,抵在盛野唇边倒是一派好风景……然而,盛野连忙一把抢过瓶子,对着那精工细制的瓶口便再不加克制地吐起来。   珠儿怯怯开口:“没用的,宫主已然将避子汤喝下去了,这药融入血脉极快,现在已经晚了。”   还未等她说完,盛野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抬手一掌朝珠儿劈去。   陶呦呦猛然一振,眼前电光石火,她仓皇反应过来时,那珠儿已然一声不吭地死在了盛野的掌下。   “盛野……”陶呦呦欲言又止。   盛野双眼微眯,寻了苦茶漱口,他瞥了陶呦呦一眼,握着茶杯的手暗自捏紧:“这女人多嘴多舌,留着也无用。你……”他唇角微动,顿了顿道:“你知道本座日日服用避子汤了?”   “是。”陶呦呦收敛眉眼,低着头,闷不吭声。   她的目光落在盛野的小腹上,哪里确实看起来比之前鼓起了一些,即使他日日服用避子汤,可腰肢却变得日益柔软了。   盛野看见她打量自己的肚子,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心底有一丝紧张,却故意别过头去:“本座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如今我的身子不适合孕育,自然也……”   “盛野,你不必与我解释。”陶呦呦看着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发现了吗?你在与我解释。”   盛野闻言一怔,身躯不可抑制地僵硬起来,他看着陶呦呦,只觉得自己似乎被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蛊惑了。   是啊,为什么他本能地不想陶呦呦发现自己在喝避子汤?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碍于面子不想让她知道吗?   可当珠儿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又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慌乱?   “本座,本座没有对你解释什么。”盛野微微抬着下巴,固执地说道。   陶呦呦听了却轻笑起来:“好,你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啊……”陶呦呦伸手轻轻覆盖在盛野的小腹上,隔着一层衣服,她仍然能感觉到他腹中的凉气,不知他本人日日服用那奇怪的药物,究竟会是有多么难受。   “盛野,珠儿说那避子汤是她调制的,根本没有避子的功效,若是……若是你真的怀孕了,那要怎么办?”   “什么?”盛野神色一僵,似乎根本没有准备好。   陶呦呦伸出一条手臂去揽盛野的腰,她望着那无法完全圈住的腰身,轻笑道:“你看,你长胖了。”   盛野脸色骤然升腾起一片红色,他拂掉陶呦呦的手,皱眉道:“本座……本座怎么可能怀孕!这东西要做十个月的累赘不说,还会抢夺我的功力,就算是有了我也自然要将其流掉!”更何况,就算之前的事都是珠儿做的,可陶呦呦仍旧身份不明,本座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呢。   盛野想着,却忍不住去看陶呦呦的神色,只见陶呦呦神情未变,只是淡淡地笑着,轻声道:“真狠心呀。”   她说着,心底流过淡淡的失落,现实世界里她自然不能肖想,但是若是能在虚拟世界让盛野为自己生一个孩子,听起来还有些刺激呢。   但是,她也知道,盛野一定不愿意的。   “既然宫主大人不愿留,属下定会寻来对您身体温和有利的办法,帮你流掉这孩子。”前提是,你真的怀上了的话。   陶呦呦答应得干脆利落。盛野却觉得心里莫名不太舒服,看来,她确实不想要孩子,即使是本座来辛苦,她竟然也连挽留都不挽留,可见是丝毫不曾动心。   “呵。”盛野低笑一声,点头:“好,若是本座真的意外有了不该有的东西,那就劳烦你了。”   月色入户,冷风从大敞着的门里吹进来,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陶呦呦一双眼真诚而明亮,在这夜色中显得更为澄澈。她忽然凑近盛野,作势要扶他起身:“宫主,珠儿说过,你喝下的药物会有不知名的害处,今夜阳明教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会来偷袭,我们还是趁早转移比较好。”   她说得有理,盛野点了点头便要起身,霎时间,他感到一股热流遍撒经脉,充斥在经脉中的内力仿佛没了秩序,在内府一阵横冲直撞起来。   盛野身形一顿,暗自抿紧嘴唇,皱眉忍耐。   陶呦呦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变化,忙问:“怎么了?”   “无碍,我们先走。”   二人正要离去,忽然,窗棂四周卷起邪风阵阵,屋内蜡烛倏忽熄灭,几乎一瞬之间,几十黑衣人呼喝着破窗而入!   陶呦呦神情一凛,连忙挡在盛野身前,喝道:“你们是阳明教的人!”   “明知故问!”领头的大喝一声,发号施令道:“大家一起上,捉活的!”   盛野眉头紧皱,在四周黑衣人一拥而上之际骤然抬手推出一掌,掌风裹挟着浑厚的内力,山呼海啸一般朝众人压来,竟然当真是残云断风之势!   “小心!”有人大叫,众人连连后撤,没来得及躲闪的人便被这一掌震得口鼻鲜血直流。   那领头人暗自琢磨,探子明明说今夜幽月宫宫主将会被腹中孕种吸取内力,无法招架才对。难道这魔头的功力竟是比传言还高?还是说,那探子的行踪暴露了?   正想着,他眼角一横,看到地上毫无气息的侍女,顿时神情一变:“不好!探子被发现了!计划有变,务必全力捉拿魔头!”   “哼,那你们就试试看。”盛野姿态从容,反手将护在自己身前的陶呦呦揽至身后,如同护崽的老鹰一般,以宽敞衣袖挡在陶呦呦身前。   只见他衣袍无风自动,浑厚内力致使周遭卷起飓风,气势之强几乎要将客栈房顶掀翻!   “一群自诩正义的鼠辈,不如让你们教主来见我!”他说着,衣袖一挥,强劲内力如潮水般涌去,滔滔不绝,摧枯拉朽,直接将所有人都扫荡开来。   窗棂破碎,狂风大作,江湖人确实低估了盛野的实力,而这也只是他展现出来的一部武力量罢了。   “该死,这魔头究竟为何实力提升如此之快!”   “这根本不是幽月宫的武功路数!是那个邪功!不,可能是不止一种邪功!”   黑衣人一时愁眉不展,根本无法近盛野的身,这一趟突袭怕是就要失败了。   陶呦呦被盛野护在身后,神情越愈发担忧,她不知道珠儿的药物何时就会发作,如今,最好趁那些人被盛野打得无法招架之时,赶快带着盛野趁乱逃跑。   就在她琢磨逃跑路线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盛野身形一滞。   陶呦呦的心猛然提起,只见盛野再次推出一掌,将一个企图攻击她的黑衣人直接掀翻到窗口,顺着那不堪受力的窗棂滚了下去。   随即,盛野脸色一白,竟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宫主!”陶呦呦大惊,连忙撑住盛野摇晃的身子。   战局突遭此变,所有黑衣人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瞪着一双幽幽绿眼朝负伤的豹子靠进,仿佛这样就敢群起而攻之。   盛野紧紧按住陶呦呦的肩膀,眉头纠结得几乎化不开,他感觉浑身的经脉都被之前那股热流撑满了似的,灼热又痛苦。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热度如溪流入海,在他丹田之内汇聚,只一瞬便叫他腹中疼如刀绞,额头脊背冷汗直流。   然而,更叫他莫名的是,伴着那一阵阵灼烧般的痛,他的身体变得异样敏感,就连那件布料上乘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叫他难以忍受一般,双腿发软、浑身的力量被那热度抽走了似的。   “陶呦呦。”盛野声音变得沙哑,惶惑地看向身边的女孩:“我……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宫主小心!”陶呦呦神情突变,猛然将盛野一推,一柄明晃晃的大刀骤然落在盛野刚刚站立的位置。   盛野闷哼一声,脱力地朝一边歪倒过去,几个呼吸之间,他竟是连站也站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另有两人前后夹击朝盛野攻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一瞬之间,盛野竟像是被人抽干了功力,已然变得连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都不如!   盛野本人倒是完全无暇顾及那朝着自己招呼而来的刀光剑影,他步履虚浮,浑身冷汗淋漓,正极力对抗着体内作乱的内力。   经脉满胀,内力倒流,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内府汇聚成团,偏生身体一阵阵的虚热,连头发丝落在身上都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痒。他若是不极力压抑,怕是要发出难堪的声音。   “呃……”眼前阵阵昏花,盛野只觉腰间一股力量拉住他的腰带,随即他整个人就像没有骨头的面条一样被扯到一个人背后。   身前是浓郁的檀香味道,盛野心下了然,是陶呦呦在护着他。   陶呦呦带着盛野勉力躲过两道攻击,背后的男人气息灼热,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她肩头,再无一点自保的能力。   这样下去不行。   陶呦呦一边揽着人闪躲,一边暗暗褪至床边,在那黑衣人三五成群地再一次进攻之时,她用力一推,将盛野朝身后推去。   手臂一阵剧痛,陶呦呦回身抵挡,右手被砍了三道伤口,鲜血洒落一地。   身后,盛野跌入床幔之后,被这一推扔进了床铺里。   他低低地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蜷紧身体。床幔外刀光剑影,床幔里却是一派旖旎风光。   他不能自持地揪扯着身下被褥,原本紧紧束起的衣襟也在蹭动中扯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痛苦与渴望交织,那冲击经脉的热流仿佛就要让他走火入魔。他眼底闪烁着一层阴暗的辉光,视线却茫茫然毫无焦点,青筋绷起的手臂死死揪扯着那让他疼痛不已的衣料,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床幔外。   陶呦呦从行李中抽出两把长剑,长剑闪烁着淬然冷光,仿佛两条吐信的毒蛇。她目光森然,毅然挡在床前,剑指那些意图攻上的豺狼虎豹。   “谁也不许靠进这里,否则,我必然叫你们血溅当场!” 第84章 交心   “小丫头口气很大嘛。”那黑衣人的首领挥舞着两柄大刀,笑得得意洋洋,他目光探究地朝陶呦呦身后的重重床幔间望去,邪笑道:“弟兄们,现在幽月宫宫主已经成了咱们案板上的肉了,赶快抓回去交差,速战速决!”   “上!”   陶呦呦仿佛炸毛的小兽,恨恨咬牙,将两柄长剑横在身前:“谁敢动他,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她要保护好盛野,之前在每一个虚拟世界中盛野都毫无保留地护着她,就算他只是随手搭救,就算他根本没想过什么回报,但陶呦呦却一直记着。   她知道,盛野看似冷冰冰,实则拥有一颗炽热的心,她愿意为了这份温暖付出自己的一切,不管盛野有没有与她约定,她都在心底向自己许诺,一定要像他护着我那样,保护好他!   黑衣人众多,陶呦呦在这些人的围剿下显得势单力薄,但他如同不屈的藤曼,抓住一根枯木也要努力攀登,她死死守着床前唯一的入口,竟然将长剑舞得眼花缭乱,分毫未退!   “妈.的,大家快一起上,别耽误时间!”   所有人都呼喝着朝陶呦呦冲去,朝那被床幔包裹着的、朦胧不清的小床冲去。   如同螳臂当车,陶呦呦神情坚定,将长剑猛然刺入身前的地面。时间仿佛在这一瞬暂停,她发丝飞舞,眼中仿佛包容了天地万物。   【第二技能-数据化-改变!】   顿时,整个世界如同数据一般在陶呦呦眼中流动起来,每个人的属性、功法,都变成了可供调控的数值,陶呦呦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数值调低,而她自己则将武力调到了最大值。   时间再次流动起来,陶呦呦冷然挥剑——   轰!巨大的力量裹挟着万钧之气狠狠朝四周砸去,那些精挑细选的黑衣人,纵横武林的绝世高手们,一个个都变得如同纸糊一般,歪歪斜斜地被这剑气掀翻了。   陶呦呦一击脱离。连忙翻身跃上床铺,捞起浑浑噩噩的盛野直接翻窗离开。   屋外冷风一吹,盛野眉头微皱,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发觉自己正伏在陶呦呦的背上,陶呦呦轻功极好,带着他在屋檐瓦片上飞掠,如履平地,身后恍惚有追杀之人的呼喝声,也或许是他的错觉。   盛野浑身无力,脑袋蔫蔫地搭在陶呦呦肩头,鼻端无法避免地嗅着她后颈发散的阵阵檀香。   他只觉经脉内灼热更甚,烧得他脑子愈发的不清楚。   而两人接触的地方,随着陶呦呦每一次跃动、飞掠,一次次的摩擦令盛野几乎闷哼出声,胸前锐痛,眼角泛泪。   “那些人……甩掉了吗?”盛野问,其实他并不太关心,之所以要问,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他别总是想着身上的难受罢了。   “你醒了?放心吧,他们追不上的。”陶呦呦冷静回答,托着盛野身体的手又紧了一紧。   身后传来他不可抑制的轻哼,陶呦呦知道他已然难受至极。   她轻声问:“是那药汤的作用吧,你现在什么感觉?还撑得住吗?”   “本座……呃……我,我……”盛野想说自己腹内胀痛、浑身的感觉过于敏锐,然而这么羞耻的事情,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几经忍耐,盛野抿唇将余下的话吞了,他皱眉抱紧陶呦呦的脖子,小声道:“别管我,快点……快点去个安全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盛野昏昏沉沉间只觉身体一轻,继而感觉自己被托着膝弯放在一处柔软的草坪上。   即使隔着衣服,但刚一触碰道那茸茸的草尖儿,盛野便眼角泛泪,无法自控地哼了一声出来。   似乎是意识到这般不妥,他茫然睁开眼睛,紧紧咬住嘴唇。   “宫主,你身体好热。”陶呦呦正看着他,眼中的焦急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用从自己裙子上撕下的布条沾了溪边的水,轻轻给盛野擦着脸颊的汗。   “我们……安全了?”盛野问,他注意到陶呦呦手臂上的漉湿痕迹,空气中透着一阵阵浅淡的血腥,她受伤了。   “是啊,我已经甩掉他们了,但是,现在您还处在危险之中,我得想办法帮您平息了体内经脉的躁动。”   盛野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继而转化为忧心,他拉住陶呦呦为自己擦汗的手,语气淡淡道:“陶呦呦,你不过是我捡来的炉鼎,我却把你卷入刚才那样的危机当中,就算是做戏……”他指尖碰到陶呦呦的伤口,被砍伤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包扎,露着狰狞的伤口。   心底仿佛被攥住一般,一阵抽痛,盛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开口道:“就算是做戏,你付出得也未免太多。”   陶呦呦闻言睫毛低垂,她反手将盛野的手握紧掌心,盛野的手很大,陶呦呦需要用两只手才能包裹住他,她看着盛野的眼前,轻声道:“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本座并非是不信你,只是……你身上谜团太多,你又解释不清……”盛野眼神一暗,心道,若你真的清白,为何会身负阳明教派的功法,又为何总是对此避而不谈?   他心底失落,身上却一阵热似一阵。这片刻过去,更觉得身上的衣服似乎有千斤重,摩擦得他好生难受。   陶呦呦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凑近盛野,疑惑地看着他:“宫主这是怎么了?为何脸颊如此红?”她指尖轻抚上盛野的脸颊,喃喃道:“好热,您难受吗?”   出乎意料的,陶呦呦只是碰了一下,盛野便忽然一颤,口中发出如若泣音般地声音。   他顿时脸色涨红,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草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该死的……该死的阳明教!”盛野咬牙切齿地低咒:“正经的功法不练,研究这不入流的药物倒是比较勤快!”   陶呦呦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这就是那药汤的作用,宫主,您曾经日日服药,身上的药性怕是得到了积累,如今想要改善,只有释放药性。”   “嗯?释放药性?要怎么做?”盛野仰着脸看向陶呦呦,茫然问道。   陶呦呦扑哧一笑,只觉得盛野似乎被药傻了,自己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他竟然还一副懵懂的样子。   “咳。”陶呦呦轻咳一声,缓缓道:“宫主,您忘了?”   “就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我帮您啊。”她说着,在盛野耳边吐气如兰,盛野被那呼吸激得偏过头去,只觉得自己被那一双手揽住肩膀,就好像躺进了一泓温泉里。   陶呦呦的气味、她的手、她的话语,此刻关于她的一切一切都变作了酥骨的温水,一遍遍浇在他身上,将他缓缓融化掉。   “轻一点。”盛野克制着咬住自己的手腕,眼里水光点点,似乎是第一次在陶呦呦面前放下姿态,软声说些央求的话。   他别过视线不去看陶呦呦,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施为,只在偶尔耐不住时才哼个一两声。   那药效着实放大了感官,又令他的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胀痛。   陶呦呦去碰,他便浑身打颤,冷汗直流,仿佛那变得柔软的胸膛会被揉出什么香甜的东西一样。   盛野咬着嘴唇,咬着手腕,用一切可能的东西去堵住自己滚至喉咙的哀吟。   他不想在陶呦呦面前这样,即使是因为药物也不行。   “盛野,不要咬着自己。”陶呦呦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安抚他,帮他排解那不得疏解的热。她已经用了自己最轻最轻的力道了,但是盛野似乎还是承受不住,即使一声不吭,眼泪也默默地一直流。   那个该死的珠儿,当真把盛野害惨了。   “乖,松口。”陶呦呦轻轻摩挲着盛野的嘴唇,试图将他的手腕从他口中解救出来。她已然看见鲜血了,丝丝殷红的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腕一道道蜿蜒着淌下来,滴在他素白的衣襟上。   盛野的眼眶也是同样的红,那眼神像一头幼豹,漫无目的地威胁着空气,又惶惑无助地显出些哀愁。   “唔。”感受到陶呦呦要他张口,盛野闷哼一声,摇了摇头。   他会喊出来、会叫出来、会不受控制地说些自己都没脸去听的话。   他不想这样,他还希望保留一些身为宫主的体面。   “听话。”陶呦呦的耐心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长河那样多,她轻声哄着,手上却用力,掐着盛野的脸颊用力一捏,便把他的手碗拯救了出来,那原本白皙的手腕上牙印明显,已然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啧,你对自己可真是狠心。”陶呦呦说着,一个不察,却见盛野又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   “嘴巴破了还怎么见人呀?”陶呦呦轻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杏儿蜜饯,那是她在怀疑盛野怀孕后就准备的,一直带在身上。   此时,她便在盛野错愕的目光下将那干杏儿蜜饯抵在他的唇边,甜丝丝的味道沾在他的舌尖,她笑道:“你要是非要咬点什么,就含着这个甜杏儿吧,我偷偷尝过,很好吃的。”   “你什么时候……唔。”盛野一句话没问出口,那杏儿便被陶呦呦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的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顿时从舌尖满溢开来。   盛野愣愣地含着蜜饯,心说这干杏儿就如同陶呦呦这个人一样,一会儿酸、一会儿甜,叫他毫无头绪,捉摸不透。   她专门准备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不关心自己是否怀了她的孩子吗?   盛野想着,只觉那杏儿又是一股甜,甜味直顺着舌尖蔓延,流进了心里。   “今天……多谢你,我才能突出重围。”盛野背对着陶呦呦,这个姿势令他心底有些许不安,加上内府丹田一直运气不顺,坠胀得很,他便想了想与陶呦呦搭话。   陶呦呦感觉着盛野的温度,似乎并未褪去多少,她忧心忡忡道:“你不用急着谢我,等你度过眼下这一劫再说吧。”   “你当真……一心待我。”盛野隐忍着,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臂上,月光如水般在他脊背上铺开,仿佛能顺着那道笔直的脊柱滑下去,滑下去……   陶呦呦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愣了一愣,盛野的语气不是尖刻的、不是刺人的,反而多了一丝小心珍视。   他乖巧地伏趴在地,柔顺的头发随意散落,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也不曾在陶呦呦面前展露。   陶呦呦听到他闷闷地低语:“我的命门在后腰腰窝处,你小心不要碰到了,我会很难受的。”   仿佛花朵露出柔软的花心、雪豹露出茸茸的肚皮,他把自己的弱点拱手奉上,不再对她心生怀疑。   陶呦呦心神激荡,一个晃神间,她嗅到了空气中一抹异样的甜。   浅浅的、淡淡的。   很快,那甜味肆意地铺张开来,漫入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与她淡然的檀香味道纠缠、融合、渐渐不分你我。   那是一股清甜的奶香,如新生的婴儿、如幼小的奶猫奶狗,孱弱、温暖、生机勃勃。   “宫主……盛野,这是你的信香?你愿意对我展露了?”   陶呦呦愣愣地发问。眼看着埋头在自己手臂中的人红了耳朵。盛野闷声道:“不行吗?本座认可你了,允许你……允许你标记我。”   这一句如春雷,陶呦呦脸颊泛上激动的红,附身张口,咬住那墨色长发间露出的脖颈。   盛野一阵僵硬的颤抖,眼神在这标记中变得茫然而不再对焦,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然而此时初尝感觉也并不赖。   一番亲昵羞了半山的野花,腻得夜空满坠的星子也寻了薄云来隐匿。   夜色更深,他们终于完成了一场持久的标记。   【滴——恭喜学员陶呦呦完成第二个任务,获得了宫主的信任。】早就掉线的系统在这时冒出了头。   陶呦呦喘了口气,看着自己怀中的人,不禁眉目柔和,也懒得与这系统计较。   在这场标记中,盛野早已力气不济地昏睡过去。此时她们咬了脖子,也成了结,陶呦呦与盛野抱在一起,黏黏糊糊地不想分开,此情此景,实在不像是适合谈正事的样子。   陶呦呦调整了姿势,让盛野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些,他随着陶呦呦的动作皱了皱眉,浑身的热度依旧没有消散。   盛野紧闭着眼睛,头发随着风拂过脸颊,拂过眼尾,他的眼尾还红红的,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陶呦呦冷落着系统,抬手轻柔地抹过他的眼尾,又怜惜地碰了碰他的脸蛋。   “说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陶呦呦淡然地对系统开口。   【好冷淡哦,我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说想我的吗?】系统的字迹闪烁着,仿佛狡黠眨巴着眼睛的人类。   陶呦呦才懒得跟它废话,之前几次她关键时刻总是寻找不到系统,自那以后,她对这个系统便多了个心眼,不再与它无话不谈地亲近了。   光海漩涡毕竟是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东西,里面的虚拟世界看似也并非人造,一切都那么不可控。   在上个世界里,陶呦呦以为完成任务就能带盛野回到现实世界,然而,当她千辛万苦地完成了所有任务,结果就是穿越到了现在这个世界接着受虐。   光海漩涡很奇怪,这个莫名出现的系统也不可靠。这就是陶呦呦目前总结到的经验。   陶呦呦抱着盛野,脑海里嫌弃道:“快说下个任务,不然我可就随心所欲了。”她没有乱说,刚刚修改那些黑衣人的武力值时她便发现了,只是迫于局势紧张没有仔细研究。   后来一路背着盛野逃跑时,她再次进入能量广场与陶争气检测自己的技能,陶呦呦惊讶地发现,她的技能又提升了。   如今,她在这个世界里几乎可以任意修改初始设定值,这听起来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她仿佛已经可以做这个世界的主神了。   听了她的话,系统干笑一声,也不再插科打诨:   【是呢,你现在的技能已经远超这个时代了,如果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当一个呼风唤雨被人们尊崇的神明,那么我也无力阻挠,不过……】   系统话音一转,页面再次闪烁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陶呦呦觉得系统接下来要说的话都随着那闪烁的频率变得狡猾。   【陶呦呦,难道你甘心蜗居在这样一个科技落后、封建愚昧的世界里吗?你的能力如此强大,你应该去往更宽广的天地,做更多人的神明!】   【更宽广的天地?更多人的神明?】陶呦呦眉梢轻挑,嗤笑道:“你疯了吧,我们现在是科技治国,崇尚无神论,就算是创造虚拟世界,那也是国家公务员,有义务要履行的,别以为设计剧本、创造新世界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会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比如现在睡得昏天黑地的盛野,他做得就比自己好多了。陶呦呦想着,对系统狭隘的思想又多了一层鄙视。   【好好好,我不管你了。】系统先退一步,将接下来的任务打在了公屏上:【陶呦呦,请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获得宫主的爱。】   爱?   陶呦呦感到莫名其妙,她现在是咬也咬了,那个也那个了,怎么?还没得到盛野的爱呢?   盛野这家伙是如此随便的人吗?   心情复杂。   她看着盛野身边那个悬空显示的好感度进度条,上面数值增长飞快,已然从负数变成了正数,此时已经有(+50)分这么多了。   难道要达到一百分才算是得到了盛野的爱吗?等等……这玩意儿是百分制吗?她可记得那个珠儿当初对她的恨意有(-1000)那么多呢!   陶呦呦无语,心说不如先问问这次自己会得到什么奖励,谁知还不等她开口,系统吧嗒一关,就这么消失了。   还真是毫无章法、随心所欲!   也罢,或许是自己现在太强了,系统已经没什么可奖励的东西了。   陶呦呦如此自我安慰着,感到刚刚还坚硬如铁、硌得盛野直哭的那个东西渐渐变得软绵绵了,她便小心托着盛野的腰,缓缓退了出去。   盛野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感到一阵空虚,便依赖地朝陶呦呦身边靠了靠。   他手长脚长,八爪鱼一样把陶呦呦抱住,自己的脸直接贴上了她的脸蛋。两人亲密无间,这样的动作更像是真正的盛野会做出来的,陶呦呦心底窃喜,也抱紧了他。   盛野整个人香喷喷的,白皙的皮肤散发着阵阵浓郁的奶香味,衬得他的睡脸都显得年幼不少。而现在他的身上又多了陶呦呦的檀香味,清淡得恰到好处。   陶呦呦心满意足,心说怪不得盛野作为宫主总是隐瞒自己的信香,这要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幽月宫宫主,情热期一到就会变成甜甜奶奶的小奶片,那他平日辛苦维持的高冷样子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想着想着,陶呦呦笑出声来,又埋头到盛野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陶呦呦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   盛野的情热早就消退了,随着自己的两次由浅入深的标记,他身上那碰也碰不得的敏感样子也有了缓解,放大感官的药物已然失效了。   可是,他浑身的热度还是没退下来,而且,陶呦呦手指搭上盛野腕间的脉搏,竟丝毫探不到一点内力!   他的武功呢?!   陶呦呦心下大骇,连忙扶着盛野坐正,要知道,幽月宫本就在江湖树敌无数,盛野这个修炼邪功的魔头更是人人欲除之后快,再加上阳明教对其虎视眈眈……   赶在比武夺宝大会这个节骨眼上武功尽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陶呦呦匆忙将盛野摆成盘膝而坐的姿势,她坐于盛野身后,撑着他的身体,将自己的两只手平摊于盛野身侧,与盛野的手十指相扣。   内力于两人紧握的手中流转开来,陶呦呦闭上眼睛,潜心感受盛野那犹如能够翻江倒海的内力究竟去了哪里。   然而,令陶呦呦没想到的是,盛野的经脉里空空如也,仿佛被竭力冲开后又急速退去的洪水肆虐过一般,他的经脉处处皆是伤痕,已然无法再运行内力。   陶呦呦心痛又惊诧,却也只能沉下心,引导着自己的一缕内力,小心翼翼地在盛野那干枯的经脉间游走。   许是承担她着一丝内力都有些勉强,盛野额间渗出汗珠,不禁紧紧地攥住了陶呦呦的手。   “呃……”他唇间吐露出低吟,身躯如秋风中的枯树一般发颤,恍惚间,忍不住痛呼:“肚子……肚子好……疼。”   是丹田!   陶呦呦神情一凛,连忙将分散的内力汇聚于盛野的丹田之中。   一入丹田,陶呦呦便仿佛闯入了一个星辰浩瀚的宇宙中一般,盛野的全部内力竟然都汇聚于此!   而且那些内力还在不断地收缩,仿佛要保护某个东西一般包裹着丹田中心的一个小圆球。   那看不清的圆球不断吸收着盛野的内力,贪得无厌、无穷无尽,将他经脉中所有的内力都聚于一处,将之牢牢护住。   丹田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原本充盈在经脉各处的内力此时全部扎进一处,盛野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陶呦呦额上也见了汗,她抿唇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冲击那个球体,然而试了两次,除了给盛野带来更剧烈的痛楚之外,似乎毫无用处。   每一次,盛野都难以抑制地痛哼,第二次竟直接坐不住,瘫软进陶呦呦的怀里。   陶呦呦揽着盛野,神色复杂,那个莫可名状的球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霸道,居然一点自保的内力都不给盛野留?   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盛野眨了眨被冷汗浸湿的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一清醒他便狠狠皱眉,双手按住小腹:“呃……这是……”   盛野喘息着,仰头看到陶呦呦的脸,他冷汗涔涔,虚弱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使不出内力?”   “盛野,你先别紧张,”陶呦呦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轻轻将手搭在盛野的肚子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渡入进去,果然,她的加入令盛野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见他稍微缓解,陶呦呦才开口:“你的内力全被吸入了丹田,若是不解决掉你腹中的那个东西,恐怕你就无法使出武功了。”   “我……腹中的……东西?”盛野听着,纠结的眉心却蓦然划开,他看着陶呦呦的脸,有些迟疑道:“是……是我们的孩子吗?”   陶呦呦闻言一愣,继而脸颊耳畔都是通红,她转头眨巴眨巴眼睛,害羞道:“我不知道,可是……你不是只与我做过吗?”   盛野眼中亮起柔柔的光,竟是有几分欣喜,他拉过陶呦呦的手放在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上:“自然,我自然是只与你有过那般翻云覆雨之事,所以,这是我们的孩子。”   陶呦呦看着他,看着他笨拙地用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明明什么也摸不出来。她扑哧一声笑起来,只觉得盛野这个宫主当得再高冷不接地气,可终究还是有些可爱的,就比如现在,武功尽失的事情他不管,眼神都像个初为人父的菜鸟那般欣喜无措,也不知道表情管理。   陶呦呦笑着,双手环抱住盛野的腰,嗅着他身上那淡淡的奶香味,心底别提有多高兴。或许是她看到盛野高兴,她才高兴。   “宫主,你仇家那么多,如今失了武功,可怎么是好?”   “怕什么,刚刚那么多人,你不是也带我逃出来了?”盛野理直气壮道。   “喔!你堂堂宫主大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吃我这个区区炉鼎的软饭!”陶呦呦故意道。   盛野闻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这软饭我吃定了,以后我也不当什么幽月宫的宫主,就当你陶呦呦的小白脸,如何?”   “哈哈哈哈。”陶呦呦忍不住大笑起来,此处临近溪边,流水渐渐、星河漫漫,陶呦呦和盛野相拥着躺倒在草地上,看着满天星斗,只觉无边的恣意。   “盛野,说真的,你没了武功实在危险,你若是要喝避子汤,我是不会怪你的。”静静的,陶呦呦忽然看着天空说道。   盛野沉默一阵,忽而开口:“你是……没有信心保护我和孩子吗?”   “我……我太害怕你受伤了。”至于孩子,现在没见过面,还没什么感情。陶呦呦想着,缓缓说道。   夜里风声清晰,盛野听在耳里,只觉那声音犹如呜咽。他当然知道自己失了武功会是怎样的处境,然而,此时此刻他更想相信陶呦呦。   如果她当真对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么在刚刚他药力发作,意识昏沉的时候、在他们一番云雨,自己力竭昏睡的时候、在陶呦呦探入自己的经脉、发现他武功全失内力被遏制的时候……那么多机会,她不是都没有动手吗?   她在等什么?   盛野想了很久,觉得再没有什么值得陶呦呦一等再等,她那双眼睛澄澈又黑白分明,仿佛能一眼看进人的心里,她不像一个坏人。   他想相信她。   盛野双手搭在自己的腹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担心什么?本座可不是废物。”   他自幼在幽月宫修炼,曾以为这世间再纯粹不过,他曾经并不多疑,反而一心修炼,对什么都毫不怀疑,是幽月宫的上一任宫主、他的师父给他上了一课。   想到这,盛野眉间显露出一抹痛色,不禁心绪起伏。   自那以后,他变得脾气阴晴不定,疑虑重重,再也无法坦然地相信别人,但或许陶呦呦本来就是不同的。   他仍然记得自己捡到她的那天。   那是个晴天,他难得想要下山采买些东西,于是,如同安排好了一样,当他来到幽月山的山脚下时,一阵风吹过,吹动地上半人高的蒿草,他蓦然在那草丛中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孩。   她昏睡着,脏兮兮的,身上的乾阳信香不加抑制地散发出来。   盛野从没有好心助人的习惯,偏偏那一次他因为那信香驻足。看着草叶间可怜巴巴昏迷在地的小丫头,盛野唯一的一份恻隐之心便留给了她。   干干瘦瘦武功低微的小姑娘,就算捡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威胁,更何况……他嗅着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檀香味道,不由得心旌动摇,更何况……他不是正好需要一个炉鼎吗?   她真的不一样。盛野想着,只道再难以有人能撬开他的心门。   所以,这个孩子,他偏偏就想要留下。   ……   第二日,日上三竿,比武大会准时开始了。   擂台设在钱江湖畔,一侧高高的看台之上,端坐着一行人,分别是武林盟主武峥阳、阳明教副手老狐狸,郑家镖局的大当家郑青清,以及郑青清近日新纳的宠侍十六。   坐得高,离太阳近,十六躲在伞下,百无聊赖地吃葡萄。   郑青清用一只手揽着他,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下庸庸碌碌的人群,忽然,她目光一亮,连忙用手拍打十六:“你看你看!那不是我姐们儿吗?哎呦,穿得真帅!”   十六被她拍得脸疼,葡萄差点没打掉了,他不耐烦道:“她肯定来了,昨天我就见过了。”   说着,十六也朝台下看去,只见陶呦呦一身蓝白色利落短打,长发高高盘于脑后,身上背着两柄长剑,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竞争者中尤为显眼。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他寻了一圈,也没在擂台附近看到他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哥哥。   “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分开?不是如胶似漆吗?”十六嘟囔着,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郑青清却兴奋得挑眉:“你懂什么?看陶呦呦那气色,跟被怎么滋润过一样,我猜啊,你哥八成在家躺着起不来身呢!”   “放屁。”十六怒道:“等回了现实世界,我叫你起不来身!”   他们二人吵吵闹闹,一旁阴沉着脸端坐得武峥阳只觉更加心烦意乱。   昨夜的偷袭计划失败了,他贵为武林盟主,手下那么多精兵强将武林豪杰,谁知竟然连幽月宫那魔头的一个炉鼎都打不过!这叫他的脸面往哪搁呀!   “那魔头呢?”武峥阳侧身,与身旁的副手交头接耳。那老狐狸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狭长的眼睛眯眯着,在下方擂台处扫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他不在,一点气息也无,现场只有他随身携带的炉鼎在,看样子是打算参加比武夺宝。”   武峥阳闻言没有说话。   那老狐狸远远睨着陶呦呦,道:“教主,那个丫头是魔头的人,此番她前来参赛,是不是证明玄机换魂丹确实不在幽月宫呢?”   “呵,”武峥阳冷笑:“玄机换魂丹必然在幽月宫,至于这丫头,你尽可以忽略。”   武峥阳目光深深,仿佛枯井深潭,那算计重重的目光落在陶呦呦身上,深沉的面色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被这样看上一眼,难以忽视的目光令人浑身不寒而栗。   陶呦呦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沉重的视线,她莫名地仰头朝高台看去,烈日灼眼,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高台上的人。   刚刚看着她的那个人国字方脸,皮肤黝黑,一脸正气,看起来就像个正派的大人物。   她正想着,余光忽然看到旁边有个张牙舞爪的家伙,定神看去,好家伙,是郑青清和她的小娇夫。   此时,郑青清正欢天喜地地与陶呦呦挥手致意呢!   这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呵,她倒是玩得高兴,陶呦呦想,自己这技能倒像是专给她开的游乐场了。   不过此处人多眼杂,陶呦呦不想搭理她这个色批姐妹。   “咚咚!”两声响亮的铜锣,擂台上一位老者拿着木槌,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一把嗓子嘶哑道:“比武夺宝大会正式开始,在此之前,由我代表各位武林豪杰感谢此次大会的发起者——武林盟主武峥阳!”   老者抬手比向坐于高台之上的人。   陶呦呦顿时瞪大了眼睛,等等,他就是武林盟主武峥阳?盛野要她刺杀的那个人?   陶呦呦再次朝那高台看去,这一次眼中满是认真虔诚。听说武林盟主武功可厉害了,当初的盛野还真是铁石心肠,竟然派自己这样弱小又无助的弱女子去刺杀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不过嘛……那也就是当初吧。   昨夜,她提起自己还没履行的任务,比如刺杀武峥阳、歼灭阳明教之流。盛野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跟她说不必再去了。   当时,陶呦呦看着盛野吃吃地笑,调戏道:“你不是说我不杀了那个武林盟主,你就杀了我吗?”   “现在我改主意了。”盛野偏过头,微微抬着下巴,也不服软。   他上下打量陶呦呦的小身板,嘲讽道:“若是我真让你去,你还不被吓尿裤子?”   “可是宫主大人您生起气来也够吓人的!我怕死了。”   “本座哪有那么恐怖?”盛野板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语气,别扭道:“本座不需要你证明自己了,我们现在去重新找一家客栈,等睡醒了你跟我回幽月宫。”   “回去?”陶呦呦一愣,不知盛野又想说什么。   却见盛野垂了眼,轻轻握住陶呦呦的手,他难得语气低缓,像哄着小孩子一般:“对,我们回幽月宫去,在那里没人敢欺负你,自然也没人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们在山上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等我身子重了,你就好好照顾我,然后……然后……”   “然后你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我们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陶呦呦见他脸皮发红,不由得笑着接道。   真是美好的愿景,光是想一想陶呦呦就十分开心了。   如果留在这个世界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陶呦呦都有些动心了呢,听着盛野淡淡地描述两人的生活,陶呦呦才理解了那些在现实世界休眠□□,将意识投放在虚拟世界的人们。   假设这项技术能够普及,那么该有多少人会获得幸福快乐呀。   然而,愿望就只是愿望,陶呦呦也想跟着盛野回幽月宫,但此时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盛野的功力全被肚子里的宝宝吸走了,这还只是怀孕初期,等到月份大了,胎儿更加霸道,她怕盛野承受不住。   没有什么比盛野的安全更重要。   陶呦呦心思百转,将主意打到了即将举行的夺宝擂台赛上。   听说那个玄机换魂丹十分厉害,再加上那本来就是幽月宫的宝物,她如果能利用第二技能调整数值赢得比赛,那么,宝物不就物归原主了?   她的功力,再加上玄机换魂丹的力量,应该能保证盛野平安地生下那个孩子吧?   于是,陶呦呦违逆了盛野的意思,一大早偷偷来到了擂台赛。   与此同时,盛野懒散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在身边一揽,忽然,他动作顿住,诧异地睁开眼睛。   枕畔一片冰凉,陶呦呦不见了。 第85章 前尘   盛野心下一紧,忙翻身坐起。   客栈里已然没有陶呦呦的影子,他看向床头,昨夜陶呦呦放在那里的两柄长剑也一道不见了。   房内静悄悄的,盛野身着单衣,散着头发,神情紧张。   她拿了剑,难道是去参加比武大会?亦或是……去刺杀武峥阳?   ……别是去做什么傻事。   昨夜他二人相拥而眠,盛野已经说了不需要陶呦呦再去涉险证明自己,她在刺客围剿中的拼力相救已经能够说明一切,况且,他分明记得陶呦呦手臂受了刀伤。   这种情况下,她有什么必要非去参加那劳什子比武大会?除非……除非她傻乎乎地以为玄机换魂丹能帮他渡过孕期。   “糟了。”盛野暗道一声,心说必须快点阻止她,那比武大会是阳明教的陷阱,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玄机换魂丹!   如果陶呦呦因此受伤,或者被阳明教那群小人俘获用以威胁他,后果不堪设想。   盛野越想越急,匆忙披了衣服起身,然而,他刚刚站起来,忽觉腹中阵阵绞痛,登时闷哼一声跌坐回床上。   汇聚于丹田的内力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吞噬,他心下大骇,只道正常的胎儿怎会如此?   浑身经脉震颤着疼痛起来,这感觉倒是熟悉,与之前那导致怪梦的经脉逆流有几分相似,然而这一次,因为内力被封禁,盛野很快无力支撑,软绵绵地倒进床铺中。   他难受地蜷起身体,深深浅浅地呼吸着以求减缓腹中的疼痛。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为坤阴竟是如此凄惨,十月怀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陶呦呦……”盛野低声念着,心底还记挂着她的安危,说来可笑,一夜之前,他还将那脾气古怪的女孩视为不驯的炉鼎,逼着她身陷险境自证清白,而现在,他竟似乎已经离不开她。   或许……在第一次练功时肌肤相亲,他就已经动摇了。   ……更希望陶呦呦与阳明教无关的人,明明是他。   盛野闭紧眼睛,冷汗自鸦羽一般的眼睫上滴落,他咬着嘴唇忍下闷哼,双手紧紧按在小腹上,希望能赶快挨过这阵痛楚,他还要……还要赶去比武大会的现场,将陶呦呦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思绪沉沉,盛野再一次落入那混乱倒错的梦境之中。   但是,这次他没有梦到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没有梦到衣着古怪的陶呦呦和自己,梦里大雨连绵,整个幽月山都在那场滂沱大雨中变得模糊。   盛野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梦里的自己面庞比现在青涩些许,青丝束冠,身上穿着的素淡白衣标志着他幽月宫弟子的身份。   雨太大了,山上容易滑坡,他要叫正在冥洞练功的师父去山下的寝宫避一避。   彼时的盛野还没有修炼纯阳功法,没有变成现在那副阴晴不定的性格,他脸庞素净,气质单纯,几乎与后来的他判若两人。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那浅白的衣袍也被泥水浸湿,盛野满心焦急,生怕师父遭遇什么不测。   油纸伞几乎是个漏的,举在头顶也毫无用处,当盛野好不容易赶到冥洞时,早已跟落汤鸡似的被大雨打透了。   冥洞内火光闪闪,盛野意外地没有看见师父的身影,却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登时紧张起来,运气于掌心,小心地朝火光走去。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也许不会再朝冥洞更深处走了。越是走近,那血气便越浓,盛野脑中绷着一根弦,手臂上青筋毕露,刚一绕过石壁便准备推出一招残云断风掌。   然而,那一道杀招在半路戛然而止,盛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遍地的尸体、半池的鲜血,冥洞外的雷雨声遮掩了一切哭号,无数幼儿被捆着双手双脚扔在角落,他的师父——那个向来和蔼正直的长辈正面无表情地拎起那哭号着的幼童,一刀扎在心口,将小孩子的心头血汇入半池血水中。   盛野惊恐地睁着眼睛,看到血池上方的石台上盛着一颗樱桃大小的红色珠子,此时吸饱了鲜血,血光缭绕,阴邪可怖。   那无数幼儿的哭号如雷击如重锤,狠狠地敲在盛野的脑海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最敬重的师父,颤声道:“师父……你,你在干什么?”   那仿若地狱修罗般的老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眼神阴沉摄人,仿佛带着杀意。   盛野不由得后退一步,脊背抵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老人见到来者竟是自己的爱徒,浑身狠戾的锋芒顿时消散了一半,他嘴角咧起一个怪异的笑,缓缓道:“原来是你,也罢,你早晚要知道这些的。”   “师父……这些小孩……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   盛野极力镇定地克制住浑身的痉挛,浓郁的血腥味呛得他几欲干呕,他不敢深想眼前看到的一切。   师父轻笑一声,朝盛野走近,他抬起手想要安抚地摸一摸盛野的头,然而盛野一顿,躲开了。   师父怔住片刻,嘴角缓缓弯起弧度:“你即将继任宫主,也是时候跟你说说幽月宫的秘宝,玄机换魂丹了。”   “看到血池上那颗发亮的珠子了吗?那便是玄机换魂丹,有改天换地之能,正因为有它在,我们幽月宫才千秋万代、福泽绵长。”   “可是……”盛野声音发颤。   师父神情一厉:“可是,这秘宝并非人人可得,想要得到它的庇佑就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正如你眼前看到的,它需要无数幼童的心头血来供奉,这是我幽月宫代代宫主才知晓的秘密,也是你继承宫主之位后需要做的事情。”   “盛野。”师父扣住盛野的手腕,将之拖拽到血池边,老人脸上现出狠戾癫狂的神色,喝着山外的声声闷雷,如地狱阎罗般命令他:“既然今天你看到了,那么便从现在开始练习吧,为师知道你是个温柔的孩子,但是你要知道,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来,现在就试试。”   老宫主将脚边一个挣扎哭号的孩子踢到盛野面前,那是个女孩,长得圆润可爱,肉乎乎的小脸蛋此时哭得通红,她在地上挣扎扭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地看向盛野。   而老宫主对这一切麻木无觉,他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着可怖的光,对盛野说道:“来,我的好徒儿,把刀刺进这幼崽的心尖里,用她的血来滋养玄机换魂丹。”   “不要……师父,我不要……”盛野手指颤抖、脸色苍白地摇头,半池鲜血映出他的仓皇无措,玄机换魂丹的红光映照着师父的脸,一切在盛野眼中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急促呼吸,听到脚边幼童无助凄惨的哭号,听到师父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逼。   “徒儿,动手!”   “把刀拿起来,你早晚要这样做!”   “这是为了我幽月宫的未来,杀了这孩子,快!”   师父的嘴脸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恶,盛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摇头。   原来这才是幽月宫称霸武林的真相,原来玄机换魂丹是如此阴邪之物,原来自己曾经敬仰的一代代宫主,都是手刃无数无辜幼儿的恶鬼!   一切的一切都在盛野脑中崩塌了,唯有悬于石台上的玄机换魂丹散发着阵阵诡异红光。   如果……如果这东西不存在,一切就能结束了吧?   盛野眉头深皱,猛然一掌朝那血红色的珠子拍去。   轰隆——雷声滚滚,盛野的一招被师父运功拦下,措手不及之间,盛野只觉手腕一紧,师父将匕首强行塞进他手中,然后师父握住他的手掌猛然朝前送去。   “不要!”盛野登时脸色惨白,利刃刺破皮肉的触感如包裹在他手臂上的一泡淤泥,他浑身汗毛倒竖,惨呼出声。   盛野怔怔地看着眼前失了生气的幼女,眼泪无知无觉地滚出眼眶。   他杀了那孩子。   他杀了一个懵懂无辜的女孩。   耳畔是师父的笑。   “盛野,你早晚要走出这一步的,你会成为一个好宫主,你会变得和为师一样,哈哈哈哈!”   盛野怔然。   当年,师父的师父也是这样逼着他杀人吗?   这样毫无人性的轮回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究竟还要持续到何时?   “恶鬼。”低沉的声音从喉间压抑着逸出。盛野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师父却猛然收敛了笑声,他冷然看向盛野:“你说什么?”   盛野双拳紧握,猝然抬头,眼中迸射出难以遏制的恨意:“玄机换魂丹根本不该存在于世!恶鬼,你们都是恶鬼!”   全部的内力汇聚于掌心,掌下气势宛如滚雷,他要将一切在这个暴雨中结束,他要毁了那个阴邪的玄机换魂丹,他绝不屈从!   残云断风掌势如其名,盛野使出全力,连老宫主也难以抵抗。   冥洞内飞沙走石,血光滔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玄机换魂丹骤然爆发出血红的光芒,盛野与师父皆被这红光所伤,狼狈摔在石壁上。   玄机换魂丹吸纳了盛野拍出的一掌,其下卷起无数旋风,半池的鲜血如条条红龙被卷入旋风当中。   那枚珠子吸收血液,变得愈发艳红诡谲。   盛野迷蒙中看到玄机换魂丹飞向自己,他手指微动,却无力起身,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珠子靠近,然后径直没入他的口中。   随着玄机换魂丹进入他的身体,剧痛像是要从体内爆裂开来,盛野喉中哽咽,伏在地上翻滚挣扎。   他脑海中闪过莫名其妙的画面,记忆错乱,意识模糊,强烈的杀意在脑中叫嚣,冥洞中的幼儿、那些活生生的生命,此时此刻仿佛都成了诱饵,诱惑着他取收割新鲜的血液。   “呃……”盛野双手紧紧握拳,掌心被掐出道道血痕,他极力抵抗着脑中那股残忍嗜血的冲动,终于在满心的恐惧与厌恶中昏迷过去。   浑身经脉逆流,他在昏迷中第一次梦见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不曾理解的世界,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女孩。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冥洞外仍暴雨连绵,他被绑在石壁上,他的师父正拿着匕首在他身前比划。   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盛野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刚刚还形容癫狂的老人面色阴沉地抬起头:“徒儿,你别怪为师,幽月宫不能没有玄机换魂丹,既然你吃了它,为师只能剖开你的身体把它找出来了。”   好一个大义凛然。   匕首抵在盛野胸前,刺痛透过皮肤深入骨髓。   盛野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头,仿佛一瞬间便褪去了往日的单纯青涩,一双眼变得幽深而捉摸不透。   内力运转,玄机换魂丹令他功力大涨,束缚双手的铁链寸寸断裂。   盛野指尖猝然一热,整条手臂已然穿透了眼前人的胸膛。   老宫主诧异地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昔日的好徒儿,却只得了盛野一声不屑冷哼。   盛野抽回手臂,看着师父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他沾满鲜血的手垂在身侧,手臂颤抖。   “好师父,你也不要怪徒儿。”盛野冷声说着,眼泪却在面无表情地脸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是你说的,成大事者,就要心狠手辣。”   供养玄机换魂丹,只要他一人的血便够了。   盛野冷然走出冥洞,体内经脉如沸腾的岩浆般滚烫,瓢泼的冷雨却又将他淋得彻底。   他要让轮回在自己这里结束,玄机换魂丹将永远不会现世。   玄机换魂丹需要吸收心头血,那便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索取,玄机换魂丹会扰乱抑制,令人向恶,那他便修炼更精纯的纯阳内功来抵御它对意识的侵蚀。   盛野保证,即使幽月宫会从此没落下去,但世上再也不会有因此无辜丧命之人。   不会再有孩子成为这邪物的祭品,他也决不会对这邪物屈服。   如果一定要献祭什么才能镇住这东西,那便……献上他的命。 第86章 欺骗   仿佛被无尽的浪潮推挤着,盛野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地在梦魇中浮沉,那个被他封死的冥洞在旧梦深处又活了过来,无数挣扎惨哭的孩童在盛野内心深处一遍遍地哭泣。   他梦到那女孩,上一刻还是圆润可爱的脸,下一刻已经溅满了鲜血。   如同沉浸在海水中久久不得呼吸,盛野昏睡中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身下被褥,他呛咳一声,茫茫然睁眼,泪水已然在脸上糊了一片,手中的被子也被他扯坏了。   梦里的场景似乎还裹挟着记忆,令人身上阵阵发寒,好在,腹内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   他支撑起起身体,下意识地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腹,一股异样的温暖漫上心头,盛野不禁想,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他有了陶呦呦的孩子,过去的事也永远不会再发生。   他沉着脸整理衣冠,仿佛此时此刻,前尘往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早已熟悉了玄机换魂丹在体内的感觉,他也有足够强的内力来抵御这邪物对他身体的侵蚀,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当下,还有他与陶呦呦的未来。   可惜刚刚的昏睡耽误了太多时间,盛野想着,只希望陶呦呦还没冲上擂台才好。   他只匆匆打理,便急急忙忙地推开客房的门。   盛野挂念着陶呦呦的安危,思绪杂乱,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然微微鼓起一点弧度,似乎是内力被吞噬了一部分后发生的微妙变化,白衣遮挡间朦朦胧胧地透出了一点柔软的小鼓包。他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够了解,自然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然而,就是这点变化,倒是让他收敛了一身凌厉气息,再加上他内力被腹中胎儿封印,又戴着遮脸的斗笠,即使有人见过盛野,此时也未必认得出来。   客栈里闲散地坐着几桌客人,一楼忙碌的店小二正在挨桌上菜,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他抬头看去,见到一身形修长一身白衣的男子,似乎想到什么,店小二愣了一下,接着便十分热络地堆起笑脸,站在楼梯前等候。   “这位客官,您匆匆忙忙地要去哪呀?”   盛野抬眼,心下烦乱,语气不善道:“让开。”他还要赶去比武现场,把那个莽撞的女孩给带回来。   “嗳……火气别这么冲嘛。”店小二好脾气地赔笑,又自来熟地拉着盛野的胳膊,非要他在楼梯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盛野心说自己现在内力尽失,不便惹人注意,便没有甩开对方,皱眉落座。   那小二生得一副机灵样子,殷勤地给盛野倒茶:“您瞧瞧,今天太阳多大呀,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您有孕在身,现下出去怕是耐不住这热,来,喝点茶水歇歇。”   锵地一声,盛野将腰间佩剑往桌上一按,透过斗笠面纱冷冷然看向店小二:“你都知道什么?”   为什么区区一家客栈的小二都知道他有孕的事情,难道自己幽月宫宫主的身份暴露了?谁泄露的?背后可有人指使?   盛野浑身透出萧然冷意,目光如剑般透过面纱刺着店小二的眼睛。   “嗳这……”店小二在这郑家镖局附近做工,来往的江湖侠客都见得多了,此时被盛野拿剑吓唬倒也没太过慌乱,他神情犹豫,小声嘀咕:“难道我认错人了?不能呀,这一早的客人里,就这位跟那姑娘描述得最像。”   “你嘀咕什么呢?”盛野只道自己内力被封印,连带着气势也不如从前,这小二竟不害怕,心下气闷,直接用剑柄戳店小二的胸口。   “快说。”   此处背靠楼梯,盛野动作又收敛,虽有争执却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店小二摆手赔笑:“少侠别动怒,我先问问你,方才有一位姑娘下楼,背上背着两把长剑,你可认识呀?”   陶呦呦!盛野眉梢微动,心下焦急,口中语气却仍然森冷:“她什么时候走的?”   “嗐,您看,这不是对上了。”店小二觑着盛野的神色,小心抬手把那抵着自己胸口的剑柄推开,笑道:“客官莫急,那姑娘走了有一个时辰不到,临出门还特意将我叫来好生叮嘱了一番。”   “她说了什么?”盛野依然浑身散发着寒意,戒备地盯着他。   店小二殷勤地将刚刚倒好的茶水推到盛野面前,低眉顺眼道:“那姑娘说她要去办一件大事,若是有一位白衣飘飘、风度翩翩、气质脱俗、丰神俊朗的男子从楼上下来,就给他上一壶茶,再炒两个菜来,她说您是她的坤阴,此时下楼肯定要饿了,叫我好生招待。”   ……她竟然说我是她的坤阴。   盛野有些意外,也忘了用剑柄戳那店小二,那躲在面纱后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羞赧无措。   不过,他们二人早已互通心意,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说是她的坤阴……倒也没错。   如是想着,盛野心跳得快了些,他瞥了一眼店小二,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不饿。”   然而,那藏在面纱后的神情却有些不自在,就连耳朵都红了。   他抿了抿唇,想到陶呦呦形容自己的那些夸张词汇,忍不住问道:“她……真的跟你这样形容我?”   店小二见多了人,三言两语便察觉出客官喜欢听什么,他见眼前的白衣公子已然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当即又把早上见陶呦呦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起来:“自然,少侠好福气呀,那姑娘说起你眼里可都是挡不住的喜欢,她还说你有孕在身,要我务必好生照顾,不能放你一个人去大街上瞎跑。她对你可是极为上心的,我就没见过几个乾阳能像她那般细心的。”   盛野眼角眉梢给这几句话哄得像是融化了冰川,但他在外人面前仍旧要维持端庄的样子,遂抱臂,微微抬着下巴道:“你无需听她唠叨,去给我备一匹马,要跑得快的。”   “可是……”小二有些为难,明明早上那位姑娘叫他别乱跑的。   盛野见他犹豫,便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抖落两粒银锭:“你这小二说话倒是好听,赏你了。”   店小二看着那滚落的两粒银锭,眼里登时放了光,他心念电转,连忙将银锭藏进袖筒,轻易地就把陶呦呦的话当了耳旁风。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溜烟地跑走了:“客官,我这就去给您牵马!您瞧好吧!”   ……   钱江湖畔,擂台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令围观众人惊讶的是,这擂台上不知打哪来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一路过关斩将,连续打了一个时辰都脸不红气不喘!   “这是哪个不世出的天才呀?”台上,陶呦呦正与一使鞭子的女人打得火热,台下,人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刚刚她使出的那招快剑,叫什么名字?之前从未见过这样迅疾如电的剑法!”   “她隶属哪门哪派?是阳明教吗?怎么她的武功路数让人如此捉摸不透?”   “你们看,她又要赢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擂台边嘈杂得很,可陶呦呦却仿佛将这些杂音都过滤掉了,她眼中只有对手、和她们身上携带的数值。   方才,每新上台一个对手,她便启动技能看清对方的武功属性和数值,并在交手之前将对方的数值调低。   所以在众人看来,那些江湖上小有耳闻的高手们,面对陶呦呦这样半路杀出来的黄毛丫头竟然纷纷不敌,一个接一个的落败,更衬得陶呦呦武功高深莫测起来。   然而,长时间使用第二技能,陶呦呦已然有些力竭,就连精力也有些难以集中。因此她决定快点结束这场对战。   眼中的数据世界变得更加具体,那些数值精确到了对手一举一动的招式上。   陶呦呦透过眼前高高低低的数值,判断对面那个持鞭女人的动作,灵活闪避地同时,对着她数值最低的薄弱之处使出了一剑!   “啊!”   女人惨呼一声,只听台下人大惊:“她竟然找出了蛇蝎三截鞭的命门!”   “她太大意了,命门竟然也能暴露在对手面前!现在我们大家也都知道了。”   “她以后可怎么混呐!”   听着大家的议论,陶呦呦耳畔一阵阵发热,自己之所以能寻找到对手的命门,当然要归功于第二技能。   这虽然相当于作弊,但她也没办法,毕竟她不是来切磋武艺的。   我只想要玄机换魂丹。陶呦呦想。   她忘不了盛野面对危险时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也忘不了他内力被封后的仓皇失措。盛野是幽月宫的宫主,武功冠绝天下,如今为了孕育她们的孩子而内力被封,他该有多失落……   陶呦呦不想再看到盛野不安的样子了。   轰隆,擂台上传来一声巨响,陶呦呦神游中轰出的一剑将那使鞭子的女人给摔飞了出去。   女人撞在擂台的柱角上,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目瞪口呆,议论道:   “蛇蝎三截鞭果然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一把名不见经传的破剑。”   “真是开了眼,这小姑娘什么来头?该不会……最后那秘宝真让她赢去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气得那外号蛇蝎三截鞭的女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捂着胸口下了擂台。   剩下陶呦呦站在擂台中央,她眯眼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强烈的阳光将一切景物都照得都有些变形。   脑海中发出能量即将告罄的报警音,陶呦呦听得厌烦,直接静音处理。   今天还有最后一个对手了,她要坚持。   “依我看,这姑娘说不定真的会赢。”有人说。   然而,立刻有人反驳:“怎么会,下一个上台的可是孤鸿剑尹碧血,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一剑砍断山尖的高手!这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说话间,一抹金色残影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尹碧血已然一个小轻功翻身跃上了擂台。   来者身穿金色长衣,手持一柄宽约三寸的长剑,一双眼睛斜飞向上,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屑之意。   他敷衍地朝陶呦呦拱了拱手,道:“开始吧。”   陶呦呦之前已经接连比了几场,此时早已精疲力竭。   偏生太阳又升至正当空,强烈的阳光从头顶无遮无拦地照下来,她被晒得发蔫,脸颊热得红扑扑的,就连看人也有些模糊了。   【主人,你还好吗?使用第二技能会消耗掉你巨大的能量,你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节制地使用!】陶争气不知什么时候从能量交换场中冒了出来,有些担心地劝说陶呦呦。   它纳闷道:【这个比赛有那么重要吗?再比下去,就算能量没有耗尽你也要中暑了。】   闻言,陶呦呦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清醒了些,她在脑中默默回答陶争气:“再坚持一下吧,我只有打赢了今天的场次才有资格进入最后一天的决赛,这是我知道的、唯一能得到玄机换魂丹的方法。”   【可是……】   “别说了……”陶呦呦匆忙回话,眼前刀光剑影已至,她没想到尹碧血的动作那么快,几乎转瞬之间那长剑就朝自己刺了过来!   她还没调整数值呢!   陶呦呦狼狈躲过,一边闪避一边使用第二技能。   然而,也许是她确实使用技能过度,日光晒得眼前阵阵发白,她闪避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看穿对方的数值!   怎么办?陶呦呦呼吸急促,心急如焚,对方在擂台上都是来真的,她的三脚猫武功对付小毛贼还尚可,跟真正的高手打起来只有挨揍的份。   几回合交手下来,陶呦呦只觉自己愈发力不从心。   再反观眼前的孤鸿剑尹碧血,那副不屑神情几乎从开始便挂在脸上,陶呦呦躲避得落花流水,他却好像还游刃有余,轻松得很。   真是气死人了!   陶呦呦再次狼狈躲过,不等喘一口气,只听耳畔生风,似乎有人执剑朝身后砍劈过来。   一阵冷意自背后升起,陶呦呦本能地闪身,回手便抬起长剑抵挡!   “铮——”三柄长剑相撞,是陶呦呦的双剑和尹碧血的孤鸿。   尽管陶呦呦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巨大的冲力狠狠向后推去,无力招架的内力令她连话都说不出来,陶呦呦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飓风中无凭无依的蒿草,使出全力也无法抵抗暴风,最后等着她的结局就是被暴风撕碎。   恍惚间陶呦呦朝身后看去,擂台架得很高,她根本收不住后退的力道,一直这样的话,掉下去说不定会摔断双腿……   尹碧血这一剑太重,陶呦呦手中的双剑在擂台地面上划出深刻印痕,终究徒劳无功,她一脚踏空,眼见就要摔下擂台。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没人注意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顷刻间,众人只觉一阵微风拂面,眼前恍然一阵白,紧接着,一个人影晃过,如同白鹤翩然展翼,跃过所有人落于擂台前。   是盛野!陶呦呦诧异地睁大眼睛,在半空中却无法扑腾,只得看着那身影朝自己张开手臂,他是要让自己就这么砸在他身上?   若是盛野还有武功的时候到罢了,如今他不仅内力被封,还有孕在身!   不行,他会受伤的。   陶呦呦心下焦急,偏偏什么技能都使不出来,她想喊盛野离开,却又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叫出他的名字。   几经纠结,她已然没有时间再做改变,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闭着眼撞进盛野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自胸口荡开。   温热体温相触,盛野被陶呦呦撞得猛然向后趔趄几步才停下,他抿唇不语,唯有一双手紧紧搂着陶呦呦的腰,两人一起退了几步才勉力停下。   “没事吧!”他们一同开口,陶呦呦不顾自己有没有受伤,连忙紧张地将手贴在盛野的身前,轻轻抚摸道:“肚子疼不疼?我有没有撞伤你?”   盛野低头看着她,女孩眼中满是歉意和担心。   恍惚间,他觉得女孩这样的神情自己已经见过无数次,或许……他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生生世世的情缘。   盛野稳了稳心神,微微喘息,看向陶呦呦的眼神说是责怪,倒不如是后怕和庆幸,似乎害怕他自己再晚来一点,陶呦呦就会摔下台去一般。   他拿开陶呦呦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倒是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我……”陶呦呦一怔。   台上,武林盟主已经宣布尹碧血获得了胜利。听着那铜锣声,陶呦呦眼眶泛红,心底痛恨自己的没用,拉着盛野的手,难过地握紧:“对不起,我执意要来,结果却……结果却还是没能成功夺得玄机换魂丹。”   她与盛野离得很近,说完这番话只觉得是自己耽误了盛野将来的恢复。她满心酸楚无处说,只得双手环在他的腰间,侧头靠进他的胸口。   “怎么办?”陶呦呦低声说着,像是在问盛野,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盛野内力被封,又怀了孩子,这是她心底最大的挂念。   自己这次没能拿到玄机换魂丹,那盛野要怎么办?   他的武功怎么办?   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若是他因为怀孕而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陶呦呦自己又要怎么办?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涌起伏,然而周遭人多眼杂,陶呦呦一句也问不出口。   盛野见状只轻轻叹气,他完全懂得陶呦呦在想什么,事实上,陶呦呦在他面前也几乎毫不遮掩,她喜欢就会笑,不高兴了也故意不如盛野的意。   整个幽月宫……不,整个江湖中恐怕都没有第二个如陶呦呦这般特别的人了。   盛野轻笑,伸手揉小狗一样揉了揉陶呦呦的脑袋,心说眼前的小姑娘真是单纯得可以,竟然对玄机换魂丹一事从没有起疑过。   或许……盛野想,是她对我从没起疑过吧。   等回到幽月宫,他会把一切都告诉陶呦呦,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隐瞒。盛野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此强烈地想要敞开心扉,完完全全地接纳一个人。   他的眼睛像是粘在陶呦呦身上了,周遭的议论纷纷他都听不见,径直拉住陶呦呦的手,便要带她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端坐在武林盟主席位上的武峥阳站了起来。   人群中发出骚动,所有人都看向武峥阳,而武峥阳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野。   他扯起嘴角,冷笑道:“这位少侠,难道你不是来参加比武的吗?”   盛野脚步顿住,回头隔着斗笠上的一层面纱看向武峥阳,面纱模糊了人的神情,但他分明在武峥阳身上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因着武林盟主的一句话,所有人又都朝陶呦呦和盛野看了过来,盛野即使戴着斗笠,但身形在人群中仍然出挑,不少人开始对他议论。   有的说他是武林盟主的旧友,有的说他是与陶呦呦一起的世外高人。   盛野……盛野没理武峥阳。   他倒是骄傲惯了,直接在议论声中拉紧陶呦呦的手,自顾自地带着陶呦呦朝外走去。   武峥阳再次开口,却语气阴森:“站住,我阳明教办的场子,岂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落下,他骤然发难,三枚楔骨钉倏然朝盛野飞去。   陶呦呦听闻破风之声,眼疾手快地抬剑一卷,当当当三声,楔骨钉悉数掉落于二人脚下。   这一下可让陶呦呦心底冒了火,她冷然朝武峥阳看去,厉声道:“难道这就是阳明教的待客之道?别人不想参加比武大会,你们就要逼人出手吗?”   “别理他。”盛野声音淡淡,从容不迫地再次拉起陶呦呦:“我们走。”   台上,武峥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挡下暗器的是陶呦呦,他为什么不出手?   武峥阳想着,目光若有似无地在陶呦呦身上一滑而过,又对哼道:“既然来了,不露一手岂不是很亏?”   话音刚落,新的暗器便伴着破风之声朝盛野袭去。   “没完没了。”盛野沉声嫌弃了一句,旋身握紧腰间佩剑,然而,不等他出手,陶呦呦再次将那暗器尽数挡下。   她微微喘气,怒道:“武教主,你究竟想干什么?使暗器算什么正道!”   “是啊,使暗器算不上正道,但是……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武峥阳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盏花灯。   “玄机探花灯?”盛野微微眯起眼睛,已然知晓了武峥阳的意思。   那盏灯随着盛野的出现,渐渐开始闪烁起来,而现在竟然如同灯芯尚在,越闪越快!   盛野冷声道:“早就听闻江湖中还有一件秘宝,能探得玄机换魂丹的下落,原来在贵教手中。”   “没错。”武峥阳面沉如水:“这宝物告诉我,当年我教遭人窃取的秘宝——玄机换魂丹,如今仍然在那兴风作浪的魔教手中!而且,就在你的身上!我说得对吗,幽月宫宫主,盛野?”   什么?陶呦呦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整个人都懵了,为什么玄机换魂丹在盛野的身上?为什么盛野从来没有说?   究竟……是谁窃取了谁的宝物?哪一边才是真正的魔教?   不等她想明白,武峥阳已然高举玄机探花灯,沉声下令:“阳明教众弟子听令!幽月宫现任宫主盛野,修炼邪功,私藏秘宝,作恶多端!今天我们就在这儿围剿魔头,替□□道!”   “给我把他拿下!”   话音落,原本擂台上飘扬的攻擂旗顿时翻转,上面的图案赫然是阳明教的标志!原本在周遭围观的人们一个个脱掉外袍,露出武器,竟是训练有素的阳明教众!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陶呦呦心下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横剑挡在盛野身前。   如今盛野内力被封,她一个人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陶呦呦眉头紧皱,怒道:“都别过来!”   盛野却淡然许多,他站在陶呦呦身后,端得是一派波澜不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么高深莫测的武功。   然而,他目光透过面纱划过周遭的人,正一边估算这些人的武力,一边与陶呦呦耳语。   他使不出武功,却可以指点陶呦呦的功法,眼前这些人不过是阳明教的宵小之辈,而陶呦呦天资聪颖,有他背后指点,不见得会输。   “放心,有我在。”盛野安抚地按住陶呦呦肩膀,目光凌然看向高台上的武峥阳。   就在这时,武峥阳开口了。   他目露赞赏地看向陶呦呦,鼓掌道:“好了,陶左使,戏演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你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陶呦呦一怔,恍然间想到珠儿夜里闯入盛野寝殿时说的那些话,当时她似乎也说过什么任务和目标之类的东西。   一阵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陶呦呦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甚恶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你倒是演得乐在其中。”武峥阳放声大笑:“当初我派你去做幽月宫的卧底,要你帮我探出玄机换魂丹的位置,是你自告奋勇要做幽月宫宫主的炉鼎,哈哈哈,那时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倒是珠儿一番话点醒了我。”   陶呦呦不知道武峥阳在说什么,她紧张地看了一眼盛野,盛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搭在陶呦呦肩上的那只手。   高台上,武峥阳仍在滔滔不绝:   “原来,你竟是算准了这魔头修炼邪功,有孕之时便会被封印内力,此时捉人事半功倍!哈哈哈哈哈!陶左使,还是你有勇有谋,又肯为大业牺牲,做得很好,回来重重有赏!”   “幽月宫的宫主竟然有孕在身?”   “他内力被封印,武功使不出了!”   人们惊讶连连,此一番话叫阳明教众士气大增,呼喝着朝毫无内力的盛野冲去。   盛野根本不愿相信武峥阳的胡说八道,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人,他抿了抿唇,皱眉拉住陶呦呦的手:“冷静点,听我指挥,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谁知,他这样一扯,竟然没能拉动身后的女孩。   盛野诧异回头,却见陶呦呦仿佛失了魂,她目光空茫地站在中央,似乎根本听不见盛野在叫她。   武峥阳的一番话就像是一把钥匙,他说出一切的瞬间,系统准时在陶呦呦脑海中上线,一股脑地将这个世界所有的背景资料发送了过来。   【学员陶呦呦,阳明教左使,是武林盟主武峥阳的左膀右臂。阳明教曾有秘宝玄机探花灯以及灯芯玄机换魂丹,两者结合威力无穷,阳明教也因此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   然而,一次江湖动荡,玄机探花灯的灯芯被当时幽月宫宫主夺走,阳明教从此一蹶不振,教主武峥阳时时刻刻希望夺回玄机换魂丹,重振阳明教的雄风。   适时,你自告奋勇,说有办法打入幽月宫内部,获得现任幽月宫宫主盛野的信任,找出玄机换魂丹的下落。   你打听到幽月宫宫主盛野修炼纯阳内功,正需要一个帮助他修炼的炉鼎,于是,你便来到幽月山下,自废半数武功,装作昏迷不醒的少女,在宫主回山的路上被他捡了回去,你的任务现在开始,第一个任务:获得宫主的温柔。第二个任务:获得宫主的信任……】   陶呦呦脑中猛然被塞入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尖刀在刻在她的心里。   原来她真的像盛野说的那样图谋不轨。   原来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她自以为与盛野愈发心意相通,然而在这个剧本世界里,她只不过是在处心积虑地骗取一颗真心。   盛野……盛野该多么难过呀。   陶呦呦心头发颤,却无法出声,她不明白,为什么系统现在才告诉她这些?   是谁在操控这个虚拟世界,把这一切当成游戏?!   难以言喻的愤懑堆积在胸口,陶呦呦眼眶炽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下来,她想回去找盛野,却发现意识被系统禁锢住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被困在身体中,仿佛被困在玻璃钢中的金鱼。   她能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一切,却如同隔着电视屏幕一般无力阻止。   怎么会这样?!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陶呦呦大声质问,却徒劳无功,她僵直得像一个假人,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向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看见盛野不可置信地质问她。   看见盛野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她看见有人用刀划破了盛野的肩膀,他却毫无察觉一般不闪不避,只双目赤红地看着他:“陶呦呦,你说过不会骗我,你说过要跟我回幽月宫!你说话!”   陶呦呦说不出话,她甚至一点回应也没法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盛野执拗的眼神。   他的斗笠在混乱中早已被碰掉了,一头黑发杂乱地散下来,他被人制住,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执拗地看着陶呦呦,企图得到一个回答。   “为什么要骗我?”盛野问。   “为什么不反驳高台上的那个混蛋?”   “难道你真的……不曾认真过。”   那些人反剪着盛野的双手,将他死死压在地上,那一身白衣染了血、染了灰尘、他却毫不挣扎,只红着眼眶盯着陶呦呦。   他语气低落,又含着最后一点希冀,看向陶呦呦的可怜眼神几乎耗尽了他身为宫主的最后一点骄傲。   那几乎是祈求:   “你……你说过让我相信你,你还说谁敢动我,你就要他血溅当场……”   “陶呦呦,他们在拿剑刺我呢。”   盛野的目光一直盯着陶呦呦的脸,陶呦呦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从不信到失望。   他的眼神像燃尽的灯芯那样熄灭了。   盛野……盛野。陶呦呦的意识在虚无的漩涡里打转,她像无头苍蝇一般突破不得。   什么剧本设计师?什么新世界的神!   到了这一刻,陶呦呦恍然意识到她究竟有多么无力无能。光海漩涡真的不能人为控制吗?盛野真的畏罪潜逃进入了这个奇怪的虚拟世界吗?   在一切的背后,阻止她从一开始就获得信息的人是谁呢?   陶呦呦气急,心头暗恨:盛野、郑青清、十六……我们被人耍了,有人在故意制造这一出出的悲剧!   她不想再受人摆布了。   高台上,郑青清与十六看到了眼前的巨变,更令他们诧异的是,盛野竟然真的仿佛不会武功一般,轻易便被人制住。   一切的发展与郑青清那上帝视角技能所预测到的都不同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哪一步出现了错误,但此时也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十六气道:“这个陶呦呦在搞什么?她怎么能看着我哥被欺负成这样?难道这是她设计的剧情?”   郑青清与十六对视,略显迟疑:“不对,陶呦呦看起来不太对劲,剧本……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   “那我们……”   两人一拍即合,骤然飞身跃下高台。   十六剑术拔群,一招环挑,四两拨千斤地甩开了控制盛野的一群人,他剑花翻转,银剑舞得密不透风,隔开人群后连忙将丢了魂似的盛野搀扶起来。   盛野迟疑,眼前之人,也曾经出现在他混乱的梦境当中,他眉头一紧:“你……”   “别说了,快抓紧我,咱们要逃跑了!”十六说着,一只手拉住盛野的手,将手臂绕在自己脖颈后,轻功一跃,纵身跃出了包围圈。   盛野此刻才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他连忙按住隐隐作痛的小腹,喃喃道:“好疼……我……我的孩子……”   十六身形一顿,脑子仿佛被人锤了一下似的,他一边飞,一边诧异地看向盛野,脱口道:“哥……你,你给陶呦呦那女人怀了宝宝?!”   她的待遇也太好了吧?十六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然而,看着盛野疏离的眼神,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虽与盛野相似,却是个失去记忆的躯壳,关于自己的记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呢。   “你肯定是被那女人给骗了,怎么失忆之后变得这么傻白甜呀!”十六嘟囔着,撇了撇嘴,却还是小心地托了一把盛野的腰:“那个女人这么对你,你还担心什么孩子,流掉算了。”   流掉?   这两个字撞入盛野耳中,他听着,却觉心头一颤。曾几何时,他还想着要好好保护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可现在,这孩子的出生已然成了不受期待了。   不知是谁比较可怜。   盛野按在小腹上的手缓缓收紧,绵绵的痛楚自内府蔓延,仿佛小刀刺破皮肉,又反复翻搅一般。   痛吧。盛野想,他不再管了,此后这孩子是否能留下便全看造化,至于这阵痛,哪比得上陶呦呦给他心底插的那一刀。   怪只怪他再次轻易相信了他人,难道师父留给他的教训,他还没有吃够么。   十六的速度很快,以至于盛野的眼角刚刚潮湿,那湿意便被风给吹干了。他回头看去,混乱的擂台边仍旧追兵无数,方才与自己身边这位少侠在一起的女孩已经将陶呦呦带走了。   盛野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得到她的一句回答。   这样也好,他……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   异能学院顶楼会议室。   杨拉尔将新世界的背景资料一股脑地输入进陶呦呦的脑海中,然后微笑着启动了意识锁定按钮。   做完这一切,她一把摘下智能头盔,完成任务一样瘫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一切都向我们计划当中那样进行吗?”知心奶奶推了推眼镜,平静的目光望向写满代码的屏幕。   杨拉尔调皮地比了个OK的手势,打工结束,语气都轻松了不少:“没错,我们事先隐藏剧情,就算陶呦呦的技能再厉害,也无法预知这一切,掌控者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掌握了剧本,谁才是真正的神。”   “真正的神也不会是你。”知心奶奶毫不知心地泼人冷水,杨拉尔哈哈大笑:“我知道啊,我不过就是一个打工人罢了。”   一叠会议记录扔在杨拉尔面前,知心奶奶道:“整理一下这个世界的进展,我们距离目标已经更进一步了。”   “是是,”杨拉尔念叨着,将会议记录光屏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生命树培养计划实施方案。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将新的进展输入记录光屏:   1.在《魔教教主带球跑》世界中,继续以超神般的金手指作为诱惑,使目标逐渐迷恋掌控一切、高于一切的待遇,便于诱导目标自愿成为新的生命树。   2.离间目标与知情者的感情,寻找适时机会,在光海漩涡中处理掉知情者的残留意识。   3.……   ……   虚拟世界中。   陶呦呦在床榻上醒来,她骤然睁开眼睛,满头冷汗地环顾四周。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盛野对她横眉怒目,要在她面前活生生地剖开肚子,将他们二人那还未成形的孩子取出来。   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他说他恨她。   “盛野……”   “盛野?”陶呦呦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心底的慌乱随着沉默的时间拉长,她慌忙翻身下床,却在推开房门的时候撞到了正要进门的郑青清。   “青清?是你啊……”陶呦呦喃喃道,眼中不无失望。   郑青清端着一碗白粥和一道小菜,闻言凤眼一瞪:“我怎么了?要不是姐妹我,你早就饿死了!”   “盛野呢?”陶呦呦朝她身后张望。   郑青清一脸的怒其不争:“你就作吧,到手的Omega作没了吧?”   “没……没了是什么意思?”陶呦呦不经吓,登时小脸儿惨白,她还记得擂台赛边,盛野那双执拗的眼睛,还记得他那一句句如冰锥的质问,她记得……盛野当时的神情有多痛苦。   为什么她越是想靠近盛野、越是想保护他、帮助他,结果却往往背道而驰。   郑青清将陶呦呦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将那碗冷热刚好的粥塞进她的手里,低声道:“盛野跟十六在一起,他说他不想见你,你也不必去找他了。”   “可我有话要对他说!他误会我了!我跟阳明教的人不是一伙的,是系统……”   系统……   陶呦呦怔怔地不说话,郑青清看着她挑眉:“系统?现在的盛野,哪里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   “……也是啊。”陶呦呦神情低落。她小口喝着粥,抬头问:“青清,那天后来怎么样了?”   “我把你劫走了,现在你住在我的郑家镖局中原分舵里,阳明教那帮人还在寻找盛野,不过盛野跟十六在一起,他不愿回幽月宫,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哥俩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郑青清说起这个就不高兴,她跟十六刚热乎没两天,结果十六又被他哥给拐跑了,究其原因,还是她这姐妹不争气!   “唉,陶呦呦,你什么时候能争点气呀!”   熟悉的台词,陶呦呦深深叹气:“是啊,我好像一直都不争气。”   她沉默半晌,忽然道:“不过……青清,我发现了一件事。”   刚刚郑青清的回答,与她脑海中的答案不谋而合,她在好姐妹开口之前已经知道了所有人的去向。   这不是巧合。   她放下粥,目光虚无地看向了不知何处的地方,郑青清闻言好奇看向她,忽然,她发现陶呦呦的双眼似乎有光芒一闪而过,再紧接着,陶呦呦就仿佛一个飞速运转的智能机器人,眼中如同机器运行般闪烁起幽幽的蓝光,无数数据代码一般的东西在她的瞳孔中飞速闪过。   “呦呦,你……”郑青清经吓地捂住嘴巴。   陶呦呦双眼发亮,面无表情道:“我的第二技能又成长了,不,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称它为第二技能,因为,似乎你们的第二技能只能不断精进,却不能举一反三地随时变换,而我可以。”   “什么?我有点听不懂。”郑青清茫然。   陶呦呦淡淡道:“我的第二技能【数据化】,不仅能把虚拟世界所有东西转变为可供修改的数据,还可以改变时间流向、改变物体性状、甚至在受到挑战后不断完善。”   “比如说这一次……系统隐瞒了过去的背景资料,将我耍得团团转,但是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隐瞒我什么了,我能随时查阅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陶呦呦眼中闪过的数据正是关于她们身处这个世界的数据,她想知道什么,就调取什么,想了解什么,就去查询什么,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无法对她隐瞒。   之前陶呦呦拼命完成任务,系统曾奖励她读心术一般的能力。可是,在这个全知全能的技能出现之后,读心术都似乎不够看了。   陶呦呦与郑青清说明后,收敛了眼中的光芒,她认真看向自己的姐妹:“青清,这件事情我目前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连系统都被我屏蔽了,当然,刚刚我也帮你屏蔽掉了系统。”   “什么?”郑青清诧异地摸了摸脑袋,满眼钦佩道:“呦呦,你居然都能屏蔽系统了啊?你知道现在你在我眼里像什么吗?”   “什么?”   “你就像这整个世界的主宰者,像全知全能的神!”   神?陶呦呦闻言,眉尖微蹙,凉凉道:“或许,是有人想要当新世界的神吧。”   一步一步,仿佛预先设计好的圈套,她们几个人一头扎进来,却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所有的一切都与事先说好的不一样,这个光海漩涡里没有什么逃犯盛野,有的只是引诱她不断深入的、盛野的真实记忆。   陶呦呦心说,她现在必须要弄明白一件事,真正的盛野在什么地方?   在保证盛野安全的前提下,她不想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了。   “呦呦,你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有点吓人啊?”郑青清战战兢兢地问,小声道:“你可别因为被盛野拒绝就变态,我……我和十六会努力帮你们的。”   “什么呀。”陶呦呦看向郑青清,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她握了握拳,仿佛在感受自己第二技能所释放出的能量:“青清你说,现在,这个虚拟世界究竟谁说了算呢?”   ……   某处凉亭内。   亭外牡丹花开得正艳,娇嫩欲滴的花瓣在阳光下舒展开来。漆红色的凉亭里,盛野郁郁坐在一旁,手中捏着一朵粉白色的牡丹花。   他虽然脸颊消瘦,肤色苍白,看着一副憔悴的样子,可因着坐姿,腰间鼓起柔软的一小团,竟是圆润可爱。   十六蹲在一旁,严肃地盯着那个小鼓包,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戳。   “啪!”地一下,十六手背一痛,被盛野生生打开了。   他委屈地捂着红红的手背,看向盛野:“哥……咳咳,那个……宫主大人,你以前怀过孩子吗?”   “废话。”   当然没怀过。盛野看着手中牡丹出神,懒得搭理十六。   十六却不屈不挠:“那……那你知道别人怀孕都是什么步骤吗?”   “废话。”   当然不知道。盛野开始揪花瓣。   十六撅了撅嘴,小心翼翼道:“那……那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肚子长得太快了吗?”   盛野闻言横来一记眼刀,沉声道:“滚。”   滚就滚!十六愤愤不平,当孕夫了不起啊!你们小两口闹毛盾,把气都撒在我这个弟弟头上,我招谁惹谁了!   眼看人气哼哼地走了,盛野顿了顿,落寞垂眸,他瞧着手中被自己揪秃了一半的牡丹花,心说:“刚刚数到哪来着……”   “哦哦,不原谅。”   如是想着,他继续揪花瓣:“原谅……不原谅……原谅……不原谅……”   该死的,陶呦呦怎么还不来主动找我。 第87章 意外   牡丹花惨遭蹂.躏,凄凄惨惨地散落一地,盛野捏着花梗,瞪着最后一片“不原谅”,迟迟不愿松手。   ……连花也跟我作对。   他想着,随手将那花丢了。凉亭内清风徐徐,卷着满地的花瓣飘飞起来,盛野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争奇斗艳的花丛。   此时并不是牡丹花开的时节,这里却有无数盛放的牡丹花,或许,他们早已离开江南,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陶呦呦那家伙笨得要命,肯定找不到这里。盛野眉头微皱,扶着久坐后酸软的腰,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孕肚比之前更明显了,内力的亏空也更加严重,如今,盛野一天里要有半天的时间回房间休息,嗜睡不说,时不时地还会头晕恶心。   他垂眸看向自己变形的身材,原本修身的衣袍被鼓起的孕肚顶得紧绷绷的,行动起来难免有几分笨拙,偏生他又吃不下饭,消瘦了不少,愈发显得突兀。   “真丑,真狼狈。”盛野喃喃着,眉心的褶皱仿佛化不开一般,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这副样子没有被陶呦呦看见。   若是被她看见,她八成又会胆大妄为地嘲笑自己,就像一开始她笑话他不懂风月一样。   “当真可恶。”盛野自言自语,眼眶却有些发红,他感觉自己的腰太酸了,身子也太重了,他想……他想吃甜杏儿干。   “唔……”内府一阵闷痛,盛野动作一滞又觉内力变得稀薄了些许,随着身子变重,那小东西吸收内力的架势变得更强了,盛野争夺不过,也不忍心与自己的孩子争抢,只能忍耐着经脉干涸的刺痛感。   内府的痛绵绵不绝,他膝头一软踉跄几步,匆忙间扶上身旁的红漆柱子。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盛野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脸色苍白,左手紧紧按住腹部企图硬挨过这阵痛苦,忽然,他神情一怔,只觉掌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拱了一下。   盛野猝然睁大眼睛,仿佛遇见了什么天下奇观似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内府气息翻腾,当中好像有什么在隔着肚皮与他呼应。   正想着,那股活泼的力量再次闹腾起来,被衣服绷紧的肚子眼见地颤了颤,盛野一个没忍住闷哼出声,他心跳剧烈,又紧张又惊讶,恼人的是,腹内的疼痛随着这动作越发地紧密了。   “陶呦呦……你这混蛋……”盛野捂着肚子,艰难呼吸,他没忘记是谁播撒了种子,害得他武功尽失、凄惨至此。   “呜。”他哼了一声,只觉双腿打颤,再站不住,整个人靠着柱子向下滑去。   “哥!”十六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慌忙扶了一把。他扶着盛野的背,竟发觉那衣物都叫冷汗湿透了。   盛野意识昏沉,脸颊涨红,拉着十六的袖子说不出话,他好疼,可是……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十六一时也慌了手脚,他从没照顾过有孕之人,更别提现在还是各种医疗技术都匮乏的古代,要是搁在现实世界,他早把盛野打包扔进医疗舱了。   “盛野,你没事吧?扶着我肩膀站好,我带你回房去。”十六说着拉住盛野的手臂,他目光不自在地飘着,面对盛野,十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眼前的人是从小拉扯他长大的人,又是多年后背叛他、把他推向失败的人。   十六眼神沉沉,心说自己的哥哥加入异能学院的实验,只是轻松地验证自己十几年人生的可笑罢了,什么最强的实验体、什么最适合掌控生命树的人,盛野轻轻松松就让这一切变成了功亏一篑的笑话。   而他这样失败的实验体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反正……十六再也没见过那些被判定为失败实验体的小伙伴了。   盛野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他不怕我被学院当作垃圾一样处理掉吗?   他应该憎恨盛野的。十六想着,拉住盛野胳膊的手不由得收紧,指节隔着衣物也将盛野的手臂攥得青白,他心绪起伏,转头看向昏昏靠在自己身边的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可盛野没失忆的时候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安然信任的样子。   就连他后来拿到数据消除器,一路在不同剧本里追杀盛野时也一样,盛野从不曾软弱。   然而,此时的盛野看上去太脆弱了,闷不吭声地靠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明明难受得很,却强装不需要陶呦呦,十六烦闷地啧了一声,心说这一点倒是与没失忆时一个模样,第一次进行实验的时候几乎去了半条命,却还要硬撑着说自己没事,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真是……难堪至极。”十六嘟囔着,不明白陶呦呦有什么好,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对异能学院一无所知,对盛野估计也是三分钟热度,不然……她怎么会让盛野如此伤心。   “走吧。”十六气鼓鼓地说着,却忽然感觉肩头一沉,盛野双手拉住他的手臂,神情慌张:“等等……我,腿上……”   他一句话没说完,十六已经看到盛野的衣袍上透出点点血痕。   十六脑子一懵,当即慌了手脚,只连忙抱起盛野朝他的房间飞掠而去。风吹在脸上,十六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焦急。   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懂行的来帮帮他呀!   “哥,你忍着点,我去找大夫!”他将盛野放在床上,连忙匆匆就要出去,谁知他正要走时,盛野忽然反手抓住了他。   盛野嘴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得要命,偏偏固执地开口,小声道:“十六,你一定要……找个好大夫,让他帮我……留住这个孩子。”   “什么?”十六以为是自己听错,盛野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这个孽种了?   如果真的流产,那孩子也强留不得,会很伤身体的。十六刚想反对,却见盛野失焦的双眼红了又红,再开口,声音都透着委屈:“我……我想看着孩子出生,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幼时一直敬重的师父是杀人的恶鬼,第一次对人心动,却又换来欺骗,现在……他只有这个孩子。   看着盛野的样子,十六紧紧咬着牙,按捺住满心的不忿答应下来:“知道了,你安心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听着十六气呼呼的声音,盛野忽然轻笑了笑,他道:“你我萍水相逢,你却帮我这么多,谢谢你。”   不是的。   十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匆忙转身走了。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呢?十六怅然,原来……比起憎恨,遗忘才是最令人如鲠在喉的。   十六永远记得自己被实验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夜,每一次盛野都陪在他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安慰他说很快就会好起来。   那些被他当作珍宝的日子,盛野统统不记得了。所以,盛野以为自己是个古道热肠的烂好人……   才不是那样呢。   我会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   ……   另一边,陶呦呦正在能量交换场中吸收能量探索第二技能的极限,陶争气跟雷霆都乖乖地围在她身边。   两个灵力媒介似乎都感受到了这次气氛的不同,安安静静地趴在一边,小鹿看看雪豹,雪豹看看小鹿,谁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插科打诨。   能量交换场中光华流转,陶呦呦用数据化的能力在交换场中设下了一个屏蔽罩,用以屏蔽系统。   经历了隐瞒故事背景的事情,陶呦呦已经不再信任这个所谓的系统了,她必须尽快巩固自己的能力。   盛野,别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陶呦呦想,因为眼下她想通过全知全能的第二技能,找到真正盛野的所在之处!   在上个世界里,盛野最后找回了记忆,如果盛野的意识飘荡在光海漩涡中……如果他的意识也能被系统操控……如果完成任务后让盛野恢复记忆也是系统的安排……   一连串的思绪在陶呦呦脑海中冒出来,她不禁越发忧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可能——真正的盛野被人控制住了。   拯救几个虚拟世界的盛野都是没用的,她只会被安排进下一个剧本当中,没完没了,现在要做的,是从背后之人的手中救出真正的盛野。   陶呦呦一边满心焦虑地分析,一边源源不断地吸取能量,如今她的技能提升,对能量的要求也越来越多。   忽然,她心底悚然一颤,心神不宁地睁开了眼睛。   陶争气连忙见缝插针地询问:“主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没事。”陶呦呦在熟悉的话音中回过神,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陶争气担忧上前,轻柔地舔了舔陶呦呦的侧脸:“主人,那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慌张?”   陶呦呦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只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会不会……”不远处,一直乖乖趴着的小雪豹终于支起了耳朵,他犹豫着问道:“会不会是我的主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因为……我也有同样慌乱的感觉。”   陶呦呦闻言一怔。   难道这个世界里,盛野出事了吗?   “我得去看看他!”陶呦呦终究放心不下,挥开屏蔽罩离开了能量交换场。 第88章 寄情   屋内光华退去,陶呦呦一出门就遇上了迎面赶来的郑青清。   “青清!”陶呦呦赶紧拉住她:“十六有没有联系你?有没有告诉你他们的位置?”   闻言,郑青清神情有一丝尴尬,忙把手中抓着的信鸽藏到身后:“怎……怎么了吗?你不是在研究第二技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陶呦呦心头焦躁,正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她瞪大眼睛:“你身后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呀!不重要!”郑青清一着急,连忙把那信鸽朝窗外一丢,谁知,陶呦呦紧紧打了个响指,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除了郑青清和陶呦呦,似乎一切都被定格了。   扑腾的格子还没飞出窗口,飘荡的羽毛悬停在半空中。   郑青清目瞪口呆,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呦、呦呦,你现在都这么牛了?”   “哼。”陶呦呦一伸手将那没来得及逃走的格子抓在手里,那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纸条。   “别……”郑青清想去阻拦,然而陶呦呦已经手快地将那纸条展开了。   是郑青清的回信,上面写着:“知道了,等盛野消气,一定要告诉我们。”   郑青清眼看着姐妹眉眼越皱越深,她手足无措得仿佛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觑着陶呦呦的神色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跟十六通信,只不过……十六最近发来的总是坏消息,我不想你看了难过。”   “坏消息?”陶呦呦恹恹地低喃,淡淡道:“我知道了,盛野还是不能原谅我,他不想见我,是吗?”   看着姐妹伤心的样子,郑青清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十六一共给她传过几次信,每次都说盛野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陶呦呦,让陶呦呦好自为之。   这种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陶呦呦落寞地恢复了时间,小鸽子在她手里咕咕地叫起来,她想了想,寻了纸笔,在那纸条上添了一句话:“盛野,我愿意等到你消气,但是希望你能答应我,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纸条就那么一点大,写完这句话就已经没有可以落笔的地方了。   郑青清在一旁小心翼翼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要是发生了什么,十六会告诉我们的。”   “嗯。”陶呦呦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郑青清问。   陶呦呦垂眸,看起来灰心丧气地,她低低地说:“我还是有些担心盛野,他那个人死要面子,现在又怀有身孕,说不定哪里难受了也不会对十六说。”   “所以……”陶呦呦将挂在剑柄上的玉坠解下来,握在手心:“这样吧,我将自己的内力封存一些在这块玉佩上,让鸽子一道带去,他内力亏空,我能补充一些也是好的呀。”   陶呦呦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终于又有了些许笑意,仿佛有了希望一般。   她一定很想盛野原谅她吧。郑青清想着,忽然一把抱住陶呦呦:“安心吧,盛野一定会看到你对他的好,连我都快要被你感动了。”   希望如此吧,陶呦呦叹了口气,将鸽子从窗口放飞,小鸽子展了展翅膀,朝西面飞去,那鸽子越飞越远,她就远远地凝望着,看着鸽子的小小的身影,看着空荡的天空,陶呦呦不禁想,盛野此时在做什么呢?   ……   是夜,十六跃上房檐,一把抓住扑腾的信鸽。   小鸽子拖着个玉佩,飞了几天几夜,一落下来就又累又饿,咕咕直叫。   “什么玩意儿”十六蹲坐在房顶,将鸽子腿上的小布包展开,羊脂白的玉佩静静躺在里面,刚一接触十六便感觉到玉佩中蕴藏着浑厚的内力。   十六捏着那玉佩,皱了皱眉,又打开纸条,他低声读着,越念嘴角撇得越远:“噫……好肉麻。”   批判完这横竖皆是狗粮的字条,十六一松手,提剑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那剑法快得人眼还未察觉,纸条已然天女散花般被毁掉了。   十六掂着手里得玉佩,冷哼一声:“这倒是个好东西。”   距离盛野忽然腹痛那日已经过了几天,虽然孩子保住了,但十六忘不了那天盛野疼得冷汗淋漓得样子。   他至于么?为了一个孩子,甘愿让自己武功尽失,承受这么多的折磨?   十六心下愤懑不平,没想到盛野昏睡后嘴里仍念叨着陶呦呦名字,彼时他身穿单衣,显得单薄无比,额头上的冷汗和紧皱的眉头都显示他睡得并不安稳,可他却攥紧被角,喃喃道:“陶呦呦……我好疼……”   都是她把你害成这样的!十六气极了,想想他与盛野认识十几年,就没从盛野嘴里听到过半个疼字。   既然如此,干脆不要见面好了,那个罪魁祸首应该好好反省。当晚,十六嘟囔着,寄出信鸽,上书:“盛野好得很,也不想见大骗子陶呦呦,勿念!”   “十六,你在房顶上干什么?”月光下,盛野披着一件外套踱步出来。   十六见状翻身跃下:“宫主,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见有猫儿在我房檐上踩瓦片,就出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你。”盛野淡淡说着,忽然目光一凝,似是发现了什么,适时吹了一阵夜风,将那房顶上零星的纸屑吹落下来,盛野抬手便接到一片。   “这是……”书信纸张泛黄,盛野看到那上面两个残缺的字:照顾。   看他一脸困惑,十六拉过他的手,一脸满不在乎道:“什么纸片垃圾也只得宫主大人细细研究?”   他说着,将那玉佩塞进盛野手心:“看这个,好东西。”   嗡地一下——盛野接触到玉佩的瞬间便感觉一股熟悉的内力顺着自己的经脉涌入。一直因为缺少内力而干涸的经脉仿佛久旱逢甘霖,那内力就是滋润他的春雨,竟是轻柔缓和地将全身各处一直摆脱不掉的刺痛抚平了。   盛野一怔,将那玉佩拿起仔细看了看,那玉佩洁白温润,圆润光滑,攥在手里暖烘烘的,他喉结微动,清冷的面颊上浮起红晕:“这……这是陶呦呦寄来的吗?”   十六无语,正双手抱着后脑勺,闻言翻了个白眼点头:“除了她还能是谁?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跟她有关的一切,免得触景伤情,不过,看在这玉佩中蕴含护体内力的份上,还是给你拿着吧,我那天听大夫说过什么玉呀,开拓呀什么的,可能你比较需要。”   听了这话,盛野脸颊上原本轻微的红晕变得更红了。   那日大夫要叮嘱他几件事,他嫌难为情,硬是把十六赶了出去。果然,大夫悄声道:“我观阁下脉象,知你孕期已然过半,此时正是欲.火难熄、最为敏.感的时候,不知阁下的乾阳现在何处?”   “她……”盛野开口,神情落寞,再说不下去。   大夫见多识广,觑着盛野的神色便也不再多问,只叮嘱道:“无妨,不过,孕程过半就需要为生产做准备了,阁下家里可有上好的羊脂白玉?将之浸泡在温水之中,以药材滋养,然后每日睡前纳入体内,便可开拓产.道。”   言毕,那大夫开出一副药方,盛野通红着脸接下了。   他正是发愁,近日他确实时常感到难以入眠,盖在身上的薄被都仿佛生了刺,怎么都不舒服。   原来……   都怪陶呦呦,原来孕期还有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有些事,没说破时也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可一旦有人点破,就仿佛百爪挠心般令人夜不能寐。   一连几日,盛野每每在卧榻上翻腾,忍耐着心底的躁意,暗暗埋怨陶呦呦。   若不是她,他怎会承受这般煎熬,可偏偏他又说不出口,只得夹紧被子,被那热度磨得眼尾泛红,泪光连连。   陶呦呦久没有消息,盛野心底也是有怨气的,没想到,今夜,却收到她寄来的白玉。   她怎么知道自己正需要这个东西?   盛野将那白玉握在手心,耳尖红红的回了房。   待他锁好了门,便颓然坐在床上,他摊开掌心瞧着那莹润的玉佩,竟恍惚想起陶呦呦持剑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似的。   那时场面一片混乱,而剑柄上的玉佩就在他眼前摇啊摇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盛野低声说着,攥紧指节,将那玉佩牢牢握在手中,他很用力,指节都泛了白,可他的心里却仍旧仿佛有一股郁气不得疏解。   “你既然会将这玉佩寄来,为什么就不肯亲自来看我一眼呢?”   盛野说着,又觉眼眶酸涩,他干脆闭上眼睛,褪尽衣袍,整个人钻进被子当中。狭小的空间内漆黑闷热,呼吸都有些不畅,盛野将眼睛闭得死紧,握着玉佩的那只手朝身后探去。   尽管他一直将玉佩攥在手中,但刚一接触皮肤还是凉凉地令人瑟缩,也或许是此时此刻,盛野羞得快要冒烟了。   他抿紧嘴唇,眼里泛着委屈的泪花,心一横将那圆润玉佩填了进去。   浑身一颤,他猝然睁眼,可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身后的酸涩感令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手肘撑着身体,半伏在床上,一只手按着又活泼动起来的肚子,难受得浑身发抖。   似乎本来还好……用了这玉佩后,他更想要了。   盛野耳廓通红,眼泪濡湿了床单,满心都是对陶呦呦的怨念,他贵为一宫之主,这还是第一次亲手做这等事情。   “呜……可恶,陶呦呦你该死!”   ……   “阿嚏!”陶呦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难道是天凉了?早知道应该多叮嘱一句,让盛野换上厚一点的衣服。”陶呦呦嘟囔着,再次进入能量交换场。   “主人!”陶争气摇着小短尾巴跑过来撒欢:“这一次你要研究哪方面的能力呀?”   陶呦呦顺手揉了揉陶争气的脑袋,轻笑道:“这次我不研究技能。”   “嗯?”陶争气不解歪头。   陶呦呦却转头看向蔫头蔫脑趴在一边的雷霆,轻笑道:“雷霆,我感觉好像很久没吸猫了,来给姐姐抱抱吧?” 第89章 记忆   抱不到盛野,抱抱这个与盛野感官相连的小豹子也好。陶呦呦安慰自己,等找到离开光海漩涡的方法,盛野一定能原谅她。   雷霆喵嗷嗷地叫了两声,绕着陶呦呦的腿转圈圈,它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听话地在陶呦呦手中蹭了蹭脑袋。   小雪豹热乎乎的,可不像盛野那个总是冰冰凉的大冰块,陶呦呦揉着它的耳朵,手心刺痒,她不由得笑了笑:“雷霆你说,你的主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喵嗷!”雷霆哼哼唧唧地整个缩进陶呦呦怀里,尾巴缠在她手臂上,扑通一下翻身亮出肚皮来。   小雪豹眼睛圆乎乎亮晶晶,仿佛写着:快来摸我!   “知道啦。”陶呦呦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心情放松过了,她笑弯了眼睛,听着雷霆在自己手心下咕噜咕噜地撒娇。   撸猫还真是治愈,陶呦呦揉着雷霆毛茸茸暖呼呼的肚子,一边摸一边感叹:“要是盛野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   盛野乖不乖的……不太好说。   此时盛野缩在被子里,神情错愕,他原本正在忍受开拓产.道的酸胀难受,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陶呦呦来,谁知,他正准备翻身换个姿势,却忽然感觉身后一片暖意,仿佛自己被人拥进了怀里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盛野惊吓之下想要起身,然而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他,左手好像被人抓在手里,被按住手心一阵揉捏。   “什么人!”盛野警惕地掀开被子,卧房里安安静静,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一派安然祥和的样子。   盛野屏息静待了一会儿,自觉好像没有动静了,他略有怀疑地重新躺好,拉起薄被,忽然,小腹处传来一阵暖烘烘的热意,就像有人按着他轻轻揉动似的。   “唔……”盛野拉着被子的手忽然攥紧了。   他之前内力枯竭,经脉不畅,身体总是泛着凉的,如今这股暖流流变全身,倒是有些舒服。   可是,这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本隐痛的内府在这安抚下渐渐变得舒适了不少,当那痛楚不再明显,其他的感觉便越发清晰了起来。   毕竟此时此刻,盛野可不是在好端端的睡觉,他,他身后还戴着陶呦呦寄来的东西呢。   好不容易适应了些许,可因着孕子,本就触觉敏锐,再被压着揉按一通……   盛野咬着下唇,把半张脸闷在软枕里,只觉周身热气熏熏,身后酸胀无比。   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   ……   陶呦呦感觉面前的小雪豹快要在自己的抚摸下睡着了,一直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尾巴放松了不少,渐渐滑落到她的大腿上,厚实的爪子搭在陶呦呦膝头,肉垫还是粉色的,软乎乎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陶呦呦摸到它喜欢的地方,它还要从喉咙里滚出两声呼噜表示感谢。   “真可爱。”陶呦呦轻轻低语,心说从前盛野也是这样哄你睡觉吗?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盛野……应该不喜欢自摸吧。   见到那边其乐融融,陶争气也眼馋地凑了过来,酸唧唧地往陶呦呦身旁一趴,翘着它的小鹿尾巴,昂着它的小脑袋,一对刷子似的睫毛扇风似的眨来眨去。   “怎么,你也要求抱抱?”陶呦呦故意逗它,“可是你没有雷霆毛茸茸呀。”   陶争气呼哧一声呼了好大一口气,忽然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   一头气势汹汹的小梅花鹿发起怒来也是很恐怖的,只见陶争气深深低下头,顶着它头顶两个刚冒芽的笋尖似的犄角,咕咚一下扎进陶呦呦怀里,陶呦呦眼睛一弯还没来得及笑开,就看见这小梅花鹿脑袋一偏,潇洒地拱着雷霆的屁.股将这胖雪豹拱了出去。   “喂!陶争气你干嘛!”陶呦呦吓了一跳,那是单纯的雪豹吗?那是盛野啊!   雷霆被平白无故地扰了美梦,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屁.股有点痛,它刚一回头,陶呦呦就扑过来,心疼地在它身上揉来揉去:“雷霆没事吧?有没有摔坏?”   雷霆猝不及防地埋了胸,不由得抻平了一对飞机耳,就算是雪豹,也会有点害羞吧,它磕磕绊绊地回答:“没……没有摔坏,我可没那么脆弱!”   “是啊,我们雷霆最棒了。”陶呦呦像哄小孩一样。   无语。某只鹿白眼快要翻上天了,谁最棒?明明以前它陶争气最棒,陶呦呦说过,喜欢吃蓝色小花的梅花鹿是梅花鹿仙子!   怎么?遇见一只全世界人民都喜欢的猫科动物就把海誓山盟忘了?   亏它以前还以为雷霆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猫,还想收它当小弟!   呜呜,陶争气想,我不再争气了,我在这场宫斗中输得一塌糊涂,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梅花鹿,我是钮祜鹿!   于是,陶争气疯了。   陶呦呦惊恐地抱着雷霆的上半身,看到陶争气用自己的芽芽犄角疯狂拱小雪豹毛茸茸的屁.股。   “喵喵嗷嗷嗷!”雷霆受到了惊吓,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   “啊!”盛野浑身打颤,冷汗直流。   这么激烈的幻觉,他感觉似乎不像是鬼压床。   “究竟……怎么回事……呃啊!”   盛野几乎翻下床去,他双手紧扣床沿,屈膝仰躺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像是枕在枕头上,更像是枕在更加绵软温暖的东西上面,而腰间就像扣着一双手一般,自己仿佛正在被一股力量抢夺。   当然,更要命的不是腰。   盛野拼命压抑身体的颤抖和喉中的低吟,脑中飞速掠过一众猜测,难道他中了什么□□?   亦或者这是江湖中哪个门派的独门蛊术、催眠技法?   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有武林高手能隐匿身躯,杀人于无形?   盛野觉得他要崩溃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一半在温水中浸泡,水流柔和轻缓地流过肌肤,舒缓每一根紧绷的神经,而另一半则置于油锅火上,或投入倒海翻江的巨澜之中。   “不要……”他哑声开口,却不知冲谁诉说,想要叫十六过来,可此情此状又实在难为情。   难道就白吃了这个亏吗?   盛野咬紧牙关,眼尾红得像是要滴血。   忽然,臀上一痛,他没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扭动中竟将陶呦呦的玉佩推至一处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位置。   如同腰后命门被人点住,盛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唯有一串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流向枕头。   他僵住半晌,脸色羞愤异常,却抵不过那阵难以言说的酸。   夜色朦胧,晚风沙沙地吹动树叶。   盛野身形抖得就像那被风吹摇得叶子,他咬住自己的手背,在无人知的隐秘夜里惊惧、羞耻地陷入迷情。   大夫的话言犹在耳:孕期与平时不一样的,若说平日感受到的是一,那么孕期感受到的就是十,就算乾阳不在身边,但公子只需想想办法,一点点爽快便能撑过整个孕期。   “十……已经是十了。”盛野带着哭腔低喃,他无力摇头,裹紧被子也不行,缩进墙角也不行。   那无形的力量根本不顾他的意愿,尽管他已经去了几次,早没了体力,却还是如久吹不止的旋风一般摧残过去。   天地日月都渐渐变得虚无,由内而外的热就像将他架上了点燃的火架。   盛野目光迷蒙,昏昏沉沉,脑海中时而闪过零碎如浮光的记忆,时而又想起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主人你好,我叫……】   “疼吗?你确定还要坚持加入实验?”   “AES017,记住你的编号。”   “原来你还有一些特殊的体质,你的灵力媒介是什么来着?”   【主人你好,我叫……】   “……雷霆。”盛野嘴唇微动,吐出了这两个字,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人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太困太累,便在这个难得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   陶呦呦一手抱着雷霆,一手抱着陶争气,一人一豹一鹿在能量交换广场上睡了整夜。   第二天睡醒,陶呦呦两条手臂都仿佛睡成了假肢。   她艰难爬起来,身边的陶争气就像一头丛林里警觉的小鹿,立刻紧跟着一起站好了。   “主人你看,雷霆还在睡,不像我,已经可以起来帮你研究离开光海漩涡的方法了。”陶争气有点小得意地开口。   陶呦呦轻笑:“谁让你昨晚欺负它,雷霆可能是累坏了嘛。”   她说着,伸手揉了揉雷霆的耳朵:“起来啦,吃点东西再睡。”   谁知,一连叫了几声,雷霆都没有反应,陶呦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定了定神,沉声再次试探:“雷霆?你还好吗?”   ……依旧毫无声息。   “怎么了?”陶争气也慌了,匆忙凑过来舔.舐雷霆的鼻子和耳朵。然而平日里总是用厚肉垫拍走捣乱小鹿的雪豹今日一动不动。   陶争气吓坏了,又用脑袋拱了拱:“雷霆你别吓我,你快起来,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主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想想办法!”小梅花鹿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此时一双大眼睛里蕴满了水汽,它从没想过有一天睡醒,自己朝夕相伴的朋友竟然不再睁开眼睛了。   陶呦呦告诫自己要淡定,她一边缓缓抚摸着雷霆,一边双目凝神,开启了第二技能——【全知全能。】   在无数庞杂的信息流中,陶呦呦锁定了雷霆的现状,“休眠中”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陶呦呦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休眠,既然是休眠,那就应该会有苏醒的时候,只不过……导致雷霆休眠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就在陶呦呦想继续探查下去的时候,郑青清的声音闯入了能量交换场。   “不好了!陶呦呦!”郑青清慌慌张张道:“十六给我们传来了加急的消息,说盛野有些不对劲,让我们赶快去潘中海岛!”   “潘中海岛?”陶呦呦一听盛野,心下顿时一紧,雷霆出了问题,他自然会受到影响,不会出什么事吧?   陶呦呦连忙退出能量交换场,郑青清一把拉住她:“十六给了我地图,我们快走吧!”   ……   异能学院会议室,杨拉尔将记录投射在智慧彩屏上:“就是如此,知情者的能力媒介或许就是他留下的后招,如今,能力媒介进入休眠,与其感觉共通的知情者本人很可能通过它夺回了部分记忆的掌控权,校长,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行动了?” 第90章 重逢   潘中海岛位于殷海之上,隶属于苗疆一代,岛上奇花异草甚多。   陶呦呦和郑青清穿过一座牡丹花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门口,一名身材纤长的黑衣少年正抱剑坐在石凳上,似乎正在等人。   “十六!”郑青清连忙跑过去,少年应声抬头,原本阴霾密布的脸色顿时轻松了些许。   “你们来了。”他握剑的手紧了一紧,皱眉对二人说道:“我哥忽然昏迷不醒,而且……而且,他的肚子变大了,就像快要生了一样!”   “怎么可能?”陶呦呦失声叫道。距离盛野有孕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可能变化得这么快?难道这是虚拟世界的BUG?   十六已然慌了手脚,如今总算见到陶呦呦她们,也不多说,直接将人带进院子里去。   盛野的房间里又是大夫又是稳婆地站了不少人,层层叠叠的床幔遮挡下,陶呦呦一眼就看到了阔别多日的盛野。   他半靠在床头,身后垫着松软的被子,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那布料柔软地垂在身上,凸显出他身前浑圆的孕肚。   “盛野。”陶呦呦喃喃开口,三步并做两步地连忙走近床畔。眼前的场景在她看来确实有些冲击,尽管她知道是自己的技能使这个世界分化出的乾阳坤阴的性别,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见男生挺着一个突兀的孕肚,那模样倒也不是怪异,只是衬着盛野此时消瘦的脸颊四肢,让人难免忧虑心疼。   怎么这样……陶呦呦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抚盛野的脸,他一头墨色的头发顺滑地散落在身侧,零星的几根发丝被汗水沾在脸上,随着陶呦呦的动作,盛野贴着她的掌心微微侧了下头。   “他这样昏睡不醒有多久了?”陶呦呦问。   十六连忙道:“已经五天了,不吃不喝,只有肚子一天天变大,好像里面装的是个怪物一样。”   怪物……陶呦呦视线下移,心说这孕肚也确实奇怪,她抬手搭上去,忽然,掌心下传来一阵鼓动,盛野眉头微皱,不耐地闷哼一声。   身旁站着的稳婆插话道:“这位公子胎动剧烈,宫缩严重,明显着就是要生了嘛。”   另一侧一直没出声的大夫直摇头:“我前两天还来给这公子看病,孕程刚刚过半,离生产还远着。”   “那他这是?”   “都别吵了,我来看看。”陶呦呦说着将众人赶出卧房。门关上,屋子里终于落下清净,陶呦呦再回头,盛野仍旧像刚刚那样睡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回到床边,将盛野扶起,自己绕到盛野身后坐下。   手环着他的腰,怀中的感觉比从前哪一次都要完满,因着孕育的关系,从前纤细柔韧的腰肢变得圆滚滚的。   陶呦呦没忍住捏了捏那软肉,心说这手感倒是不错,只是苦了盛野,这几日一定辛苦极了。   不论如何,给他补充一点内力总是没错的。   如是想着,陶呦呦双手推着盛野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在二人身体内运转开来。   冲击经脉的内力仿佛一股热流,熟悉的充盈感流入连日干瘪的经脉,盛野喉结微动,眉头皱起。   他自从修炼纯阳内功以来,便一直都只有陶呦呦这一个炉鼎,身体也早已习惯了与陶呦呦水乳交融的感觉,此时她的内力就像激活全身感官的一把钥匙,温热的感觉如涓涓细流汇入全身。   盛野呼吸急促,原本还怀有的些微抵触也在这安抚中化为乌有,就像冰凌被温泉融化掉锐利的尖角,就像死咬的蚌露出柔软白嫩的芯。   “盛野,你还好吗?”陶呦呦闭着眼睛,感受到手心触碰下那身躯逐渐变得灼热颤抖,她问了一句,然而回答她的是盛野更为粗重的呼吸。   她感觉盛野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她了。   陶呦呦无暇睁开眼睛,她能通过二人交融的内力窥探到盛野腹中的情况,如果能把她感受到的东西具象化,陶呦呦觉得那更像是一个光团。   仿佛内里是一个蠕动着的火球,它不断吸收盛野的内力,不断变大,陶呦呦心下一空,将自己的内力触须般伸向那个光团。   那不是孩子……陶呦呦额头现了冷汗,她竟然不知道一直以来在盛野体内寄生的究竟是什么。   无数恐惧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她皱眉运力,试图探入那团光中看个究竟。忽然,面前盛野身躯一颤,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吟。   盛野脸色潮红,眉头紧锁地倒进陶呦呦怀里。   冷汗打湿了脸颊边的头发,单薄的亵衣也因为汗水而潮湿地贴在身上,盛野双手扶着隆起的肚子,难耐地咬紧嘴唇。   “很疼吗?”陶呦呦连忙接住他,慌乱地撤回了内力,似乎只要她尝试探查那光团,盛野就会痛不欲生。   这可如何是好。她心下焦急,又担心着盛野的身体,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再使蛮力试探。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忽然间肩上一沉,陶呦呦愣怔着猛然被推倒在床上。   “盛野?”陶呦呦迟疑地问,眼前,盛野黑发垂落,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目光茫然地看着她。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陶呦呦伸手去摸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盛野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一双眼睛无法聚焦,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陶呦呦。   “好热……”盛野喃喃着,伸手去扯他的亵衣,他只觉内府中燃着一团火,肝胆经络都在被热度灼烧,他的眼前一片影影绰绰,翻飞的床幔化作涌动的血池,柔柔的风声幻化为轰鸣的雷雨。   “盛野,你怎么了?跟我说说话?”陶呦呦眼见着他状态不对,连忙拍打他的脸颊,试图叫他清醒起来。   然而盛野仿佛听不见她的话。   他尽力睁着眼睛,视野里随处浮现出哭泣的孩童的脸,浑身是血的女童抱住他的手臂,仰着脸凄厉地哭。   “不要……我不要!”盛野浑身颤抖,如陷入魔障。他不管不顾地捶打起自己灼烧一般的孕肚来。   “盛野,你冷静点!”陶呦呦翻身艰难地抓住盛野两只手腕,然而盛野毕竟身高腿长,拼力挣扎起来,就算没有内力也一时难以制服。   他胸膛因着呼吸起伏,长腿不住踢蹬,口中却哽咽喃喃:“不要……我不想杀人……师父……”   陶呦呦按着他,只觉眼眶酸涩,她想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盛野究竟经历了什么?而这些明显凄惨的回忆,当盛野恢复记忆后,是否还会想起来呢?   一道光芒闪过,陶呦呦直视着他,使用了第二技能。   她要看看盛野到底被什么东西折磨至此,她要看看是谁在盛野心底种下了魔障。   耳畔的凄风苦雨似乎一下将陶呦呦拉入了多年前的幽月山,她像一道幽灵,漂浮着,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那个还未踏入江湖的、青涩的盛野。   山洞里的罪孽一一在陶呦呦眼前展开,她看着那青涩的少年被逼迫着杀害年幼的女孩,看着他痛不欲生吞下玄机换魂丹,看着那人渣师父竟为了那样一个邪物便要剖开徒儿的胸膛……   盛野的剑没入他师父的身体,温热的血流出来,与之一同流出的还有陶呦呦的眼泪。   盛野……盛野他竟怀揣着这样的过去,一个人背负起一切。   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吧,陶呦呦双手发冷,心头巨颤。无论虚拟还是现实、无论有没有记忆,无论更换多少个世界,盛野就是盛野,他永远做着自己心目中正确的事情,永远懒得多费唇舌地解释。   这就是他保护别人的方法吗?   陶呦呦想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一颗颗落在身下人的脸上。她的意识从过去的幻想中抽离,额角闷痛,眼前又是饱受折磨的那张熟悉的脸。   泪水从他的眼角脸颊滑落下来,分不清是陶呦呦的还是盛野自己的,陶呦呦伸着颤抖的手将那已经变得冰凉的泪水抹掉。   “盛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抗下一切了,让我……”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可是,反正现在盛野神志不清,反正他的记忆也还没有恢复,陶呦呦喉咙微动,说出自己心底想要的渴望:“让我陪你一起,行吗?”   “呜……”,身下的人忽然哽住,他微微仰着头,脸颊泛上一抹红,浑身紧绷着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哼。   似乎有些不对。   陶呦呦心下一紧,连忙放开钳制盛野的手。   随着双手重获自由,盛野侧身屈膝,手掌深深按着腹部缩成了一团,他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眼尾却愈发地红艳。   他这样子有些眼熟,就像修炼纯阳内功时,血气沸腾的样子。   陶呦呦心下不定,小心地晃了晃盛野的肩膀:“你……你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伤了吗?很疼吗?”   她忧心地问着,盛野却不说话,情急之下陶呦呦只能自己检查起来。   她握住盛野的手臂,一寸寸地使力按压,就像对待摔倒后不会说话的幼儿那般,她必须从头到脚地检查个彻底,确保盛野没有任何一处受伤才行。   然而随便她动作,盛野都没有反应。他只是闷不吭声地抱紧肚子,许是腹中太过疼痛,他紧紧掐着腹部,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冷汗不住地流。   在陶呦呦按到小腹之时,盛野猛然一颤,嘴唇被咬破,血液顺着嘴角淌下来。   陶呦呦动作一顿,感受着手心下那有些不同寻常的触感,心说莫不是因为这个才令盛野突然难受不已?   她看着盛野流血的嘴角,眼神晦暗,心说你怎么总是这样,对自己毫不留情。   如是想着,陶呦呦将一块白布叠好,垫进盛野口中:“咬着这个,不要再咬着自己了。”   将那白布在盛野脑后打结,陶呦呦又撕了自己的衣裙,用布条将盛野的双手固定在床头,免得他又要动来动去地弄伤自己。   “别怪我,我是心疼你。”陶呦呦说着低下头,吻了吻盛野的鼻梁。檀香味道铺散开来,如同二人在这世界第一次相遇。   彼时盛野从温泉中起身,如墨的黑发也是这样披散着,他回头,眼尾殷红。   而陶呦呦亦是如此,双手上套着沉重的铁链,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物是人非,时光流转。   只不过,这一次被绑住任人施为的,是盛野罢了。 第91章 真甜   盛野的意识仿佛漂浮在海中,周遭漆黑而冰冷,似乎有什么在阻止他浮出海面换得一口新鲜的氧气。   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他皱起眉,试图挣扎着醒过来。   汹涌的记忆如同海水倒灌,过往的一切如电光石火在脑海里闪过,从血族世界离开、带走异能学院的罪证、不慎卷入光海漩涡……直到雷霆进入休眠。   盛野为了以防万一而备份在雷霆身上的记忆重新在他脑中复苏,然而现在这份记忆启动,他很快意识到……事情还是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从血族世界离开后,盛野便打算不再为异能学院服务,甚至,他希望学院能停止那个计划。   他唯一的筹码是知道关于学院的一切真相,但很显然,他与学院的谈判失败了,好在他在雷霆身上事先安装了备份。   如此一来万一以后他受制于学院,但只要有人无意间启动雷霆背后的按钮,雷霆便会陷入休眠,与此同时,备份的记忆也会在盛野的脑中复原。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繁杂的记忆不断被唤醒,盛野眉头紧锁,终于如同浮上海面,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入目是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床幔在视野里轻飘飘地掀起又落下,屋内很静,偶尔能听到一点压抑的闷哼。   这是什么声音?   思维还处于混沌之中,盛野抬头茫然地看着棚顶,忽然,他身形一颤,紧接着就像终于连接上身躯的感官一般,剧烈的疼痛和异样的感觉自体内升腾起来。   “唔!”盛野想要说话,然而嘴巴被一块布条塞住,发音含混不清,他挣动双手,手腕也被绑得结实。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盛野觉得自己脊背都被汗湿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关键是那只手……手指纤细,似乎正在将什么东西从身后拽出来。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那细碎的呜咽都是从他自己的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的!   “盛野,你醒了!”陶呦呦心下一喜,手上动作便没顾上仔细,只见盛野咬着那白布猛地仰头,颤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似的。   “对……对不起啊,我小心一点。”陶呦呦连连道歉,回应她的是盛野幽幽的眼神。   他本就脸色苍白,此时脸颊脖颈上都是汗,尽管双手被绑在头顶,一双眼睛却凌厉地瞪着她。   这眼神熟悉得令人心颤,高傲又冷冰冰的。陶呦呦略微迟疑,试探地问道:“宫主……您还生气哪?”   宫主?   什么鬼东西?盛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只是瞪着陶呦呦挣了挣被绑住的手。   然而这一动可不得了,他那累赘一般的肚子跟着晃动起来,盛野身形一僵,只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他惊讶地低头看去,登时眼前一黑。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前竟然顶着一个皮球似的圆润孕肚,此时灼痛非常,就像有什么怪物要从里面蹦出来似的。   陶呦呦,你在搞什么!   盛野咬着手帕呜呜了几声,眼尾气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   “别气别气……”陶呦呦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肚子,顶着盛野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手上的动作:“我这就快帮你把玉佩取出来了。”   玉……玉佩?盛野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失忆后都在虚拟世界里经历了什么,虽然他知道陶呦呦的技能是女A男O,但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会被这个女人搞大肚子!   还玉佩……把他当成什么?   盛野气得哆嗦,又有些害怕,此时他腹中剧痛,不时还活泼地鼓动着,他又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被仰面朝天地绑在床上,该不会……该不会今天他就要在这穷乡僻壤的落后时代体会生子之痛吧!   “唔……”(放开我!)   陶呦呦仿佛自动关闭了耳朵,听不见盛野的呜呜嗷嗷,她只当盛野这个高贵宫主还没有原谅她的隐瞒欺骗,当他在发脾气。   孕夫嘛,怎么发脾气她都应该受着,毕竟是因为她盛野才要如此受罪的。   此时她一心帮盛野将那个羊脂白玉拿出来,一边动手,一边释放出自己的信香来安抚对方。   幽幽的檀香味笼罩住这一方天地,像温柔的泉水,像夏夜漫山遍野的星。   盛野挣动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他急促地呼吸着,脸颊耳畔越来越红,仿佛被这气味勾引,他无意识地舒展着自己,去追逐、迎合那沉静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也在改变,某些东西就像满溢的水,他再关不住那道闸口,任凭其争先恐后地逸散出来。   “唔唔……”盛野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他想起第一次与陶呦呦组队考试的时候、想起在仙山魔窟里忘情的时候、想起他西装革履、却躺在某人餐桌上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如此无力管控自己,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而每一个关节的提线都被攥在眼前这个女孩的手中。   陶呦呦手指纤细灵活,像一个冰凉凉的小镊子。盛野眼角泛着泪,双手紧紧扯住床头的布条,他感觉自己已经把陶呦呦焐热了。   忽然,陶呦呦猛然后撤,盛野某处被激烈的划过。   他绷紧身体,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砸下。   陶呦呦愣住了。   房间里充斥着另一种味道,这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闻到的信香。   那是幽月宫宫主苦苦隐藏的秘密,那是一股甘甜的、温和的奶香。   让人想起一切柔软的事物,清晨山间绽开的一朵奶白色小花、鸟雀巢中一颗刚刚诞生的晶莹鸟蛋、初生的长着绒毛的奶猫奶狗、牙牙学语中手臂胖成小面包似的奶娃娃……   原来这就是盛野的信香,原来堂堂幽月宫宫主,是奶香味的。   “真甜。”陶呦呦俯身,凑近盛野的脸颊嗅了一口。   盛野不甘不愿地闭上眼睛,心中不满地埋怨:这什么味啊?一点也不酷!   额头忽然被指尖点住了,盛野缓缓睁眼,看见陶呦呦正一脸抱歉又温柔地看着他。   “盛野,你肚子里坏的不是我们的孩子。”陶呦呦说着,眼中泛起蓝色的光辉,盛野诧异地睁大眼睛。   陶呦呦似乎在精确地运算着什么,她喃喃道:“玄机换魂丹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它不断在你的身体里吸收你的能量,扰乱你的记忆,你是被这邪物利用的躯壳,当你再无一丝内力供养它的时候,你就会油尽灯枯被它抛弃。”   她在说什么?   盛野微微眨着眼睛,他备份的记忆只到进入光海漩涡为止,他不知道在新的世界里他们二人发生过什么,印象里他曾莫名地清醒过一次,然后便很快又被卷入新的世界。   对于这两个世界,他的印象很模糊了,但是他能确定一件事,经历了光海漩涡中的两个世界后,陶呦呦的技能变得更强了。   看着这样的陶呦呦,盛野忽然有些迟疑,自己的计划还能否行得通。   忽然,腹中传来一阵绞痛,陶呦呦的手顺着他的身体滑下,按在那不安分的隆起上面,她双目的光芒仍在闪烁,看向那圆润的肚子目光悲悯,如同降下惩罚的神灵。   “我不能让它继续肆无忌惮地空耗你的身体,到此结束吧,让我来毁了它。”   盛野还未回神,只见陶呦呦手中亮起一道光芒,那光芒如同刀刃,仿佛透过他的皮肤伸进内里,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她在摧毁腹中的东西!   好疼!   盛野脸色顿时变得如同白纸,即使口中含着布条,还是不能阻止他紧咬牙关。陶呦呦皱眉,将自己的手背放到盛野嘴边:“是我让你遭受这些的,别客气,咬我吧。”   我想跟你一起分担这份痛苦。   我想与你一起承受。   别再把我排除在外了,好吗?   牙齿咬住了细嫩的手背,坤阴咬住了乾阳,盛野疼得眼前发黑,无法分心控制自己的力道。血痕染红了他的嘴唇,又顺着陶呦呦青白的血管流下去,此时此刻,痛苦仿佛化作一道绳索,将他二人紧紧捆缚在一起。   这一刻,他们是相连的。   陶呦呦将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注入盛野体内,那个吸收他内力成长的玄机换魂丹再无法抵抗,它像一团流动的光,被陶呦呦蛮横地搅碎了。   失却的内力重新流回盛野的经脉,他终于放开陶呦呦,急促地喘息。   经久不见的笑容再次在陶呦呦脸上绽放,她揽着盛野,轻笑:“太好了,你总算没事。”   是啊,太好了,盛野淡淡地想。绳子被解开,他缓缓抬起手触碰陶呦呦的脸颊。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触碰过她了。   真想看着她一直这样笑下去。   晃神间,玄机换魂丹在他体内发挥了最后一丝余力,他茫茫然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自己,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一脸不服不忿地被自己压在身下,当成炉鼎。   山中岁月长,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晃然从盛野的脑海中流过。   盛野忽而轻笑,摸着陶呦呦脸颊的手指微微用了力,他眼中满是不舍,轻声道:“要是……真的有幽月山就好了。”   陶呦呦抬眉,似乎没理解盛野的意思,然而后者显然不等她反应。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周遭景物如同投石入水搅动了波澜,这场面似乎有些熟悉!   陶呦呦心下一紧,连忙抱紧怀中的人:“盛野!”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只觉怀中一轻,陶呦呦的心无限下沉。   【警报!警报!虚拟世界发生异常,新世界强行启动中!】   ……   异能学院,杨拉尔一身紧身作战服,怀抱头盔向校长请示:“知情者开始反击,新世界我们很被动,我请求亲自进入光海漩涡,清除障碍!”   ……“批准。” 第92章 星舰   浩如烟海的宇宙空间,瑰丽的星子像高悬于身侧的巨大彩色棒棒糖,星星汇聚的星云像缠绵拉丝的巨大棉花糖。   一艘小型军用舰艇穿行于太空轨道之间,狭窄的控制室里,正副驾驶位上分别坐着两个人——郑青清和十六。   舰艇正以自动模式稳定航行,郑青清抓着自己脸侧如同双马尾一般低垂的毛茸茸兔耳,震惊地瞪圆了红彤彤的眼睛。   她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还好,不是三瓣嘴。   “我怎么变成垂耳兔了?”郑青清抓狂地揪着耳朵抱怨,在她身后,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尾巴。   “那是你的能力媒介,你跟你的兔子融合了。”十六在一旁冷冰冰道。   “什么?”郑青清一脸奇怪地看向十六:“怎么你就没什么变化?”   十六闻言,脸色不禁红了红,他低着头,别别扭扭道:“那……那我给你看,你不要笑话我。”   这是干嘛?老夫老妻了都。郑青清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咱俩谁跟谁?我都见过你变成巨大巨丑的狼人了,我怎么会笑话你。”   听了这话,十六动作一顿,委屈巴巴地蹙起眉头:“丑?我那次果然……很吓人吧?”   没想到他还挺玻璃心的,郑青清自知失言,连忙否认,上半身越过乱七八糟地操纵杆凑过去揉十六蓬蓬的头发:“没有啦,只有一点点点狂野罢了,我的小狼还是很可爱的呀。”   十六抿了抿嘴,也没说什么,只是终于露出点满意的样子。   郑青清嘟囔着:“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见过你的能力媒介,你哥的能力媒介是雪豹,威风凛凛的,你的应该也差不多吧?”   对上郑青清期待的眼神,十六心虚地回避了视线,小声道:“我的灵力媒介很小,你可能没注意过。”   他说着转过身,郑青清看到那被驾驶员制服包裹的流畅脊背上,赫然是一对透明的翅膀,那翅膀上有些许纹理,控制室仪表盘上的灯光映照在上面,流光溢彩的。   郑青清嘴角微微扬起,只觉得这双翅膀怎么看怎么好看,她一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很漂亮的翅膀,是蜻蜓吗?”   话音未落,郑青清突然睁大眼睛,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样咻地一下定格在十六的臀部,隔着紧身的白色制服,那圆润的翘臀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你……你你……”郑青清你了半天都没把“你屁股亮了”这几个字说出口。   十六背对着郑青清,脸色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住衣角:“看到了吧,我的能力媒介是萤火虫!”   “噗嗤。”郑青清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十六顿时耳朵都羞红了,他气愤地扭过头瞪着她:“你笑了!”   “没,我没笑。”郑青清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掐自己大腿,一边咬牙回应一边极力睁大眼睛,此地无银地证明自己没在憋笑。   十六羞得浑身冒烟,一时间不知道该捂住自己仿佛熟苹果的脸还是应该捂住自己闪闪发亮的屁股。   驾驶室里顿时只剩嗤嗤地呼吸声,害羞的跟憋笑的全在极力控制颤抖的身体。   郑青清咽了咽口水,仿佛把笑意一起咽进肚子里,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舰艇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伴着轰隆巨响,仪表盘开始紊乱地闪光。   她吓了一跳,连忙朝舷窗外看去。   “发生什么了?”十六也顾不上害羞,跟着一起挤到窗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探头朝浩瀚的宇宙中望去。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红橙色的光芒炸开了一朵蘑菇云,巨大的冲击波波及到了他们这架小小的舰艇。   那爆炸的火团在宇宙的真空中仿佛凝固了一般,像炸鸡似的。   还不等郑青清她俩感叹什么,很快,耀眼的爆炸一团又一团地炸开,悄无声息地掀起巨浪,耀眼光芒晃着他们的眼睛,小舰艇被冲击得上下摇颠。   郑青清仰头看着窗外,她微微张开嘴巴,一脸的心驰神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在瞳孔里反射出温暖的色调,她下意识揽住十六的肩,轻声感叹:“十六,是烟花诶!”   十六:“啥?哪里不对吧?”   “看到这烟花我就想起来,”郑青清忽略十六的疑问,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你还没告诉我,在情人肩那座山上,在漫天烟花之下,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迎着窗外那忽明忽暗的火光,十六的思绪一下被带入上上个世界里的七夕节,他抿了抿唇,屁股上的光闪得更频繁了。   “我先说好,只是那一瞬间,”十六扭过头,留给郑青清看他那一截修长白净的脖子,少年发尾也毛茸茸的,随着他的动作,发梢在后颈上戳来戳去,“就是……看到烟花的时候,我忽然还……挺想永远留在那个世界的。”   十六淡淡地说着,郑青清盯着他雪白的脖颈,眼睁睁看着那微微凸起的柔软腺体一点点变红了,耳边听到十六小声的补充:“和你一起。”   窗外的火光更加明亮,郑青清心里却好像绽放了更多的烟花,她忽然忍不住在十六变得粉红的后颈上啾了一口。   “你干嘛!”十六回头捂住脖子,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炽烈的热浪从窗边袭来,他们一起诧异地回头看去,舷窗外,一架尖角形战斗星舰呼啸着从火光中冲出,两侧尾翼拖出长长的航迹线。   战斗星舰的一侧被炸毁了,歪歪斜斜地仿佛就要栽下去,正当郑青清他们提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那踉跄的星舰以极其刁钻的姿势倏忽升起,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转瞬之间,星舰由下至上贴着舷窗掠过,在郑青清两人看来,就像水族馆里贴着玻璃蓦然上浮的鳐鱼。   “什……什么情况?”郑青清后知后觉地开口,脸颊两侧的兔子耳朵都炸起了毛,十六双手趴在舷窗上,极力向窗外看去,声音低沉:“刚刚过去的是军用星舰,被炸毁的那侧舰身上还印着军队编号,至于攻击它的,应该是星际海盗吧。”   随着十六话音落下,郑青清也看清了那从爆炸光幕中缓缓驶出的巨型舰船,舰船顶端,光粒子排列组合成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闪烁的光点赫然是一个象征海盗的骷髅头。   “呼叫系统,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背景,有啥任务。”郑青清在脑海里询问,然而,原本召之即来的系统机器人却毫无反应,仿佛不存在一般。   奇怪了。   便捷工具查询不了,郑青清只好启动自己的技能——上帝视角。   【2222年,人类实现了技术突破,越来越多的人可以逃离满目疮痍的家园,进入自己选择的故事中继续生存,俗称——穿书。   与此同时,培养优秀穿书能力者的异能学院应运而生……】   宇宙战火的不远处,一架小型医用飞船悬停在隐形磁场当中,驾驶者陶呦呦有些吃惊地睁开眼睛。   她刚刚用第二技能读取了虚拟世界的背景资料,愕然发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竟然与现实世界相同,不仅如此,就连基础设定也十分相似,技术突破、穿越虚拟世界、异能学院……   如果不是她头上顶着两只树杈般的鹿角,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光海漩涡。   那么,她在这个与现实世界趋同的虚拟世界中是什么人设?   【陶呦呦,太空救援队志愿者,隶属于星际太空军AES作战支队,此次任务为随军出征,逮捕背叛者。】   这边陶呦呦还没仔细分析自己的人设,忽然,面前的指挥屏上亮起一个红点,警报随即响起:“发现背叛者!发现背叛者!目标星舰已损毁,请锁定目标,投放炸.弹,再重复一次……”   陶呦呦一愣,心说自己不是个救援队志愿者吗?怎么还负责投放炸.弹?   正纳闷时,她却忽然瞥见显示屏上另一个坐标,那是她这次航行的跟随舰艇,太空军AES军用星舰!   原来她只不过是个医疗后勤,真正负责逮捕什么背叛者的是不远处的小型军用舰!   如果她和军用舰的系统相同,那么刚刚的警报应该也在那架军用舰上播报过了,也就是说……军用舰会服从命令,向背叛者开炮?   郑青清和十六正坐在距离陶呦呦不远的军用舰上,警报声一遍紧似一遍地催促,显示屏上,血红色的十字标记已经锁定了那架歪歪斜斜的破烂星舰。   上帝视角告诉她,眼前的星舰正由军队的背叛者驾驶,背叛者窃取了军.事.机.密,务必要在他逃出宇宙法管理界线之前将其击落!   要开炮吗?郑青清有些犹豫不决,突然降临新的世界,她还未对这个世界产生丝毫归属感,还未与这世界中的任何人产生联系,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动手摧毁一架星舰、动手杀掉一个人吗?   “你在犹豫什么?”十六问。   郑青清不说话。   十六看着眼前如真似幻的宙海,只觉眼前的景象就像他在异能学院实验室的智慧彩屏上看到的那样。   实验室的孩子们有单独学习的房间,四周都是冷漠的白墙,然而智慧彩屏上却画着漆黑的宇宙和闪亮如玻璃球的星子。   十六还记得那些基础课程,彼时他与盛野坐在一起,年幼的他流着口水对盛野说想吃蓝莓味的棒棒糖。   盛野说什么来着?   他好像捏了捏十六的脸,笑着说那是地球,不是棒棒糖。   真是可笑,十六不禁轻笑出声,别说什么地球、宇宙,就连棒棒糖,他也是在智慧彩屏上看到的呀。   “不过就是些假模假式的虚幻画面。”十六垂眸,神情冷淡:“你就当作是玩游戏,难道你在游戏里也不杀人吗?”   他似乎看出郑青清的犹豫,于是便帮她做了决定。   抬手,按下炮弹发射按钮,炽热的火光透过舷窗照亮十六的眼睛,他神情不变,仿佛真的在玩游戏一样。   “十六!”郑青清惊呼出声,然而她已经无法阻止,那枚炮弹正以极快地速度朝目标星舰飞去。   郑青清失望又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后者却板着脸,一声不吭。   与此同时,十六脑内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系统音响起:【炮弹已发射,危机解除,您的搭档郑青清将因此免于死亡惩罚。】   十六不动声色地瞥了身旁一脸怒容的女生一眼,心情稍微放松,这才发觉后背不知何时惊起了一层冷汗。   他不知道这个系统音是怎么回事,但是,即使有一线可能,他也不想拿郑青清的性命冒险。   脑内的系统音继续道:【AES106,你是实验室最出色的实验体之一,此时此刻你已接近真理,虚拟之神将会对你进行审判,还记得你的目标吗?掌控生命树、成为新世界的制造者,你将接受最后的考验,接下来请耐心等待下一个任务,不要放松,你搭档的性命全在神的一念之间。】   这是……威胁。   十六的眉头渐渐纠结起来。   然而就在这片刻,军用战舰的炮.弹已然锁定了空旷宇宙中那几乎油尽灯枯的尖角战斗星舰。   那战舰勉力滑行了一段距离,似乎终于耗尽了所有能量,宣告燃料告罄的警示灯由闪烁变为常亮。   战舰最后重重地震颤了两下,终于熄火一般地停住,呼啸而来的火光将驾驶室映照得亮如白昼。   仪表盘损毁一半,驾驶舱严重变形,一身黑衣的驾驶员半边身体被卡在座位上,根本无法使用分离式逃生舱。   就到这里了吗?   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   驾驶员神情凝重,在炮.弹接触战舰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炽热的烧灼感如同海浪扑来,战舰就像暴风雨中被摧毁的船只,金属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星舰如糖纸一般被揉碎撕裂,只要暴露在宇宙中,不用炸.弹,光是辐射便能要了他的命。   失重感袭来,热浪烧化了头盔与防护服,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透明的气泡将驾驶员囫囵个儿地吞了进去。   【救援气泡成功捕获目标,执行回收命令。】   救援飞船里响起轻快的机械音,陶呦呦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驾驶座,跑到接收舱的入口处等待,透过舷窗,她看到自己释放的救援气泡裹着身材修长的驾驶员缓缓飘来。   气泡内也是失重的,那位驾驶员的防护服被烧掉了半边,头盔也早已不知所踪,他在爆炸中失去意识,仰面悬浮在气泡当中。   陶呦呦双手搭在舷窗上,眼巴巴地看着那气泡朝自己越靠越近,她不禁在心底默默祈祷:快点,再快一点。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材、熟悉的人影,一条跟雷霆一样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劲瘦的腰、平直的肩膀,清晰的喉结……还有头顶一对圆润的雪豹耳朵。   陶呦呦双眼亮晶晶的,不禁雀跃地低喃:“盛野,我接住你了。” 第93章 驯服   炮火连天的战场仿佛被突然切换了背景音乐,突兀得就像有人放了一首摇篮曲,所有人都静静注视着那气泡缓缓朝救援飞船飘过去。   十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刚刚那架战斗星舰中所谓的背叛者就是盛野,他差一点就……   幸好,有人救了盛野。十六松了口气,朝不远处悬停的飞船看去。   而另一边,星际海盗们也偃旗息鼓,船长杨拉尔微微挑眉,看着在显示屏上骤然消失的目标记号,忽然露出一丝冷笑:“这就是掌控者的力量吗?让一个早已被锁定的目标凭空消失。”   “船长,目标不就在那儿吗?”有船员指着舷窗外那个巨大的气泡说道。   杨拉尔投去一个白眼:“我们看得见有什么用?导弹无法锁定,咱们又不能亲自去外面抓人。”   杨拉尔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悬停在隐形磁场内的太空救援飞船,笨重的船身穿了“隐形铠甲”,所有导航系统都对其失灵。   “既然掌控者在,那咱们也只好先撤退。”杨拉尔道,毕竟此时掌控者只是还没分出精力来控制战局,等她接收了背叛者,说不定就会想起来对付她们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另一张底牌,杨拉尔目光渐深,心说待到时机成熟,掌控者又能如何?   “我们走。”一声令下,星际海盗船浩浩荡荡地退出了战场。   飞船接驳入口终于在陶呦呦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打开,那气泡看起来Q弹,实际上是透明玻璃制作的,进入飞船后,气泡型救生舱内开始填充治疗液——入口关闭——重力系统开启,忽然的下沉令盛野猝然睁开眼睛。   仿佛天生的捕食者,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盛野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丝丝缕缕的血迹在治疗液中逸散开来,他敏捷翻身,透过玻璃盯住了陶呦呦。   那是个美丽的少女,长发立整地束在脑后,头顶长着一对玲珑剔透的鹿角,她的眼睛像梅花鹿那样湿润迷人。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走过来按动了救生气泡附近的一个按钮。   救生气泡上方垂下氧气面罩,盛野视线仍旧冷冷地注视着她,抬手接过氧气面罩扣在脸上。   “你最好不要乱动,即使治疗液功能强大,但完全治好你的伤势也需要起码十分钟的时间。”陶呦呦语气冷静,隔着玻璃与盛野对视。   盛野沉默了一瞬,忽然眯起眼睛,似乎在氧气面罩后嗤笑了一声:“为什么救我?你也打算背叛星十字军?”   “我只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看来你并非和平爱好者。”   盛野语气轻松,目光却十分锐利,就像一头豹子盯上了脆弱的猎物:“好吧,希望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陶呦呦不为所动,也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前星十字军统帅,盛野将军。”   她说着,神情平淡得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事实上陶呦呦心底失落得很,看盛野的反应,他好像又把她忘了。   无奈、失望、心灰意冷。   无数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陶呦呦维持着抱臂的动作,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手臂。她的技能一次次提升,可她却总觉得自己仍在原地踏步。   她不想听信学院的话怀疑盛野,可如果盛野一直找不回记忆,她要如何证明他的清白?这样角色扮演的游戏还要玩多久?   陶呦呦抬眼扫向被困在气泡中的人,后者似乎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她顿了顿继续道:“星十字军正在全星际范围内通缉你,至于被你盗走的秘密,似乎影响重大,除了你和内部高层,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这个秘密被公诸于世,将会引发极度的恐慌和动.乱。”   听着陶呦呦慢条斯理的语气,盛野头顶的耳朵下意识微微晃动。   陶呦呦在脑内搜索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背景设定,越说越觉得怪异,这个盗走秘密成为背叛者的设定,与现实多么不谋而合。   她微微挑眉,不由得凑近救生气泡,微弱的反光昭告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玻璃,陶呦呦抬手按上去,指尖与盛野相对:“将军,我倒要问你,盗走秘密的后果,你知道吗?”   如果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映射,那么盛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是否做好了面对祸乱的准备?   陶呦呦眼神炽热而坚定,即使失忆,但盛野就是盛野,他在虚拟世界做出的选择应该与真实的他一般无二。   “告诉我,盛野将军,你为什么要背叛?”这一刻,在陶呦呦脑海中虚拟与现实几乎重叠,她希望从眼前这位长着猫耳的将军身上窥探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真相。   ……她的眼睛有一点茶色,盛野脑海里忽然掠过这个念头,但也仅仅是一瞬,下一秒他迎着陶呦呦的目光冷笑起来:“不愧是太空救援队的志愿者,还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怎么,前将军的背叛让你很难接受吗?我为什么非得有一个伟光正的理由才行?”   “什么?”陶呦呦微微后撤,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盛野却不依不饶,他身上的伤口几乎被治疗液完全治愈了,但破碎的衣服却无法修补,光裸的肌肤被治疗液镀上一层光泽,他邪笑着,这副样子配上他的神情,确实不太正派。   盛野斜斜地靠在救生气泡上,裸.露的肩膀在玻璃上压出一个圆圆的印子,他说:“小梅花鹿,你还真是单纯,不过我可以原谅你。毕竟,选择做一个太空救援队的志愿者,既没权力又没金钱全靠爱发电,你这样的人应该就是那种心里充满阳光和希望、立志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材、过生日时许愿让世界充满爱的再世圣母吧?”   “你说什么……”陶呦呦眉头皱起,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盛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个正直的警察才是他,那个宁愿自己承担反噬后果的宫主才是他!他怎么会对别人的善良冷嘲热讽?   十六的话忽然闯入陶呦呦的脑海,彼时他言之凿凿地控诉:“盛野不是什么好人,他自私自利。”   “怎么了?”透过交流器,盛野的声音再次在飞船上响起来,他似笑非笑,略带调戏意味地看着陶呦呦:“等下,你不会是我的粉丝吧?我知道,我年纪轻轻就成了星十字军的统帅,有不少小孩拿我当偶像,甚至为了我而参.军,难道你也一样?现在发现我背叛组织,滤镜破碎了?”   “哈哈哈,”盛野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长得倒是蛮对我的胃口,我可以勉强再为你扮演一次完美的将军,只要……你愿意献上你的身体。”   闻言,陶呦呦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再次靠近那恍若无物的玻璃,冷声道:“你再说一次?”   “我哪里说错了吗?”盛野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他闲闲垂眸,盯着那向她靠近的女孩,目光迷恋地从那对精致鹿角上滑过:“就算你不喜欢星十字军的将军,但食草动物天生要献祭给食肉动物,你那纤细的鹿角会被雪豹一掌拍断,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只能选择崇敬和臣服。”   “绝对的力量?”陶呦呦轻声重复,紧接着,只见她食指轻点气泡玻璃,神情淡淡道:“我看,是你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绝对的力量。”   话音落,几道泛着蓝紫色的闪电弧光便从陶呦呦指尖弥散开去,那电光如同皲裂的土地,又像蜿蜒的蛇,转瞬间攀上了那大半肌肤裸.露的男人身上。   “啊!”治疗液中的男人随之一阵激颤,肩头显露的电很眨眼间又被治疗修复,一阵电光熄灭,盛野几乎半个身子都酥.麻得失去了知觉,他扶着玻璃,气喘吁吁地瞪向陶呦呦:“这是什么东西!”   陶呦呦面色不变,指尖再次打出小小的火花:“这是神的力量。”   “不要!”盛野没来得及阻止,第二波电流便缠绕上来,剧痛几乎不间断地遍袭全身,他咬牙硬抗了没多久,终于支持不住软下身子。   救生气泡中的治疗液缓缓褪去,舱门打开,盛野软绵绵地摔了出来,陶呦呦一把揽住他,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他的头。   他的耳朵是热的。指尖擦过毛茸茸的豹耳,陶呦呦有一瞬间地分心。   盛野被教训得站不起来,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模糊,他微微侧头,看向陶呦呦的侧脸:“你要……干什么?”   一个晃神,盛野只觉浑身一轻,他竟然被身边这个比他矮了半头的女孩横抱了起来。   陶呦呦身材娇小偏瘦,盛野那样修长的胳膊腿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她身上,但是,这个女孩却比他想象中要稳得多。   盛野无力挣扎,只能被她抱着一步步走向泛着金属光泽的冷硬手术台。   当他被放在手术台上,四肢都被固定锁扣紧的时候,盛野微微有些紧张地看着陶呦呦,下意识地转动被锁紧的手腕:“你到底想干什么?星际法庭不允许虐待俘虏!”   “是吗?”陶呦呦仍旧板着脸,“可是谁说我要虐待俘虏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野,缓缓伸手抚上盛野的侧脸,继而指尖滑过,抬起他的下巴:“前将军大人战绩辉煌,从未战败,或许不清楚落入敌手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感受到盛野的紧张,陶呦呦微微笑了下,手指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去揉那不断抖动的耳朵:“我来告诉你,成为俘虏后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是搜身。”   指尖下滑,盛野闭上眼睛,那微凉的触感划过下意识滚动的喉结。   陶呦呦轻笑道:“请做好准备,毕竟是盗走机密的背叛者,我很想知道你将偷来的东西藏在了哪里,所以,我一定会里里外外仔细检查的。”   盛野垂在床下的尾巴不安地甩动了一下,陶呦呦余光看到,饶有兴致地挑眉,她握住了那条足有手腕粗的尾巴,如愿听到盛野紊乱的呼吸。   “听说雪豹紧张的时候会咬住自己的尾巴,你也会这样吗?”陶呦呦一边说一边将盛野的尾巴递到他的唇边,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张口咬住,尾尖的痒痛令他回神,盛野愤怒地睁开眼睛,被禁锢在头顶的手臂内侧也随之绷起青筋。   “别这么看我,令人崇敬的食肉动物。”陶呦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朝盛野发射的尖刺,她一边用手托住盛野悬空的后颈,一边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手心里触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位置,经历几个世界,她已经很熟悉了。   果然,随着她的手移到后颈处,盛野一向紧绷的冷淡表情被打碎,他咬着尾巴抗议似的呜呜了几声,眼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惊惶。   “你的张狂自私需要得到教训。”陶呦呦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压低身子,凑近盛野微微泛红的耳朵,嘴角咧开一丝弧度:“你说是吗,尊敬的Omega将军?” 第94章 欺负   盛野猝然睁大眼睛,由于四肢被缚,只能用尾巴去推拒陶呦呦:“你不要乱来!”   他圆圆的耳朵支了起来,眼瞳像发怒的猫科动物一样竖起,甚至还低声呜呜地露出威胁之意。   可惜,盛野此时完全处于劣势,表现得再凶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看着他这样,陶呦呦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顺势抓住了盛野的尾巴,那长长的豹尾厚实有力,她从前只摸过雷霆的,现在看到这东西切切实实地连在盛野身上,一时间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把尾巴送到我手里,难道不是将军你迫不及待?”陶呦呦顺了顺毛,渐渐朝肌肤相连的地方滑去。   “别……呜!”盛野竖起的眼瞳一瞬间变得浑圆,那条被陶呦呦扯住的尾巴挣了挣,似乎想被再次咬住一般,那是雪豹寻求安全感的方式。   【原来与雷霆融合是这样的感觉。】   盛野在手术台上不断挣动,陶呦呦的手指插.进他蓬松的发间,一股温热的触感顿时从头皮传遍全身,她弯下腰,对着那簌簌发抖的耳朵说话:“我猜猜,将军你会把窃取到的机密藏在哪里呢?”   “嗯……”盛野难耐地别过头去,眉间紧皱。他极力克制着浑身翻涌的信息素,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背叛组织的罪名我认下了,既然是我技不如人被组织擒获,那么不管任何严刑逼供我都接受……但是……”   他忽然回头,眼神凌厉地盯住陶呦呦,咬牙切齿道:“只要我有机会逃出去,我一定悉数奉还!”   “是吗。”陶呦呦说着,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那是一股清新的梨木味道,刚闻到的时候甚至会感觉有些温柔,然而那随着香味一同被释放出的荷尔蒙顷刻间便将盛野淹没。   他胸口起伏地颤动了几下,一向凌厉的眼神变得茫然而湿润,陶呦呦眼看着潮红爬上他衣领敞开的胸膛、爬上耳廓、最后在眼角脸颊上蔓延开来。   “说吧,军事机密在什么地方?”陶呦呦根本不需触碰他,只要她的Alpha信息素足够浓郁,她不怕盛野不开口。   这就是Omega的劣势,陶呦呦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欺负人,可是她已经无法压抑了,每次进入虚拟世界却又无功而返的焦躁、被蒙在鼓里的恼火、还有眼前这个反反复复失去记忆的男人……   陶呦呦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为什么惶惑不安,她是怕盛野就像这样永远忘记自己?还是厌恶背后操控一切的幕后之人?或者……她单单觉得盛野换一次世界便不负责任地忘记一切,留下自己独自承受接踵而至的麻烦,这种行为很狡猾罢了。   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只有一个疑问,她真的……能把盛野救回来吗?   陶呦呦有些走神,一只手捏着自己的手臂,无意识地越捏越紧,未知才是最消磨人的东西,尤其是当你一往无前却看不清前路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空气里的梨木味道越来越浓,陶呦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盛野如猫科动物般发出的呜呜低鸣,也没意识到那掺入梨木中的、丝丝缕缕的焦糖味道。   那是盛野在这个世界的信息素,闻起来有一股焦糊味,会让人误以为他尝起来是苦的。   手术台随着盛野的挣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陶呦呦用信息素压制了他、撩拨了他,可却把他晾在这不闻不问。   后颈已经热得发烫,盛野紧紧咬住自己的尾巴,似乎这样就能稍微缓解一点身体上的空虚不适。   仿佛力气被抽干一样,他的身体渐渐绵软下来,被锁扣困住的手腕脚踝也都磨得红了。   【该死,陶呦呦的技能真够邪门。】   盛野眼前愈发模糊,感官不受他的控制,泪水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他几乎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盛野一边勉力忍耐不适,一边暗自腹诽。他利用雷霆找回了记忆,又利用光海漩涡设计创造了如今这个与现实类似的虚拟世界,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最优秀的实验体、也是整个异能学院能力最优的学生,他会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   然而……眼下他竟然被陶呦呦这个学渣禁锢在手术台上!   不对,或许,现在的她已经不应该再被称为“学渣”了。   之前几个世界经历过的灼热再次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软弱如陶呦呦偶尔展露出的强势让盛野喉结微颤,而这一次恢复记忆,眼前的女孩似乎与进入光海漩涡之前的她十分不同。   盛野想到她刚刚冷着脸用电流电自己的样子,不由得从胸腔里哼出一声闷笑,心说小丫头还挺有气势的。   她的技能确实在不断提高……盛野想着,额头上的一滴汗水滑进了眼睛里,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然而闭上眼,空气中属于陶呦呦的味道仿佛变得更加明晰,身体各处的感官也好像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可恶……盛野咬了咬牙,却还要继续伪装下去,他要继续装作不认识陶呦呦的样子,继续装作是被动卷入这个世界。他会骗过所有人,完成自己的计划。   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可真是有点棘手了。盛野深深喘了一口气,无力地偏过头,他的头发全都汗湿了。   到了这时候,陶呦呦才骤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铺天盖地的焦糖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她刚回神便觉得后颈一阵阵灼烫。   陶呦呦眼圈瞬间染上绯红,连头顶晃动的鹿角枝桠都变成了透粉的颜色。   这是属于Omega的信息素……好浓。   她连忙朝手术台上的盛野看去,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雪豹将军,此时仿佛落入水中的小猫,发梢和睫毛都湿漉漉的,因为恐惧而发抖的飞机耳耷拉在发间变得不甚明显,破碎的衣服下露出泛着潮.红的肌肤。   他小声地如幼猫一般呜咽,显然已经不堪折.磨。   陶呦呦心底一揪,却不得不硬下心肠,快步走到手术台前。她随手从医疗架上取下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几乎能映出她的神情。   陶呦呦抿了抿唇,用刀柄拍了拍盛野发烫的脸颊:“将军,这就坚持不住了吗?说,你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唔……”盛野昏沉中哆嗦了一下,此时此刻,任何触碰对他来说都十分过火。   他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是陶呦呦严肃的面孔,尾巴再次被她捉去了,他动了动嘴,又硬生生地皱眉止住了话头,因为盛野发现他现在说不出什么,只能吐出令人难堪的声音。   陶呦呦看着他,眼瞳微动,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盛野的嘴唇上面,盛野原本唇色很淡,此时却被咬尾巴时弄出的涎水弄得红润晶亮   ……深呼吸深呼吸。陶呦呦偷偷在身后掐了自己一把,心说别忘了刚刚盛野口出狂言的嚣张劲儿,现在的状况全是为了教训他,可别跑偏了!   说着,她手指一转,将手术刀掉了个儿,一声裂帛轻响,盛野只觉身上一凉,本就不能蔽体的布料彻底沦为碎片。   陶呦呦模仿以前看过的影视作品,尽量假装成一个冷血大反派,她打量着盛野如同雪豹一般充满力量的修长身躯,手上的手术刀转来转去,仿佛正在研究要顺着哪条肌肉纹理切割一般。   骤然接触冷空气,盛野周身止不住地颤栗,他不吭声,目光戒备地盯着陶呦呦手里的那把刀。   “将军不肯说是吗?”陶呦呦声音又冷了一度,说着忽然附身,冰冷的手术刀柄被她抵在盛野曲径通幽的密处。   “你!”盛野脸色都白了几分,偏眼圈更红了,他狠狠瞪着陶呦呦,咬牙切齿:“你敢动我试试?我……呜!”   一声低鸣,陶呦呦只不过将刀柄推进了几毫米,然而眼前的雪豹抖得厉害,那眼神仿佛又气又委屈。   他看起来吓得不轻。   陶呦呦连忙收手,心说盛野脾气不小,别再把人吓坏了。就算是教训,她也不舍得真把盛野怎么样。   当啷一声,手术刀被丢在一旁,陶呦呦板着脸戴上橡胶手套。   “你要干什么?”盛野红着眼睛问。   陶呦呦回以温柔笑意,却直接用手指代替了刚刚的手术刀,她笑道:“既然前将军你不肯主动交代,那我只好自己找了。”   异样的感觉传来,盛野不禁绷紧身体,扑面而来的梨木清香像是在无声地安慰着他,可盛野再抵抗也无法忽略陶呦呦的动作。   他听到令人耳根发热的水声,听到陶呦呦带着气音的问话:“将军,你把军事机密藏在里面了吗?我找得够不够仔细?”   “别……别这样……”   盛野低沉地闷哼,脑子被她搅成了一团浆糊,只觉得周身越来越热。他在Alpha信息素和陶呦呦非常手段的双重夹击下终于丢盔弃甲,仿佛绷到极致的琴弦轰然断裂,发出刺耳尖锐的颤音。   他其实是渴望的,早被浸泡在梨木信息素之中的神经终于放过自己,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他放任自己、也放任了陶呦呦。   之后的混乱场景他都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些极致的刺激和极致的痛,记得陶呦呦解开了禁锢脚踝的锁扣。   盛野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折断了。   他的尾巴无助地甩动,陶呦呦不许他咬着,那蓬松的尾巴最后只能无力缠在陶呦呦的腰上。   她好像咬他了,喉结被叼住,仿佛在告诉他,食草动物也能要了食肉动物的命。   到后来,盛野除了胡乱吐出抗拒的字眼什么也做不了,这是单方面的欺负,只不过顺便给了他一点快乐。   他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一对不住摇晃的、树杈一般的鹿角,脑海里也只剩一句话:这不对劲,陶呦呦……怎么可能比我还会玩?! 第95章 治疗   待到盛野筋疲力尽,只剩一口气就要厥过去的时候,陶呦呦终于停下了,她低头凑到他脸侧,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痕。   眼泪的味道如同海水一般咸咸涩涩的,陶呦呦抿了抿唇,又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他。   那动作可不像对待战俘。   盛野睫毛微动,在痒痒的触碰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陶呦呦近在咫尺的脸。   她的脸蛋泛着红,眼里的情绪冷静又热烈,是的,冷静、热烈,完全相反的两种感情此刻汇聚在她的瞳孔里,像隔着玻璃的深海。   盛野心底霍然一沉,周遭的梨木味道还没散尽,看着这样的陶呦呦,他忽然有点演不下去了。   “干嘛欲言又止的?”陶呦呦嗓音微哑:“你是想交代军事机密的下落,还是想再来一次?”   她说着眼神渐暗,越靠越近,呼吸都扑到了盛野的耳朵上。   “停。”盛野连忙挣了挣,不过他刚才都挣不开,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啪”地一声,陶呦呦越过盛野将手术台上方的灯打开,刺目的灯光顿时令盛野眼前白了一片,他勉强适应着眨了眨眼睛,耳边听到金属器械摩擦的声音。   心下不禁紧张起来,他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陶呦呦没有说话,片刻后,一个沾了药水的棉球回答了他。冰凉的触感,却令盛野面红耳赤。   陶呦呦轻柔地帮他擦药,语气仍旧冷淡:“弄伤你了,帮你擦点药而已,免得将来你控诉我虐待俘虏。”   “你……”盛野被噎了一句。   陶呦呦作为太空救援志愿者,处理伤口倒是利索得很,盛野抿了抿唇,有些说不出话。   他只觉得陶呦呦动作很轻,过了片刻,盛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看得出来,陶呦呦此番冷硬的话语、粗暴的对待,一切一切全都只是伪装的假面,她的破绽好多,从一点一滴的温柔里泄露出来。   ……她根本不会扮演一个无情的人。   盛野看着头顶的无影灯出神,心说其他另当别论,但在演技方面,自己总算找回点场子。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就有点舍不得了。   飞船上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只剩下陶呦呦处理伤处的簌簌声响。   在这样的环境下,疲惫和困顿渐渐爬上盛野的眼皮,他眨了眨眼睛,只道假如俘虏自己的是别人,他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睡过去,可是现在,他好像挺不过这场困意了。   ……   不知过了多久,盛野的意识终于缓缓苏醒,耳畔是治疗器械规律运作的声音,他感觉浑身都很疼,仿佛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唔。”盛野在被子里动了动,周身温暖干燥,身体也似乎已经被清洁过了。   意识到这个,他又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子外面只留下一对不安乱动的耳朵,盛野心想,应该是人工智能帮忙洗澡的吧,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背叛了组织的人……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况告诉他并非如此,他身边一个人工智能都没有,手臂上打着吊针,估计是营养剂之类的东西。   盛野掀开被子,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白色布料的十字军囚服,而且脖颈跟手腕脚腕上各套了一个神经锁,那是个铁制项圈一般的东西,五个锁扣之间由几条若隐若现的银色光带相连,就像一条条虚拟的铁链,区别是,这些光带可以无限延申,不会阻碍他的日常活动,但只要神经锁的主人下达命令,其中神经麻痹的电流便会令佩戴之人动弹不得。   很显然,锁扣的主人是陶呦呦。   “她竟然给我戴这个。”盛野皱起眉,摸了摸扣在脚踝上的铁扣,薄薄的一层,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样子。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不过就算是剧本设计师也不会事无巨细地设计这些,像这样的神经锁只是基于现实延申出的更高级一点的锁扣罢了。   既然是锁,就可以被破坏。如是想着,盛野手上用力,试图暴力拆掉脚腕上的铁扣。   忽然,一道流光滑过锁扣,盛野还没回过神,脚腕便传来一阵麻痹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尾巴都炸起了毛。   【别想着破坏它。】陶呦呦的声音从房间一角的扩音器里传出来,好像她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样,【怎么,你对我送你的装饰不满意?可是家里的宠物总要戴点显眼的标记,你说对吗?我的小猫咪。】   小猫咪?陶呦呦故意的!   盛野咬了咬牙,冷声道:“你在监视我?如果你要送我去军事法庭,那我请求你像对待一般战俘一样对待我,你大可以将我关进禁闭舱、不吃不喝地饿我几顿,或者将我投入战俘营,我保证不论物理刑讯还是化学刑讯,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但是,你不能以权谋私……侮辱我。”   【不就是给你戴了个神经锁?盛野,你曾经是星十字军的将军,我只是太空救援队的一员,不锁上你,万一被你逃掉了,我怎么担得起责任啊?】   陶呦呦似乎正在驾驶飞船,扩音器中传来“正在接驳”的语音提示声。她顿了顿,忽然轻笑:【盛野,如果这就算侮辱你,那你看到你尾巴上的东西可不要发疯啊,那确实……是我的恶趣味。】   尾巴?什么东西。盛野闻言疑惑地朝身后看去,只见他那绒毛柔顺蓬松的尾巴上赫然系着一朵宝蓝色的蝴蝶结!   蝴蝶结是天鹅绒的,系在尾巴尖那被他咬过的地方,蝴蝶结下缠着几圈绷带。   “这!”盛野顿时满脸涨红,他不由自主地晃晃尾巴,蝴蝶结也跟着上下翻飞,这下……这下仿佛真成了别人家养的小猫了似的!   陶呦呦自然把这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她嘴角不知不觉地翘起来,再开口,声音都好像变得十分开心:“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将军可不准摘下来,不然让你吃苦头。”   她正想再多欣赏一会儿盛野的窘迫,然而,飞船忽然猛烈颠簸,对接指令来了,陶呦呦眉头一皱,心说二人世界真是转瞬即逝,如此想着,她掐断了通话。   盛野也变了神色,扶住床沿,待飞船稍微稳定后,他直接拔下吊针走下床去。   治疗室外,陶呦呦控制飞船与另一艘小型星舰对接,那是郑青清和十六驾驶的星舰,也是她这次要跟随的护航舰。   轰地一声,飞船对接成功,接驳入口打开。陶呦呦离开驾驶座,前去接驳入口迎接她的两位长官。   先露面的是郑青清,她虽然穿着一身制服,但动作毫不正经,两手撑着身体,从入口一跃而入。   正当郑青清像窜天猴一样跳出来的瞬间,陶呦呦看着她,一板一眼地行了个太空军礼:“郑少将,背叛者已被控制住,由于受伤严重,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将其送到治疗室接受治疗,您可以随时监视背叛者的行踪。”   “我……我知道。”郑青清被这一套说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哈哈笑着拍陶呦呦肩膀:“怎么回事,你忽然跟我这么正经,我都不会接茬了!”   她回过头去招呼身后的人:“十六你快点,呦呦都等我们半天了,你不是很担心你哥的嘛。”   话音落,十六也走了出来。   他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只是冲陶呦呦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熟,陶呦呦不疑有他,直接将飞船的控制权分了两份给新来的两个长官。   “盛野就在后面的治疗舱,走廊侧面有休息室和健身空间,飞船现在是自动驾驶模式,目标是距离最近的3号空间站,我们将在那里将背叛者盛野押上军事法庭。”陶呦呦背台词一样介绍了一遍,然后便让郑青清和十六一边凉快去了。   她还有正事要做,陶呦呦可不打算真的把盛野送上星际法庭,事实上,她并不想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浪费时间,她要找出离开这里的办法,首先,她要先夺取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有陶呦呦在,郑青清放心地当了甩手掌柜,高兴地跑到休息室睡觉去了,她本来想叫十六一起,但是后者低着头拒绝了她。   或许他想先去看看盛野。郑青清早就注意到他自从进了飞船就一直有意无意往治疗室张望的眼神,八成是担心哥哥又不好意思直说。   这孩子,口是心非得要死。   果然,郑青清离开后,十六径直朝船舱最后的治疗室走去。飞船里很安静,衬得他脚步声分外清晰。   每走一步,十六背上就会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小小的针剂——呼吸阻断制剂。   只要一针,就能让人在睡梦中安静死去。   那是系统交给他的第二个任务,杀死盛野。   十六脸色苍白,眼神怔怔,仿佛正在天人交战,系统的话像冰冷的刻刀刺入他的耳朵:【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杀了盛野,你就能获得神的首肯,你会成为组成新城新世界的一部分,但若是你懦弱不敢动手,那么,你将亲眼看到神处死你的挚爱。】   我的挚爱……   十六攥着针剂的手几乎扣进肉里,脑海中尽是郑青清灿烂的笑脸。   她是那么阳光的女孩,是他苍白的十几年生命中都不曾见过的明媚样子,好不容易抓到的光,又怎么甘心轻易失去呢?   至于盛野……十六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了几分,他低着头,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对不起了,哥哥。 第96章 反击   治疗室的大门被轻易推开,十六惊讶于陶呦呦根本没有设防,不过想想也是,盛野对于陶呦呦来说又岂用防范呢?   他握紧手中的注射器,一声不响地走进去。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十六看见盛野正躺在床上睡觉,睡眠灯柔柔地打在床侧,将他轮廓的阴影投射在墙上。   盛野睡着后的姿势也十分端正,双手压着被子,呼吸平稳。   他好像从小就这样,连睡觉也要睡成小朋友的典范。十六垂眸,心说不像自己,总喜欢抢盛野的被子。   想着想着,他的眼圈难以抑制地泛起了红,眼中的血丝也变得清晰起来,他的手有些发抖。   盛野依旧呼吸平稳地睡着,似乎对他也毫不设防。   【不要犹豫,想想他是如何背叛你、背叛整个组织的?他是叛徒,他没救了。】   系统仿佛正在窥视着十六的内心,那冷硬的女声在他的脑海里适时响了起来。   【AES016,你的时间并不多,你要知道,神不会永远等待你。】   一声声、一句句催逼着他的理智,十六眼中闪过一道暗芒,终于咬紧牙关,指尖微动,注射器的针头反射着光亮,一滴药液滴落下来。   “对不起。”十六小声念着,直接将针尖刺入盛野的脖颈,蓝绿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盛野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滴水渍。   十六也没想到自己会哭,他明明憎恨盛野,他哭什么呢?   晃神之间,十六隐约听见身后一声轻响,不等他回头,一股阴凉漫上脊背,他直觉有什么不对!   下一秒,治疗室突然灯光大亮,只听砰砰两声木仓响,十六手腕一痛,还未注射完的针管便掉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啊!”十六没忍住大叫出声,他最怕疼了。打中他的是激光弹,一木仓打在小腿上,一木仓正打在手腕,顷刻间剥夺了他的行动力,也让他的右手拿不起任何武器。   如此精准的技法,是谁?   十六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回头看去,却猝然睁大眼睛。   在他身后赫然是穿着囚衣的盛野,他光着脚,一副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样子,然而手里拎着一把三尺长的激光木仓,半靠在门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还是那么爱哭啊?”盛野站直了身子朝十六走去,宽大的白色囚衣随着他的动作柔软晃动,与他提在手上的那把冷硬兵器格格不入。他轻嗤,目光满是不屑的嘲讽:“真没长进。”   十六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瞪着眼睛看他,他的伤口被激光烧焦了一部分,仍有一部分缓缓地渗着血液,然而他好像忘了疼。   盛野怎么会在那里?他下意识地朝床上看去,身侧,面容恬静的人仍在端庄地睡觉,呼吸绵长。   两个盛野?十六的脑子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直到盛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在与此同时,床上那个盛野渐渐变得透明,眨眼间消失了。   “很稀奇吗?”盛野问,“一个准备操控生命树、成为新世界创造者的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你没有失忆?”十六眼神惊惶,他看到盛野充满嘲弄地笑。   电光石火间十六想通了,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盛野:“这个世界……是你设计的?所以你才能随心所欲地【捏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仿佛被盛野的气场所摄,他满头冷汗,动弹不得。   盛野一边随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注射器,一边回答十六的问题:“我想干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闻言,十六露出片刻的茫然:“你想超过我,想代替我控制生命树,想创造新的世界,可是……”   “天真。”盛野冷笑着打断十六,他拍了拍十六苍白的脸,如同欣赏画作一般看向手中剩余的半管蓝绿色的药剂。   盛野神情专注,吐出的话却令十六毛骨悚然:“控制生命树,哪有控制新世界有趣。”   一瞬间如同坠入冰窖,十六背后汗毛倒竖,他颤抖着往后退了退:“你……你想当新世界的神?”   头晕目眩中,十六看见盛野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十六只觉眼前的人在这一刻变得如此陌生,他好像浑身血液都凝住了,甚至呼吸都觉得困难,原来这就是盛野背叛自己、背叛异能学院的目的,原来他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贪婪许多!   多少个日夜,十六不止一次辗转反侧,他想要知道盛野变化的原因,想要得到他哪怕一句敷衍的解释,日日夜夜的折磨酝酿成执着的恨意,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要对盛野除之后快。   然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解答。   “是我输了。”好半晌,十六才嗓音干涩地开口。   他认命地垂下头,眼泪却不可抑制地顺着睫毛大颗大颗滚落,他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完全丧失了从前嚣张的姿态。   十六愤恨地低喃:“早知道,我就趁你还失忆的时候杀了你!”   “是啊,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盛野语气随意,就好像在评价天气和晚餐。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欣赏了半天的药剂收起,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十六一眼:“这也是你败给我的原因,毕竟,每一次机会你都浪费掉了。”   没错,他都浪费了!盛野的话仿佛冰锥。   他被锁在实验室的那几年,意识跟随盛野进入过无数虚拟世界,他原本有那么多机会彻底杀了他!   可他为什么没能成功,盛野难道不知道吗?   十六浑身发颤,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哽咽的声音也愈发难以抑制。   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哥哥啊。   “好了,你也哭够了吧?”盛野说着略有不耐地看向十六。   后者闻言仰起头,努力把泪水憋在眼眶,那神情仿佛在催促盛野快点动手了结他。难道不是吗?十六想着,自己已经知道了盛野没有失忆的秘密,知道了他最终的计划,该到灭口的环节了。   他看着盛野抬起木仓口,慢慢朝他蹲下身子,该来的总会来。   忽然,盛野露出坏笑,他打了个响指,被他秘密隔绝的治疗室解开了隔音封闭,与此同时,警示音聒噪地响了起来。   【警报!警报!犯人状态异常!】   十六再次诧异地睁大眼睛:“你……”   话音被开门声截断,陶呦呦几乎转瞬便出现在治疗室门口,盛野不在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背影。   “不许动!”她知道盛野的实力,她太怕盛野逃走了。   命令通过神经锁传递过来,颈部和四肢传来电击一般的剧痛令盛野浑身麻痹几乎摔倒在地,可与此同时他却调转木仓口,指尖微抬,灼热的激光顿时穿透了他的腰侧。   “啊!”盛野踉跄一步,惨呼出声。   随着盛野摇摇欲坠地晃动,陶呦呦这才看到被他挡在身后的十六,一瞬间,她感觉心脏仿佛被揪住一般。   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十六本就与盛野有隔阂,竟然趁着自己大意破译了治疗室的密码!而原本与他对峙的盛野就因为自己的一声不许动落了下风,是她害盛野被打中的。   十六还一脸迷茫,陶呦呦已经抢上一步拥住盛野,她声音都有些发颤:“伤到哪里了?”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糊味道,盛野捂住腰间伤口,苍白的嘴唇开合:“那个人忽然闯进来,我……唔……”   满腔的愧疚与后悔几乎把陶呦呦掏空了,她一把将盛野护在身后,横眉怒目地看向十六:“谁给你的权力来……来……”   颈间传来一阵刺痛,陶呦呦话音消散,她眼神涣散地迟疑了一瞬,后知后觉地看到十六形容凄惨的样子,怎么回事?   意识被不断剥夺,她身体发软,跌落时被身后结实的手臂箍住。   她靠在盛野怀里,心跳声透过后背传递到她的耳边,一下一下,急促而激烈。陶呦呦说不出话,只能执拗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逐渐昏暗的眼眸中只留下那人冷冰冰的神情。   盛野将剩余的那半管蓝绿色药剂全部推入了陶呦呦的颈动脉中。   十六起初还颇受惊吓地瞪着眼睛,然而,在看到盛野小心抱起陶呦呦,将她安置在床上的时候便了然了,他轻嘲:“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不是呼吸阻断剂的?”   “从一开始。”   十六微微咬牙:“差点忘了,这是你的世界。”   “没错,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唯一的神。”   “所以从一开始你被击中,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你都是在骗她?何必这样做?”十六冷笑:“你大可以把我们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全都杀掉,你大可以这样!”   “陶呦呦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渣罢了。”盛野将被子盖在陶呦呦身上,凌厉的眼神朝十六扫去:“我没必要杀她,就像大象不会故意去踩死一只蚂蚁。”   “别找借口了!”十六笑得夸张,仿佛终于找到了报复盛野的方法,“你喜欢她,舍不得她!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优柔寡断,哈哈哈!”   “盛野你知道吗,你会像我一样,优柔寡断的人只有一种下场!哈哈哈哈!”   十六的笑声与警报器交杂回响。   这一次,盛野没有反驳,他只是走到癫狂的十六身边,手指轻轻捏上他的脖颈。   “吵死了。”他淡淡道。 第97章 目标   郑青清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然天翻地覆。   飞船驾驶室内,盛野换上了新的作战制服,他背靠在驾驶座前,一身漆黑的制服仿佛要融入身后显示屏外的宇宙之中。   在他的脚边,神经锁被戴在了十六的身上,十六失去了意识,靠着盛野的腿才不至于歪倒下去。   盛野似乎百无聊赖地等待郑青清很久了,他一只手随意地揉着十六的头发,就像在揉搓自己脚边的小宠物。   见状,郑青清短暂地迷茫后下意识地戒备起来,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盯着盛野问道:“这是什么情况?陶呦呦呢?还有,你把十六怎么了?”   随着郑青清的质问,盛野搭在十六头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指尖竟莹莹发出光亮,昏睡中的十六随即痛苦皱眉,郑青清心下一急,脱口道:“放开他!”   “可以,只要你听我的话。”盛野对郑青清没有什么废话好说,指尖光芒褪去,他掐着十六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语气冷冰冰:“陶呦呦给了你飞船控制权对吧?过来。”   盛野拖着十六让开身后的驾驶位,看向郑青清的眼中满是威胁:“坐上去,把航行目的地改为地球基站。”   郑青清死死攥拳,她看向被挟制住的十六,虽满心不甘,却不得不照做。   “你想去哪?”虹膜认证过后,驾驶系统唰地亮了起来,郑青清依言点开航线修改系统。闻言,盛野抬眸看向浩瀚无垠的星海,冷声道:“去你我都很熟悉的地方。”   ——异能学院。   ……   “哔——”星际海盗船上,一直用系统监听对面动向的杨拉尔眉头一皱,脑中一阵剧痛。就在刚刚,她与AES016建立的联系被人为中断了。   怎么回事,难道盛野已经发现系统对AES016下达的指令了吗?   “不愧是学院的最强实验体,”杨拉尔冷笑一声,“竟然这么快就废掉了十六这张牌,可以,我更期待将你逼入绝境的样子了。”   “走,我们也去异能学院。”当然,是在这个世界里,被盛野虚构出来的那个异能学院。她倒想看看,盛野究竟能在虚拟的世界里,掀起什么样的浪花。   在茫茫宇宙中,地球就像一颗小小的蓝色玻璃球。郑青清驾驶飞船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穿过大气层时,飞船剧烈颠簸,她下意识去看没有自保意识的十六。   然而,她发现盛野正用一条手臂拦着他,两个人在这颠簸中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盛野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郑青清想起自己刚一摸上驾驶座打开飞船权限时,借着机会连接上飞船监控装置,看到了被妥善安放的陶呦呦,她看起来也安全得很。   ……盛野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飞船降落在基站池,无数水花腾起,又被过热的船身变化为蒙蒙水蒸气,盛野便在一片白雾中拉开舱门。   “等等!”郑青清忽然叫住盛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然而,她想到此时还对一切一无所知的陶呦呦……   “你不会后悔吗?”郑青清问。   盛野顿住,微微偏头看着她,外面的光透过舱门从盛野背后照射进来,那光很亮将盛野烘托成剪影,郑青清有些看不清盛野的神情。   然而,盛野沉默了片刻,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径自离开了。   此时是下午3点55分,郑青清连忙将十六和陶呦呦都安置在飞船内置的医疗舱内。与此同时,盛野赶往异能学院。   4点27分,杨拉尔的飞船在地球降落,庞大的钢铁怪物降落时遮天蔽日,几个舱门同时打开,无数训练有素的士兵接连跃下,杨拉尔走在后面,耳机里接收着由真实世界传来的指令。   “他的目标果然是那里。”杨拉尔听着学院里的分析,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士兵们朝异能学院进发。   她知道,盛野的目的地不止是异能学院,他最终要到达的地方是学院的灵魂之所——生命树。   6点整,陶呦呦在医疗舱内睁开眼睛,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郑青清和十六,目光环视,飞船里果然少了盛野。   “他走了。”陶呦呦坐起身,面沉如水。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她清清楚楚,盛野再一次不顾她的意愿离开了。   十六刚刚恢复,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见状皱眉:“盛野当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他的目标是成为新世界的神,他想掌控异能学院,掌控所有普通人,他背叛了我们。”   陶呦呦脸色沉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是被盛野一针刺入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   下手真不轻,陶呦呦反常地笑了,郑青清不觉有些慌张:“呦呦你怎么了?别太受打击,其实我们早就应该知道,盛野跟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其实……其实我觉得……”   她觉得盛野八成还隐瞒了什么,只是看着十六那一脸心如死灰的失败失望,她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然而,还是陶呦呦开口了,她看向十六:“没了?他就跟你说了这些?”   怎么会,十六绘声绘色地将盛野的恶行一一描述,包括他怎么欺骗陶呦呦制造了这个虚拟世界,怎么假装弱势地任她玩弄,怎么害自己上钩,又是怎么不择手段地施展苦肉计找到了陶呦呦的破绽。   这一连串下来实在不得不给盛野封一个影帝。十六越说越气,眼眶又不争气地发酸,他说盛野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原本恨得咬牙切实,却声音哽咽,像个惨遭遗弃的小狗。   陶呦呦看着他弯起了眼睛。   “你笑什么!”十六气呼呼。   陶呦呦干脆放声大笑:“十六,你不会从小就是被你哥骗到大的吧?”   “什么意思?你少阴阳怪气!”十六现在心里郁闷得很,没心情开玩笑。   陶呦呦缓缓收敛笑容,起身走下医疗舱,她活动着僵硬的手臂,淡淡道:“按照你的意思,盛野十恶不赦,却专门留你一命,让你告诉我这些。”   “是啊,”她一挥手,解除了十六身上的神经锁,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反派临死前总要内心剖白一番,不然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郑青清一怔:“你是说……”   “没错,”陶呦呦眼神发冷,咬牙切齿:“他妄想一人背上背叛者的骂名,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去送死。”   他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可惜,盛野似乎从小只骗过十六这样一心一意听话的傻孩子,陶呦呦不由得想起在手术台上盛野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样眷恋又意味深长。   陶呦呦当时只顾给他个教训,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教训得还是不够。如是想着,陶呦呦展开第二技能,她要确定盛野的位置。   7点11分,盛野站在空旷的异能学院中。   这是他创造的虚拟世界,因此,异能学院只是异能学院而已,这是个空壳,没有任何学生和教师。   坐落于海岛上的广阔校园第一次如此宁静,金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如同现实一样,缺水的叶片发出清脆折断的声音。   盛野踩着这片金黄色的地毯,走向异能学院最深处的秘密。那是隔绝所有普通学员的地方,在不为人知的地下深处。   生命树并不是真的树,它不需要阳光。   盛野沿着楼梯走下去,在肉眼可见的尽头处停了下来,平时上课时,普通的学员走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按动墙壁上几个按钮,眼前出现了一座蓝色透明光屏,盛野将自己的实验编码输入进去,瞬间,扫描红外扫过他的全身,认证完成,一条幽深的通道向他打开。   盛野喉结微动,迈步向下走去。   如果陶呦呦没有出现的话,如果盛野的人生一直按部就班,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在异能学院的指导下走进这里。   转过弯,漆黑的地下室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盛野越往下,那光便越强烈。   是的,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最后一级台阶,盛野在异能学院地下最深处站定,眼前的场景光辉灿烂,钢铁巨树比想象中还要高大,盛野不记得自己刚刚走下了多少台阶,他曾用脚步丈量眼前生命树的高度。   粗壮的树干需要几人合抱,往上无数的线路如同藤蔓交织低垂,一切井井有条地运转着,再往上,生命树伸出无数的“树枝”,通向看不见的地方。   盛野知道那些树枝去了哪里,他希望有的人永远不要知道。   “你果然在这。”一道锋利的女声在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盛野回头,看到了杨拉尔。   “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杨拉尔如同熟人聊天一般,她手搭凉棚,仰头朝生命树看去。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怀念:“当初我就是被这棵树吸引,最后才决定留在异能学院,它很美,你说呢?”   盛野闻言冷笑:“一个钢铁怪物罢了,毫无人性的东西。”   “是吗?”杨拉尔似乎感觉饶有趣味,她目光痴迷地望着那不断运转的生命树,喃喃道:“可是美总是残酷的,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又怎么会将生命树模拟得如此真实。”   何止真实,简直纤毫毕现。   杨拉尔曾不止一次驻足于生命树前,她被这高科技的产物深深震撼着,恨不得将它的每一寸纹理都刻入眼睛,但是平心而论,如果是她来模拟的话,也许不会有盛野这样的效果。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学院多年来最强的实验体,没有比你更优秀的了。”杨拉尔将目光移回眼前的人身上,“本来,你可以成为这美丽的树的一部分。”   听到这,盛野不屑地嗤笑一声:“谁稀罕。”   看着眼前少年张狂的样子,杨拉尔嘴角的笑容扭曲,她手中毫不掩饰地提着一把量子炮,此时激动地对准盛野:“你不稀罕,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为新世界献身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崇高的事业?可惜你不懂珍惜!”   随着杨拉尔的动作,早已将此处包围的士兵们同时架起武器,黑洞洞的木仓炮口一个个对准盛野。   而盛野却毫不在意地立于生命树之前,他冷哼:“我不会任你们摆布,你、还有整个异能学院,你们的计划永远不会实现,人类不需要一个虚假的神明,你们休想控制所有人的意志。”   “这可由不得你!”子弹上膛,量子炮口已经开始发热,杨拉尔狞笑:“盛野,你会不会太自大了?即使你是最强,但没有你我们一样可以开启计划!在你临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已经找到比你更适合的种子了,不,她不是种子,她是天生的能力者,她会成为比你更优秀的生命树,她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目标!”   “你说什么?”盛野神情一变。   杨拉尔笑容更甚:“哈哈哈哈,没想到吧?陶呦呦,她是掌控者,她不需要像你们一样接受年复一年的适应性实验,她觉醒后的能力强过所有人!”   “你以为我们保留你的身体是在忌惮什么?我们不过是需要你来当作诱捕大鱼的钓饵罢了!”   “只要你在光海漩涡当中,只要陶呦呦以为能把你救回来,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进入光海漩涡,然而,她来到这里就别再想出去了,每进入一个虚拟世界,她只会离生命树更近一步,天生的能力者与生命树拥有天生的共鸣,当她进入到我们圈定好的范围内,她就会被生命树捕获。”   “还想着用自己的唯一种子的身份威胁学院改变计划吗?盛野,有人取代你了,你不是独一无二,你的生命也威胁不到任何人。”杨拉尔看向浑身僵硬的人,眼中满是讥讽:“你死了,生命树计划会更加顺利地展开,怎么样?这就是你的底牌吧?很可惜,你已经是弃子了。”   盛野身姿僵硬,握紧双拳,额上渗出细汗,他开口,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杀不了我,这是我的世界,我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创造者,你们不是想成为神吗?在这个世界里,你们不会拥有比创世者本人更强的力量。”   “那要试试才知道。”   枪林弹雨瞬时织成,密密麻麻的子弹火炮能轻易将任何人轰杀成焦灰,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所有叫嚣着的武器在接近盛野身体的前一秒便止住了,仿佛盛野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护罩,那阵天的炮火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没能撼动。   盛野不动声色:“我说过,在我的世界,我就是唯一的神,你们杀不了我。”   “难道你想靠这个办法逃一辈子?有什么意义呢?”杨拉尔持续不断地攻击,她一边与盛野交谈,一边却在暗中联系异能学院总部【盛野开启了创世逻辑,我杀不掉他。】   所谓创世逻辑,便是设计制造虚拟世界的基础逻辑,为了维持虚拟世界的稳定,参与设计的剧本设计师也会将自身意识投入剧本当中,但是,为了保证设计师在虚拟世界的生命安全,为了虚拟世界不会因为设计者的死亡崩塌,在所有虚拟世界当中,除非设计师本人自愿,否则任何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基础逻辑仿佛自然法则,即使是异能学院也难以撼动。   但这只是理论上。   理论与实践的差距在书本上只有一句话,但当真实施起来,却有如天堑。   【别担心。】很快,学院便回复了杨拉尔的话,【创世逻辑固然无解,但是其达成条件必须是在绝对的创世环境中,凭借现如今的技术,要达到绝对创世环境还太难了。】   想要创造新的世界,离不开生命树的供养,然而,如今人造的生命树只不过是在苦苦支撑。   这才是异能学院坚持要进行实验的原因,他们想要创造不受现实干扰的、绝对创世环境,他们需要更加稳定的生命树。   【也就是说,现在生命树不够稳定,创世逻辑有办法被攻破?】杨拉尔的攻击全部被盛野化解为无效,在她的攻势下,盛野一步步后退,眼看后背就要抵上身后的钢铁巨树,他就要退无可退了!   盛野出口挑衅:“这就是全部了吗?你们确实伤不了我。”杨拉尔闻言有些着急,她要做的,是在陶呦呦反应过来之前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向系统呼叫。   系统沉默了一瞬,异能学院的高层似乎进行了短暂的商讨,片刻后,校长亲自回答了她:【我已经批准了,动用那个吧,高能粒子炮。】   【什么……】杨拉尔有一瞬愣怔,随即应答:【知道了。】   高能粒子炮,只需一发便能毁掉一整个虚拟世界,甚至能对现实世界产生轻微的影响。这是为了灭世而创造的武器,当虚拟世界不受设计师控制时,最简单地解决一切的办法。   杨拉尔输入系统发来的武器调用指令,随着粒子炮的出现,整个虚拟世界都开始随之震动。   盛野眉梢微挑,心道,来了。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用高能粒子炮毁掉这一切,想想,这种死法还挺有排有面子的呢。   他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瞥了一眼,“枝繁叶茂”的大树沉默着,运转的器械亮着昼夜不歇的灯。   就到这里了。 第98章 偿命   最.高.武.器发动的时候,人的耳朵会有短暂的失聪,巨大能量聚集带来耀眼的白光,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杨拉尔诧异地看到,炮弹发射的一瞬间,盛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有哪里不对劲?   反应的时间不到一秒,炮火轰然炸开,炽热红光蒸腾起巨大的蘑菇云,被作为目标锁定的血肉之躯根本抵抗不住这万分之一的力量,在耳朵能听见声响之前,炮弹射程范围内的一切都火速融化或焦黑成碳。   刚刚还张扬不已的男生转瞬变为焦土,杨拉尔的任务成功了,消灭盛野的意识,他们可以对那具漂浮在营养箱中的身体为所欲为,解剖、或是制成标本……   如果校长愿意,他可以在新历上为盛野歌颂一番,将他记载为第一个为新世界牺牲的英雄。   所有人为了一个目标牺牲奉献,这似乎更能增加神明的权威。   有朝一日,我也会被记录在史书上吗?杨拉尔有些出神,然而,头脑中的系统却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脑海中是来自异能学院杂七杂八的呼叫,不知有多少人惊慌失措地乱喊,一时间,杨拉尔脑海中似乎涌进了一百只蜜蜂。   【发生什么了?】她不解询问,却无人回答她。   杨拉尔千辛万苦地在嘈杂噪音里分辨出了零星的信息量。   【这是怎么回事!杨拉尔做了什么!】   【生命树的运转中断了!快去查看!】   【这怎么可能!所有的虚拟世界都会因此崩塌的!全毁了!全毁了!】   短短几句话,杨拉尔如坠冰窟,她惊恐地朝眼前看去,尘埃消散,刚刚还矗立在盛野身后的生命树被高能粒子炮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焦黑色遍布树身,纵横交错的线路断裂的断裂、破损的破损,不时打着奄奄一息的火花,那一直闪烁的机械灯早已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是盛野模拟出来的生命树,这是虚拟世界,一切都是假的!”杨拉尔疯了一样跑上前去,然而越是接近她越是心如死灰,一个念头不断在脑海中被强化为事实。   这不是盛野模拟的生命树,这就是隐匿在异能学院地下的、真实存在的生命树。   难怪,难怪盛野会创造一个与真实世界相差无几的虚拟世界,难怪他一次又一次强调自己是虚拟世界之神的逻辑。   他以真实的生命树为坐标,将整个虚拟世界嵌套在生命树之外,如此一来便降低了学院所有人的敏感度,让人以为他通过认证、走下阶梯,也不过是在虚拟世界里扮家家酒而已。   他激怒杨拉尔,告诉她普通的武器无法对付自己,其实只是逼迫学校拿出足以毁坏生命树的重量级武器而已。   所有人都被他设计了,是急于灭口急于求成的异能学院自己,亲手毁掉了生命树!   简直……一败涂地。杨拉尔扶着生命树的残骸苦笑:“不愧是最强实验体,我还是低估他了。”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怨气开口:“不愧什么不愧,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谁!”杨拉尔循声看去,这里是秘密基地,不应该有人知道这里,就算知道,可准入通行证也不会随意开放……   待到看见进来的人,杨拉尔双目微睁,心下了然。   是陶呦呦。   她的周身似乎在发光,莹莹的白光像镀了一层月亮,所到之处,一切都在为她让路。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脸色沉沉,一向清澈的眼睛里酝酿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随着她的到来,杨拉尔不可抑制地感到震颤,那是一股摄人的气魄,是绝对的力量悬殊之下,弱小者自发的战栗,是逃生的本能。   “你……你来晚了。”杨拉尔勉强地磕绊开口,她下意识后退,手臂汗毛竖起:“盛野……盛野已经死了,生命树也……”   “是啊。”陶呦呦冷冰冰地开口,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里一片狼藉,满地黑黢黢地东西让人无法分辨,然而,她一眼看到生命树边掉落的一截雪豹尾巴,唯一没有变为焦炭的东西,原本蓬松的绒毛被烧焦了,尾巴尖尖上还系着一朵蓝色的蝴蝶结。   可恶,自私,骗人的混.蛋。   陶呦呦双眸微抬,视线如同钢针,钉住了杨拉尔:“我生气了,十分生气。”   杨拉尔只觉动弹不得,她想扳动手中的武器,然而仿佛被切断了大脑与手指连接的神经一般,她拼命想要活命,却只会发抖。   “不,不是的,盛野只是想自杀,她利用我、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是他自己要死的!”直面死亡,杨拉尔声音嘶哑,眼泪鼻涕都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整个人糟糕得一塌糊涂。   陶呦呦神色不变,只是一步步走近,周身的光亮仿佛随着她心底的怒意增长,愈发耀眼明亮。   她嘴唇微动,吐字如冰:“我知道,他不仅骗你,他连我都敢骗,可是怎么办呢?他死了,我必须找个人负责。”   “哪只手开的炮啊?”陶呦呦闲闲开口,目光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右手吧。”   轰然一阵巨响,陶呦呦周身的白光恍如能量聚集的武器,她本人就是移动的高能粒子炮,杨拉尔惨叫出声。   然而看着地上那一截尾巴,就仿佛有一股郁气在陶呦呦心底扎下了根,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到痛快。   没意思。   没意思。   随意支配的能量四处扫射,地下实验室内满是杨拉尔手下的尸体,陶呦呦的视线就是一把快刀,她看向哪里,就能给哪里穿上一个洞。   “有趣吗?”陶呦呦看着在自己脚下匍匐的女人,“这就是你们渴望的神明的力量,你觉得有趣吗?”   她用自己的精神覆盖了盛野的世界,在盛野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终于夺取了这个世界的掌控权,陶呦呦笑出了声:“这个世界终于归我掌管了,或许你们该见识一下掌控者的力量。”   “是叫这个名字吧?”陶呦呦冷飕飕地开口,语气满是讥讽:“你们给我取的名字。”   她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想象着杨拉尔是如何将盛野逼入绝境,不得不以如此激烈的手段结束这一切,她不可抑制地想象异能学院是如何苛待了她的心上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生命树究竟是什么东西?异能学院的人为它疯了,盛野也疯了。   全世界,没一个正常人!   “都去给他陪葬吧。”   杨拉尔脑海中的嘈杂声响消失了,真实世界里的异能学院变得安静。   陶呦呦无限制地将虚拟世界展开,以生命树为中心,她将更多的真实纳入这个世界,将更多的真实纳入自己的掌控范畴。   原本盛野打造的异能学院如同空壳,然而现在却一点一点丰富起来,如果愿意,陶呦呦有足够的力量将一切真实锁进她的虚拟当中。   异能学院的高层们鸦雀无声,他们低估了掌控者的力量,还妄图利用她,如今,到了被贪婪反噬的时候。   陶呦呦眼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偏执,她甚至微微笑着,周身的光芒掩盖了她的神情,她像光明本身,是世界中心的太阳。   “盛野因为你们又死掉了一次。”她开口,如同神谕,声音在虚拟世界中的每一个人耳畔回响。“公平起见,大家,一人一次。”   话音落,白色光芒骤然覆盖所有。   虚拟世界,末日降临。   ……   空。   静谧得令人恐惧。   纯白的颜色覆盖了一切,寂静代表着死亡。   一切都不存在了,房屋、建筑、人……剩下的只有杂乱无章的线条,圈住漫无边际的白。   陶呦呦静默地站在正当中,手里攥着一段蓝色的绸布,周边没有了空间,也没有了时间,她好像在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成为神明的孤独。   “呵,他们追求的就是这个吗?”手中的绸布被越攥越紧,迟钝的眼泪后知后觉地氤氲而出。   “混.蛋,”陶呦呦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染上颜色,她哭红了眼睛,哭得蹲下来,用那蓝色的绸布胡乱抹着脸,“混.蛋,混.蛋!总是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些,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讲!”   她哭得喘不上气,什么都没有了,盛野、仇恨、一切能支持她站得笔直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一开始,她只想成为一名负责的剧本设计师,她想帮助那些生病的人、帮助失去孩子的父母、帮助想见丈夫最后一面的寡妻、帮助一切在现实中受苦受难,而需要一个精神支柱的普通人。   她想创造和平美好的未来童话,她想编织美丽的梦。   为什么理想总是遥不可及呢。   她用这能力杀人,与最初的自己背道而驰。   陶呦呦闭上眼睛,将自己送给盛野的那条蓝色绸布按在胸口,他太不听话了,糟蹋了自己的礼物,害得她一次次伤心。   “别想一死了之,你欠我这么多,要用一辈子偿还。”   光芒再次从陶呦呦周身展开,她嘴唇轻启:“第二技能,回溯。” 第99章 算账   或许是太害怕失去了吧,这一次的回溯时间有点久。   光影与线条不断变化着,时间在陶呦呦的祈祷下飞速倒退,等陶呦呦回过神来,满眼惊惶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建筑,她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朝阳福利院。”陶呦呦念着那摇摇欲坠牌匾上的字,她环顾四周,这里是街道的一隅,偶尔有行人零星地路过,看起来是个偏僻的城郊。   陶呦呦注意到,往来的低轨车辆还是十几年前的型号,她小时候家里就有一台这样的车,后来随着科学技术的更迭,早早就被淘汰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她回溯到了……过去吗?   “阿姨阿姨!”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陶呦呦回头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黄毛丫头,那小孩朝她跑来,令她忍不住感到别扭,不管怎么说自己还在上学,有点不习惯被叫阿姨呢。   谁知,就在陶呦呦准备忍下不快打个招呼的时候,那小孩刷地一下穿过她的身体,视若无睹地继续朝福利院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惊小怪地嚷嚷:“盛野又跟小朋友打起来了!李朋朋被揍得流鼻血了!”   盛野?陶呦呦闻言连忙跟上去,她发现长大的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估计又是为了符合哪一条基础逻辑。   她能看见别人,别人看不见她,而在这个时代,盛野还只是个小屁孩,听起来很淘气的那种。   果然,跟随着连连叹气的福利院阿姨,陶呦呦在街角的地方看到了缩小版的盛野,看起来发育得不怎么样,细胳膊细腿,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刚刚那个报信的小丫头说盛野打坏了别人的鼻子,可是现在,陶呦呦却看到好几个小孩在一起欺负人,有的抓着他的手,有人勒着他的脖子,更有一个小胖墩坐在盛野身上。   怎么从小就这么怂!   陶呦呦气坏了,要是她能干预这个世界,她肯定要照着那几个熊孩子的屁股一人踢一脚。福利院阿姨一边天呀地呀地喊着,一边将扭打成一团的几个小孩子拉开,陶呦呦这才看到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也都是鼻青脸肿的。   盛野拍了拍裤子,从地上爬起来,脏兮兮的小脸紧绷着,即使个子小,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又因为什么打架?”阿姨故意扮出一副严肃的脸,一边说一边检查几个小孩子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   刚刚坐在盛野身上的小胖子抬起他粗粗短短的手指,指着盛野道:“他抢我零食!”   盛野背着手,梗着脖子看路边的大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那是发给我弟弟的。”   “你弟弟牙都没长齐,吃什么零食啊!”   “就是,他只能喝奶。”   “给他也是浪费,刘胖喜欢吃米果,他朝你弟弟要的。”   什么朝十六要米果吃,那个傻孩子八成都不清楚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小孩嘛!陶呦呦最讨厌熊孩子了。   她就站在盛野身边,听到盛野仰着小脸跟阿姨据理力争:“我弟弟可没同意给他,弟弟两岁了,能吃米果,他不吃东西就长不高了。”   就是就是,陶呦呦跟着点头。   “好啦。”阿姨揉了揉盛野的头,唬着脸问那个小胖子:“米果呢?”   “吃了。”刘胖毫不寒碜地回答。   闻言盛野又提起小拳头要去揍人,他被阿姨一把捞起来,那阿姨厉声道:“既然如此这次就算了,下一次,刘胖你们不许抢别人的东西。”   陶呦呦觉得盛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动了动嘴,把话咽回去了。   到了晚上,所有的小朋友一起吃饭,盛野西里呼噜地喝了一小碗粥,拿着两个包子回到了房间。   那是个大通铺,一个床上不知道要挨挨挤挤地睡几个小孩,现在,只有一颗裹得像小花生一样的东西趴在床上。   “弟弟。”盛野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坐在了床边,“今天是你的生日哦。”   他小心又仔细地将包子撕得细碎,就着温水一口口喂给十六。明明他也还是个小孩子。陶呦呦有些眼酸,她想到自己,像盛野这么大的时候,她简直像是被全家宠爱的小公主,粉色的公主房里堆满了娃娃和毛绒玩具,生日会收到甜得腻人的蛋糕。   她没想到,盛野居然过着这样的日子。   等等……今天是十六满两周岁的生日……陶呦呦想起之前进入光海漩涡的时候,十六曾经讲过,刚刚进入异能学院的时候,盛野五岁,他两岁。   就是今年吗?   她看看盛野,面黄肌瘦,打架打输的小屁孩,再看看十六,流着口水的肉虫子。这样的两个孩子,就要进入异能学院了。   与陶呦呦的预料相同,几天后,福利院阿姨兴致勃勃地从市福利局开会回来,她与一起救助儿童的伙伴宣布她们有周转资金了,这些孩子也有好去处了。   第二天,几辆神秘的低轨汽车停在福利院门口,所有的孩子都一脸懵懂地被安排坐了上去。   他们只听说自己要上学了。   刘胖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朝盛野比小指:“到了学校你肯定是这个,倒数第一!”   “哈哈哈哈,”孩子们一窝蜂地哄笑开,盛野不理他们,他个子小小的,吃力地抱着十六。   “你们看他连车都爬不上来!笑死人了!”   “小豆丁!爬不上车的小豆丁!”   陶呦呦在一边急得不行,她又想捂住那些嘲笑别人的嘴,又想捂住盛野的耳朵。其实,盛野把十六先放下就好了,可他紧紧抱着那个小包裹,即使累得手臂打颤也不愿松手。或许在他看来这是哥哥的责任。   陶呦呦焦急地回头去看,福利院阿姨正在忙着与异能学院的人交谈,根本顾不上这边,她又急又气,忍不住站在盛野身后托着他的胳膊提了一下。   奇怪,她触碰到了,盛野堪称嶙峋的、瘦弱的身体。五岁的盛野轻得要命,只轻轻抱了一下他就被高高地抬了起来,轻松爬上了低轨汽车。   小孩儿黑黑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即使陶呦呦与他近在咫尺,可他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刚刚有人帮他吗?盛野不清楚了。   而另一边,陶呦呦却在窃喜,原来她能碰到盛野。在这个属于过去的时代,她以为自己就像一阵风,看不见摸不着,无法影响任何事,但现在,她竟然能悄悄地帮助盛野。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吗?   陶呦呦知道盛野小时候过得很苦,如果这一次她能稍微帮到他,就好了呀。   ……   异能学院果然与陶呦呦刚入学时的认知不同,尽管她已经听十六讲过一遍,告诉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那些非人的实验时,她才真的感受到悲惨与恐惧。   那些带着希望满心憧憬地前来“上学”的孩子们,一个个被锁在实验床上,大大小小的注射器对准他们,身上头顶连接着数不清的仪器,一场实验进行时,哭号遍地,实验室里仿佛人间炼狱。   陶呦呦忽然想到了类似的场景,在上一个虚拟世界的幽月山上,盛野目睹他的师父在血池屠杀婴孩,那场景是否来源于他自小心底埋下的阴影?   十六曾经说过,一场场实验过去,很多伙伴没能坚持住,在被宣布无用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当时她们都以为这些人是被学院处理掉了,有可能是杀了。   但是,陶呦呦亲眼在一旁看到了一切,她发觉那些被称为废品的孩子们并没有死,她们被耗尽了能量再也没有用处,于是统一清洗了记忆,然后驱逐出海岛了。   那些人又成为了普通人。   陶呦呦心底一跳,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盛野的举措,他固执地抢夺十六“种子”的地位,是不是因为他发觉了事情真相,于是希望十六也能被清洗记忆,忘记一切,然后离开异能学院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呢?   彼时盛野已经十岁,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流。   少年已经初具了高挑的身量,只不过还是有些瘦,显得过于单薄。他总是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像个十岁的天真孩童,倒是与陶呦呦第一次见到盛野时的感觉差不多。   少年唯一的柔和情绪都给了自己的弟弟,说两人相依为命也差不多,每次十六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实验后,盛野总是在吃饭时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荤菜拨给十六,还要傲娇地哼一句:“不好吃。”   看得陶呦呦想吃柠檬。   或许盛野的关怀太过内敛,十六这熊孩子并没有深刻的感知,陶呦呦忍不住在心里替盛野打抱不平,他也只比十六大三岁而已,为什么要隐忍这么多,关键是他忍得太好了!十六这又熊又傻的愣头青根本没有体会到他的一番苦心!   不过盛野这闷葫芦的性格也该改改,他这样付出,别人又不知道,那他怎么可能收获同等回报的爱呢。   最近的实验变得密集起来,十六每天都苍白着小脸,盛野看在眼里,也就跟着一连吃了几日的青菜。   他正是抽条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吃青菜怎么供得上。   果然,有一天陶呦呦平常得像个背后灵一样跟在盛野屁股后面到处转悠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忽然晃了晃,接着便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倒下去。   陶呦呦眼疾手快,在少年即将摔倒的时候从身后接住了他。他还是轻飘飘的,甚至由于光长个子,显得比五岁的时候更加羸弱了。   “叫你不好好吃饭。”陶呦呦埋怨道。   盛野只晕了几秒钟,渐渐缓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疼,只是好好地躺在地上。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异样,莫名其妙被抱上车的感觉,生病时棉被上温暖的触感,每每要摔倒前猛然地晃神……   “你是谁?”盛野忍不住朝空气发问。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少年脸颊一热,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   他正想要爬起来,忽然听到路过门口的脚步声,是异能学院的老师们,她们一边走一边交谈,语气轻松:“你看到那棵树了吗,真够恐怖的。”“我都不敢说,幸好轮不到你我,只是苦了最后被选中的孩子。”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盛野没有动作,他借着身躯消瘦藏匿起来,待她们走远才思虑重重地走了出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秘密。   陶呦呦知道,一切的转变就在这里。盛野制作了能攻克异能学院安全网的攻击病毒,终于得知了生命树的真相。   与此同时,作为背后灵的陶呦呦也终于知晓了这个秘密。   这残酷的真相是盛野宁愿牺牲生命也不想让她知道的。   异能学院的生命树、充满能量流动的光海漩涡、无数个被封存取用的虚拟世界,一切一切全都在这一天串联起来。   陶呦呦浑身发冷,继而不可抑制地干呕。   原来,生命树那遮天蔽日的“枝叶”不是通往别处,而是恰恰连接到光海漩涡,支撑异能学院科技运转的无穷能量,也正是光海漩涡中那仿佛流动银河的一个个光点。   身处其中时,陶呦呦只以为那些光点是用特殊手段取用的能量,她从未深思过这些能量来自哪里,是盛野给了她答案。   每一颗光点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汇聚成银河般灿烂光带的,就是异能学院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   她们的肉身被困锁在虚拟墓地之中,意识被剥夺了自我,成为了为异能学院不知疲倦工作的能量源。   而生命树就如同它的名字,不断吸收鲜活的生命,创造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时空。   陶呦呦捂住嘴巴,原来她每一次考试、每一次练习,消耗的都是与她一样心怀梦想进入异能学院的同窗!原来她的憧憬只是一场骗局,被培养出些许创造世界的能量,不过是为了成为生命树的养分,到了毕业的时候,等待她的、等待郑青清的、等待每一个同学的都是虚拟公墓罢了。   难怪盛野不肯告诉我。陶呦呦又哭又吐,原来她所以为的美好,都是践踏着别人的生命,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刽子手,而最终也只会成为供养邪恶的土地。   那些被永远困在虚拟世界,失去自我意识成为真正NPC的人们,天真得冒着傻气的乔丝然、张扬的尹灼浪、温柔的林玄云……他们都曾是在异能学院中生活过的人,如今却忘记一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设定好的剧本。   怪不得盛野从不交朋友,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要死的。   而他也是要死的。   人造生命树无法永久地运转下去,这就是异能学院开启新计划的原因。他们需要寻找一个种子,不是为了让他去控制生命树,不是为了让他却协助创造新的世界,而是——让他以血肉之躯永远地成为生命树本身。   他会被镶嵌在人造生命树的空仓里,最优秀的种子,其体内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会与这座钢铁巨树融为一体,源源不断地供给它直至百年,然后,学院自然会去寻找下一个种子。   盛野正是为了不让十六走向这悲惨的命运,才要强行参与到实验中来。   原本的盛野无牵无挂,毕生的希望是让自己唯一的弟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他平静接受了这一切,只等最后化为生命树的一部分。   然而,然而。   陶呦呦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明白,盛野最后选择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全都是因为遇见了她。   这个不善言辞的人,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她。   如果盛野最后成为了生命树,那么一无所知的陶呦呦必然会成为光海漩涡中的一粒光点,他要阻止这一切,虽然有点冒险,但盛野果然是最优秀的,他成功了。   陶呦呦已然不想再逗留于这个时代,她现在就想要见到盛野,她要见到活着的他!见到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冷冰冰的他!见到真实的、成熟的、与她共同经历了一切的那个属于她的盛野!   时间的流速再次因为陶呦呦的意念加快了,陶呦呦也随着时光飞逝渐渐显现出实体。   当她完全恢复时,双脚已然踏在异能学院外的甬道上。   周遭空无一人,地上满是金黄的落叶,陶呦呦立刻发现此时的虚拟世界仍在由盛野掌管。   “很好。”她直接暴力抢夺世界的主控权,飞速往盛野身边赶去,“时空回溯的落点居然在这里,看来,要英雄救美了!”   地下实验室,杨拉尔正与盛野对峙着。   盛野运用创世逻辑展开了防护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焦躁,得快点逼迫她拿出重量级的武器,不然……   盛野腰间隐痛,他来之前为了降低陶呦呦的戒心给了自己一木仓,由于情况紧急,没有处理就跑了出来,现在他有点快要支撑不住了。   况且,再拖下去,陶呦呦就快苏醒了。   “我说过,在我的世界,我就是唯一的神,你们杀不了我。”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意在逼迫杨拉尔快点抉择。   只要毁掉生命树,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生命树的重建至少需要百年,起码陶呦呦与十六都不会再成为牺牲者。   如果她们能如愿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背叛者就更好了,那样……至少等他消失,往后的日子里,她们不会太过痛苦。   盛野的话果然启发了杨拉尔,世界震动,她取出了高能粒子炮。   终于要来了,盛野嘴角微勾,腰间失血过多的痛已然让他有些看不清楚,他视野发暗,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吃不饱饭的小时候。   盛野也曾在心底偷偷抱怨过,世界上那么多幸福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然而,似乎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赌气地埋怨过后,在他的身边似乎真的多了一个默默守护他的神仙。   他不确定那个神仙是否真的存在,但每当他要倒霉的时候,就好像总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包容着他。   那样如同漂浮在云端的触感,可真令人怀念。   这一次还会有奇迹吗?盛野恍惚地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个小神仙的怀抱了。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盛野并不觉得自己又倒了霉,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幸福。   杨拉尔拉开了高能粒子炮的安全阀,刺目闪光笼罩一切,声音被巨大的能量吞噬,与此同时,盛野利用创世逻辑制造的防护罩也应声破碎,在炮火的闪光中,他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因为他还没有死,但这一瞬间,世界已经不受他掌控了。   新的防护罩几乎在瞬时便展开来,如同神话传说中一般足能毁天灭地的光团突然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看不见的边界。   紧接着,离奇的事情上演了,那爆炸的火光不断碰壁缩小,仿佛任人揉搓的橡皮泥被团成一团,杨拉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盛野也怔住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能量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然后,在盛野眼前,另一道白色的光芒辐射而来,它与高能粒子炮的能量团相撞,防护罩外,世界变得像纸片一样,巨大的能量摧枯拉朽,一切的一切在他眼前消失殆尽。   盛野就看到这里,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无法再坚持一秒钟了。他朝身后倒去,却蓦然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前已经一片黑暗,然而他却嗅到了扑鼻而来的梨木清香,那随着暴怒汹涌而出的信息素填满了周遭的一切。   原来是你。彻底昏睡过去之前,盛野终于发现被他死死压抑在心底的那一份不舍。   果然还是放不下呀,我的奇迹,我的……小神仙。   陶呦呦再一次接住了盛野,怀里沉甸甸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瘦弱的小豆丁。陶呦呦撇了撇嘴,心说总算赶上了,虽然小时候的盛野气鼓鼓地有点好玩,但是,她还是觉得抱着现在盛野比较安心。   由于姿势比较有难度,盛野原本板正的衣襟都扯了出来,露出肌肉紧实的一截细腰。陶呦呦一眼便看到了那道被洞穿的伤口。   刚刚被安心和感到压下去的气愤仿佛被火柴点燃的热油,梨木味道变得更加浓重,她暴躁地一手揽着软绵绵的盛野,另一只手向前挥去,她再一次将整个异能学院纳入自己的虚拟世界之中。   “现在我们来算算账吧,人身拘禁、非法实验、滥用科技、反人类的犯罪团伙们,”陶呦呦开口,声音在她的领域里不受消减地传播开来。   她看向自己身后那棵“枝繁叶茂”的钢铁巨树,冷哼道:“你们现在别无选择,这棵生命树以后归我了。”   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称神,陶呦呦现在感觉棒极了。   那群异能学院的变态们自然不会同意,他们功亏一篑,全叫陶呦呦这个小丫头截了胡,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的反对毫无用处,蝼蚁是无法推翻神明的。   就像异能学院制造虚拟公墓困住了所有毕业生的意识,陶呦呦制造了一个虚拟空间,将那些学院高层们打包塞进去了。   一切顺利解决。   在政府和警察接手那群变态之前……陶呦呦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昏睡的某人,盛野脸色苍白,眉头微皱,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伤口上,看起来虚弱可怜极了。   不过他的脑袋枕在陶呦呦肩膀,一呼一吸间倒是睡得很香。   “你很舒服是吗?”陶呦呦斜着眼睛看他,只感觉自己浑身散发的信息素更加控制不住了,盛野这人毫无自觉,热乎乎的呼吸一个劲儿往她脸上喷。   “哼,现在是咱们两个算账的时间了。”   郑青清和十六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此时一直等在陶呦呦圈好的安全空间里,忽然,安全空间解除,她们一抬头便看到陶呦呦稳稳当当地横抱着比她高一头的盛野,紧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了出来。   “好大的味儿啊。”十六连忙捂住鼻子,耳朵迅速变红了:“不好,我……我顶不住。”   话音刚落,萤火虫的屁股亮了起来,那频率跟求偶时一模一样!   郑青清大窘:“看陶呦呦那架势,盛野今晚要糟,至于你嘛……我,我可以考虑温柔点。” 第100章 表白   陶呦呦将整个异能学院都收入了自己的虚拟世界当中,此时,她抱着盛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医务室,想来她们也曾在医务室里有过短暂的交集,那个时候她易容成别人,盛野还对她不怎么客气来着。   明明两人之间的相处只过了一个学期,可是好多个虚拟世界加在一起,就仿佛共同经历了很多一样。   陶呦呦把盛野放到医务室的小床上,看着他的睡脸,她想,幸好自己当初一时冲动,让郑青清把自己跟他组成了一队。那时她满脑子都是被轻视的不服,想要给盛野一个教训……现在也一样,她想要让对方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盛野呼吸很轻,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干燥,星十字军那身如同深夜般黑漆漆的制服倒是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   ……受了伤还把腰带扣得那么紧。   陶呦呦指尖解开他领口那颗做工精致的银扣,忽然有点绷不住自己脸上的严肃神情,她心说没想到盛野还是个闷骚型选手,这修身挺括的制服、精致考究的做工……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这么穿很好看,所以故意设计出来动摇军心的?   别人动不动摇不知道,陶呦呦是有些心猿意马了,她三下两下扯开衣服,就像要快点撕掉华丽的包装纸,然而,她一低头,垂眼便看到盛野腰间血淋淋的伤口。   陶呦呦的心霍然下沉,嘴角也被一股异样的情绪压得抬不起来。   看吧,他总是这样。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伤害自己,总是以为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狂妄、自负。   陶呦呦心底抱怨着,但手上却一刻不耽误地给盛野治疗起来,医务室的治疗器械简单易操作,清理消毒再涂药包扎,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仔细地给盛野腰间贴好纱布,厚实地缠了好几圈,剪断最后一圈的时候,陶呦呦松了口气,抬起头,这才发现盛野一直看着她。   青年陷在松松软软的白色枕头里,眼睛有点困倦地半睁着,看起来似乎有气无力……一副软乎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陶呦呦冷冷地问,她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手,用指尖戳了戳刚包好的绷带:“疼吗?”   “不疼。”盛野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陶呦呦脸上挪开,那目光里有些试探,有些恍惚,好像还没从梦境里清醒过来似的。他还想说什么,可声音沙哑,不得已清了清嗓子,没想到只咳了两下就眼尾泛红。   见他这样,陶呦呦眼底终于流露出一点不耐,后颈胀痛的跳动早就令她心烦不已,满室抑制不下的梨木味道也已经浓得呛人,她懒得寻找抑制剂,但也为了顾及盛野没有趁他昏睡的时候做什么,本来如果盛野表现好一点,她说不定会因为心疼和怜惜而温和一些,可是现在……   “你又骗人。”陶呦呦冷飕飕地说着,随着对信息素的放纵,一抹熏红悄然爬上脖颈耳垂。她微微倾身,在盛野略显诧异的眼神中按住他的胸膛:“咳了两声就牵动伤口,眼睛都红了还说不疼。”   “呦呦,我……”   “有什么想解释的吗?”陶呦呦掌心滑动,托起盛野的脸,拇指用力抹掉了他侧脸已经干涸的一道血痕,“你是想说你没有瞒着十六去做实验,妄图独自一人成为生命树的祭品?还是想说你没有瞒着我去摧毁生命树,差点声名狼藉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她逼视着盛野,将他眼底的痛惜和无措都收入眼底,但这还不够。   陶呦呦垂下头,指尖漫无目的地在他平直的锁骨上划来划去,语气淡淡道:“你多厉害呀,把异能学院的人骗得团团转,让那些老谋深算的人心甘情愿咬了你的鱼钩,你计划周详,能力出众,单枪匹马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她说着,语气却无法在保持平淡,满心的委屈酸楚涌上来,盛野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回溯了时空,现在……她已经失去他了。   陶呦呦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盛野的衣领:“可能在你看来,我、十六、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我们只需要被你保护,只需要在你的股掌之间懵懂又幸福地活下去……可是盛野……”   “你想永远在我心里当一个学院的背叛者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好受吗?”   温热的液体砸在盛野的胸前,他一瞬间慌了神。   不是这样的,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盛野发现事实就是如同陶呦呦说的那样,他自以为是地布置好了一切,又在最后后悔了。   是他的错。   盛野试图起身抬起陶呦呦的脸,想帮她擦干眼泪,可过于急躁的动作扯动了腰间的伤口,他吸了口气,维持着半躺不躺的姿势僵住了。   陶呦呦抹了抹眼泪,哼道:“你看你就这么点能耐。”她嘴上说着,却揽住盛野的脊背,缓缓把人扶了起来,盛野微微喘气,额头抵在陶呦呦肩上,甜腻的梨木香充斥着他的鼻腔,后颈的腺体早已灼热不堪。   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盛野的后脑勺,他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便随着动作颤动着蹭过陶呦呦的脸,她垂眸,看到盛野的尾巴在身后不时扫动一下,晃动间隐隐会露出根部濡湿的绒毛。   眼神仿佛被那不甚明显的湿润钉住了,陶呦呦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能被盛野听见的地步。   他已经清醒了,没事了,无需再多费口舌。似乎有什么躁动的情绪在她心底扎根、萌芽,只要……再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盛野平复了呼吸,双手紧紧搂着陶呦呦的脊背,没有看到陶呦呦渐深的眼眸。   他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涩涩地盈满了内心,令他不想放手,他下意识皱眉,不太熟练地出声安抚:“呦呦,你别哭,这不是我的本意。”   陶呦呦没说话,盛野心下没底,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你和我不一样。”他声音有些艰涩,或许是因为他不常吐露自己的心声。盛野斟酌着词句,然而剖白自己的内心实在令他感到陌生和不安,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也因此扫动得更加频繁,他抱住陶呦呦的手不由得又收紧了一些:“你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对异能学院又崇敬又向往……我很羡慕你,看到你,我会觉得这世界上总还有那么一点好事发生。”   “我想,很多肮脏的事情不应该污染你的眼睛……我对你说过吗,你的眼睛很清澈、很好看,我希望……我希望它永远那么好看。”   话音未落,盛野的尾巴突然被某人捉在了手里,他浑身一颤,语气也变了调。陶呦呦指尖顺着那濡湿的绒毛一下下梳理,感受到紧贴自己的身躯变得紧绷僵硬。   “盛野,你喜欢我,对吗?”陶呦呦忽然说道。   意料外的直球,盛野头顶的豹耳瞬间竖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该怎么说?   心跳剧烈,喉咙干渴,偏偏满室的梨木香将这种感官又放大了几倍,尾巴……尾巴也被对方抓在手里,浑身上下,好似一处也无法由自己掌控。   盛野完全没想到会突然遭逢这样的问题,浑身血气上涌,鼓膜中满是自己的心跳。   他该怎么说?   一瞬间,盛野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是很喜欢陶呦呦的,他也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正因如此,此时此刻,盛野的喉咙更是好像被塞住了一样。他可以说喜欢吗?他可以承诺什么?   盛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讨好对方,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让对方满意。   ……陶呦呦似乎很生气,他眨着眼睛无措地想,刚刚她问自己的时候语气那么冷淡,她……她怎么看待我呢?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空气仿佛凝滞住,盛野从未如此举棋不定过,然而,下一秒他就没有了思考的时间,肩头一沉,陶呦呦推着他躺回了病床上,铁制的床架发出咯吱一声响,盛野的脸腾地红了。   他错愕地看去,陶呦呦脸色阴沉。   “呦呦,你听我解释,我……”盛野有些慌了,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她,然而刚一开口就被陶呦呦捂住了嘴巴。   四目相对,陶呦呦压在他的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仍然好看,但在这方天地间,她直视而来的目光又多了一丝压迫,那视线让盛野没来由地腰软。   陶呦呦看着盛野,另一只手顺着尾巴摸上去,语气却满是逼问:“为什么不承认?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Alpha的信息素带着这股压迫铺天盖地涌向盛野,感受着陶呦呦微凉的指尖,盛野浑身无可抑制地发颤,眼底蒙了一层水雾,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盛野,你还是不懂。”   “我来教教你,如何喜欢一个人。”   ……   盛野觉得陶呦呦存心不想让自己好过,她应该真的很生气,这一次比之前在手术台上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渴望周身甜蜜的梨木香气,那就像是垂入地狱的蛛丝,可他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对陶呦呦的亲昵拒绝又躲避。   梨木的味道好像浸染了他的全身,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不再归自己所有,眼前的女孩令他感到陌生,他第一次被陶呦呦毫不怜惜地对待。   ……他不想要这样。   难以抑制的声音困在喉咙里,随着陶呦呦的举动被磨碎了逸散出来,他发梢都被汗水浸湿了,一时也分不清脸上是汗还是眼泪。   盛野哽咽着,不时陷入浑身发颤的晕厥之中,他紧抓着陶呦呦的手臂,恍惚里仿佛在水中拼命抱紧一根浮木。   陶呦呦帮他翻了个身,一只手横在他腰间的伤处,盛野将整张脸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头顶的耳朵耷拉着一晃一晃。   他微微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床边的治疗仪器在他眼中晃动着令人头晕。   好难受。   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又痛又热,他好像已经死了几次,死过来又死过去。   陶呦呦不跟他交流,按着他的手腕,连一点牵手的安慰都不给他,盛野挣了几次无果,终于在这场欺凌里溃不成军。   雪豹圆圆的耳朵贴在枕头上,尾巴也软趴趴地垂了下去,盛野呜咽出声,断续着示弱:“呦呦……呦呦你别这样……好疼。”   疼,哪都疼,到处疼。   盛野说了一句,就像被丢弃的雪豹幼崽一样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停止了动作,她沉默了片刻,轻轻俯身搂住了盛野的肩,温柔的声音自耳畔传来,陶呦呦哄道:“知道了,你应该早点说呀。”   盛野抬眼去看她,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陶呦呦拉着他的手让他坐起来,指尖轻柔地揉捏他的脖颈,那散发焦糖味道的地方令盛野的目光又变得涣散,陶呦呦循循善诱地与他说话:“只要你说疼,我就会停下来,只要你想要,我就会给你,很简单吧?”   “如果你不会喜欢,我就来教你喜欢,如果你不懂依赖别人,我就努力变得可靠,盛野,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起变得更好,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改变吗?”   仿佛春雪初融,盛野紧绷的神情渐渐软化下来,他好像理解陶呦呦的意思了。   假如说盛野并不擅长与人交往,那么陶呦呦就是那个愿意包容他的人。或许,他也应该试着多分给别人一点信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陶呦呦期待地等着盛野的回答,她紧紧抓着盛野的手,掌心都见了汗,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郑重其事的表白呀。   原本在陶呦呦的设想中,她会像大多数女孩一样等着男生来追求自己,可是,当她遇见盛野,当她一步步透过坚硬的外壳看到他柔软的内心,当她穿梭于一个个世界,又一次次地对他怦然心动……为了这个人,陶呦呦愿意主动去朝他靠近。   盛野长久的沉默几乎让陶呦呦的心沉了底,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缓解这让她窒息到冰点的沉默,忽然,身前的人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盛野浑身的灼热还没有褪去,掌心的温度更是高得几乎有些烫人,他一言不发地拉着陶呦呦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贴着那柔软的掌心顺从地低下了头。   清浅的呼吸吹在她的指尖,青年即使沉默,那背影也似乎透着一丝紧张,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盛野……这是什么意思?”陶呦呦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脸颊上涨满粉红,在她眼前是盛野修长的脖颈,那散发微苦焦糖味道的软.肉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展露着,陶呦呦忍不住想要凑上去,她的眼角都红了,仿佛在她面前摆着一块精致可口的点心。   青年垂着头,声音都因为刚刚的放纵而沙哑发颤,他握紧陶呦呦的手,沉声道:“标记我吧。”   “标记我,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记号……让我安心。”他说着,又去蹭陶呦呦的手心。   这是虚拟世界吗?还是如真似幻的一场梦?   陶呦呦脑中顿时劈里啪啦地炸起了小烟花,她虽然之前强硬,可是看到盛野这样一副小猫样,一颗心就像棉花糖被放在铁板上烤,融化得一塌糊涂。   盛野居然还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真带劲!   陶呦呦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软软的嘴唇贴上他的后颈,盛野闷哼一声,在她张口咬住的时候顺势脱力倒在了床上。   眼前似乎闪烁着无数的光点,他呼吸急促,只觉得脖子痒痒的、麻麻的,他脸色通红,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一开口瓮声瓮气:“不用我提醒你吧,我想要……彻底的标记……成,成结的那种。”   盛野越说声音越小,要不是头顶的豹耳上长满了绒毛,现在估计也要红扑扑地变成一对“蝴蝶结”。   梨木的清香渗入焦糖的甜,陶呦呦微笑着呼出的热气扑在盛野发尾上,她抱紧眼前的人,几乎想要与他融为一体。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101章 花芯   盛野是被人吵醒的,准确地说,是被他那个败家弟弟吵醒的。   浑身酸痛,他嘟囔着皱眉翻身,刚好埋进了某人的怀里,盛野顿了顿,忽然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是陶呦呦的脸。   “你醒了?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陶呦呦单手支着侧脸,顺手揉了揉盛野睡塌了毛的耳朵。   床边点着一盏泛黄的悬浮灯,照得陶呦呦神情温暖,这本该是很温馨的画面,然而——   隔壁教室里,十六正扯着嗓子哀嚎:   “郑青清你这个骗子!人渣!”   “呜呜,你说过会温柔的!”   “嗷!不行不行我不来了!”   “你等着,等离开虚拟世界,我……呜呜……我一定要你好看!”   盛野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神情,陶呦呦噗嗤笑出声:“你弟弟比你坦率多了。”   她笑得头顶两只鹿角都簌簌晃动,盛野看着看着,不由得伸手去触碰那丛柔嫩的枝桠,陶呦呦一顿,这才发现原来鹿角也有感觉,盛野摸得她痒痒的。   “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再欺负你一次。”陶呦呦抓住他作乱的手,克制地捂住自己的后颈,盛野眼角弯了弯,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现实世界去?”   “等你休息好了呀。”陶呦呦闻言神情变得认真了一些,她环顾四周,医务室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很真实,现在,整个异能学院都在她的虚拟世界当中,她能感知到这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地下负三层的标本室。   机器规律运转的嗡鸣一刻不停,连接着巨大柱形舱的线路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而真正的盛野仿佛被树脂包裹的脆弱标本,漂浮在其中,双目紧闭。   自从接纳了整座异能学院,陶呦呦就一直分心关注着标本室的情况,她要唤醒盛野,需要盛野的意识能完好无损地融入回自己的身体。   “你现在状态怎么样?”陶呦呦看向身边的人。   “我已经好了。”盛野说着就要坐起来,他想回去,他和陶呦呦还有很多虚拟世界以外的确确实实的未来,他好像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日子。   陶呦呦固执地按住他又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发现盛野体质确实不错,昨晚她都那样那样了,没想到盛野还能活蹦乱跳。   “真好。”她略有些羡慕地说道,“你的身体素质我真是拍马难及,还以为你今天连床都下不了的。”   陶呦呦只是顺口一感慨,没成想盛野闻言脸颊通红,他抿了抿唇,忽然从背后抱住陶呦呦,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你不需要像我一样。”   “什么?”   “我……”盛野身后的尾巴又不安分地甩动起来,“我其实有点喜欢的。”   说完这句,盛野感觉自己快要冒烟了,他努力想变得坦率,但是话到临头才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好在陶呦呦与他心有灵犀,只是这样含糊的一句,她眼里猝然亮了一下:“你是说,你觉得我们这样相处很好咯?你喜欢被我……嗯?”   盛野不出声,埋着头点了点,陶呦呦看到自己耳边一对晃动的耳朵。   太可爱了,【穿书后百分百女A男O】真是个好东西!虚拟世界真是个好东西!陶呦呦觉得自己现在很争气,她不想让这么可爱的盛野消失。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陶呦呦瞪着眼睛,认真许诺,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即使异能学院没有了,但她也可以留着生命树,继续创造虚拟世界。   盛野抬头看她,对上他的眼睛,陶呦呦顿时感觉脸颊热热的……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古代的昏君,为了美人一句话就劳民伤财地建别苑行宫。   她握了握拳,打岔道:“总之我有自己的考虑,等回到现实世界,我会每天锻炼身体的。”开玩笑,谁说她不需要强健的体魄了?做攻明明很累的好不好!   正说着,医务室的门被敲响,郑青清站在外面叫唤:“你们两个方便开门吗?十六刚刚扭得太欢,后脑勺磕在桌子腿儿上了,我的天,肿了个大包,我要给他上药!”   “闭嘴呀!”十六虚张声势地凶人。   陶呦呦一听,连忙跑去开门,谢天谢地她们打破了尴尬的聊天进程。十六进屋便看到裸着上半身坐在病床上的盛野,他一愣,噗嗤笑了出来,一脸了然地贱嗖嗖道:“哥,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做受了!”   看着盛野微微挑起的眉,郑青清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十六挨揍之前把人拽到了身后,唉声叹气:“十六呀十六,你这么能惹事,我要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到时人家会以为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多了俩活宝,倒也热闹。   几人吵吵嚷嚷了一会儿,终于收拾完毕,于是一道来到异能学院地下负三层的标本室。节电模式一直在运作,整个负三层都黑漆漆的,透过一道智能金属门,蓝幽幽的淡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就是这里。”陶呦呦说着抬手暴力破开了这道门,顿时,标本室内红光乱闪,警报之声不绝于耳,一直维持节电模式的灯光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周遭景象瞬时映入眼帘,郑青清大叫一声,所有人都脊背发寒,这间密室中竖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柱形玻璃罐,除了正当中盛野的那个联通着外界的氧气,其它所有柱形舱都是密封的,淡蓝色的液体灌入其中,里面漂浮着一颗颗人脑。   郑青清捂住嘴巴,几乎就要吐出来,十六也吓得脸色惨白,而陶呦呦早在意识深处见到了这番景象,盛野也不足为奇了。   “好多熟悉的名字。”陶呦呦怔怔道,那些密封罐上还保有标签,上面详细记录着这颗为生命树提供意识能量的大脑曾经属于哪个年级的哪个学员、他曾经的技能是什么,甚至还记录了他们每一科的学分。   详细又残忍。一列列看去,像林立的墓碑。   一只手挡在陶呦呦的眼前,盛野沉声道:“别看了,已经成了既定事实的东西,没有办法改变,好在,你拯救了与我们,拯救了所有同届的同学。”   “再也不会有人变得这么可怜了。”   “嗯。”陶呦呦点头,她拉下盛野的手,看向标本室里最中间的那个巨大的柱形舱,盛野被关在里面太久,好像比之前更加苍白。   “我想你了。”陶呦呦看着他说,“你快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   切断电源、放出营养液、几个人用毯子裹住盛野,将他抬到一架休眠舱里,陶呦呦觉得盛野的皮肤冷得像冰一样,他一动不动,这样的状态令她感到十分心慌。   “动作快点。”她希望盛野快点醒过来,只有他睁开眼睛,陶呦呦悬着的心才能落地。   郑青清帮着给盛野扣好安全装置,然后像往常进入虚拟世界考试一样帮他合上了休眠舱:“接下来只要把他的意识转化为数据导入进去,让他们融合就可以了。”   “嗯,”陶呦呦神情严肃,“我来吧。”   她让盛野坐在与休眠舱连接的一个椅子上,帮他戴好连满了线路的头盔。   盛野闭眼前握住了她的手,即将启动仪器前,陶呦呦忽然有些心慌,她问:“你怕不怕?”她只是通过第二技能知晓了这些程序如何使用,然而成败只有一次,当赌注是盛野的时候,她就乱了阵脚。   盛野回以微笑:“我不怕,我相信你。”   他在陶呦呦手心捏了捏,轻声道:“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论何时,盛野好像总是很可靠的。她在盛野紧闭的眼皮上吻了吻,然后启动了仪器。   “嗡”地一声,头盔亮了起来,与此同时,蓝色光弧也从休眠舱顶一次次划过,站在一旁的三人全部屏息凝气,仿佛在等待奇迹降临。   然而,没有奇迹。   光芒闪过,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猫猫头盛野茫然地睁开眼睛,而休眠舱里他真正的身体毫无反应,甚至离开营养液,就连身体机能都在一点点衰弱。   “这样不行!”郑青清监控着休眠舱内盛野的体征,慌忙道,“再不把意识融合回去,盛野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陶呦呦的方法不对吗?”十六急了,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陶呦呦眉头拧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可能,我的方法没有错,第二技能不会骗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闭上眼睛,试图展开第二技能重新检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闯入了她的脑海,那像是干涩缺油的机器,刺耳尖锐又断续沙哑,那时异能学院校长的声音。   他在笑,平缓地,仿佛了却了心愿那样满足的笑声。他说:“这是我最后的手段了。”   “校长?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陶呦呦的意识深处出现了一个干瘪的机器人,仅有的几根金属支架让它看起来像一具骷髅骨架,但那或许是老校长理想中的自己。   那具骷髅骨架缓缓开口:“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地球经历了什么,污染、战争,没完没了的破坏和徒劳无功的拯救。我早已厌倦了。”   “所以你就要牺牲那些你厌倦了的人,只为了让你创造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陶呦呦无可抑制地气愤,就因为这些?就因为这些!   “有什么不好?”校长咳了两声,即使是机器般的嗓音也无法阻挡他衰老的迹象,他道:“人命说到底不过是一段记忆,如果你最珍视的人永远只能活在虚拟世界里,你还会那么执着回到现实吗?你会不会也想开辟一个由自己掌控的新世界?哈哈,就算这个新世界不能由我来开启,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仍旧很期待。”   “毕竟,”那苍老的声音似乎隐含着几分愉悦,“像你这样的掌控者几百年也难出一个。”   “不必了。”陶呦呦双手握拳,气得手臂发颤:“如果……如果让盛野永远存在的代价就是耗尽生命树的力量去创造新的世界,就是需要无数无辜的人为之牺牲,那么我宁愿让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盛野肯定也不愿意那样苟活于世。”她满含怒意地看向识海深处的骷髅骨架:“而你,为了一时的好奇去玩弄人命,为了自己的野心戕害所有人,你永远也不会成为神。”   意识的某一角落发生了扭曲,机器人发出哔哔咔咔的声响,那几条纤细的金属骨架在陶呦呦的控制下弯曲、折断,她冷声道:“别以为你会得逞,你不过是躲在机器后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丑罢了。”   一声脆响,金属制成的骨架分崩离析,躲在阴暗角落的老人蜷缩在地,与一副骷髅也无甚区别了。   陶呦呦睁开眼睛,径直上前打开了休眠舱。   “你要干什么?”十六连忙问。   陶呦呦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我不会让盛野就这么睡下去的。”   在十六与郑青清惊讶的注视下,陶呦呦打开安全装置,与盛野挤进了同一架休眠舱,她重新用安全装置将两人的手缠在一起,对着郑青清点了点头,又看向十六:“你也是十分优秀的实验体对吧?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好好操作,我和盛野的性命都交给你啦。”   “什么……”不等十六说完,陶呦呦直接合上了休眠舱。   说是操纵仪器,但其实这需要对这些实验有极其系统的了解,如何提取意识,如何归还意识。   陶呦呦竟然不由分说地将这重担交给了十六。   一旁,戴着头盔的盛野也朝十六轻笑:“别紧张,一定会成功的。”   机器再度轰鸣起来,十六额头滑下冷汗,他一刻也不敢放松:“拜托,一定要成功呀。”   ……   陶呦呦感觉眼前光影闪过,一道道地仿佛穿过了好多世界,偶尔能在其中捕捉到一两个记忆的碎片,转眼又飘然远逝。   等她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怎么说呢?像童话世界。   天空都是粉嫩嫩的,绿草地上开着无数鲜花,更令她感到离谱的是,这里的树上竟然结满了巧克力双球冰淇淋。   这是什么地方?陶呦呦简直不敢迈步,她觉得自己是与这童话世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   就在这时,起了一阵风,花草摇曳,不远处,一只小梅花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陶争气?”陶呦呦惊呼出声,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她这才发现鹿角没有了。   “主人!我好想你!”陶争气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湿漉漉的小鼻子准确无误地拱进她的手心。   陶呦呦心里还挂念着盛野,一边揉着小鹿的脖子,一边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盛野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哦。”   “精神世界?”   “没错。”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巧克力双球冰淇淋大头朝下“啪嗒”掉在地上,激起一阵香甜的味道。陶争气撒着欢儿蹦来挑去:“这里是你之前所在的一个世界的存档。”   “竟然还能存档?为什么会存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陶呦呦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精神世界如此幼稚可笑。   她看着在果冻湖里映出的自己歪七扭八的倒影,愁眉不展道:“而且我怎么会在我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呢。”   陶争气眨巴着她漂亮的鹿眼,笑嘻嘻道:“谁都可以存档呀,只要你对虚拟世界的某一个场景特别喜欢,你就可以存档,至于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主人,你进入休眠舱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盛野!   难道说盛野曾经来过这里,他还……还很喜欢?   一丝雀跃忍不住在陶呦呦眼中冒了头,她迫不及待道:“盛野在哪呢,我要带他回去的,他该醒过来了。”   陶呦呦记起来了,她之前也曾经进入虚拟世界唤醒盛野,那也是唯一一个她们彼此都拥有精神世界的剧本,原来,那个世界盛野也躲在这里呢。   陶争气在花丛里走来走去,不时忍不住低头吃一口蓝色的小花,对于陶呦呦的疑问,它甩了甩尾巴,示意跟上。   暖风熏然,空气香甜,她追随着一只鹿穿梭在打碎调色盘般的花海之间。   忽然,陶争气停下了,在它面前是一朵粉红色的月季。它回头看了看陶呦呦,有用鼻尖碰了碰那朵花,随即被花粉呛得打了个喷嚏。   这朵花有什么不同吗?陶呦呦走上前,小心地捏住花梗,她低头看去,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是盛野。   他变成了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睡在花心里,脸上沾着嫩黄色的花粉,身上盖着一片丝绒般的粉色花瓣。   “好小啊。”陶呦呦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她双眼放光,没有女孩子会不对男朋友缩小版手办动心。   陶争气哼了一声,对陶呦呦道:“告诉你一个小知识,据神秘的古代资料显示,有一种仪式可以将沉睡百年的爱人唤醒,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   小鹿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讨厌,是真爱的吻啦!”   “这个好说。”陶呦呦说着伸手捂住陶争气面向她的那只眼睛,“不过,少儿不宜。”   啾~   ……   实验室内,仪器轰鸣着停止了运作,耀眼光芒闪过后,原本戴着头盔的盛野不见了,那造型夸张的头盔顶在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头上。   “雷霆!”郑青清率先惊叫出声。   十六激动地冲到休眠舱前:“成功了!哥,你……唔!”郑青清一把拖着败家孩子走开,嘴里嘟囔:“等下再去,现在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休眠舱盖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相拥着接吻的两个人。   陶呦呦心跳如擂:“盛野,欢迎回来。” 第102章 结局   “没想到,你原来还喜欢看童话书。”   一个月后,陶呦呦趴在学校花坛边的草丛里,一边翻着图书馆借来的古老书籍,一边悠然自得地晃着腿。   在她身边,盛野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另一只手在电脑上敲着什么,闻言眉头一皱:“那都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福利院阿姨给所有孩子一起讲的。”   “我就没听过什么睡美人、拇指姑娘什么的,不过现在看看也挺有意思。”陶呦呦说着又翻过一页,书中的插图正是拇指姑娘坐在燕子的背上,身上还披着一片枫叶。她不由得嘴角翘起,心说还是盖着花瓣的小盛野更辣一点。   盛野哼了声,不服气:“那你小时候看什么?”   “唔……”陶呦呦抬头眨了眨眼:“都是我妈妈给我讲的故事,《奥忑曼》《便服侠》……还有因为连载时间太长被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全职的打猎的人》。”   ……好吧,是不一样的童年。   盛野愤愤地啃了一口冰淇淋,指尖在键盘上劈里啪啦一阵操作,突然道:“好了,初步测试通过,你的梦想也许真的能实现了。”   说着,他将电脑转向陶呦呦,点击光屏展示,半空中骤然投射出巨大的投影。   “哇!”陶呦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站在投影当中,周遭的风景被盛野的建模代替,半透明的模型仿佛缩小了的矮人王国,那是陶呦呦初步计划的场景,在她眼前恢弘的牌匾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上面写着几个字——欢迎来到,梦幻体验园!   没错,时隔一个月,异能学院的罪犯们被一网打尽,他们所做的恶事也被新闻媒体迅速传播,头半个月里异能学院热闹非凡,每天都是大大小小的新闻采访、无数家长亲友涌来接走自己差点失去的亲人朋友,还有很多令人不忍看的场面,那些为生命树无辜牺牲的学员们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他们的亲人在这座海岛上痛哭流涕,为他们搭建公墓。曾经满怀希望地将他们送到这里,没成想竟成了永别,而这座海岛也成为了生离死别的伤心地。   一连几天,陶呦呦夜不能寐,当初在虚拟世界里萌生的那个念头仿佛得了春雨浇灌,不断滋长。   她想留下生命树,她不需要构建一个新的世界,她只想给那些失去亲人朋友的人、给那些抑郁无助想要短暂地逃离现实的人、想要给所有需要的人创建一个最后的乐园。   当然,盛野支持了她。   ……   半年后,梦幻体验园终于落成。揭牌仪式上,大大小小的话筒对准了陶呦呦,无数媒体争相采访,事实上在这半年里,陶呦呦的事迹已经可以说无人不晓了。   她的身份也从曾经的一个普通学员,变成了戳破伪神谎言的科学先锋。她极力争取保留下生命树,用她自己的能量维护整个项目的运作,而她的理念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2222年的人类更需要一个精神栖息地。   这场世界上第一个虚拟世界体验园的揭牌仪式收到了世界各方的关注,整场活动也在世界范围内同步直播,记者激动地提问:“请问,您是如何创建了这样先锋又独特的梦幻体验园呢?”   陶呦呦看向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神情认真:“其实,仅靠我一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成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的,我只是提出了一个设想,并且我拥有相应的能力去维持项目,关键的技术还是全靠我的朋友们,   他们想必大家也很熟悉了,就是和我一起推翻异能学院压迫的人,我的朋友们曾经都是异能学院的学霸,对这些技术信手拈来,尤其是盛野,他是我们的技术骨干,也会在之后的工作中担任梦幻项目技术总监一职……”   陶呦呦介绍起盛野滔滔不绝,十六在台下掏了掏耳朵,嘟囔着:“每天上班都被迫吃狗粮,好不容易出来接受采访,竟然还撒狗粮撒到全世界面前。”   “不服?”盛野看过去,十六连忙瘪瘪嘴缩到郑青清身后。   台上,陶呦呦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关键。”   台下鸦雀无声,技术和能量都不是关键,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人物?   一个个话筒更加迫不及待地伸到陶呦呦面前,恨不得直接读取她的脑电波,会场外,一辆低调奢华的低轨飞行器悄悄停在门口。   陶呦呦顿了顿,微笑道:“虽然我和朋友们从创业之初一直起早贪黑、忙得昏天黑地,为了顺利建成梦幻体验园付出了无数心血,但是,这个项目之所以能这么快与大家见面,都是因为我爸爸给我投资了一笔巨款,接下来就有请我们最大的股东陶恒陶先生上台发言!”   陶呦呦抬手指向门口,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刚刚好出现在那里,会场短暂的沉默后爆发了热烈的掌声,男人从人群中走过,路过盛野时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盛野挺直脊背,放在膝头的手不由得攥紧。   “哥……那个,那个经常上报纸的大富豪,原来是陶呦呦的爸爸。”十六目瞪口呆。   “嗯。”盛野板着脸道。   十六小脸儿皱成了苦瓜:“她怎么没告诉我们,我不放心你嫁入豪门!”   回应十六的是一记眼刀。   盛野抿了抿唇,他知道陶呦呦应该从小生活优渥,可是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这么悬殊……就算把他卖了换彩礼,估计还不够人家一天的流水。   十六见状,又欠嗖嗖地凑过去:“哥,假如他给你一千万让你离开陶呦呦,那咱们就把钱扔他脸上,我们人穷志不穷!”   “闭嘴吧,我的小祖宗!”郑青清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将十六拉回自己身边。她安慰道:“别灰心,说不定陶爸爸根本不在乎这个呢,他也不一定非要插手女儿的终身大事嘛,都什么年代了……”   话音未落,陶呦呦走了过来,她匆匆撂下一句:“盛野,等下去会议室,我爸我妈想见见你。”   说完,她没看见三人几乎碎裂的表情,又匆匆忙忙跑去应付记者了。   完蛋。郑青清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叫她这张破嘴毒奶!盛野眼见地紧张了起来,刚刚那股游刃有余的样子全被无措紧握的拳头和停不下来的深呼吸取代了。   虽然他之前也偶尔想象过见对方家长的样子,可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这么快,他……他好像还没准备好呢。   之后的大会流程全部被盛野自动忽略了,就连上台合照时他都显得心不在焉。   大会结束,盛野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陶呦呦的影子,她可能在忙。盛野朝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说要是让伯父伯母等着自己就不好了。   没办法,盛野只好一个人朝会议室走去。   临进门,盛野又扯了扯衣角,调整了领带,他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手脚都不协调了,最后一次深呼吸,他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你就是盛野?”会议室正位上,脸型深刻的男人面容严肃地看着他,沉沉的眼神自带上位者摄人的压迫感。   盛野点了点头,此时倒是比在门外要放松许多,他坦然道:“我是盛野,伯父好。”目光移到男人身旁,面容清丽的女人与陶呦呦有七八分相似,他微笑:“伯母好。”   “嗯,来坐吧。”陶呦呦的妈妈许如要温柔一些,随手拉开了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盛野坐过去,手搭在膝头:“呦呦没跟我说你们会来,不然我怎么也该准备一下,实在是招待不周。”   “我们不稀罕。”陶恒刚一开口便被许如怼了一手肘,盛野余光瞥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声。   事到如今,他忽然想起来,这位温柔的女士就是从小给陶呦呦讲奥忑曼的妈妈。   陶恒挨了揍,不再开口,只是黑着脸看盛野,许如轻笑:“别跟你伯父一般见识,陶呦呦在电话里跟我们提过你,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她从来没这么夸过爸爸,他这是吃醋了呀。”   盛野也跟着笑了笑,虽然面前的许如女士看着温柔亲和,但他直觉伯母才是真的不好惹。   果然,紧接着,许如便板起了脸:“不过盛野啊,我们呦呦可是初恋,她什么都不懂,事实上,我和她爸爸都是希望她能找一个门当户对,能照顾好她的男人,你明白我们做父母的这份心吗?”   盛野闻言睫毛颤了颤,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清楚,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又一直在实验中度过,但凡伯父伯母了解过,都不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他这样不曾得到爱意,性格孤僻的人。   他们也许会可怜自己、同情自己,但不会因此就放宽对他的要求。   但这也是应该的,看着他们,盛野很庆幸陶呦呦拥有这样爱她、对她关怀备至的父母,他顿了顿,抬起头轻笑:“我明白你们的担心……”   走廊中,陶呦呦送完了最后一波媒体朋友,高跟鞋都来不及换便匆忙朝会议室狂奔而去,爸妈可能会刁难盛野,她可不舍得盛野一个人孤立无援。   等着我,她气喘吁吁地在会议室门口站定,正要推门而入,忽然顿住了。   门的另一侧,盛野的声音坚定而清朗,陶呦呦听见他在说话。   “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但是,希望伯父伯母能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三年……不,两年,只要两年,我会努力走到能与陶呦呦并肩的位置,我也能照顾她保护她,我会让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因为……我真的,真的很爱呦呦。”   之前都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此时猝不及防地撞进耳朵。   一门之隔,陶呦呦背靠在门上平复着呼吸,她微微仰头,嘴角的笑意都控制不住。有了他的承诺,她就会拥有很多很多的勇气。   “好啦!”陶呦呦大张旗鼓地推门而入,会议室里,正准备刁难女婿的陶爸爸顿时僵在了原地。陶呦呦迎着盛野的目光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人搂住,对着父母不满道:“你们就会趁我不在欺负人,怎么样,人也看到了,满意了没?”   仿佛开启了不同的世界线,陶呦呦一进来,原本冰天雪地的会议室转瞬变得春暖花开,陶呦呦的爸爸挠着头嘿嘿笑,陶呦呦的妈妈也变得如沐春风,他们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我们刚刚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这孩子很有胆量,一点也不怯场呢!”   “是啊,颇有我当年追你妈的风范,哈哈哈哈!”   盛野手足无措,无辜地看向陶呦呦,这转变有点太突然吧,他刚刚还打着腹稿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想着没钱就以情动人,反正他还年轻,还有很多赚钱的机会,正要争取摆事实讲道理打动伯父伯母的心呢。   陶呦呦不管那些,就手在他脸上啾了一口,故意在爸妈面前如胶似漆,颇有这个人我罩了的气势。   面对盛野她护食得很,在她的催促下,两位长辈匆匆吃了一顿便饭就要回去了。   临行前,许如特意回头,拉住盛野的手叮嘱:“小盛你不要紧张,伯父伯母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你们两个年轻人在外面拼事业,我们完全支持,对了,今年过年一起回家来看看吧,人多热闹。”   盛野闻言睁大了眼睛,连忙点了点头。快要入冬了,冷风吹得人鼻尖红,盛野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   一直看着陶恒和许如的飞行器离开,刚刚那股充盈在心里的感觉仍然想要满溢出来一样。过年、回家,这样平常的词汇对于盛野来说却陌生得很,可是因为陶呦呦,他也许即将迎来自己第一个热闹的新年,他也很快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谢谢你。”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趁着陶呦呦愣神一把抱住她。   “怎么啦?”陶呦呦小小的一个被困在怀里,她有点想笑,头顶上,盛野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很冷啊。”   “冷吗?”陶呦呦说着也回手抱住他,嘀嘀咕咕地抱怨:“都跟你说这件西装太薄了,你非要嫌厚的那件不好看,现在知道冷了吧。”   海岛远处有邮轮拉响了汽笛,身边的空中轨道上不时有飞行器高高低低地飞过,太阳快要落山了,一半融化进海水里,路面照明的星光灯沿着笔直的大路点亮。   偌大的海岛上,两个小小的人影抱在一起。 第103章 番外   深夜十一点,整座海岛进入睡眠模式,路灯变成柔和的暗光,降噪材料包裹着居民区,仿佛给整个城市盖上棉被。   陶呦呦刚刚开完视频会议,她关掉智慧彩屏,三下两下甩掉高跟鞋,把穿了一天的正装外套扔在了沙发上。   ——累死了!   办公室的灯随着工作状态解除变得黯淡,她瘫在椅子上放空了好一会儿,片刻后终于仿佛僵尸一样挣扎着坐直身子。她还有一项工作没有做完。   随手唤醒休眠状态的智能管家,陶呦呦找出郑青清的联络界面,直接一个视频拨了过去。   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屏幕上晃动了一阵,继而出现了郑青清的脸:“咋了陶总?有事吗?”   “有,找你聊聊虚拟世界储存器。”陶呦呦话音刚落,郑青清那边就黑了脸,她夸张地把时间打上公屏:“姐妹,你这就不讲究了吧,现在是我的私人休息时间!”   “呃……我们之间要算得那么清吗?”工作上头,陶呦呦一时间有些尴尬,更让她尴尬的是,视频对面隐隐约约传来十六的声音,好像就在视频背面,哼哼唧唧地埋怨郑青清把什么玩具功率开得太大……   这好吗?这不好。   “你……你在忙啊,那有空再聊!”陶呦呦耳朵发热,说着就想关闭视频。“等等!”郑青清突然坏笑,将视频对准了一面空白墙壁,她态度一转,笑说:“储存器部分是十六负责的,他刚好在我家,我叫他跟你汇报哈。”   “郑青清你要死!”十六刚吼了一句忽然尾音变了调,吓得陶呦呦面红耳赤地关闭了视频。   搞什么嘛。她从椅子上滑下去,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自己这个姐妹可真是不能拿常人的眼光看待。不过也怪自己这电话打得不巧。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郑青清和十六那个工作组的进度,毕竟,她们负责的领域是陶呦呦目前最在乎的一项——虚拟世界意识储存功能。   当初那些被学院控制了意识,沦为生命树养分的同学们,如今已经在陶呦呦和盛野的研究下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们虽然不能复生,但意识仍可储存在学院遗留的虚拟世界储存器当中,到时陶呦呦会争取大家的意见,想要在虚拟世界继续扮演NPC的人会成为梦幻体验园的特约工作人员,她会把大家的付出折合成现实世界的薪水打给她们的家人,当然,她们也可以选择在储存器里度过漫漫人生,或者让意识追随肉.体湮灭。   如果这项工作能稳定推进,那么很快,她就能在梦幻体验园里见到曾经穿梭不同世界时认识的朋友了,他们的家人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   唉,不过既然郑青清和十六正在忙,她就是再心急也没法呀。   想到这,陶呦呦脸上又是一阵臊,怎么就这么巧,害得她现在脑子里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想着想着,只觉得这火烧得越来越旺……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   已经是深夜,整幢办公大楼里都没什么人,到处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唯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门被敲了两下,盛野头也没抬,直道:“进。”   “怎么还在忙呀。”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盛野闻言终于舍得抬头,他眼中有些不甚明显的血丝,见到陶呦呦后神情变得温和了些许。   “你下班了?”盛野说着,目光很快又转回屏幕前:“下个月要进行整体的系统升级,我再最后做一遍检查。”   真刻苦。陶呦呦靠在办公桌上,借着电子光屏幽幽的光看他,他好像又瘦了,五官轮廓变得比上学的时候还要深刻些,几天忙碌下来,唇边有些许泛青的胡茬。   唉,都怪自己的爸妈,陶呦呦暗自想着,要不是他们摆出那副吓人的模样,盛野也不会许下什么“给他两年时间”这样的诺言,看吧,这才刚过了一年,盛野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拴在工作上,满脑子研究着怎么才能帮自己赚到更多的钱。   陶呦呦都有点嫉妒眼前这块被盛野直勾勾盯着的电子光屏了。   “累了的话你就先回家吧,我可能还要做到早上。”盛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放在桌边的水杯,然而他视线仍然没离开光屏,眼看着就要将滚烫的热水碰倒了。陶呦呦见状连忙越过办公桌挡住了他的手:“你小心点。”   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盛野愣了愣,一抬眼就看到陶呦呦近在咫尺的脸,睫毛纤毫毕现,脸蛋上有些粉扑扑的,在她的领口有一股好闻的梨木香。   “好熟悉的味道。”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闻言,陶呦呦勾起嘴角,熟悉就对了,来找盛野之前她可是挑了好久的香水。   “你还记得啊?”陶呦呦扯了扯衣领,故意道,“最近你那么忙,我们都很久没去虚拟世界了,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怎么可能忘。   盛野眨巴着眼睛,目光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不由得回想起上一次进入虚拟世界的情况,那次陶呦呦图新鲜,选了个末世克苏鲁的剧本,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在一片荒凉的废土之上,被一只散发着梨木香的八爪大章鱼这样那样,自己还迫不得已替邪神揣了章鱼卵。   这可真算得上是恐怖回忆了吧,那之后好几个星期他都不想吃铁板鱿鱼。   他正想着,陶呦呦已经绕过办公桌来到他面前,她一条腿跪在椅子上,趁盛野抬头看她的时候伸手把他困在椅背,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憔悴了,唉,你都不眠不休地工作多久了,今天绝对不能再通宵。”   “可是设计图……”   “没关系,在这之前你都已经检查过三遍了,我相信你。”陶呦呦微微附身亲吻他的下颌,零星的胡茬有些刺刺的,她含糊道:“比起这些,我觉得现在你更需要休息。”   “呦呦。”盛野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忍耐,“你这样,我真的没法工作。”   “今天就是不想让你工作呀。”   陶呦呦想到自己那个夜生活丰富的姐妹,只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认输。她抬手扇风,把梨木香水往盛野脸上扑:“你这办公室空调开太久,又闷又干燥,我们不如今晚去一个山清水秀、温暖如春的地方好好休息。”   “……你又有什么主意。”盛野抬手搭上陶呦呦的腰,语气隐隐间已经动摇了。   陶呦呦乘胜追击:“其实,我刚刚看了一个剧本,长安街的春风化雨楼今晚选花魁,我有预感——”   她弯腰,凑近盛野耳畔,呵气道:“我预感,今晚这花魁——姓盛哦。”   “你……你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盛野一边说一边被陶呦呦抱着手臂拖起来,两人吵吵闹闹地往总裁私用休眠舱走去。   “什么时候你也让我在上面一次。”   “难道我的第一技能生疏了?但你上次好像很喜欢呀?”   “我……我才没有。”   “既然如此,我会多多磨练的!”   “你够了啊。”   最后一间办公室的灯也熄灭了。   梦幻体验技术渗透进家家户户的日常生活当中,今夜,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